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曉蓉……蓉？」好不容易把話說完，呂升仍是睜大眼，眼里充斥著不敢相信。

今天和他約好見面洽談合作事項的是那從美國回來的新秀Angle，以及Angle的經紀人歐文，原本席懷恩打算一道前來，但臨時有重要的事令他不得不去處理。

萬萬沒想到Angle就是曉蓉蓉!

如果早知道曉蓉蓉就是Angle，他就該替懷恩去處理另一件事，也好教他們這對分別已久的小情人好好重聚一番。

唉！想來不禁教人扼腕。

「好久不見，升哥。」樓曉蓉未否認自己的身份，微笑的打招呼。

「真的是你？」呂升還是不太相信。

「真的是我，你看我哪里不像了？」她故意起身在呂升面前自轉一圈。

「你變美了，身材更是一級棒，曉蓉蓉，看來這四年你過得不賴嘛！」呂升輕吹了聲贊美的口哨。

「是啊！」她回以一笑，即使這四年她如同活在地獄里，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這麼說你真的是Angle？不是唬人的？」呂升托著下巴，看美人看呆了。

以前的曉蓉蓉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人，四年後的曉蓉蓉魅力也更加無法擋呀！

「這位升哥，請把閣下的眼神放尊重一些，Angle是不允許有人以眼神侵犯的。」在一旁的歐文實在看不慣他的眼神。

「呃？」呂升神情一呆，看向歐文。

「歐文，不許無禮，他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呂升，升哥。」樓曉蓉立即糾正歐文的態度。

「這個美國男孩是你的男朋友？」呂升來回看著眼前看起來很登對的這對金童玉女。

「他是我的經紀人，也算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繼母的兒子。」她詳細介紹著。

「你父親再娶了？」

「四年前的事。」

「這麼說你就是因此而移民美國？」他倒是想不到會是這種原因。

樓曉蓉淨是但笑不語，他若是要這麼以為，也未嘗不可。

「你這次回來是為了？」

「還是他，席懷恩。」她坦承不諱，就像是四年前一樣，她的心意不怕任何人知道。

呂升一臉了然，他就知道一定沒有別的答案，當她化身為中Angle出現在他面前，他心里早有個譜。

而席懷恩之所以要他簽下她，是因為沒認出她，還是一眼就看出是她？

這就值得深討了。

*********

樓曉蓉想過她和席懷恩久別多年後再相見的各種情景，但卻沒有包括現下這種她料想不到的情況。

他的懷中有別的女人，且看來和他很親密，那個女的甚至年紀比她還小。

雙眼不帶任何情緒的注視著眼前這一幕，若換作是四年前，她相信自己早沖上前去，對席懷恩懷中的女人大吼大叫，並標明主權者是誰。

如今，別說她已經沒有這個權利，再者她也不是從前那個小女孩了，就讓他見識見識不一樣的樓曉蓉吧。

「懷恩？你不是說你正好有事，你……」呂升先詫異地打開冷場，並以不認同的眼光看著他。

如果他不是不知道Angle就是曉蓉蓉，那麼他就是故意帶這女人來示威，只是他又何必這麼做？

「呂升，不介紹一下?」席懷恩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他的笑容里沒有絲毫真心存在，樓曉蓉只須一眼即可看出。而她一點也不喜歡看見一個虛假的席懷恩。

