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上陌生人 第三章

項家,晚餐後的優閑時光。

「惠紫,妳找到『樂子』啦?」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瞧不見無聊的影子,身為哥哥的項崇恩自然無懼她的無聊病,湊上前等著分享樂趣。

家里頭就他們兄妹兩人,不互相「關心」一下,絕對說不過去。

偶爾盡盡為人兄長的「義務」,怎麼說都是應該的嘛。

「你說呢?」項惠紫月兌著他淡淡一笑,繼續品嘗飯後的香醇咖啡。

別人好奇心泛濫,不代表她有詳盡版知的義務。

「好妹子,妳吊人胃口的惡劣習性,什麼時候才能給我改一改?」重重嘆口氣,項崇恩忍不住苞她抗議,「別老讓人感慨人性OK?」

是自己的親妹妹沒錯,她也是他所知性格最惡劣的女人。

不以為惡為恥,誰奈何得了她這個惡魔。

身為她親愛的孿生哥哥,他只能萬般慶幸,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所有有知有感的神明,還好她對作奸犯科不感興趣,否則社會肯定多條亂源;若是她生性叛逆,小奸小惡她恐怕還看不上眼。

「今生無望。」項惠紫微微笑,很干脆給了四個字。

心底附注--除了腦袋秀斗,還是發現更有趣的欺負人方法,抑或自己覺得吊人胃口無趣了,那是另一回事;要她因為良心發現,改變吊人胃口的習慣,那倒是很有趣的笑話,連她自己都期待奇跡的到來。

誰教她將良心那玩意借放在別人家生利息,沒打算招領回來。

扁是「利息」她都賺多。

「咱們可是唯一手足、唯一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妳想怎麼對別人我全沒意見,好歹別對我那麼殘忍吧?」為達目的,項崇恩祭出哀兵政策,一臉可憐低聲下氣的模樣,只為套出她暗藏在心底的計劃。

要拐她,硬踫硬絕不可能有用,這他太清楚了。

反正沒別人在,當老哥的面子不重要啦!

項惠紫停頓幾秒不說話後,突然盯著他問︰「梓泉最近沒空理你嗎?」

不然像前陣子,他自己光談戀愛都忙不完,不是常常沒回家吃晚飯,不然就是一吃飽就往外跑,哪有空管別人家的事?管她這妹妹無不無聊。

很顯然,情人沒空理他,他才會突然閑得發慌。

「哪壺不開提哪壺,兩碼子事干嘛扯在一起。」可恨是被說中了心事,項崇恩想反駁都覺得心虛,更確定自己瞞不過她的眼楮,又嘔又悶的。

若不是被下通牒,又太在乎梓泉的感受,他就不用強忍想見情人的沖動。

還好,梓泉保證這是暫時的,否則他肯定受不了。

依他的個性,學會忍耐真不是容易的功課。

「錯,我是哪壺開了才提哪壺。」項惠紫很壞心地笑,眸中閃爍著對此事頗感興趣的光芒,並未對頂崇恩口下留情。

呵,命中核心,才會教他抓狂吧。

「夠了喔!」項崇恩悶悶地板起臉警告,聲音里有幾分不快。惡魔終究是惡魔,早知道就不招惹她,管她自己在那里樂個什麼勁。

自找晦氣,根本活該!

「隨便說說而已,何必生氣?我親愛的哥哥,你什麼時候變成小鼻子小眼楮,會跟妹妹計較玩笑話的人了?」眸光轉了轉,項惠紫見好就收,改變口氣地討好。「你幫個忙,我就讓你分享我的『快樂』如何?」

「什麼忙,說吧。」項崇恩嘆氣,唯有認命。

既然她都主動退一步了,本來就沒生氣的他也就順水推舟。

反正梓泉正忙著趕期末報告,他現在多得是時間需要打發。不用說,跟寶貝妹妹一同為惡,的確也是個很誘人的消遣。

★※★※★※

她也是這所大學的學生?

