如風破曉先前所言,有把握擊退兩名六器將軍的他,這十日來,一直將帝軍拒在天馬郡之外,全面掌握住戰局的他,刻意與黃琮、蒼璧慢慢耗了十日後,模清對方底細的風破曉即親自出天馬郡應戰,兩軍僵持不下的戰局頓時改觀。
就在此時,收到前線消息,知道黃琮陷于風破曉之手後,率北域大軍屯扎于邊郡的夜色,趕在大軍出發前,已只身前去救父。
敵我交雜,旗幟飄揚的戰場上,人們的嘶吼聲與馬嘯混雜在一塊,渾然不知北域將軍已到的六器眾部與天宮之兵,愕然地停下手邊的動作,訥看著一頭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天獅,疾如雷電般地自他們身旁躍過,疾光掠影中,他們只瞧見了在那頭帝國境內為數不多,皇帝只賞賜過一人的天獅的背上,似載了個女人直沖向前線。
行軍布陣功力不下于黃琮的風破曉,先命兩翼攻陷在前頭開路的蒼璧,再親率中部大軍親自找上黃琮,打算擒賊先擒王,拿下為首的黃琮後,再一鼓作氣地將敵軍逐出邊境。
遭他困在陣前的黃琮,在與風破曉交手近一日後,身旁能夠伸予援手的部眾已都遭風破曉給鏟除,僅剩他一人仍在苦苦戀戰,雖說他的刀法並不下于風破曉的劍法,但年紀長上風破曉一截的他,十日來體力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不說,還憂心于身後節節敗退的戰況,因此頻頻在風破曉面前露出破綻,可他卻訝異的發現,早就可取他性命的風破曉,似乎無意要殺他。
一心只想生擒黃琮的風破曉,自覺已相當手下留情,而他也不能再繼續與黃琮耗下去時,他一劍削下黃琮的頭盔,再轉身擊斷黃琮手中之刀,但就在這刻,戰場上驀地傳來一陣懾人心神的獅吼聲,他方揚首看向獅吼之處,一柄凌空而來的彎刀已劃過黃琮的身畔,逼他不得不盡速退離黃琮的身畔,一柄隨之跟上的彎刀,在他兩腳尚未踩穩時,已避無可避地劃過他的臉龐。
「城主!」
徘徊在天際的彎刀飛回手中後,居于獅背上的夜色,無視于黃琮與蒼璧就在近處,直接搶過主導權的她,對著一手捂著眼的風破曉下達通牒。
「交出天孫。」
眼見風破曉受傷的眾人,在夜色將苗頭指向風破曉時,忙不迭地一擁而上擋在他的面前,而不受防遭襲的風破曉,則是在刻骨的刺痛中,一手將劍插立在地,一手努力抹去自右眼上方刀傷處不斷汩汩流下的血水。
躍下天獅的夜色,邊走向眾人邊揚起雙刀,慢條斯理地再對人群後頭的風破曉重復。
「我再說一次,交出天孫。」
「辦不到!」一把抹去眼前一片刺眼的血紅,風破曉抽起插立在地的長劍,在尚未看清來者是誰時,起身躍過眾人,立在夜色的面前阻擋她繼續前進。
當懸在睫上的血珠墜地之時,勉強眨眼看清眼前事物的風破曉,先是愕然地直視著遠處的天獅,在他拉回了視線想看仔細眼前人時,無聲無息朝他逼近的夜色,已來到他的面前將兩柄彎刀架在他急忙揚起的長劍上。
雙方沉渾的勁道,令格擋住彼此的兩造,在原地僵持不下,四周的眾人眼看他倆問的情況愈來愈不對勁,不約而同地開始撤離他倆的身旁。