「介紹！你不知道她就是……」呂升拔高了聲量。

「我就是Angle，很榮幸即將和席先生合作。」她以更大的音量壓過呂升的嗓音。

「Angle?你很像一個人，一個曾經表示她會永遠纏我、愛我、不會離開我的人。」席懷恩的眼神故意在她身上及臉上流連許久。

「是嗎？」不管他是不是故意這麼說，樓曉蓉的心還是有剎那是停止跳動的。

「懷恩，你怎麼從沒跟人家說起這件事？人家以為你是最愛我了。」依偎在席懷恩身旁的女孩劉芳月，不依的撒嬌著。

樓曉蓉禁不住屏息著，她知道他是從不說愛的，即使是喜歡也從不說出口。

「是，我最愛你這個小寶貝了。」席懷恩出乎意料之外的輕言說愛，並伸手擰了擰劉芳月的臉頰。

樓曉蓉木然的直視著這一幕，再也沒有什麼事能像這一刻傷她這麼深。

四年前當她親眼看見郭玉芹坐上他的車，而他的公司員工告訴她，他有事要前往南部時，她還是抱著相信他的想法，那時她並未覺得受傷。

當她出車禍被送進了醫院，她傷到的是身體，但心里仍對他抱著期望。

又當她親耳听見主治大夫說她這輩子恐怕無法生孕，她覺得一生幸福都完了，但她的心仍為愛著他而想堅強的活下去。

然而這一刻听見他在她面前，對別的女人說愛——那是她希冀了十五年的三個字哪！

如今這三個字卻不是對她說，她求了多年、盼了多年，他永遠不會屬于她。

她究竟哪里做錯了？為什麼她始終愛的這麼苦？最後的心願她還是無法達成？

他把她要的愛給了別人，她究竟為何回來？她究竟為何存在？

「蓉……」歐文知道她傷透了心，也看出她很不對勁。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也無法多待，她倉促的起身，踉蹌的腳步奔出了咖啡館。

「蓉蓉——」歐文連忙追了上去。

「你在搞什麼鬼？你非要這麼傷她，你才高興嗎？她到底哪里對不起你，讓你這樣對待她？」呂升跟著站起來，如果這里不是公共場所，他真的好想揍他。

席懷恩面無表情的摟著劉芳月就要離開，呂升的話再次不死心的跟上來。

「你會後悔的，懷恩，為了四年前你的不表示而讓她離開，現在你又再次傷了她，你一定會後悔。」

「喂！你不要故意說這種話嚇人好不好？」劉芳月噘著嘴，不平的抗議。

「你懂什麼？你以為懷恩是真的喜歡你嗎？」呂升反駁回去。

「呂升，不要說話傷人。」

「是喔！席大攝影師，你偉大嘛！你可以說話傷人，別人就不行，我算是看清你了。」呂升冷哼一聲，掉頭離開。

「什麼嘛？說這種過分的話。」劉芳月嗔怪道。

「閉嘴。」席懷恩沉下聲警告，視線不自覺的望向先前樓曉蓉消失的方向。

*********

「蓉蓉，不要跑了。」歐文叫著，一把捉住了她，並將她轉過來面向自己，卻見她早已滿臉淚痕，且一臉慌亂。

「歐文，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你說，我要怎麼辦？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幫幫我，好不好？」她哭叫著，雙手猛捉住他的手臂，早已失去了冷靜。

「蓉蓉……」歐文眉頭直皺，開始有點擔心。

這樣子的蓉蓉他從來沒看過，即使是四年前剛見到她，她也從未如此駭人。

「幫幫我，歐文，為什麼他不愛我，他就是不愛我？我好想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即使他不愛我，他也會在身邊陪我，他不會舍得凶我，不會像剛才那樣傷害我，要怎麼才能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歐文，你告訴我。」扯著他的手臂，她一再又哭又叫，神情好是哀淒。

「不要這樣，蓉蓉，我們回去，不要再待在這令你傷心的地方，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回去，歐文，我要待在有他的地方，即使只能夠看看他而已，我不要回去。」她堅決地搖搖頭，淚流得更凶。

「好，那我們先回飯店。你看，天氣變壞了，就要下雨了，雨淋多了可是會感冒的。」歐文拉著她開始跑。

跑沒多久，雨真的下了……

*********

樓曉蓉病倒了，淋了一場大雨後，她足足病了三天，而當她再次醒來，歐文突然驚覺她全然變了一個人。

「蓉蓉，我是歐文啊！你忘記了嗎？」他坐在床畔，小心翼翼地看著床上那不再識得他是誰的樓曉蓉。

「我不認得你，爸爸呢？還有席哥哥呢？」樓曉蓉睜著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即使是生了一場大病，看起來還是好可愛。