陳翼不能否認,當他走出教室,看見頂惠紫朝他展開燦爛笑顏,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時候,他真的很意外;加上他不能理解,她的裝扮為何如此「復古」。不同于第一次見面,她將烏黑長發規矩地束在腦後,清麗白皙的臉龐上,多了副很不協調的厚片眼鏡,身穿白上衣、冷灰色長裙,樸素得讓人皺起眉頭。

眼前的項惠紫,跟那天他見到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完全判若兩人。

好像突然家道中落,一夕間沒錢治裝的千金大小姐。

不過,就算她的外觀和裝扮改變極大,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這點也不像很少注意女人,更遑論記住女人模樣的他。

「呀,不會那麼巧吧!你也是這所大學的學生啊?」項惠紫走到他面前,望著他臉上來不及藏起的驚訝錯愕,一臉無辜的明知故問。

至于她為什麼要喬裝打扮。

因為參加各項校際聯合活動,她在僑本大學的知名度也不低;光說這所大學仰慕者所寫的情書,她也收過不下百封,不喬裝一下豈不是自惹麻煩。

為免樂趣減低,她心中自有盤算。

「妳……」一時之間,陳翼不知如何反應。

「你不高興見到我?還是你不記得我是誰了?」瞧見他呆滯的反應,項惠紫旋即露出傷心的表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眨著,望著他頹喪地道︰「沒想到你不記得我了,能再看到你,我好開心呢。」

心髒怦怦跳,她好久沒這麼興奮了。

看樣子,未來將有好一陣子不會無聊。

「不是。」好像無所謂高不高興吧!

他在學校里,本來就很少和同學打交道,要他說什麼似乎都很奇怪,想解釋也就顯得拗口。然而,她難過的模樣卻彷佛扎了他的心口一下,讓他無法釋懷。

此刻的感覺,不太像他會有的感覺。

「不是?」一听,項惠紫不由分說拉起他的雙手,一掃陰郁地甜甜笑問︰「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很開心見到我?我就知道,你跟我想見到你一樣,還想見到我。」

天真得無懈可擊,她愈來愈佩服自己。

瞧他一臉失措,恐怕是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吧?

「妳……」看著她變化多端的表情,陳翼持續著少有的呆滯和欲言又止,甚至引來認識的人匪夷所思,很難相信他會呆站在一個女生面前那麼久,竟沒甩開她巴住他手臂的手!信不信,可以的話,大家會直接否認他是「陳翼」。

能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可眼前的事實仍是事實,所以好奇的議論自然少不了。

大家更感奇怪,眼前這姿色再普通不過的女生到底有何特別之處,竟能讓陳翼像個听話的小朋友,乖乖站在她的面前而無不耐之色,簡直是奇跡。

「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你今天好像怪怪的。」

暗自好笑在心底,項惠紫卻一臉不解的前傾,故意把身體移近他一些,微踮腳尖打量起他的臉孔,十分專注地凝視著他的臉色。

他怪?是的,他的確奇怪,否則怎麼會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這里。

被她嚇了一跳,陳翼本能地往後退一大步。

意識到其它人好奇不已的打量目光,皺眉的他不由得抽同被她拉著不放的手,甩掉那軟軟的溫暖觸感,心頭卻感到不是滋味,且異常煩躁起來。

可惡,她又露出這種可憐兮兮、好像他欺負她的表情。

莫名其妙的是,他干嘛要在意?

抽回自己的手有啥不對?真的是莫名其妙!他既沒打她、沒罵她、沒遞白眼、沒擺臉色給她看,連大聲點跟她說話都沒有。

這是什麼世界?簡直莫名其妙到家。

「你要去哪里?」看他皺著眉頭,竟沒說一句轉頭就走,項惠紫忙不迭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卻用一臉怕受傷害的表情,小聲忸怩地問。

嘿,要創造「偶然」可不容易,她哪有那麼容易放他走。

一天之中若是巧遇過多,要他不起疑心也難吧?既然如此,她就得把握每次機會。

停頓幾秒,陳翼嘆道︰「吃飯,去打工。」

在工地的兼差算時薪,打工時間也很彈性,只要他沒課都可以去。

之所以不和同學打交道,也是因為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拿去打工,實在找不出空檔跟年紀相仿的朋友瞎混。

老實說,與其花時間解釋、推拒邀約,他寧願選擇讓別人覺得他冷漠、難以交往接近,辦活動也自動省略找他。

奇怪的是,面對項惠紫,他想漠視她都有幾分困難。

對她那對像小兔子般無辜、怕受傷害而小心翼翼的黑色眼瞳,他就是少了幾分免疫力,忍不住柔和了平常對同學刻意繃冷的臉色。明知同學們在打量、評估,他對她還是擺不出平常偽裝出來的冷漠。

