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第三章

數年之後──

一個陌生女子的身影,在他心中仍像從未解開的謎團。

雖然青鳥從來不曾刻意記住那段令他難堪的回憶,但仍無法否認那個如同過客的女子,在他心中佔了一個角落。

每每在夜深人靜,獨處的時候,她的身影總會閃過他的腦海,泛來一陣淺淺的漣漪,雖不曾牢記,但她確實存在在他的生命里。

然而,他從來不認為她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屬于過去的人,就應該留在過去,留在記憶中讓人緬懷不是嗎?

在一群投誠的「俘虜」之中,他意外地瞧見常在夜深人靜憶起的臉孔,要完全藏住眼中的震撼的確有些困難;很顯然,縱使只是一閃而過,他眼底的波動仍被領導他們的藍凰給察覺了。

否則,藍凰不會二話不說地就把她丟給他處理,刻意地讓她跟其它階下囚區隔開來。

看著她的模樣,青鳥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些無情鞭子,在他皮膚上烙下火辣印記,撕裂他每一寸肌膚的感覺,卻也還記得……她失常,在他面前掉下軟弱的淚水,讓他慌了手腳的那一夜。

不願承認,但那種復雜的感受的確困擾了他許多年,如今,彼此的角色互換,他還在考慮──該怎麼回報她當年的「照顧」。

繼續打量瑟縮在角落,以仇視目光死命地盯著他的女人,青鳥淡漠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卻因此讓淪為階下囚的她更加害怕與不安。

無論他怎麼想……

很顯然,她是不記得他了。

在緩緩靠近對方,令她恐懼的同時,青鳥在心底做下結論。

在他的身上和心底留下清楚的烙印,讓他想忘也忘不了她這張臉,可她倒是很干脆地把他忘了,這就是傷害人的人和被傷害的人之間的差別吧?

「你……你想做什麼?」

縱使藏不住眼中的恐懼,身子不斷地往牆角瑟縮,她仍以顫抖卻傲慢的口氣,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般朝著青鳥質問。

奇怪了,這張臉讓她覺得有點熟悉……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呢?」微微挑眉,青鳥如她所願地停下腳步,上揚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

很好,即使淪為階下囚,性子仍舊沒變,她還有這點骨氣讓他頗為欣賞。

「如果你敢侵犯我,我就會咬舌自盡!」

女子相信自己對他們還有用處,他們可能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麼情報,才會將她跟其它人隔絕開來。

她露出憤恨的眼神警告他,要是他敢動她一根寒毛,就別想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情報。

青鳥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以故作鼓勵的口氣道︰「如果你想死,請自便,不用在意我的存在;老實說,我也很想看看咬舌自盡的人是怎麼個死法。」

他沒侵犯她的興趣,要是上了曾對自己那麼殘酷,幾乎拿他當畜生對待的女人,恐怕還會讓他覺得惡心。

報復的方式有很多種,對方絕對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中,真的想報復,他也沒必要讓自己作嘔。

「你不在乎我是死是活?」她一臉深受打擊的表情。

她以為自己至少還有一些價值可言。

「呵,你顯然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你只是我家老大送給我玩的玩具,我為何要在乎你的死活?」青鳥揚起邪惡的笑,說出殘忍的話︰「難道你不知道玩具這種東西,壞了買個新的就好?」

仇哪,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啊!

十年風水輪流轉,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見她美麗的臉突地刷白,青鳥突然覺得痛快極了,面對曾讓他痛苦萬分的女人,他絲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心,至少此刻沒有。

慘白著俏臉,她再也說不出話來,恐慌佔滿了她的心。

對她恐懼的反應頗感滿意,青鳥腦中突地閃過一個念頭,他突然開口問道︰「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連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似乎是太過荒唐。

「你,你見過我?」她很訝異。

聞言,青鳥緩緩扯出一笑,他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原來,你真的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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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來有個自中國發源,慢慢擴散,蔓延往世界各地的一個龍族傳說;正是如今主宰世紀的幾道強猛洪流之中,最為人所知而不敢侵犯的一股力量。這股力量的主人們,正是由世界各地亞裔所掌控的「闕龍門」。

謗據側面了解,闕龍門對黑白兩道皆擁有很大的影響力,不管是在黑道,商界,政治界間,都擁有一種奇異的超然地位。既非主流黑道,亦非單純的一個商業組織;听說各國許多足以動搖經濟的金融機構,連鎖企業體,背後暗存的那只輔助遙控的「黑手」,便是這個驚人的龐大組織。