「你不認得我？蓉蓉，你怎麼了？不要開我玩笑了。」歐文嚇得趕緊捉住她的肩膀，猛烈地搖晃她，想將她搖醒。

「不要搖了，蓉蓉頭昏了，不要搖了。」她抱著頭叫著。

「你看清楚我是誰了沒？」

樓曉蓉像是十分听話的看著他，好一會兒還是直搖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蓉蓉沒見過你。」

「蓉蓉，我是歐文，你的弟弟啊，」

「我的弟弟？可是我沒有弟弟啊。」她努著嘴，迷惑地看著眼前的歐文。「而且你是大哥哥耶！蓉蓉才六歲，怎麼會是大哥哥的姐姐呢？」她伸出右手比四，左手比二的宣稱著自己的年齡。

「你說什麼？蓉蓉，你說你幾歲？」歐文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希望是他听錯了，老天保佑是他听錯了。

「六歲啊！我已經幼稚園畢業了。」她甜甜笑道。

歐文卻仿遭雷擊的呆怔在原地，他望著一臉天真又無邪的蓉蓉，突然想到她在病倒前說的話——

「我好想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即使他不愛我，他也會在身邊陪我，要怎樣才能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

天啊！不會吧？蓉蓉真的已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

還是她根本是被逼瘋了？

*********

歐文請來的醫師在徹底替樓曉蓉檢查一番後，緩緩說道︰

「經你這麼形容，以及看她這種狀況，她恐怕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以致使得她下意識的將自己縮在一層保護殼里，只記得她想記的，只生活在她自己營造的小圈圈里。」

「她……瘋了嗎？」歐文小小聲的問。

在他眼中，蓉蓉無疑是瘋了。

醫師透過眼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點頭︰「在醫學觀點看來，她這種情況是精神病的一種；但我個人看法里，她不過是忘了一些事，也不想面對太傷人的現實罷了。」

「她還會恢復正常嗎？」

「給她時間，也許她會自己走出陰影。不過照顧她一定要很有耐心，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六歲大的孩子。」醫師給予建議。

望著坐在角落自己玩著積木的樓曉蓉，歐文眼神透露著復雜與心疼。

「你如果不放心，還是可以帶她到大醫院，為她做更詳細的檢查，不過我不認為這對她會有所幫助。」醫師收拾好一切，走向一旁的樓曉蓉，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刻意放輕聲調道︰「蓉蓉，叔叔要走了，你要乖乖哦？」

「好，蓉蓉會乖乖在這里等爸爸和席哥哥來接我。」抬起頭，樓曉蓉的笑容很純真。

醫師對歐文交代了幾句，便自行離開。

歐文走到坐在地上的樓曉蓉面前，蹲子，忍住一陣鼻酸，柔柔的說︰

「蓉蓉，我把老大找來，好不好？」

蓉蓉這種狀況不告訴老大是不行了。

「誰是老大？」

聞言，歐文的心一緊，難過的發現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老大就是蓉蓉的爸爸啊。」

「爸爸？好，蓉蓉要見爸爸，還有席哥哥。」她不忘提道。

一听到席哥哥這三個字，歐文心中的怒意爆發了，沒錯！還有個人必須為眼前的這一切負全責。

他不會饒了他！

*********

呂升和席懷恩這對多年的好友，已經許多天不曾交談，呂升在生悶氣，就為了那天懷恩對曉蓉蓉的態度太傷人；席懷恩則有太多事要忙，根本無暇和他談合，也沒有多余時間解釋那天他何以這麼反常。

