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戀 第七章

看到那眼熟的寺廟時,映雪立刻知道荻柏又將她帶到靈隱寺來,有些困惑,他為何帶她來此?

只見他避開大道,彎進小山徑,經過幾個拐,赫然發現前面山壁上有好多個山洞,而山洞內外和溪澗岩壁上,有百餘座的石刻佛像時,眼眶立刻紅了起來。「這是?」

「看,這里像不像你故鄉的情景,一樣有著佛窟、佛像……」他有些急切地說道。

「柏哥哥……」眼淚奪眶而出,為他的深情所感動,同時讓她心酸、刺痛不已,雙手緊緊環住他的頸子,整張臉埋進他的肩上,有好一會兒都哽咽得說不出話。

「別哭了,愛哭鬼!你在佛祖面前哭得那麼凶,佛祖可能會以為是我欺負你,到時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那怎麼辦?」他故意開玩笑地說道。

她連忙伸手搖住他的嘴。「別胡說八道。」聲音都哭啞了。「佛祖才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她……看你那麼好,一定把你帶進西方極樂。」

他握住她放在他唇上的手,在她指尖輕柔印下一吻。「我不要去什麼西方極樂世界,我只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她閑言,淚再度如珠串般落下。「別……逼我,我……不行……」

她的痛處清楚地從她身上傳到他的,他一震,他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明知她的苦處,可……他就是難以自禁,他無法什麼都不做地就這樣放她走呀!

但她的痛苦和無奈不下于他呀!

「對不起,我不說了。」他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就先讓我們這樣假裝吧!假裝你可以留在我的身邊——永遠,即使只有一時片刻,也就夠了。」

她全身如遭雷殛,整個人不禁顫抖起來,荻柏將她抱得更緊,恨不得能將她揉進他的體內,不分彼此。

這時,小徑一頭傳來了人聲,他皺皺眉頭,抱起她,靈巧地奔向最遠處看起來較隱密的一個山洞,恰巧,那正是當地人稱「一線天」的入口處,兩旁岩壁幾乎垂直高聳入天,若非頂端有一如綠般的長縫,可看得見蔚藍的天,光線由那泄入,這可就成了個大山洞。

他帶她閃進深處,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兩人緊緊倚偎坐在一個大岩塊上,背倚著另一個平滑的岩面,誰也沒開口說話,只听到風緩緩吹進洞里微尖的嘯聲,以及高低不同,悅耳的鳥嗚聲,過了片刻,映雪才止住了顫抖,也不再哭泣。

「想不想听我說個故事?」察覺到她已平靜下來,他低頭柔聲問道。

「什麼樣的故事?」

「是關于這個『一線天』的傳說。」

「嗯!我要听。」

清清喉嚨後,荻柏便開始說起故事。「從前有個石匠名叫石娃,在他村子里有個姑娘叫花妹,石娃在山上鑿石,听到花妹的歌聲,就有用不完的力氣,石娃愛花妹,花妹愛石娃,村里人都說他倆是天生一對。」

听到這「天生一對」,映雪臉紅了,連忙低下頭。

荻柏繼續說道︰「有一天石娃和花妹到溪邊玩耍唱歌,好不快活,正巧天上的雷神在雲端上看見了,看上了花妹的美色,便變成了黑臉大漢,下來要花妹跟著他去天上享受榮華富貴,花妹不從,和石娃誓死不分,雷神一火,打了雷,將兩人劈開,把花妹站的那一半山頭刮得飛了起來,石娃見花妹被風刮走了,忙攀住山頭上的一條樹藤,跟著那半座山飛呀飛的,待落地時,石娃昏了過去,待他醒過來時,卻變成一只長嘴巴的鳥兒,而花妹被雷神關進了四處都是壁、烏漆抹黑的山洞里,石娃為了救花妹,拚命用鳥嘴去啄岩壁,而花妹也摘下了頭上的銀釵,拚命地往山洞頂上挖,挖呀挖的,終于啄通了,一線陽光射入,石娃飛進洞里,繞著花妹飛了三圈,花妹也變成了一只美麗的鳥,兩人雙雙沖出石縫,飛向天空……」

映雪深深被這個故事給感動了,她抬起頭看頂上那條線縫。「這可就是石娃為了救花妹所啄出的一線天?」一條細細長長的縫,是用多少的深情和不悔啄出來的?

