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下) 第7章

「有什麼消息?」

被派出莊專程去跑腿的法王,方踏著夜露歸莊,一身風塵與倦累尚未有機會洗去,就遭那個因心情不善,而拖著全莊師弟一塊下水的滕玉在主院的廊上給堵個正著。

法王先是瞧了瞧他眉心深鎖的模樣,再撇過頭遠跳向燭火通明的客房里,那一抹仍是映在紙窗上的窈窕縴影,也只能認命地拖著快跑斷的兩腿定至他的面前。

「無冕在得到劍靈後就不知去向了,現下三界也都忙著在找他。」

打從七日前仙海孤山一役之後,原本沒沒無聞的無冕,搖身一變,不但成了神界最新一任的斗神不說,亦成了六界的眼中之釘,只是,懼于神之器力量的六界雖很想將他除之後快,但在看了神界兩位戰神的下場後,又沒有半個勇者有勇氣敢前去挑戰斗神的威名。

滕玉點點頭,事前也沒想過無冕能擊敗眾競爭者大獲全勝,一直以來他對神之器一事毫不掛意,就是因他認為身為劍靈的雷頤,應是天下無敵無人可得,豈料,他竟也遭無冕手到擒來。

深怕被波及的法王,不得不顧及現實層面。

「大師兄,你確定咱們待在這兒安全嗎?萬一無冕知道子問還活著的話……」

「在得了劍靈之後,殺不殺她,已是無礙。」不要說是子問,任何一界的眾生,此刻都已不在無冕的眼下。

「只是?」多心的法王看著他那似沒把話說完的臉龐。

他重重嘆了口氣,「只是,我懷疑,無冕要的應當不只是一柄神之器。」

「怎麼說?」

「我若是他,我是決計不會讓他人得到另一柄神之器,好在日後與我為敵。」這一點,他想得到,那個不蠢的無冕亦想得到,而這會兒就只能猜測,頭一個將遭斗神掃平的是哪一界了。

法王同意地頷首,「很合理的推論。」

「刀靈現下在哪?」

他攤攤兩掌,「三界率眾封了刀靈後,就將它交予神界。

我得先說,我可沒法知道這一回神界究竟將它給藏在哪,因此你就省著點別再奴役我了。」看樣子,那個神界的天帝似乎是真的很忌憚得到劍靈的無冕,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地請來另兩界一塊奪下刀靈……

只是他很懷疑,神界真有法子防止無冕再得刀靈嗎?

也跟他煩惱著同一回事的滕玉,不知不覺間,深鎖的眉間又再添上了一個結,不希望他繼續陰陽怪氣下去的法王,不得不請他高抬貴手放師弟們一馬。

「大師兄,關于神之器一事,你就別再插手了,無冕既已得到了劍靈,那麼你就絕不能再有任何與他踫頭的機會,至于刀靈,那也不是你該煩惱的。」法王拍拍他的肩,再揚手指著遠處的客房,「你現下所該擔心的,是里頭的那個大問題。」

為了子問,他已多管了鬼界以外的閑事了,接下來他才不要再陪著滕玉去面對那顆燙手山芊。

一想到那個自仙海孤山回來後,就又把自個兒給關在房里什麼人都不見的子問,滕玉莫可奈何地將十指埋進了發里。

法王毫不同情地看著他難得一見的挫折貌,「喲,你居然也有擺不平的時候?」

「她不肯哭。」打她醒來後,她就一滴淚也沒掉過,這一點也不像她,尋常只是個陌生人送命,她都會為他們傷心、為他們哭泣了,偏偏這回輪到了與她相處了數百年的好友身上後,她就一直這般一反常態,任他再如何敲打,她就是不肯敞開心房。

「她在自責?」嗯……依她的性格來看,準是這樣沒錯。

滕玉愈想愈煩躁,「或許吧,總之,我說不動她。」誰知道那個叫繁露的天女為何不安分地待在天女宮,反而跑去那個去了恐怕就無回的地方?誰又會知道繁露與無冕之間究竟有什麼來龍去脈?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法王使勁地拉起他,再落力地推他一把。「你就快去解解你和她的心結吧,別老是走一步退兩步的,害我們這班師弟瞧得既痛苦又內傷。」