雖然眾說紛紜,然而闕龍門實分九門,亦由九位龍主所領導。

以日本的「暗龍」為首,九龍散布于世界各地,各司一片天地,帶領著闕龍人與日俱增的龐大組織。

而闕龍門龍首唐傲雨,在隱退前幾年,另外建立了一個影子組織。

這個藏于闕龍門底下的組織,在暗處以穩固的方式形成,建立雛形。

影子組織所訓練出來的「影子」,主要分發到闕龍九門的各組織,影子除了像日本忍者般擅長隱身,身手俐落,能成為影子般的隱形保鏢之外,也專長于搜集情報,以助于闕龍門的組織發展,並用來和各國機密機構交換情報。

自唐傲雨認定隱退時機已到,便將全部心力轉入影子組織,更加鞏固這個他另花心血成立的組織,使其加速成長。

鎊國政府定難以料想,如今其下各個機密機構的高級情報人員,許多便是出自這個組織。

近兩年,唐傲兩所訓練的影子組織,已能自行運作不息。

而此時坐鎮指揮影子組織,則是唐傲雨親自挑選出來,被稱為「七色影」的七個領導人──紅雁,橙鳳,黃雀,綠,藍凰,青鳥和紫鳶。

七人自行推選,以藍凰為首。

說起來,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

從遇見唐傲雨的那一刻起,他們便和過去的生命一刀兩斷,以唐傲雨所給的代號為名,都成了奉他為主子的影子。

「主子真這麼說?」

青鳥小心審視藍凰那讓人猜不出真假的表情,听完吩咐的他有幾分遲疑,不太相信主子會吃飽沒事干,要他去做這種蠢事,雖然主子唯恐天下不亂,只怕無聊的性子向來讓他們這些屬下頭疼。

「你,懷疑我說謊?」

藍凰緩緩地扯出一抹讓青鳥豎起全身寒毛的笑容。

「當然不是……」

是有那麼一點啦!不過要是想要日子輕松點,還是別承認吧。

他太了解藍凰的性子,他不但對他向來過于緩慢,說話,動作都比常人慢了三倍的烏龜速度保持最大耐心,還露出阿諛奉承的假笑。

膽敢向藍凰挑釁的人,不是不怕死,只怕是死不了啊,他這條爛命總是想死也死不了,自然沒去挑釁他的本錢。

「不是……就好。」藍凰滿意地淺淺一笑,沒拆穿青鳥眼底顯而易見的想法。

其它人對他的評價,他從來不會放在心上,頂多只是冷眼旁觀;無論他行事的風格有多殘酷,也不曾拿來用在他們幾個身上,真不知他們在怕他什麼!

怕他吃了他們?這他倒還舍不得呢。

同以一笑,青鳥踱步至窗邊欣賞窗外的風景,試圖化解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知道藍凰很難理解旁人跟他在一起,為何會沒來由的緊張起來;藍凰不明白,就算他時時保持笑臉,依然讓人一靠近就腳底發涼。

有時候,他很懷疑藍凰是不是天生的發「寒」體,才會讓他有這種詭異的感覺。

「她為什麼會在你這里?」青鳥的目光停留在窗外的某個人身上。

沒人放她出來,她應該被他關在他房里,哪里也去不了才對啊?

「她?」走近青鳥身旁,藍凰隨著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發現他所指何人之後,才意有所指地反問︰「她為什麼不能在這里?」

他話一說完,窗外的人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目光。

藏不住緊張不安的神情,她仍禮貌性地朝他們鞠了個躬,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把目光移開。

「你知道她當年對我做了什麼,所以你不是把她──」青鳥一回頭,便瞧見藍凰那種不明所以的目光,他便硬生生的改以試探的口吻問道︰「你不是決定把她丟給我,打算讓我好好地出一口氣,報復當年她對我做過的事嗎?」

如果是藍凰放她出來,誰也不敢說話。

他只是不明白,為何藍凰會讓她在組織里自由走動?她是階下囚,應該是沒有行動自由的俘虜才對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扁是等待藍凰的回答,青鳥就等了足足一分鐘。

這一分鐘里,他看看窗外的人又看看藍凰,微微地蹙起眉頭。

「如果你連這個也想要,盡避帶走就是了。」終于,隨著緩慢從窗外移到青鳥臉上的目光,藍凰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表明︰「不過,我可不曾要你向她報復。」

冤有頭債有主是理所當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頭霧水的青鳥不禁又蹙起眉頭。

說實在的,藍凰對他們這些同伴還不錯,不曾虧待過他們,但就是說話總是不清不楚,讓人很難猜透他話中的涵義。

他沒兩顆腦袋,多希望他能說明白啊。

藍凰露出詭譎一笑,眸底閃爍著異樣光彩,只是緩緩地道︰「我很好奇你對她的感覺,是不是真是一輩子的仇人?」

看得出來,雖然稱不上有好感,但青鳥卻並不怎麼憎恨那個女人,說起來,學不會憎恨,是青鳥性格上最大的缺點。

不懂如何憎恨,就永遠不會有該有的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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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藍凰獨處的機會,青鳥覺得還是愈少愈好。