荻柏痴痴凝視她那多變表情,心想自己永遠都不會看膩這張藏不住心事的秀麗臉龐。「嗯!而那飛來的半座山,就是這個飛來峰。」

「真好,雖然石娃和花妹歷經了劫難,終究能比翼雙飛,相伴一生一世。」說到這,映雪又是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樣,顯然是想到了他和她……

「別想。」他抬起她的下巴,霸道的命令。「我們別想將來,只想現在,好嗎?」他比誰都還害怕她的離去,可他竟說得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感到很驚異。

費盡心思壓抑住陣陣傳來的心痛,露出溫柔的微笑。「來!笑一個給我看,你可知道你今天看起來多美嗎?」

今天的她綁著雙髻,兩縷發絲垂在發鬢,穿著湖綠色的宮裝,將久未曝曬在大漠艷陽下的白皙肌膚襯托得更加晶盈可人。

她愣了愣,兩頰緋紅,依他之意將心思和話題轉到另一處。「這是蓮姊姊的功勞。」

是嗎?荻柏眼楮眯了眯,二姊是在想什麼?明知道今天是他的「相親會」,卻將映雪打扮得如此嬌美動人,讓他費了好大的勁,才不讓自己去看她,免得當場對蕭家失了態。

「本不想來的……」她咬著下唇。「我不想知道你將來要娶的妻子模樣,更不想見到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她無法掩飾語氣中的醋意。

「若我真娶了別人,你會怎樣?」他故意違她。

她低下頭。「還能如何?」她眼眶一紅。「除了祝福你,我又能怎麼樣?」她抬起頭轉向他。「不過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嫁給別人!」她態度堅定地說道。

「映雪……」既是苦澀又是感動的,低下頭輕吻她的唇,將他的情意傳給她,良久才抬起頭,輕撫她的臉。「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可……」

「噓!就這麼說定了。」他的堅決並不下于她,她嘴巴張了張,終究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兩人目光緊緊相纏——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後,毫不遲疑再度投進彼此的懷中,不再多語,只想靜靜地品嘗這一刻。

在這個只有他和她相戀的時刻。

☆☆☆

你不能為了我留在這里嗎?

你能為了我遠離家鄉嗎?

這里有我的責任,天知道我多想拋開一切,四處游歷,可外婆年紀已大,大姊的離去已傷透了她的心,我絕對不能再傷害它老人家。

那里有我的責任,家鄉戰亂頻仍,母、病弟幼,我無法拋下他們不管,一個人獨享安樂。

晚餐前,他們回到了宮家,臉上自若的表情,令眾人將滿月復的問題吞進肚子里,因為他們看起來太正常了,正常的讓人找不出絲毫的異樣。

對于早上那場相親會,荻柏只是表示不想提——再提他就翻臉的淡然警告後,所有人也就不再談了,畢竟再遲鈍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和映雪之間有著不「尋常」的情感。

識相的人暗自期待,不識相的則被喝令閉嘴。

那一天的晚餐,平靜得有些駭人,也太過尋常了。

是夜,當眾人回房後,便立刻展開了竊竊私語,交換心得,除了那被討論的兩位主角。

映雲端坐在繡台前,以前所未有的心情開始刺繡,她決定要將這幅鴛鴦戲水圖給完成,不管誰是那個幸運的新娘子……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下午荻柏所說的話再度在她腦子響起,她重重地閉上眼楮,一顆顆的眼淚宛若珍珠般滴在繡布上,然後緩緩最開,不管這話是真是假,也不管荻柏是否能說到做到,她都會深信不疑,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

她咬著牙,咽下所有的悲嗚,眨去不斷冒出的淚霧,一針一針的,將她的心、她的祈願繡進畫里。

願你一生平安

願你一生順遂

願你一生如意

願你……一生一世都記得我

☆☆☆

荻柏站在窗口,痴痴望向蘭苑,他這樣站著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她為什麼還不睡?此刻已三更了,為何她的房間還是燈火通明?她醒著嗎?她在想什麼——是否同他一樣,因為心痛而睡不著?

