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住在酒店里?」
一如孟安琪所思,齊嘉郡顯得意外不已。
「是啊,在跟家里和好之前,除了飯店我還能住哪?」孟安琪狀似無錸奈的搖了搖頭,苦笑解釋著︰「我是很想跟家里和好啦,可是我爸媽是很頑固的人,所以恐怕我還得在飯店住一陣子,等他們氣消了看看能不能回家,不然就得考慮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你是怎麼惹他們生氣的?」他很難相信會有父母不讓兒女回家的。
親子間老鬧這樣,必定有很嚴重的原因。
「咦,我那晚不是跟你說了,你真的全忘了?」她睇著他,笑謔的道。所謂那晚,指的自然是因為同命相憐,所以有一夜的那晚。
「你知道,我喝醉了……所以沒什麼記憶。」齊嘉郡尷尬地笑了笑。
如果對那晚發生的事能有所印象,隔天早上當發現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時,他的心中也不會有那麼多疑問,甚至懊惱自己的沒用。
孟安琪理解的點點頭,決定重新解釋一遍。
「你也知道的,我在外國待了好一陣子,認識你的時候才剛回來沒多久是不是?」見他點頭,她雲淡風輕半地繼續道︰「在我們分手之後,有天我以前在外國的男朋友突然跑來台灣找我,甚至當著我爸媽的面跟我求婚,但我爸媽卻始終不能接受這麼一個外國女婿,不管我怎麼勸說都沒有用,所以就跟我鬧翻,氣得把我趕出家門。」
「你要嫁人了?」齊嘉郡驚訝的問道。
不知為何,他的心里似乎有些不是滋昧。
交往的時候,她提也沒提過曾有個那麼要好的男友,而且,一跟他分手,就準備跟別的男人結婚,未兔也太……嗯,他好像想太多了。
分手就是分手,她多快跟別人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再說,雖未跟人論及婚嫁,可他自己也總是在和女人分手後沒過多久就交了新的女友。
「沒啦,其實都早就分手了,是他自己不干不脆放不下,才跑來台灣跟我求婚,我才不想吃回頭草呢!」她甩了甩手,不甚在乎地道︰「我只是不喜歡我爸媽只因他是外國人,就毫無理由的反對、威脅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據理力爭嘛!老實說,誰知道我以後會不會又認識一個外國的男朋友,所以除非我爸媽能不再為反對而反對,否則我也不想再回家去。」
「原來是這樣。」齊嘉郡沒理由地松了口氣。
也不知是因為她說不喜歡吃回頭草,還是因為她說沒要嫁人。
眸子輕輕一溜,孟安琪嘆了好大一口氣。很不好意思地道︰「噢,你現在是我的老板,其實我實在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你別忘了,除了工作上的關系,我們也是朋友。」齊嘉郡失笑提醒。
「在你的公司上班,還能當你的朋友嗎?」她語氣不是很確定的問道。隨後她又想了一會兒,完全以替他著想的口吻道︰「既然平常不需要接觸,我看我們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別讓人知道我們過去曾交往過的關系比較好。」
「沒有必要。」他一口否決。
听她這麼說,他更確定她對自己並無企圖。
「可是……」
「我說過我們是朋友!」齊嘉郡異常堅持,清清楚楚的對她道︰「沒有必要特意讓人知道我們曾經交往,但也沒有必要故意保持距離。」
回想起來,似乎從未听過任何關于他們的流言,想必她一直保密者著。
通常,只要是任何有關他的緋聞,他的秘書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向他報告,若以公司目前最新的傳聞來說,顯然就是正被上上下下的員工熱切討論,關于他雙性戀身份的問題。
由于無從澄清,他只好等著謠言自動消失。
「好吧,不需要刻意避開,也不需要刻意見面,保持現在原有的關系,這樣可以吧?」朝他甜甜一笑,孟安琪做出結論來。
「哦……就這樣做吧。」齊嘉郡像是很勉強地同意。
他還是覺得,她似乎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觸。
這讓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損。
* * *
雨天,浙瀝嘩啦的雨聲讓人有些心煩。
齊嘉郡心情煩躁的凝望著車窗外,突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無助身影,竟一身濕透地站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徘徊,他不由得趕緊踩下剎車。
「安琪?」他搖下車窗喊道。
本來還以為有可能看錯了,沒想到那個站在雨中淋雨的傻子真的是她。
瞧她的模樣,仿佛即使一身濕透了仍不知道天在下雨。
「嘉郡……」孟安琪一臉茫然地望著車內那雙關心的眼楮。
噢,時間抓得剛剛好,她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啊!雖派了眼線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但要抓準他的行程仍不是那麼容易,做白工也是常有的事。
接著,就看她怎麼表演了。
「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眼見雨勢愈來愈大,齊嘉郡急忙下車。雖無濟于事卻仍月兌下西裝外套,試圖替她遮擋從天上不斷落下的雨。
「我……」剛要開口,她便一副難過得像是快哭出來的可憐模樣。
「好、好,先進車子里再說,你看你衣服都濕透了,要是感冒怎麼辦?」見哽咽不已的她話說不太出來,他急忙先將她往車子里塞,一點也不在意會弄濕車內。
只見她直打哆嗦,也不知淋了多久的雨。
一坐進車里,孟安琪卻只是低著頭,狀似不安的絞著十只手指頭。
「安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孟安琪有些手忙腳亂,一邊抽著面紙替她擦干,一邊急切的想知道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街上淋雨的理由。
對他來說,一個彷徨不知所措的女人絕對比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還難以處理安撫。
簡單的說,他就是不太習慣去安慰女人啦。
「我……我的……」孟安琪吸了吸鼻子,任由他拿著面紙胡亂的在自己身上東擦西擦,眼楮依舊緊盯著自己的手,仿佛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發生的事。
不過,她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關心倒是真的。
「別急,慢慢說沒關系。」他很有耐心地勸慰著。
在等待她解釋的時間里,只見他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替她把濕漉漉的頭發擰吧,然孟安琪見他細心的替她整理著被雨打亂的發絲,反倒錯愕的說不出話來。雖然跟他交往的時候,他本來就是個很溫柔的情人,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了啊。
不過,溫柔並不代表他不花心,她清楚記得分手時他連說分手的權利都沒給的狠心樣。
對已分手的舊情人如此溫柔,他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麼嗎?