每次靠近藍凰,總讓他感到一陣陣涼意,害怕相處太久有令他「感冒」之虞;除了傳達了主子的命令以外,藍凰溫溫吞吞說的話,他反而愈听愈胡涂。

雖然當藍凰支走黃雀,說要和他單獨聊聊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畢竟,藍凰的存在就像他從來沒有,也無法擁有的父親。

一如其它人,不管處在怎樣惡劣的環境,只要藍凰在身邊,他就能得到安定的力量,縱使面對惡劣環境也絕不屈服。

一如在孤兒院受盡不人道待遇的時候……

走到一對驚惶眸子的眼前,青鳥就這麼打量對方過于慌亂,完全不同于之前高傲的反應,仿佛他是個充滿威脅性的陌生人。

她怕他,就像一只受到驚擾的小白兔,這倒是很新鮮的發現。

突地,她看著他的目光起了變化,仿佛多了歉疚。

青鳥想起之前惹惱了她,始終沒問出來也沒堅持知道的名字,他突然再度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有種感覺,眼前的她不會像之前的她難纏。

「我是……卓靡月。」顫抖著聲音,她仍努力報上名字。

「卓靡月?」

輕易得到之前問不出來的名字,青烏有些意外,卻又隱約覺得理所當然,他不禁思索其中還未厘清的思緒。

這女人──肯定是「雙重人格」!

否則,一個人怎麼能有那麼多變,天差地別的性格。

炳,說不定另一個她,還有另一個自己的名字,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雙重人格。

青鳥得到了結論,突然覺得豁然開朗。

他多年的疑惑就這麼解開了。

「是,我沒有騙你……」

卓靡月偷覷著眼前這個比起當年完全褪去稚氣,變得更加清俊,感覺經歷過一番歷練的男人,她的確有復雜的感受,不免抱持著誠惶誠恐的心情。她忘不了自己為了救他,曾經偷開後門讓人潛入,為了救他而背叛自己父親的事,雖然那本來就是她欠他的……

「我沒說你騙我。」青鳥微微挑眉,尚在研究她的緊張所為何來。

她誠惶誠恐的反應,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他,是個突然降臨的天神,讓她連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以為多看他一眼都會褻瀆他的身分,哼!他可不自覺有那麼偉大。

比起緊張兮兮的她,伶牙俐齒的她反而好對付一些。

畢竟,哪個大男人面對一個退縮怯儒,好象說話大聲一點就有可能把她嚇昏的小女人,還能夠擺出嚴厲,憤怒的臉色,把她嚇昏,對他可半點好處也沒有。

藍凰肯定會叫他把人抬走,自行處理自己造成的後果。

嗯,還是稍安勿躁,等地變回母夜叉後再行報復。

青鳥才往前走了一小步,卓靡月的身子就如同驚弓之鳥般震了一下,好象他正打算把她吃了。

「對不起……」她有些尷尬地道歉。

她也不想表現得如此失常,可她根本無法控制一顆劇烈狂跳的心。

那種不知所措又無法掌控的感覺,比情竇初開的少女站在心上人面前還要慘上幾分;更慘的是,她既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更不是站在心上人面前,但手足無措的感覺仍是如此強烈。

而她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怕。

「你做了什麼,覺得自己必須道歉?」

無法忽視她的驚恐,青鳥忍不住模模自己的臉,懷疑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掙獰,淡漠的語調里不由得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如果她是想起他是誰,為多年前的無情刑求道歉,那光是一句「對不起」可不夠。

那些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他還記憶猶新呢。

不去觸踫的回憶不帶殺傷力,一旦觸踫了卻是歷歷在目,每一個本已結疤的傷口都如此清晰,灼人。

潛伏在記憶里的膿瘡,惡心,可卻殘酷得讓人無法忽視。

被青鳥閃過眼底的憤怒一駭,卓靡月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望著他的臉。

雖然,那憤怒的光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還是瞧見了;而她,多少能理解他的憤怒從何而來。

如果連她自己部忘不了眼前的這張臉,那冀望他會忘了她這張臉未免也太可笑了。

回想起他那年受她連累,被打得體無完膚的淒慘模樣,就算他忘得了,她也忘不了。

雖然沒必要可憐私自闖入,偷走組織重要東西的敵人;但,他畢竟是救了她,讓她免于被強暴的恩人,若不是他伸出援手,被強暴後的她絕對痛不欲生。

是他給了她活下來的一線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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