是妒意吧！那天見她身邊多了個和她十分登對的金發男孩，堆積四年的情緒才會令他升起想傷人的念頭。

那個嘴里說會永遠愛他、纏了他十一年的女孩，不過才短短四年就另結新歡，她的愛太虛假，也太禁不起時間考驗了。

「喂，你是什麼人？你不可以這樣闖進來？」接待小姐慌地大叫。

歐文卻拉開她，環視偌大的四周一眼，眼尖的他立刻看見站在右方正背對著他的席懷恩。

他絕不會認錯，因為光是他的背影，蓉蓉的相簿里就有好幾張，打死他也不會認錯。

「席懷恩！」歐文怒吼，身子沖上前撲向他，並猛烈地揮出一拳。

席懷恩才轉過身，就遭一記拳頭正中下顎，由于始料未及，他往後退了一步，才避開歐文不斷的攻勢。

「你是？」他眯著眼，不想和他正面沖突。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我只是來找你算帳的人。」歐文揮手又送出一拳。

「把話說清楚，我不想無緣無故和你打架。」擋開他的攻勢，席懷恩將他推至一旁。

「歐文？你不是曉蓉蓉的弟弟嗎？」呂升正巧從另一間工作室走出來，見來人是他便迎上前。

「蓉蓉的弟弟？她幾時有弟弟來著？」席懷恩神情一震，眼神頓時滿是復雜。

「她父親再娶了，不過這不關你席大攝影師的事。」呂升嗤聲道，轉向仍一臉忿怒的歐文，「發生什麼事了？歐文，曉蓉蓉是不是來了，又被他氣走了？」這才可以解釋這金發男孩何以一臉氣忿難平吧？

「升哥，蓉蓉她……」歐文畢竟只是個大男孩，提到蓉蓉仍忍不住語哽。

「曉蓉蓉怎麼了？」呂升追問，就見懷恩也是一臉關切的注視著歐文，他心中不由得一嘆——

明明十分在意曉蓉蓉，他卻硬是不肯表達，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地汗麼？

「蓉蓉她……被逼瘋了。」歐文困難的吐出這個字眼來。

他的話就像是一枚炸彈，將在場的席懷恩以及呂升震傻了。席懷恩更像是有人在他胸口揍上一拳，令他痛得說不出話來，表情更是寫滿震驚與不信。

「曉蓉蓉瘋了？你不要跟我們開這種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笑。」呂升撤了深受打擊的好友一眼，此刻自己是惟一比較鎮定的人。

「我干嘛沒事跑來開這種玩笑？如果不是蓉蓉吵著要見他，」歐文合著恨意的眼瞪向席懷恩，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我才不願走這一趟。」