映在窗上的身影,在朦朧的燭火下隨光影搖曳,望著燭影的滕玉舉步而去,卻覺得腳下的步伐是那麼地沉,令他不想再往前靠近一步,卻也不想又再次被她拒于心門之外,只能遠遠地望著她那不回首的身影。

一張張色彩鮮艷的彩紙,在子問潔白的長指下,一再地被折出稜角與弧度,不過許久,一只栩栩如生的蝶兒已在她的指尖下完成。

兩手捧著紙蝶,湊近了唇朝它輕吹了一口佛氣,紙蝶的羽翅開始微微顫動,而後用力拍了幾下後,如同有了生命的彩蝶騰飛而起,優雅地拍著翅飛向她刻意敞開的窗扇,直朝高懸在天際的月兒飛去。

不知何時已潛進她房內,站在窗畔的滕玉,靜看著另一只色澤不同的蝶兒飛過他的面前,而她只在目送蝶兒遠去,卻沒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後,他更是患得患失地緊盯著她的臉龐。

「為何折這?」

「給繁露的。」坐在地上的她淡淡地應著,伸手取來下一疊她托廣目買來的各色彩紙,但長指還未拈來,滕玉已來到她的面前按住她的手。

在他熱烈注視的目光下,子問總算抬首直視著他的雙眼,將一直盤旋在她耳邊的話告訴他。

「繁露……」她深吸了口氣,從不知語言竟是如此沉重。

「繁露她要我放手去愛去恨,不要怕在日後離開之前會舍不下。」

「你會照她的話去做嗎?」

明亮的水眸里,抹過了一份躊躇,她微偏過臉別開了目光,任由不知要到何時才會到達盡頭的沉默,有如一蓬暖火般,安安靜靜地在他倆之間燃燒著。

「看著我。」等待了許久,再也受不住這種折磨的他,兩手緊握住她的肩,將她拉回他的面前。「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肯哭?」

「不是不肯,是無法。」

他瞠大了眼眸,「什麼?」

「我的眼淚,在仙海孤山上時,就已經流干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因此,哪怕我再難過傷心,我就是哭不出一滴淚。」

那一日,在她心痛欲裂的當頭,當她的淚水滴落在繁露的面上時,在她身體里所有過載的愛與恨,那些沉重的負荷,倏地全數離她遠去,掏空了她,也帶走了她不想擁有的一切。

她從未想過,因為離別而帶來的自由,竟是那麼令人遺憾。

吧涸的眼眶,再也無法為那來不及挽回的傷心傾泄半分不舍,極度震驚過後,她只覺得自己再次回到了她初初誕生在人間的那一刻,不同的是,在她的胸臆里,漲滿的是在她來到人間後眾生給她的愛,還有,繁露的疼惜。

像是要捉住一只即將斷線的風箏般,滕玉急切地將她扯至他的面前,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力道握疼了她。

「那心痛呢?你對這座人間還存有半點憐憫之心嗎?」

看著眼前這張急切又慌張的臉龐,子問恍然想起,他猶在人世之時,那曾經遭到愛情棄之、毀之、殺之的過去,因為此時此刻他那再也藏不住,小心翼翼、深怕又重蹈覆轍的模樣,深刻據留在她的眼底怎麼也不肯走開,絲絲的心痛滑過她的心稍,她忍不住抬起手輕撫著他的面頰。

「你一直都很害怕是不是?」

長久以來,他就是裝作什麼都不在乎,好像她與每個常人無異的樣子,可實際上,他應當也在數算著她可能會在何時離開,如履薄冰地害怕著她不再憐憫的那刻到來,獨自在暗地里遭到恐懼侵蝕之際,他卻又要偽裝著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免她會看穿,日復一日,他就是這般地為難著自己,以期能夠換得她的一個安心與不知情。

那清清楚楚浮映在他眼底的真心,使得她不想再問為何他要待她這麼好,或是白個兒究竟何德何能,她只想依循著自己的心意,也照著繁露的話,緊緊把握住身邊任何一份下願離棄的情意,再將之收藏到心中好好存放著。

「你呢?你不怕嗎?」為了她面上看不穿的釋然,他沒把握地問。

「不再怕了。」既是不能逃避,那麼也只能面對。而面對的法子有很多種,例如,就如同繁露所說的,好好把握當下的每一刻。

原來撫模著夢境的邊緣,就是這種感覺……

滕玉垂下視線,靜靜看著終于實現的恐懼,像道無聲的嘆息墜落在他的腳邊。

「去仙海孤山之前,我答應過任由你擺布吧?」不明白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她含笑地將他置在她肩上的雙手拉下,低首一下又一下地吻著它們。

他木然地瞧著她的動作,「我要把你關起來,往後不準你再去見那些神與佛。」

「就這樣?」這一回的懲罰會不會較上回輕了太多了點?