他多想縱身過去和她見面,可是他明白,一旦進了她的閨房,他不會就這樣離開,一定會做出有違禮俗的事……發現腦中竟想出這種說服自己的理由,他立刻嗤之以鼻,得了!去他的禮俗,他何曾在意過世俗成見?少假道學了!

她是個清白的好姑娘,若將來在她另嫁他人時,至少不會因為失貞而失去了夫家的尊重……

一想到會有其它男人娶她為妻的可能,他頓時心痛如絞。

長久以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戚家人中最理智、最冷靜、最不會感情用事的人,至少——

不會像娘親一樣,為了愛人,拋下宮家對她的期望,頭也不回地私奔去了。

不會像大姊一樣,為了愛人,可以舍棄一切,甚至甘犯欺君滅族的大罪。

不會像二姊一樣,因為愛人,讓皇帝動用權力為她安排姻緣……雖然後來結果是好的,可她也為此吃盡了苦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曾經,在他眼中,兩位姊姊的行為簡直是匪夷所思,當他承接大姊丟下的宮家坊時,他便暗自發誓,絕不讓自己陷入那樣的感情泥沼,被情感牽著走,更不要再看到外婆臉上出現那備受打擊的神情,也不想再見到爹娘臉上露出思念大姊的無奈和心痛。

對他而言,保護家人,比什麼事都更重于一切。

可是映雪出現了,她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情感,他從沒如此渴望去親近一個人,想和她分享一切,他的想法、他的生活、他的情感……想與她更加親近,想與她融為一體,直到不分彼此,甚至為了她,他可以拋下一切不顧!

在發現自己居然擁有如此激烈的情感,他不禁嚇壞了,這才發現,自己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戚家人,他和大姊、二姊並沒有什麼兩樣,一旦愛上了人,什麼冷靜、理智都飛到九霄雲外,只想不顧一切的沉淪。

倘若映雪不願意留在江南,他知道自己會很沒出息的,就這樣隨她離去,他發誓,他真的會這樣做!

他覺得恐懼極了,沒想到自己的體內居然會有這樣的一面!為了愛情,什麼家人、宮家坊都成了一文不值。

但他的責任感、理智、道德感,在在都阻止了他這樣義無反顧的陷落,他得反復不斷地想起宮家坊、家人來對抗映雪浮在他心頭的影子,即使這麼多人來對抗她一人,平衡桿還是無法呈一直線。

好累!真的好累!他多怕當他心中那個桿子嚴重傾向一邊時,他會傷害到他曾在心中承諾要守護的人呀!

所以他費盡心思在、心中圍起一道又一道的柵欄,將那猛烈的情感關住,不讓其破閘而去,甚至逼自己去冷漠、忽視那個令他心悸的身影,甚至咬緊牙關,沉默地任憑娘親為他安排婚事、相親。

只是後來,終究潰了堤,想到他們下午相處的情景,雖是如此短暫,但兩人之間所產生的相契相合,如烈火般燃盡一切,令他灰飛煙滅,但那份感覺卻又是如此強烈、動人心魂,令他甘之如飴,即使是如此短暫,他仍想不斷地去試、去擁有,想要更多更多。

他怎能讓她走?他怎能讓她離開他?

你必須!

理智的聲音從他心底一角響起,大得讓他無法忽略。

他把額頭靠在窗欞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心痛得麻木到無法知覺額頭上的痛楚。

真的是必須嗎?

☆☆☆

「多謝各位這些時日的照顧,映雪就此別過了。」映雪立在宮家廳堂上,彎身向所有人道別。

「你……真的要走?」霓裳不死心地再勸說一次,暗自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自三天前,映雪宣告她腳已復原,要立刻回家時,幾乎,所有的人——除了荻柏以外,全都發揮了三寸不爛之舌,想說服映雪繼續留下來,無奈映雪去意堅定,不為所動,令眾人全部都鍛羽而歸。

「我一定得趕在夏天結束前離開,要不入了秋,路會更難走。」映雪考量到現實問題,不得不作此決定,雖然臉上帶著堅定的表情,可是心卻在哭泣,經此一別,怕是今生今世再也無相逢之日。

她咬著牙,拚命不讓自己望向那會令她心顫、心痛的偉岸身影。

看到她那堅決的態度,所有人終是沉默,不再多說什麼,隨她了……

「我送你一程。」荻柏的聲音低沈地響起。

啊!她抬起頭。「不用!不用!」狂亂的眼神透露訊息,別來送我,你會讓我更放不開你!