「你不是說曉蓉蓉瘋了？她怎麼還會吵著要見懷恩？」呂升不解。

「若是不信就跟我來吧。等見到蓉蓉，你們就會相信我說的話了。」歐文眯著眼瞧著席懷恩好久，這才轉身走開。

呂升緊跟而上。不用回頭，他十分肯定懷恩絕對會跟上來。

曉蓉蓉瘋了？希望這只是她要引懷恩前去見她的花招，希望如此。

席懷恩尾隨在後，神情不見其擔憂，因為他拒絕相信他的蓉蓉瘋了。

蓉蓉……

*********

歐文一將門打開，就見樓曉蓉小跑步的奔向他，滿臉興奮的直大叫︰

「大哥哥，你回來了。」

「蓉蓉，你看我今天帶什麼人來看你了？」歐文徑自閃過一旁，讓席懷恩和呂升得以進來。

氣氛在一時顯得十分緊張，樓曉蓉直勾勾的眼注視著站在門口的兩個大男人。

餅了好久好久，才見她眨眨眼楮，笑望著席懷恩以及呂升，卻不主動上前。她一下看看席懷恩，一下看看呂升，無邪的笑容好可愛。

見此狀，呂升稍稍感到放心，曉蓉蓉的笑容令他想起她四年前的樣子，歐文說她瘋了，根本是唬人的。

席懷恩卻眉頭緊蹙，在她眼中自己不是特別的，她的表現像是認不出他是誰。他心里猛然一震，不是看不出這會兒她之所以會笑得這麼友善，是她的天性使然。

「喂！歐文，你說她……」呂升正想斥責歐文，卻見樓曉蓉轉身跑回她的積木區，開始玩她的積木，話聲不由得嘎然而止。

「蓉蓉，你在干什麼？你還沒跟人問好呢。」歐文心里難掩失望，他原以為見到他們，蓉蓉多少會有點反應，無奈他的想法太天真。

難以理解的是，她最心愛的男人，不就站在她面前，她何以沒有特別的反應？

「噢！兩位大哥哥好。」她抬起頭笑眯眯的問好，很快地又低下頭玩她的積木。

「蓉蓉，過來這里。」歐文耐著性子朝她招手。

樓曉蓉順從地走過來，手里還不忘抓著積木，她將其中一個送給震驚到已呈現目瞪口呆的呂升，接著又將另一個積木送給眼中盈滿沉痛與不舍的席懷恩。

「蓉蓉……」席懷恩沒有接過她手中的積木，他只是將她狠狠地摟進懷里，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心坎里。

早在咖啡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這麼做了，沒有當真將她擁進懷中，是心里的妒蟲在作祟，卻萬萬沒想到會傷她這麼深。

他的蓉蓉一直都是樂觀開朗，任何困難都擊不倒她的；他的蓉蓉是不會因為一點小挫折就倒下的。

何以現在的她會變成如此模樣？

「大哥哥，你抱得蓉蓉快喘不過氣了。」她在他懷中掙扎說道。

雖然這位大哥哥的胸膛好溫暖、好好聞，但他又不是她的席哥哥，不能這樣抱她。

「曉蓉蓉，你就算忘了我不打緊，但是你不可能連你的席哥哥也忘了吧？」已從震驚中回過神的呂升，表情帶著不解的說。

在前來這里的路上，歐文提到樓曉蓉只記得六歲時期發生的事，其它的皆是一問三不知。

原本呂升還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見曉蓉蓉真的表現得就像是個小孩子，他才不得不相信那個聰明伶俐的曉蓉蓉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笑容更無邪、眼神更清澈的六歲小女孩。

只是就算她不認得他呂升，也該記得她的席哥哥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蓉蓉沒有將席哥哥忘記啊！」樓曉蓉吸起紅唇，像是不高興有人說她忘了席哥哥。

「那這會兒抱著你的人是誰？」呂升非要弄個明白。

「大哥哥啊！」她想也沒想便回答。

「是大哥哥，不是你的席哥哥？」

「不是席哥哥，席哥哥比大哥哥帥，他是蓉蓉的白馬王子。而且席哥哥才是高中生而已，大哥哥才不是席哥哥啦!」她有模有樣的分析著。

「蓉蓉……」席懷恩難受地閉了閉眼，胸口難以言喻的痛楚佔據了他整個心，令他握緊拳頭，恨不得能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四年前因認為她年紀還小，不懂真愛，繼而逼走了她；四年後，又因一時妒意作祟，傷她到了極點。

他真的不明白她何以能愛他這麼久、這麼深刻，而自己卻顯少為她付出，就連最基本的溫柔他也不曾做到。

他怎會如此殘忍，一個善良美好的女孩如此深愛著他，他卻不知要珍惜，只是一再的逼退她，終于將她逼進了她自己的保護殼里。

「蓉蓉，我是你的席哥哥啊！」他抱緊她，下顎頂在她的發頂，語氣十分溫柔。

再給他一次機會，這一次他定會好好珍惜她，再也不會傷她的心。

「不是啦！就跟你說不是了，席哥哥他才不會把我抱這麼緊。我老實告訴你們喔，其實席哥哥他不喜歡我，他一點都不喜歡蓉蓉。」她吸了吸秀麗的鼻子。「但是，沒有關系，總有一天席哥哥會喜歡我，他會喜歡蓉蓉的，一定會的。」

這番話教房內的三位男士忍不住靶到心酸，席懷恩更是心痛至極的深吸了口氣。

即使這時候的她，滿腦子裝的仍然是他這個自以為了解愛，其實是最不懂愛的男人。

他怎會傷她這麼深？竟將她逼進了死胡同里？

不過就是帶著別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何以便將她逼瘋了？

他拒絕相信她的心靈是這般脆弱、禁不起打擊，他一手教的蓉蓉是打不倒，也是討厭失敗的一株傲梅。

回想以往他用盡千方百計，就是逼不走她，何以一個區區的女人竟就將她整倒了!