「也不準在身上再多添任何新傷。」逃避著與他人長久相處的她,或許從來就不知他人對她所懷有的感情是什麼吧?

又或許她根本就不想懂,因此她完全不懂他人也會為她感到心疼,她什麼都不怕,不怕死不怕傷,可對他來說,看著那一道道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傷痕,遠比什麼利刃割在他身上還要來得疼痛。

「嗯……看來法王真的很煩惱。」她陪罪地親了親他的唇,側首笑問︰「廣目呢?又哭了嗎?」

余溫仍停留在他唇上的吻,不見半分甜蜜,有的,只是苦澀的余味,看著她面上渾然不覺任何事的笑臉,滕玉再也忍不住地嘆口氣。’

「還有,我很寂寞。」

她怔愣了半晌,「可是,是你說的,你只想要我留在你身邊……」

「我從沒打算收回我說過的話,只是,你的心究竟在哪兒?」看著遠處的角落,他喃喃空問︰「要到什麼時候,你才可以撥出你的真心,不再看他人,不再為他人設想,全心全意的好好看我一眼?」

若真能讓他許願的話,豈只是神佛兩界的眾生?他要將她藏在這座山莊的最深處,除了那票師弟外,再不讓她瞧見任何一種會讓她掉淚的眾生,就算是人間之人也不許。

嫉妒的滋味,或許他嘗不出來,但他明白那種痛感,就像是尖銳的沙子遭磨成了細粉,他再啟口將之吞咽而下,任由它一路刮疼劃傷了他自己,然後就算是這樣,不管再有幾次,他還是會選擇咽下,也不要出聲喊聲苦。

他緩緩抬起頭,一如所期,所接觸到的,是她不知所措的模樣。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她困難地啟口,不知該怎麼解釋,她不知要如何搬動那長期以來重壓在她心房上的巨石,好讓她的心坍塌接受久違了的暖陽。

「那究竟是如何?」

她猶疑不定地開口︰「你……根本就不知我究竟是如何而來、又是何時要走……」生在人世時,他都已受過傷一回了,要是再有一回的話,那他……

「那種事,很重要嗎?」他一點也不在意,並將她以往總掛在嘴邊的話,原封不動地奉送給她。

記憶中,晴空在得知自個兒在來到人間歷劫後,可能連一劫也渡不了,卻仍是義無反顧的模樣,和她那一份即使明知沒有半點勝算,也仍是要去仙海孤山盡其全力的心情,回想起來,就像是此刻滕玉面上一無所懼的模樣。可它並不是什麼大愛,或是什麼為了人間著想。他只是很單純的待她好,希望她快樂,願將一切都給她,那只是一片如同她曾對皇甫遲所說過的私心而已。

即使,他根本就不知道,以後當他又得再次孤零零一人時,他究竟該怎麼辦。

「我不怕的。」當子問泛紅了眼眶,並深深自責地垂首時,他抬起她的面頰,不後悔地道︰「因此你不必為我擔憂,也不需同情我,是我自作自受,我心甘情願。」

錯過了春天,園子里的花兒。會凋零吧?

若是錯過了他,她會不會也像是那些空自寂寞的花兒一般呢?

滕玉在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後,再次鼓起僅剩的余勇。

「你還有沒有話想對我說丁’她要再那般下去的話,他也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愛我,好好愛我。」子問毫不猶豫地伸出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把你所有的愛全都給我……」

他將下頷靠在她的頭頂上,仰首看向窗外似在對他眨眼的繁星,而後低聲長嘆。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實現你的願望嗎?」

趁著天氣不錯,且上午時分上地公廟香客不多,一早拉著望仙一塊上街買菜回來的青鸞,方返回家門前。即拖著腳步下怎麼想進去里頭面客。

「青鸞?」望仙提著滿滿一籃青菜與一大包哄小孩用的甜點,不解地看著她面上凝重的神色。

「火鳳若是回來了,記得叫他別急著進屋。」她轉過身子,邊挽起衣袖做準備,邊對身邊的望仙交代。

「為何?」

她瞄了瞄身後的家宅,「因麻煩終于找上門來了。」嘖,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她家這座破敗的小小土地公廟,一下子頓增了兩倍與火鳳類似的神力,且還怨氣沖天不散?到底是她以前的哪個同僚來這找她麻煩?