你怎能教我放棄能和你在一起的剩餘時光?!他不讓步地回視她,眼神中有著深沉的痛苦。

「說的對!」霓裳輕拍手掌,假裝無視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她走過去攬住映雪。「就讓柏兒送你一程,沿途上多分照料總是好的……」她不停嘰哩呱啦地說下去,映雪沉默地听著,荻柏則安靜跟在她們的身後。

映雪坐上了戚家為她準備的馬車,荻柏利落地翻身上馬,在向眾人揮手道別後,映雪踏上了歸鄉之路。

一路上,荻柏和映雪誰也沒開口說話,各有所思,任由沉默籠罩住他倆,隨侍的護衛和車夫見到兩人安靜不語,也不敢說笑打諢。

映雪透過馬車上的窗口,一瞬也不瞬地凝視陷入深思,想將他的面容牢牢記下,鐫在她心中——一輩子;像是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亦轉頭望向她,兩人視線一觸,她眼淚立刻盈眶,可是她咬著牙,拚命張大眼,不願讓它落下。

他無法移開視線,深怕過了此刻,就再也無法看到她的嬌顏,听不到她輕柔的笑語……想跟她說些什麼,喉嚨卻又干澀得擠不出任何聲音。

馬蹄達達作響,車輪滾過石地上的轆轆聲,殘酷地提醒他們——臨別在即,他想大喊停車!停車!別再走下去,兩人都可以感受到彌漫在彼此之間的那股緊繃和恐慌。

不行!再這樣下去!太痛苦了!簡直是如煉獄般的折磨!

「停!」映雪的聲音驀地響起,不行!她受不住了。

她跳下馬車,他亦跳下馬,不顧隨侍之人的驚愣目光,兩人緊緊相擁。

「別送了!別送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她在他懷中哭喊。

他緊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體內,若非此時此刻有外人在,他早就……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此刻內心被兩道力量撕扯。

一個告訴他——快讓她走吧,再不走,他會不顧一切地跳上馬車跟她一起走。

另一個聲立——把她留下來,不計一切!不擇手段!

在後面那個聲音凌駕一切時,他奮力推開她。「快走!不送你了!不送……了,你一路小心。」

早知道這一刻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痛苦。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這是……送你的……別看,等我走了之後,你再拿出來看。」

荻柏抓緊了那柔軟的方巾,走……

兩人戀戀不舍地互相凝望著,最後映雪咬咬牙,跳上了馬車。「走!」

車夫猶疑了一下,他望著荻柏,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臉上所顯現的痛苦,教他好不忍心揚起馬鞭,直見到荻伯輕輕點個頭,在心中暗嘆了口氣,便拉起韁繩欲吆喝出發時,從另一頭突然傳來急速的馬蹄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去。

來人是戚家的家僕,只見他滿頭大汗沖到荻伯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講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所有人心頭都浮出一個大疑問。

荻柏听完後,臉色一變,迅速地向映雪望了過來,看到他的眼神,映雪浮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荻柏表情凝重,緩步走到映雪的身邊,小心地開口說道︰「答應我,靜靜地听我說,好嗎?」見到她點頭,他才繼續開口。

「方才我爹得到密探來報,西夏已經開始展開軍事行動,他們公然派兵堵住西行的要道,不讓任何商旅從他們的國境經過。」

「為什麼?」她臉色發白,路被堵住,那她該如何回家去?