事有蹊蹺，席懷恩突然有了這個領悟。于是他輕哄著樓曉蓉回到積木區，接著轉身對歐文說道︰

「我有事想和你談談，你的房間應該是在隔壁吧？」說著，他率先走開。

歐文瞧了自己玩得很高興的蓉蓉一眼，沉下臉緊跟上去。也好，趁今天跟他好好的算清這筆帳，教他知道這些年蓉蓉為他所受的苦。

這是屬于他們二人的時間，呂升自是不便跟去打擾。他走到樓曉蓉面前，蹲子道︰

「曉蓉蓉，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升哥啊!」

*********

「你是說四年前的那一場車禍，奪走蓉蓉的生育能力，所以她才逃離了我？」席懷恩震驚萬分的訝問。

四年來一直令他不能諒解的，就是她一字不留的離開，他氣她嘴上說會永遠愛他，卻走得無聲無息。因此這四年來他改變不和女人接近的作風，開始穿梭在紅粉之間。

是意氣用事，也是想借此忘了有個曾經說愛他，成天黏在他身邊，卻在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時，悄悄然遠走他鄉的小女孩。

他從不對任何人承認她的存在、她的依賴、她的歡顏，一直是他工作的原動力。

即使這些年他的成就非凡，但沒有她在一旁分享，這些成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一直認為她之所以離開，是因為終于弄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不是愛，他一直以為她是因此而離開的。卻萬萬沒想到那場車禍，竟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她因為不能夠生育而決定放棄他，就只為了她不能為他生小孩。

心頭十分難受的閉了閉眼，席懷恩只要想到當時蓉蓉的心里有多痛苦，他的心口就像讓人捅一刀。

在她心里受煎熬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在她身邊陪她一起面對，他甚至不知道她曾經受了這麼大的傷害及痛苦。

「蓉蓉，我的蓉蓉，是我對不起你。」他抱住頭，悲痛的不能自己。

「沒錯，是你對不起她。你一定不知道當她剛到美國的那時候，她每天就是看著你的相片過日子，好幾次夜里我們被她的哭聲吵醒，才知道她因為又夢見你，所以哭得很傷心。」歐文實在不想把這些說出來，但心里忍不住想告訴他蓉蓉對他的情深意重。

席懷恩沒有回話，他一臉受創的神情令歐文也不想再多說責備的話。

「三年前她不知是何緣故，突然對爸爸說她想要成為服裝模特兒，但當時她的身高不到一六○，實在達不到模特兒的標準，當爸爸對她這麼說時，她開始做許多嘗試，努力使自己趕緊達到標準，沒想到短短兩年，她真的長高了七公分，終于勉強的讓爸爸同意讓她加入，而接下來所要接受的培訓課程，就不必我多說了。」歐文緩緩的嘆口氣，往下道︰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讓自己在美國的模特兒界小有名氣，然後對我說，她要回來見你。你一定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震驚，也終于明白她努力成為模特兒，全是為了你，而你——究竟為她做了什麼？」

席懷恩心痛至極的搖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痛恨自己。

當他借著各形各色的女人來忘卻蓉蓉留在他腦里的身影時，她在美國仍然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他。

滿心的悔恨心疼、不忍，全化成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插進他的胸口，令他喘不過氣來，但這些遠不及他對蓉蓉的殘酷無情。

想到蓉蓉的無怨無悔，他是這麼該死的錯待了她，他真的好恨啊……

「你說，你究竟曾經為她做過什麼？」歐文實在氣不過，口氣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我之前錯待了蓉蓉，請你把蓉蓉交給我，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我會用我所有的一切去呵護她。」