滿月復惑水不得其解的她,防備地拖著步子才走至廳門處,一瞧見里頭的景況,她的兩腳即愣在原地開始生根。

抬首看去,兩位不請自來的天上客,此刻皆是一副外表慘烈的模樣坐在她家客廳里,以往他倆悠哉閑適、或是吊兒郎當的德行已如大江東去不復返,替換上的是兩張生人勿近的臭臉,以及那大大小小布滿他們全身的傷況。

為此,青鸞嘆為觀止地張大了嘴,好半晌都不知該怎麼合上。

「你們居然還可以爬到我家來?」乖乖,這種生命力也未免太可怕了吧?竟都沒死在神之器的手下?他們究竟是前世燒了什麼好香,還是走了什麼好運道?

郁壘滿面陰郁地橫她一眼,這陣子,他已經結實受夠了類似她這等既好奇又帶了點調侃的眼神了。

「沒送了兩條命,也沒缺手斷腳,你很失望不成?」都怪這個太歲代表當年跑得太快也太早,才害得天帝這一回在點兵點將時沒法點到她,不然,那一日在去仙海孤山的名單里,鐵定也會有她的份。

「不失望。只是很意外。」很會看臉色的青鸞,面上趕緊堆滿了討好的笑,識相地挑了個最遠的位子坐下好保持安全距離。

只可惜沒有慧根的望仙就沒她那麼機靈了,送來款客茶水的他,在一腳才踏進廳內時,即來不及掩住嘴地噴笑而出。

「噗……」能夠看到這兩位大牌神仙這副淒淒慘慘的德行,該說是他三生有幸,還是該說他家的火鳳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事前早已預料到了下場,所以才聰明的沒去瞠那池渾水?

似要殺神的凌厲目光,當下自左右兩側狠狠地朝望仙招呼過去,讓備受生命威脅的望仙不得不趕快抱頭逃竄。

「原來……」冷眼旁觀的青鸞,一手撐著下頷,徐徐拖長了音調,「你們也會在乎自尊呀?」與她家那個完全不顧臉面、也沒有半點羞恥心的相比,他倆面皮的厚度算是正常多了。

不堪忍受顏面嚴重受損的二神,不約而同地瞪她一眼,一想到回到神界後,又要繼續接受這等待遇,這讓他倆持續悶燒了好些日的心火,又開始愈燒愈旺。

在神魔大戰里立下赫赫戰功的兩位神界戰神,聯手競逐神之器,不但連一柄神之器也搶不到,竟還敗在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將神手下?這號消息不僅是神界眾神盡知,還老早就傳揚到其他五界去了,搞得他倆這陣子以來,只能窩在戰神宮中悶著頭修身養性,省得他們一踏出門就得接受這等歧視的目光,還得努力捺下滿心想殺人的沖動。

雖然說,神界里知道內情的天帝與眾神,都沒因此事而責怪他倆,因他們很清楚,出動了三界大匹人馬通力合作,這才好不容易拿下實力遜于劍靈的刀靈,而那個得到了劍靈的無冕,又怎會是兩位戰神出手就能輕易擺平的?因此神界也只能慶幸,這一回並未損兵折將失血太多,或是失去了得來不易的兩位戰神……

可他倆,卻壓根就不這麼想。只因為,這陣子每每一回想起無冕在得到劍靈時,面上那副自認獨步天下的招搖神色,任他人再如何寬慰、再怎麼要他們看開些,他們倆心中……

就是有一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唉……招惹他們的又不是她,挫了他們銳氣的也不是她,他們就一定要滿身是刺的來折騰她嗎?在心中大嘆無辜的青鸞,頗為哀怨地掩著臉問。