「西夏正與吐蕃爭奪西域控制權。」

「他們一直在打,從沒停過,可是干麼堵住西行之道?」吐蕃曾經佔領過敦煌,將河西之地納入爪牙之下達六十餘年之久,後來漢人不堪受辱,創立了歸義軍,將吐蕃人趕走,讓河西之地重回漢人的統領下,歸順中原。

不過即使如此,吐蕃人並沒有因此放棄過侵略的行動,總是不停俟機騷擾,後來是透過聯姻通商的方式,漸漸化解了僵局,到了現在,更因為對抗西夏的侵略,敦煌和吐蕃成了奇妙共同體,互相同盟相互幫忙,換言之,若吐蕃完蛋敦煌也就少了一個有力的支持,情勢將更加危急。

「吐蕃有派人至大宋求援,可是朝廷沒有馬上答應,而西夏為了怕兩國沆瀣一氣,所以強硬地斷絕東西兩方交通……」不知為何,荻柏在听到這個訊息時,一點都不會覺得沮喪、難過,相反地,他有股莫名地、潛藏在黑暗意識的興奮,正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映雪才不管大宋與吐蕃會不會聯手,她現在最在意的是,敦煌此刻已陷入險境,她的家有危險了!

「事不宜遲,得立刻走了。」映雪轉過身,飛快地向馬車跑去。

荻柏愣了一下,隨即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瘋啦!這種節骨眼怎麼還能回去?路已經不通了……」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就是這樣才更要回去!」

天殺的,這個愚蠢、固執的笨女人,她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你這樣沖回去,只是把你這條小命白白丟掉!」他忍不住朝她大吼道。

「我不在意!」她激烈地說道。「我一定要回去!」

「你……」一股狂暴的情緒瞬間攫住他,讓他失去了往常的冷靜、理智。「你不準回去!我不會讓你走的!」他拉住她。「走!苞我回去!」

她驚愣地望著他,什麼?他不讓她回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對家人安危的牽掛,也讓她急了心,失去方寸,她大力掙扎,可是荻柏的箝制好緊,她根本月兌不了身,情急之下,她出手攻向荻柏。

荻柏沒料到她會突然展開攻擊,驚訝地松開了手。「你?」

「別阻止我,我要回家!」她轉過頭欲沖回馬車。

荻拍立刻施展絕妙的輕功,閃到她面前阻止她。

「你——可惡!」她失去理智,再度展開攻擊。

荻柏沉下臉。「你冷靜點。」他靈巧地閃過。「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喂!你別不講理。」

「不講理的人是你!」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再阻止我!」拍出一掌,迫使荻柏不得不倒退,她乘機轉過身子,欲搶過馬車駕馭。

荻柏眸子迸出厲色,抿緊唇,身形一頓,這回他不再手下留情,化解映雪所有的攻擊後,趁她不留意,硬是點了她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得罪了。」他抱起她僵硬的身體躍上馬車,無視映雪眼中浮出的怨恨和哀傷,對著車夫說道︰「走!回、宮、家!」

馬車再度啟動,只是這回不再朝北,而是往南。

他低下頭,深深望進映雪的眼,表情凌厲而沉重。「我知道你會怨我,可若教我眼睜睜看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即使會讓你恨我、怨我,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映雪聞言眼楮大睜,怎麼會變成這樣?眼前抱著地的男子,是她所認識的荻柏嗎?為什麼他會突然變成那麼冷酷、滿不講理。

頓時憤怒、委屈、被背叛的淚水浮現,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無法抗議,她閉上眼楮,淚水滑落。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在心中無聲反復地吶喊道。

荻柏看到她臉上的淚水,心不由得一痛,揚起手,想為她解開穴道,可是——

不行!他不可以在此時心軟,他是為了她好,他是為了要保護她,他是為了要保住她那條小命,他是為了她……

硬下心腸,不忍再望向她,看著窗外,拚命地在、心中說服自己——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為了她!

☆☆☆

如果這只是一場噩夢,那她希望能快點醒來。

因為在夢里,那個讓她傾心愛上的男人,像是變個人似的,冷漠不近人情,不僅不理會她的哀求,硬是滿不講理的限制住她的行動。

但,腕上為了掙月兌繩索所傳來的疼痛是如此真實,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荻柏一看到她腕上的血痕,立刻蹲了下來。「你在干麼?」

她咬牙切齒膽著他。「下次換你被人綁綁看!」

荻柏垂下眼,轉身打開一只箱子,拿出一個小瓷瓶,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她的穴,再把繩子解開,為她上藥,看到那泛出血絲的紅痕,罪惡感頓時浮上,可是一想到這些傷和地即將面臨的生命危險,根本不算什麼,他讓自己再度硬起了心腸。

當腕上傳來他輕柔的撫觸,看到他專心為她處理傷口的模樣,她頓時鼻酸,可惡!都是他害的,他干麼還要這麼溫柔?