以兩手架住劍的風破曉,強忍著眉間的劇痛,兩眼打量過身形差他一截的夜色後,仗著身形優勢的他,緩緩在劍上施上力道將劍壓向夜色,使得原本兩腳定在原地不動的夜色,開始一寸寸地遭他往後逼退,只是在他倆推扯了一段距離後,總算有點認真心情的夜色,黛眉一揚,一反被動的姿態在彎刀上也施上力道,一扳劣勢一鼓作氣將他給推回原處不說,她猛然使勁一震,硬是將他狠狠逼退數步,在他還來不及止步時,她已再度揮動手中的彎刀。
沒料到她的力道遠勝于他的風破曉,持劍攬擋著每一刀揮向他時都近身的彎刀,在又接下力道沉重得足以令他握著劍柄的掌心麻痹的一刀後,覺得吃力得緊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除了速度及不上她快之外,他也有些應變不及,眼前這個左右開弓,仿佛兩手都有自己意識般的女人,手中兩柄彎刀在同一時間使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刀法,絲毫不留給他喘息的機會。
「城主……」遠處皆感到愕然的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居于劣勢的風破曉,在她面前全無還手的余地。
「全軍撤至山口內並關上山門!」勉強找到一絲縫隙的風破曉,一劍橫過她的雙刀,再以一掌擊向她的肩頭後,趕忙對遠處的眾人吩咐。
「城主?」
「速撤!」不給半點解釋的風破曉,在下一刻已揚劍再戰。
緩下手中刀速的夜色,冷冷瞧著在他令下開始往山門處撤的人群,在有些明白風破曉想做什麼之後,特意趕來此地救父的她,也跟著朝身後下令。
「喜天,護送兩位將軍回郡!」
「是。」始終都跟在夜色身後不遠處的巫女喜天,在得令後即轉身朝後頭走去。
撤光了所有人後,獨立在原地直視對方的兩人,此時在對方的目光中皆心知肚明,今日這一戰,本就不是帝國與天宮兩軍之戰,而是他兩人之戰,誰要踏入他倆之間,誰就恐將難以全身而退,因此都想保住自己人的他倆,皆很樂意見到眼下的情況。
執意留在原地不讓她有機會攻至山口的風破曉,在他倆間的沉默懸宕至一個極點時,將手中的劍柄一轉,打算先發制人,一縮短了兩人的距離,他即使出熟稔的劍法,夜色有耐心地與他拆了十來招後,提氣朝後一躍,並在他又朝她邁出步伐時擲出手中之刀。
飛向天際的雙刀,在空中形成兩道宛如流星的燦光,光影所及之處,刀氣也隨之橫掃過,僅只是刀氣而已,兩旁森林里高聳參天的巨木,即在刀風過後硬生生地遭到腰斬,在下一刻成排成排地倒地。
冷汗滑下風破曉的兩際,他怔看著生平首見的強敵。
沒空看他發呆的夜色,這回瞄準了他朝他擲出雙刀,馬上回過神的風破曉先是偏首閃過一刀,再以劍擊回另一柄直抵他面門的彎刀,揚手接回兩刀的夜色,飛快地來到他輛叫面前。
她低聲向他警告,「再不拿出真本事,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她看不出他已經盡了全力嗎?