「無冕為何沒殺了你們?」她只大抵听火鳳說過一回那日的戰況和結局,但對里頭神界刻意隱瞞的來龍去脈則一點也不清楚。

「為了彎月。」來到這後就一直悶不吭聲的藏冬,素來溫和的表情已不復見,眼下跟郁壘就像是半斤與八兩。

「刀靈?」他實在是很討厭再去回想,「劍靈雷頤在被封回劍中之前,似是對無冕說了什麼,之後,當刀靈在被趕來的三界聯手封人刀身前,無冕曾出手對付過三界,但到最後,三界仍是聯手將刀靈納為已有。」

「依我的猜想,或許那時的無冕,亦不想讓劍靈與刀靈在那當頭硬踫硬,故才手下留情地放過了三界。」在藏冬心情惡劣地收聲封口下說下去後,神情冷峻的郁壘只好接過話。

「那無冕呢?」不會吧?就她所知,無冕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那塊料,他怎那麼輕易就答應劍靈的要求?

「誰知道?」郁壘大大掛下了臉,拒絕再去回想某神的張狂。「喂,那個禍首上哪去了?」

「他帶孩子串門子去了。」她模模鼻尖,也不願這般落井下石,「你們今兒個來這是想放段與他商量,還是希望他乘機嘲笑你們一頓?」要是沒口德的火鳳回來與他倆撞上了,看他們三個不把這棟宅子拆了才怪。

他倆聞言,也不答腔,只是格外用力地互瞪著對方,再不約而同地一塊轉過頭不看彼此。

「依你們這種表情來猜,這回,又是天帝逼著你們來的?」

竟會找上火鳳?該不會,無論是他倆或是神界,對這事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枉她以往還認為神界人才濟濟呢。

「是全神界逼著我們來的。」一想到這個,藏冬就恨自個兒當初干啥不堅持到底,別去管神之器那一檔子事,不然他也不需管完一樁閑事後,就得沒完沒了地再管下去。

「喔?」依她看,其實他倆全是沖著他們的面皮這原因才是吧?

「天帝說——」

「別說是天帝,就算西王母來了也不會管用。」她直接省去了他那套不會奏效的說客之詞。「只要火鳳不願,哪怕你們聯手架著他的脖子,也絕不可能讓他低頭。」在天帝的神威之下,他倆或許還會動搖一下,但軟硬都不吃,更不理會上頭命令的火鳳可不會。

郁壘飛快地將主意打至她的身上。

「那你呢?」請不動那尊無良神不打緊,她好歹也是六十太歲之首,多一神就多一份力量。

「我?」怎麼會說著說著,麻煩事就輪到她的頭上來?

「繁露死了。」與天女宮里的天女有交情的,可不只那個子問而已。對此事毫不知情的青鸞,大驚失色地拍桌站起。

「你說什麼?」

「應該是為了子問。」郁壘總覺得這事還是得告訴她一聲,「依我看,她是專程去仙海孤山送死的。」

藏冬體恤地問︰「你還好吧?」

「你們找上我……是為了什麼?」一時片刻間,還無法自繁露死訊的打擊中走出來的青鸞,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不得不懷疑起他們會對她說這的原因。

「這一回,天帝有意派出五十九位太歲奪回劍靈。」听神說,在他們自仙海歸來的那一日,天帝就已下旨召集所有太歲回神界了。

萬沒想到在已有了教訓之後,天帝非但不死心?甚至將職責繁重的太歲們也都派用上了,青鸞面上登時風雲變色。

她公事公辦地問︰「若我沒記錯的話,咱們神界自古以來不都遵從著同一條規矩?」

「規矩?」

「能夠駕馭足以毀滅三界的神之器者,即為斗神。」再也拘管不住心火的她,面色鐵青地一掌用力往桌上拍,「告訴我,天帝憑什麼對職責是捍衛神界眾神的斗神出手?還是說,就只因他是無冕?」空懸了數千年的斗神之位,總算後繼有神了,這究竟是有哪一點不好?可為什麼在無冕一出頭之後,神界即全面地打壓再打壓,這要她怎麼去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你就別再讓他倆心情更加惡劣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們都已特意拉下臉面了嗎?」站在外頭將事情都听得差不多後,火鳳慢條斯理地踱進廳內,先是安撫性地為青鸞奉上一豌熄火的香茗,再眼帶精光地瞄向有求于他的某兩位神仙。