暗自一嘆牙,孟安琪隨即將一雙迷蒙的大眼緩緩瞅向他,使勁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嘉郡,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倒霉……」
「怎麼了?」他以充滿磁性的溫柔嗓音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睨著他,孟安琪看似有些猶豫,「這件事我實在不該向你訴苦的……」
「你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跟我客氣什麼?」孟安琪突然握起她的手,一臉認真,「雖然分手了,但我們的關系仍比普通朋友親密些是吧?」
昔日情人,今日的朋友嘛。
由于交過太多女朋友,別說每個都去關心,有些人的臉他甚至都記不起來了,怎麼可能有時間—一去關心過去的女友;可是在感情上他也並不是一個過河拆橋,一旦分手就不顧過去情面的人,舊情人若是前來求助,只要幫得上忙,他通常不會完全置之不理。
何況,他現在對變得陌生的她……很好奇。
重新認識一個人後,那個人便不再是過去你所認識的那個人。
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孟安琪苦笑起來,「嘉郡,我搞砸了不該搞砸的工作,恐怕不用你趕就得辭職了。」
「你就為了這點小事失魂落魄?」他啞然失笑。
「什麼叫做‘就為了這點小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大少爺一樣含著金湯匙出生,打小就不用為吃喝拉撒住煩惱啊?」睨了他一眼,孟安琪的口氣變得有點差,嘟起嘴埋怨︰「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現在是有家歸不得,工作丟了,又沒現成的男人養我,我馬上就會從飯店被趕出去睡馬路,你知不知道?」
哼,早就知道他會覺得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過,不小題大做怎麼叫演戲。
「別那麼激動,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商量,我可以幫你保住堡作。」他不禁苦笑,怕她是忘了誰才是這家公司最位高權重的決策者。
要換作別人,有他這層關系可搭,早跑來向他求救了。
「不要!靠你的話,那我不就變成走後門了,我才不要用這種方式來保住堡作呢!」早猜到他會怎麼說,于是她表現出早就準備好的應對方式,一臉堅決、很有骨氣的搖頭,「你別多事,我不希望公司的人知道我們曾經交往過,也不想制造新的緋聞!」
「好,我不插手,但你可以來找我商量,總有方法可以解決的。」他嘆了口氣。
難道,她也跟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一樣,暗中懷疑他是同性戀不成?