悶不吭聲的風破曉,硬著頭皮再接下她那不再客套、足以撼動大地的一刀後,自知技不如人的他,為求保己,只好照她的意思拿出看家本事,但刀技更勝他一籌的夜色,卻更快地將他壓回無法還手的劣勢中,且不再手下留情,刀刀都欲致他于死地。
炫目的銀光,在風中閃爍著如點點流燭般的光彩,風破曉眨眼避了避那刺目的光影,捉住握機會的夜色即在他胸口狠狠斜劃下一刀,再一腳將他踢至遠處。
徹骨的疼痛,令風破曉昏盲了片刻,他一手掩著血水不斷涌出的胸口,勉強將劍插立在地試著想要站起,沒有追上來再補一刀的夜色,冷冷地看了他半晌,慢條斯理地轉首看向山口。
「我不會將天孫交給你!」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的風破曉,在見著她目光所及的方向後,像是豁出去了般,一把提起深插在地的劍,直朝她的背後沖去欲攔下她。
頭也不回的夜色,不耐地揚起一刀將他擋下,迅雷不及掩耳地轉身再賞他一刀後,她繼續大步地朝天宮三山的入口前進,但不過多久,當她的身後再次響起拖行的足音時,她回首一看,原本她以為已不支倒地的風破曉,又再次固執地以劍尖撐著身子朝她走來,似欲再做臨死一搏,她默默估量了與山口的距離還有多遠,兩眼一眯,頓時轉頭面向風破曉,決定先解決掉這纏人的家伙再說。
照著鳳凰的話守在山口的天涯,從返回山門的人們口中听說風破曉被困在天馬郡時,屈指算算,日子不多也不少,正是鳳凰所說的十日,深怕風破曉真會如鳳凰所言慘敗或是死于非命的他,不顧眾人的反對匆匆趕來此地,但就在他抵達此地時,頭一幕映入他眼簾的,即是一身血濕的風破曉,與那個手拿雙刀欲至風破曉于死地,身上卻一毫一發皆無損的女人。
從沒看過風破曉敗得這麼慘的天涯不禁愕然。
天啊,居然連風破曉都不敵,這女人是何方神聖?
在風破曉一手掩著胸口,已快無法招架夜色之時,急著救人的天涯趕忙在弓上架上兩柄箭,只是在箭離弦的那一剎那,夜色也察覺了他的所為,她登時使勁震退風破曉數丈,兩刀朝著向她飛來的兩箭甩出,在兩柄箭抵達之前當空將它們對劈成兩半,而已沖上前的天涯,眼見機不可失,立即取下腰際的長鞭朝風破曉甩出,一把卷住風破曉再使勁地將他拉回身邊。
收回兩柄彎刀的夜色,在認出他手中之鞭後懷疑地問。
「天壘城城主?」天宮也只剩兩名城主而已,他居然敢在這時跑來這與風破曉共患難?
「正是。」兩手緊抱著風破曉的天涯,在瞧過了風破曉小命就快不保的傷勢之後,眼中立即燃起熊熊的怒火。
看過他所發的前兩箭,只覺得他與風破曉一般,功夫尚且不及任何一位帝國的四域將軍後,同樣沒把他給看在眼里的夜色,正想著是否該把自個兒送上門來的天涯一並解決掉,或是給六器留點顏面時,一陣寒氣倏地拂面而來,有些不解的她,揚首看向他倆後方遠處的山門,此時在那座山頭的最頂處,一大片似海潮襲來的雲霧,正從上往下迅速蔓延,轉眼間即將天宮所有的山頭全都覆蓋在雲里,並將那座山門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
雲神?
迎著雲霧攜來的陣陣刺骨寒意,從不曾與雲神交過手的夜色,在考量完在此天候下模不清敵方底細,不利于北域大軍大舉進攻三山後,她調回目光,轉而對那兩個男人撂下話。
「今日,我不殺你們,但天馬郡我就收下了。」算了,不急于一時,且她要是做得太過,只怕她爹的顏面目後將會不知該往哪擺。
聆听著她那不可一世的語氣,胸口里有一口氣咽不下去的天涯,忿忿地握緊手中的黑鞭想起身,然而虛弱的風破曉卻一把扯住他直向他搖首。
「你勝不了她的……」就算現下海角也在場,只怕他們三人加起來也沒有勝算。
親眼瞧過她能耐的天涯,緊咬著牙關,勉強按捺住氣在心中力勸自己千萬別沖動,但在這時,夜色卻揚起手中的彎刀指向他們。
「限你們三日內交出天孫,否則,到時我將親自鏟平天宮。」
「你是誰?」不曾被女人如此羞辱過的天涯,在她旁若無人般地轉身準備離去時,不死心地向她討個答案。
震天的獅哮直襲入耳膜,重新躍上天獅的夜色,坐在獅背上低首直視著他們,此時在她身後遠處,取代六器趕至的北域大軍,一面面迎風飄揚的北字旗,旗尖直指重雲密布的天際。
「帝國第一武將,夜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