「把蓉蓉交給你？不行，我已經決定要通知爸爸來接她回去。」歐文倒是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說。

當蓉蓉還是個健康的正常人時，他不知道要把握；現在蓉蓉瘋了，他要蓉蓉做什麼？

「把她交給我，我是她的席哥哥，我一定可以喚醒她；至于伯父那邊，請你不要讓他知道蓉蓉的情況，你應該知道他的心髒向來不好，不要再讓他操心，我可以把蓉蓉照顧得很好。」他所犯下的錯，所造成的傷害，就由他一人承擔。

再者，他絕對不會再讓蓉蓉離開，即使此時她的記憶里並沒有現在的他的存在，只有她正上高中的席哥哥，但他仍有把握能喚醒她。

「你要我瞞著老大？你以為這種事能瞞得了多久？」歐文可不敢冒這個險。

「瞞一時是一時，總之我要帶蓉蓉回去。」他說著起身走向門口。

「等一下，我沒說要讓你帶走蓉蓉。」歐文馬上追上去。

「你阻止不了我。」他沒有轉身，徑自打開門。

「誰說我阻止不了你。」歐文氣極敗壞地沖到他的身前，擋住他的腳步。「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帶走蓉蓉。再說，蓉蓉同樣不記得你，她一定不會跟你走。」

「你要不要試試看？若是蓉蓉自己願意跟我走，那你是不是就肯放手?」席懷恩不願和他硬踫硬。

歐文很快地同意他的說法，他就不信以自己這幾天和蓉蓉相處的感情，會輸給他這個才冒出來的陌生人。

*********

結果令歐文睜大眼、並大為沮喪的是，蓉蓉真的沒有如他所願的走向他，她反而笑眯眯地跳進席懷恩伸出來的手臂里。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會這樣？蓉蓉她怎會……」歐文十分氣惱的伸手抓著自己的金發。

「你用不著生氣，我是看著蓉蓉長大的人，她小時候的習性，我比你更為了解。」席懷恩反過來安慰大受打擊的歐文。

「你用不著安慰我，席懷恩，我把蓉蓉交給你帶回去，但如果你敢再欺負她，我會要了你的命。」歐文的語氣認真。

「你放心，蓉蓉這個樣子沒有人舍得再惹她傷心。」呂升伸手拍拍歐文的肩，要他放寬心。

「最好是這樣。」

席懷恩輕頷首，便抱著身子很輕的樓曉蓉走出房間。

歐文望著這一幕，突然覺得蓉蓉還是依偎在席懷恩的懷里的表情最幸福。

她即使已不復記憶，但她潛意識仍舊替她作了選擇，是深愛吧！才能讓她毫不遲疑的走向席懷恩。

*********

「呂升，你說得沒錯，我現在很後悔，我錯待了蓉蓉這麼久，現在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坐在車內，望著坐在後車座的蓉蓉，席懷恩的語氣蕭索且自責。

「不要這樣子，懷恩，我明白你心里很難受，但現在自責也沒有用。」呂升不願見好友一臉自責，雖然他是很氣他先前的做法，但氣歸氣，他們還是好友。

「倘若我現在說我這四年來從未忘記蓉蓉，你八成也不會信我。」他苦澀的自諷道，不明白自己何以在這時候說這個。

「不，我相信你。別忘了，我是這四年來惟一看著你由悶葫蘆轉變為公子的人，你的改變是因為蓉蓉的離開，你嘴上不說，不代表我就看不出來。」呂升的表情不再嘻笑，相信這時候任誰也笑不出來。

「太遲了，這時候就算我說我深愛著蓉蓉，恐怕她也听不進去了。」席懷恩狠狠地捶向右側車窗，氣忿自己的醒悟太慢。

呂升對此情況深感無奈，但他卻不再開口多說一些無意義的安慰話。

車內的音樂小小聲的播放著，途中沒有人再說話，因為樓曉蓉在後車座睡得很甜。

席懷恩側身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容，目光不自覺的放柔。

見此狀，呂升心里更是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