「我不光是為了工作出錯的事心情不好啦。」說著說著,她又一臉傷心委屈,像是被誰欺負似的埋怨︰「搞砸工作,被上頭賞了一頓排頭吃也就算了,偏偏才剛回家時,也許正因為想著這件事可能有點恍惚,竟然不知道把皮包掉在哪里了……真是禍不單行,你說,我今天倒不倒霉?」
「你皮包掉了?」
「是啊,里頭有一堆證件和信用卡,一想到要一一掛失我就頭痛。」說著,她的一雙眼楮再度泛起水光,一臉泫然欲泣的樣子。
此時的她就像個無助的小女人,哭好象是她唯一能解決事情的方式。
見她哭喪著一張臉,齊嘉郡終于理解了情況,不禁嘆了口氣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你才像只溺水的小狽,下雨了還站在馬路上發呆?」
孟安琪像個小孩般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只見齊嘉郡微皺眉頭,兀自想著該怎麼做、怎麼幫她最好。
「罷了,不管怎麼樣,先回到我家再看看該怎麼做吧。」無論如何,」一直待在這里傷腦筋也不是辦法,他決定把混亂的思緒丟在一旁,當機立斷的替她下了決定。既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只能站在馬路上發呆,孟安琪也只好乖乖地由他替她作主了。
重新啟動引擎,齊嘉郡並沒瞧見她偷笑上揚的嘴角。
依照眼前的情況看來,可比她想像中順利多了。
***
回到家後,齊嘉郡立即找了干淨的衣服讓她換上。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此刻的孟安琪正穿著過大的襯衫,手中端著一杯暖暖的熱茶坐在沙發里,蒼白的臉色看在男人的眼里仍是楚楚可憐。
她眨著一雙大眼,似乎正等著齊嘉郡像個勇士般的為她解決一切困難。
這種強烈被需要的感覺,的確使齊嘉郡血液里的優越感被刺邀出來。
「別擔心,你先把你有哪些卡、掉了哪些要報遺失的東西告訴我,我來替你聯絡警局和信用卡公司。」他拿了紙和筆,很熱心地想幫忙。
他喜歡她把他當英雄般看待的眸光。
「皮包里有身份證、駕照、幾千元現金,還有信用卡是……」她伸出手指頭數著。一邊回想卻一邊哽咽起來,「怎麼辦……」
被他甩了也沒這般哭過,她真要佩服自己能說哭就哭的本事。
或許,她應該去當個演員,好一展所長才是。呃,浪費天賦就是可借,改天應該去問問偉倫那小子,他參加的那個劇團還缺不缺人。
演戲簡直比她想像中有趣多了。
「別哭啊,告訴我又怎麼了?」齊嘉郡急忙問道。
就算她哭泣的模樣很惹人憐,可是他還是喜歡女孩子多笑一些。
女人只要在他面前一哭,就跟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沒兩樣。
「你看,現金、信用卡及提款卡都掉光了,別說住飯店,我連吃飯的錢都沒了,豈不是真的要去喝西北風……」她愈說愈難過,仿佛人生已走到窮途末路了般。正常情況下,騙人會讓她覺得不安,可騙他這個花心大蘿卜,她卻一點內疚感都沒有。
哼.被他欺騙的感情,她要連本帶利—一的討回來。
他雖不是壞人,可他是個花心大少就該死!
「你別擔心這些,會有辦法的。」發現她原來是為了這種小事憂心,齊嘉郡當場松了一大口氣,對她多余的憂心感到既無奈又好笑。
有他在,怎麼可能會讓她去街上喝西北風。
倘若是感情上的事,他或許幫不了忙.但金錢方面卻絕對沒問題。
她竟然在擔心錢的事情,簡直是侮辱他的身份嘛!
因為,他什麼都沒有,就是錢最多了。
「能有什麼辦法?」突地,她愁容一褪,像是想起某人似地自言自語︰「對了,我怎麼忘了,強尼在台灣,我可以找他幫我!」
「強尼?」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名字。
「就是我那個從美國追來台灣向我求婚的前任男友嘛!」孟安琪像是尋獲救星般,對眼前的齊嘉郡興奮不已的解釋。「他一定會幫我的!」
「喂,我已經在幫你了不是嗎?」
齊嘉郡突然捧住她的臉蛋.不悅地提醒著眼前這個竟沒將他列人求助名單的女人。
有個現成的救星在眼前,她竟然去考慮別人?瞧不起他嗎?原來她會擔心這擔心那的,根本就是認定他幫不上忙,對她而言一點用處也沒有。
態度有夠侮辱人的!
「什麼?」孟安琪露出一愣一愣的表情,勉強才忍住想噴笑的沖動。
呵呵,傻子中圈套了,她的激將法果然用得恰到好處呢!
本來還擔心他怕麻煩,一听到她可以找別人幫忙,索性就把她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別人,讓自己落得輕松悠閑。還好,她還是猜對了,男人永遠放不下愚蠢的自尊。
正常來說,沒有幾個男人會吞得下這口鳥氣吧!
「我會幫你的!」齊嘉郡無比確定地告訴她。
不過是一些錢的問題,他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搶他威風。
「你?」盂安琪不甚確定的反問。
瞧他那認真的眼神,看起來真有幾分可笑呢!
「對,就是我!」他賭氣低吼。
為了賭一口氣,所以只有他能幫她,那個強尼想都別想插手管閑事。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就暫時住在我這里,什麼都不用煩惱,乖乖等我替你把所有的事都辦妥就是了。」想都沒想,他豪氣于雲地道。
一點小事而已,干嘛讓外國人有獻殷勤的機會。
「這樣好嗎?」她還在猶豫。
「當然好,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他威脅的口氣,簡直是在強迫她同意。反正,他就是無法忍受她把他瞧扁,認為他派不上用處。
「雖然我們是朋友,可是這麼麻煩你總是不太好……她繼續委婉的堅持。
「是朋友就別怕麻煩我,除非你跟那個強尼的交情更好。」
「那……我就厚臉皮先住下來羅!」眸光一閃,孟安琪仍保持不甚確定的神情。嘿嘿,是他自己堅持要她住進屋子里的,將來後悔可不關她的事。
她可是一再的要他確定過了。
「當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齊嘉郡點了點頭,怕她後悔似的再次保證。
屋子大、房間多,他還怕收留不了一個女人嗎?別說一個女人,他想養十個、百個情婦又有什麼問題,問題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
對他感激地一笑,孟安琪低頭啜起熱茶,兀自偷笑在心底。
嘿嘿,誘他自己引狼人室了。
作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