當他為她上好藥後,為她包上白布,拿起繩子時,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望向她。「若是你答應我,絕不離開這,我就不再綁著你。」

她死命瞪著他,兩人進行視線角力。

他真的不打算讓她走!從他堅定的眼神,她清楚意識到,冷硬的表情和犀利的眸光,眼前的戚荻柏陌生得令人吃驚。

她垂下眼,她不願讓自己細想他這樣做背後的動機,因為那會讓她心軟,會讓她意志軟弱,不行!對家人的掛念此時凌駕一切,她絕不苟安。

但,現在——

她垂下肩,低著頭不語良久。

「我知道,你會怨我怪我,可在此刻情勢未明的時候,我實在無法讓你回去。」他輕輕說道。

「……若情勢明朗,那你會讓我走嗎?」她幽幽地問道。

看到她的態度已經有軟化的跡象,他心下的大石也漸松懈。「……會的!我會讓你回去。」最後兩個字的吐出,幾要了他的命。

餅了片刻,她抬起頭,表情平靜無波。「既然這樣,就不用再綁著我,我……暫時不走了。」

「你真的肯先留下來?」他面露驚喜地說道。

她不看他,眼楮直瞪著地面。「嗯!」

他伸手為她解開穴道,讓她自由。

「我累了,想要歇息。」她低聲說道。

他知道她的心情一時還無法平復,今天這樣的折騰也夠她受了,他體貼地說道︰「嗯!那你先歇息一下,待會兒我再送晚餐過來給你。」

「嗯。」她躺到床上,側身面向里面,眼楮緊閉著,感到他輕輕將被子為她蓋上,當他俯身靠向她時,她全身僵直,然後,他輕輕嘆口氣,直起身子。

「你總會明白我的心。」

餅了好一會兒,她沒再听到他的聲音,這才睜開眼楮。

不!她不要明白!至少此時此刻地不要!

☆☆☆

她還沒躍出宮家的大門就被攔住。

「你就真的那麼想去送死嗎?」荻柏滿臉怒氣瞪著她,他就知道,她絕不會那樣乖乖的留下。

「對!我就想送死!你管不著!」她揚手對他丟出石頭,朝他身上穴道打去。

他靈巧地閃過。「你明知這招對我沒用。」

「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你,可是不管你怎樣欄我,我就是要走,只要一找到機會,我就要回家!」

「你說『暫時』不走的。」他氣她說話不算話。

「我留了,但『暫時』已經到了,所以我現在要走。」她毫不留情地繼續朝他射石頭,目的要逼他措手不及,讓他近不了她的身,無暇阻攔她,只要順利地離開這里,她就有把握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被她氣瘋了。「你……真是不講理。」

「不講理的人是你!」邊走邊拉開兩人的距離,荻柏看情勢不對,大喝一聲,不顧一切沖進她的火力區,一時之間,他閃避不及,一顆石頭銳利地劃向他的眼楮,帶來如刀般的割燒。

「我……」他伸手捂住。

看到血從他指掌下流出來時,映雪驚愣地停住了手。「喔!不!」

她想也不想地立刻朝他奔了過去。「天!傷得怎麼樣了?」她只想將他趕走,可是無意傷他。

她伸手察看他的傷時,荻柏緩緩松開手,眉毛處被劃了一道,謝天謝地!沒有傷到他的眼楮,她松了一口氣。

這時和他銳利充滿怒意的眼楮對上,理智頓時歸位,媽呀!她自投羅網,待要退開已來不及,她的穴道再度被制住。

荻柏微喘地從懷中掏出方帕,隨意按住傷處,不讓血流進了他的眼,然後一彎身,用一手攔腰將她扛到肩上。

「我不會乖乖待下,只要我有一口氣,我就一定會離開,要嘛!你就把我一刀殺了,省得我掛念我娘和我弟妹還有師父的安危!」她很恨地大吼道。

「哼!我有比一刀殺了你更好的方法。」他漠然地說道。

她瞪著晃來晃去的他,天呀!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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