那是種很奇怪、很無奈的感覺。

「我下午也沒課,我跟你一起去吃飯好不好?」對他的猶豫不以為意,項惠紫展開甜美的笑容攻勢,又一次鍥而不舍地拉住他的臂膀。她並不在乎這樣的舉止在別人眼中有何不妥,是否過于大膽。

反正是在別人的學校里,作作亂讓自己開心又何妨。

又不無聊,管看戲的人在大驚小敝些什麼。

「光是吃飯?」略有遲疑,陳翼還是撥開她的手,總覺得她不只會跟他一起吃飯,還會厚著臉皮黏在他後頭,跟著去他打工的地方。

竟能有選擇的余地?一瞬間,項惠紫眸中閃過有趣的光芒。

「你在想什麼呀?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當然也不會妨礙你打工。」露出甜甜的微笑,她可沒給任何保證。

打听過他的事,所以她對他的任何反應都很期待。

可惜,她把自己弄得丑丑的,似乎也沒改變她對男人的影響。

炳,也許真如崇恩所說,是賀爾蒙的問題,太多人愛也不能怪他們。

外貌氣質天生比別人容易成為注目的焦點、容易被追求,他們也常常被愛得很辛苦,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陳翼的眉頭皺了又放,放了又皺,似乎正在做很困難的抉擇。

這女人該不會又要他請客吧?老實說,比起毀了大學三年來的風評,他更關心荷包會不會再次受重創,辛苦賺的血汗錢又不翼而飛。

請她吃一餐,他自己少說得餓個兩餐。

偏偏打工需要體力,他實在沒辦法三天兩頭請她吃飯;雖然每當看見她沒啥肉的身材,他就有股想把她喂肥的沖動,可人總還是要量力而為。再怎麼樣,他才是應該列入優先考量的人,而不該是一個陌生的女生。

沒有能力,不需要打腫臉充胖子,他從來也不愛面子。

只不過……她的眼楮很該死!

不管怎麼想,陳翼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小跑步跟著直直走的人,發現他不是往學生餐廳的方向而去,有些小喘的項惠紫不得不拉住他因勞動而健壯的手臂,不解地問︰「你要去哪里吃飯?」

停下腳步,望著老被她拖住的手臂,陳翼思考了幾秒。

「我一向在路上買面包吃。」沒拒絕她跟來,他也沒打算為她改變習慣。

「面包?」

一個大男生,光吃面包當午餐,不夠營養吧?

「妳有什麼意見嗎?」嫌他窮酸,請不起大餐的話,她是找錯對象。

雖然她還沒有開口,陳翼卻認定她會再拗自己一頓飯。

「沒有啊,你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我怎麼會有意見。」項惠紫直率地搖頭,突然間道︰「對了,你打工的地方有沒有換?」

「沒有,干嘛?」陳翼陷入疑惑,不解地瞅著她。

「沒干嘛,沒有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拜拜。」丟下話,項惠紫當場澳變跟著他的主意,二話不說就跟他揮手說再見,留下滿臉困惑不解的人。

本想叫住她問個明白,想想,陳翼旋即放棄。

敝女生,他再度確定。

★※★※★※

在大太陽底下揮灑汗水,本來就是重勞動的工作。

或許一個月賺的錢高于一般的上班族,可是付出的苦力卻是相對的。他們這些憑勞力辛苦掙錢的工人,除了能得到微薄堡資外,便是辛勞後的酸痛與疲憊,實在很難從工作上找到樂趣。

所以,見到有小美人送便當,自然對幸運兒噓聲連連當消遣。

小小的樂趣似乎不為過,卻尷尬了當事者。

「妳這是做什麼?」望著她手中的便當,陳翼不由得皺起眉頭。

休息時間,無法繼續漠視守候在不遠處的項惠紫,他只得在大家的噓聲調侃中,萬般無奈地走到她面前。瞧工頭詭異的笑容,分明以為他之前的否認不老實,明明就認識還故意說不認識她。