「我可沒空在這看他臉色。」光是看到火鳳那張臉,郁壘即下給面子地起身欲走。

藏冬也不攔他,僅是不疾不徐地把活留在他的身後。

「要走你是可以走,只是,若日後咱們還得再同神之器力上一回,我先聲明,我可不再奉陪。」那日,只差一點點,他就莫名其妙地死在雷頤的手下,因此能走運撿回一條老命,他即在心中起誓,只要能讓他走出仙海孤山,這輩子,不管是為了何人或是為了任何理由,他絕不再與神之器交手一回。

當下被拖住腳步的郁壘,暗自隱忍地深吸門氣,不情不願地踱回原處坐下。

滿心意外的火鳳挑高了兩層,沒想到這對記恨功力一等一的難兄難弟,今日竟這麼能忍。

「你們的天帝,就這麼容不下一個無冕?」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不然他倆又何須有違本性地跑來這兒向他求援?出乎意外的,藏冬乖乖地配合,「應該說,在無冕有意成為斗神之前,天帝從沒將他當一回事,可就在他放話要當上斗神之後,一切就再也不同于以往。」

「好吧。」火風爽快地將兩掌一拍,「看在你倆今兒個這麼有誠意的份上,要我幫你們也不是不行。」

郁壘就等這句話,「你能幫上我們什麼?」

「四個字。」他的雙眼在他倆身上轉過一圈,「久傷不愈。」

此時不拿這個借口置身事外更待何時?

「你要我們違背天帝旨意?」

「若是天帝真派上了眾太歲前去追捕無冕,無論找不找得著,天帝早晚會再次找上你倆。」他愈想愈覺得好笑,總覺得那座神界里的神仙,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輸不起。「與神之器交手丟了性命與臉面事小,兩面不是人事大,是我的話,我就不會再去做吃力不討好之事。」

郁壘听得一頭霧水,「閣下究竟想說什麼?」

「罷手。」這一回火鳳干脆挑明了說。

「為何?」

「神之器有二,無冕得其一,試問,無冕可會縱容他日之敵?」他咧嘴一笑,面上盡是十足十的小人樣。「反正急于找著刀靈好去對付劍靈的眾生多得是,想與無冕為敵之人亦不可勝數,因此你們根本就毋需再去插手,日後,自會有人去成全天帝的心願,只是前提是,那人的本事得夠高才行。」

他倆直皺著眉,「不然呢?」萬一沒有這種人才呢?

火鳳聳聳寬肩,「不然,天帝也只有親自上陣去處理無冕了。」眼不能敵得過無冕的人選,數一數,大概五根手指都還有剩,因此神界真要解決無冕,天帝本就是不二人選,至于天帝會不會介意因此而弄髒了手,那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由天帝親自上陣?他們怎都沒想過還有穩贏不輸的這一招?藏冬不語地瞥看向身旁也是沉著聲的郁壘,以目光彼此交流了好一會兒後,半晌,他倆面上同時露出一模一樣的得逞笑意。

「告辭。」走神回家!

「都給我站住!」在他倆大搖大擺地拍拍就要離開時,總算察覺上當了的火鳳,直瞪著那兩道這一回下足了工本,確確實實奉行報仇三年不晚的背影。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快的藏冬,囂張地回首睨他一眼。

「你也就只有這麼點心思值得利用罷了。」哼,若不是為了那顆精明的腦袋,大爺他會來這看神臉色?

「你以為我能忍著沒把你剁了去喂狗,還能是為了啥?」

再也不掩飾真面目的郁壘,一臉唾棄地跟著幫腔。

「你們這兩個臭小子……」額上青筋直跳的火鳳,一把緊握住犯癢的拳頭。

「別動氣、別動氣……他倆是傷患,勝之不武啊。」青鸞連忙白後頭架住欲上前算帳的他。

「不要忘了,他倆要是跑去天帝或是西王母面前告狀,再抖出咱們的下落,到時咱們一家大小就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司你也不希望咱們又要一年到頭四處搬家吧?」就知道他們三個湊在一塊只會結下更多的梁子而已。

不得不忍的火鳳,氣結地抹抹臉,「慢,我只有一事想問。」

「說。」某兩神愛理不理地回過頭。

「若是日後無冕以斗神之姿挑起神界與他界的戰事,你們想怎麼辦丫’神界自家的事,天帝本就有責自行解決,但一旦扯到了他界,只怕下一回他倆就算跑得了和尚也不跑了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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