「送便當給你吃呀,我自己做的喔!」

不在意對他招手,卻等了快半個鐘頭他才過來,項惠紫舉高裝滿豐富菜色的便當,興奮地對他笑,彷佛做了好事,在等著贊美的小孩。

「我有要妳這麼做嗎?」陳翼想嘆氣,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好。

打破他的頭,他也沒料到她之前之所以跑掉,會是為了回家替他做便當。

敝透了,一點道理也沒有。

「沒有,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啊。」理所當然似的,項惠紫兀自熱情地說道︰「雖然我對你喜歡吃什麼都沒意見,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吃的那麼不營養,又做這麼辛苦的工作,不吃好一點是不行的。」

為了好玩,她當然不可能坦誠,便當根本不是她親手做的。

打電話吩咐廚娘之後,她只須回家拿便當。

做菜?那是苦命女人會的玩意,她可一竅不通。

趁廚娘在做菜,她自然是去換了件衣服,摘下眼鏡弄回平常的裝扮。

從小邊于被人伺候、被人寵愛,她生來就是大小姐命,絕對沒有女人必須家事一把罩的傳統觀念。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命好,她認命當大小姐也沒啥不對,便學阿信那麼苦命,才枉費她那麼會挑地方投胎咧!

「妳干嘛要為我做這種事?」陳翼不由得問。

他實在不懂她的用意何在。

無功不受祿,何況他倆非親非故,他也不想隨隨便便接受了別人給他的好處。一旦欠下別人的恩情,要還就得對方希罕,總是沒那麼容易。

他們站在一起,是那麼強烈的對比,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既然是不同世界的人,就不該有太多交集。

「有什麼不對?你對我有恩呀!」項惠紫依舊一派天真地笑。

笑的時候,她故意動了動手,就怕他沒瞧見她手指上的「精心杰作」。手指頭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他不會眼楮月兌窗看不到吧?廚娘忙著做便當,她擺月兌偽裝、換回平常的模樣之後,還忙著在手指頭上變把戲,替自己制造可憐的形象哩。

男人要是不會感動,就真的是根大木頭了。

「那點事不算什麼,是我自己想--」幫妳的。

正想拒絕她特地送來的便當,卻愕然瞧見她貼得滿手的OK繃,陳翼整顆心都不對勁了,別扭得像是挨了一記悶拳,沒有半點還擊的能力。

這感覺,到底是怎麼搞的?

「妳不吃?」項惠紫把嘴一篇,又委屈得彷佛快要掉淚。

美女裝可憐,就不信他不吃這致命的一招。

「妳真是--」

「怎麼樣嘛?」她眨著美眸,小小聲問。

看他臉色變化無常,一副拿她莫可奈何的模樣,那僵硬的神態實在有趣。

得小心一點,她還真怕自己玩上了癮,會欲罷不能。

「拿來。」他認輸總可以吧。

陳翼攤了手,接過她手中的便當,不免又引來身後一陣噓聲。听見噓聲,他立即板起酷臉,強自忽視陣陣傳來的噪音,不發一言的拉起她的手,走向一處能稍稍遠離消遣、看起來也還算干淨的角落。

項惠紫任由他拉著走,像是很習慣受他的擺布。

而不知情的外人看來,他們也絕對像對小情侶。

誰知這不過是陳翼的無心之舉。

在他眼中,那塊角落算是干淨的了,只是一瞥見她那身與在學校不同、飄逸亮眼的服裝時,他突然有點擔心她會弄髒衣服。在灰塵滿天飛的工地,要找個干淨的地方坐下,本來就是天方夜譚。

「你怎麼不動了,不要坐下來吃嗎?」見他發愣,項惠紫疑惑地問。

「妳等等。」陳翼轉頭就把便當塞回她手上。

在她還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的時候,只見他當場月兌上的汗衫,用自己的衣服清理起水泥板上的灰塵和髒污。

「好了,坐吧。」清好水泥板,陳翼轉頭拿回便當,留下干淨的位子,在比較髒的一邊坐下,說完話就沒再看她一眼,兀自打開便當吃了起來。

項惠紫暗自意外,想都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紳士的舉動。

在陳翼身旁清理過的位子坐下,望著認真吃著便當的他,項惠紫沉默的眼眸里閃爍著異樣光輝。雖然她從小到大都很習慣男生的體貼,他也可能是出自本能,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可是她還是意外。

意外看似粗心大意,對女人總是不屑一顧的人,竟然會做出反常舉動。

之前觀察過他對其他女生的態度,要她不意外真的有點難。

難道他真的被她的「便當」感動了?

這個大男生,不會如此單純可愛吧!

這點,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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