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酒肆向來是王公貴族的最愛。
無人打擾的雅座,桌上放著一盅春茶、幾碟瓜果糕餅,就足以讓知交好友閑嗑牙,磨掉好一段時光。
「玄驥,听說你即將與琉璃公主成親,可真有此事?」開口說話的乃慶親王府的二貝勒阿濟格。
說起慶親王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與豫親王兩人的際遇懸殊甚大,那為何慶親王膝下二子還願與玄驥相交,且成為知己呢?
其實這原因說來也簡單,阿濟格之所以與玄驥相交,最主要是看重玄驥貝勒的文學修養。
與他交談可說趣味橫生,不至讓他感到索然無味。
聰明人交聰明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樣一個良師益友,試問,他怎可能因為權勢這點小問題而錯過他呢?
「是好友就別跟我談起此事。」
滿月復經綸之人,難免比別人心高氣傲幾分;想他玄驥貝勒人品與容貌皆屬上上之選,有心成親,只要登高一呼,包管百諾應聲,可偏偏他就是無法自主、身不由己啊!
仔細想想,這情況也真是諷刺。
能晉身為皇室額駙,該是所有王公大臣人人求之不得的天大殊榮,怎可能輪到瓜爾佳氏的子孫身上?
今天若不是外傳琉璃公主貌比東施,若不是她心腸歹毒,性子詭異難以服侍,這份榮耀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玄驥貝勒身上。
想到此,玄驥心里更加欷吁不已。
「哈!看你這又是感嘆又是無奈的表情,想來那謠傳果真不假,不過……」阿濟格話說到此,臉上表情更見神秘,聲音也壓低了許多,「好友你也別過于沮喪,听說倒霉之人可不只你一個。」
「現在的我可說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空去管別人家的閑事!」別人家的閑事他玄驥管不了,也不想管。
「這倒是。」好友都已經自顧不暇了,阿濟格覺得自己實在不宜再對他說東論西,眼前最重要的是幫他出個主意,解決他的難題才是。「對了!皇上此次又無明確下詔賜婚,你若不願意大可以直接拒絕,不是嗎?」
玄驥一雙冷眼橫瞟而過,只因阿濟格的廢話。「你想我能嗎?」若真能,他就不必在此憾恨不已了。
「是不能。」唉!想想這事還真難解決,就連向來自詡聰明絕頂的阿濟格也不由得跟著一起苦惱了起來,「其實娶公主對你家來說也不算壞事,至少那位渾身上下沒啥長處的公主,還能幫你得到你一心所想的權勢與地位,不是嗎?」
「這也許就是這樁婚事唯一的好處了。」就是因為有這好處,所以玄驥才無法拒絕阿瑪的要求,這也是他身為長子的悲哀。
看好友依舊是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阿濟格再替他出了個主意︰「對了!你不是跟四皇子向來私交不錯嗎?改日若有機會,你不妨探探他的口風,也許琉璃公主不如外界所傳那般不堪也說不定。」流言未必可信,謠言止于智者,想弄清楚所有事情真相,除了找上本人外,別無他法。
「探口風?哈!」自家人當然是替自家人說話,這口風還有必要去探嗎?「你想,四阿哥可能會對我說琉璃公主不好嗎?」多此一舉、畫蛇添足的蠢事實在不必去做,真要做了也是枉然,何必呢?
唉!這也不行、那也不通,這下子就連阿濟格這個旁觀者也得跟著他一起愁眉苦臉,長吁短嘆不可了!
就在玄驥與阿濟格陷于苦惱之際,倏然一名男子闖了進來,只听他一開口即大言不慚地道︰
「玄驥貝勒的難題,在下有自信可以幫得上忙。」
听!這話說有多狂妄就有多狂妄!
瞧他年紀輕輕,身子又比一般男子來得縴細弱小,巴掌大的一張臉黑得像木炭般,簡直就是其貌不揚,這樣的一個人,說他有多大能耐,任是誰也不會相信。
當然,玄驥與阿濟格更是不可能把他的話當真。
阿濟格不等玄驥開口,直接一聲冷嗤,臉上淨是不屑,「你這小子也未免太過自大了點,憑你……哼!能幫得上什麼忙?」連向來自認聰明過人的他,都不敢有此自信,這小子有何能耐,膽敢在此大放厥詞!
「你不信我無妨。」反正他今日的目的不是他,管他信還不信,他針對的是另外一個人。「你呢?你可信我?」
「我信或不信,暫且不談。」玄驥心里在乎的不是他的能耐,而是這陌生男子的來歷。「小兄弟若真有心幫我,為何不先表明你的身分與來意?」
會有此疑問,說到底,他終歸是不信任他。
對玄驥的不信任,他只是冷漠一笑,「想知道我的身分與來意?可以!只要他離開,我就說。」年輕狂妄的他一點也不在意惹惱慶親王府的二貝勒,手里的紙扇朝他一指,清楚明白的指出該退場的對象。
「你……」想他阿濟格是什麼身分,怎肯吞下這口怨氣,身子一站正想出手好好教訓這目中無人的狂妄小子……
「稍安勿躁,阿濟格。」玄驥適時勸阻好友發飆的怒火,再暗中以眼神示意請他先行離去。
「算了!我走就是。」既然自己的好友都同意那小子的話了,阿濟格也不好再繼續留在此地自找無趣,索性袖子一甩,悻悻然離去。
看那礙事的第三者已離去,男子不等玄驥招呼,直接往阿濟格方才的位置大方坐下,眼神一瞟,示意他一起坐下。
「現下這里就只剩你我二人,閣下總可以開口把話說清楚了吧?」他就等著看他葫蘆里賣些什麼藥。
是該說話,不過在開口之前,他得先跟他確定一件事,「在下想先听听貝勒爺對琉璃公主的看法。」知曉他的看法後,他方可決定自己能對他坦白多少,又該幫他多少。
劍眉冷淡的一挑,玄驥聰明的听出這黑臉小子在套他話,只是不知他目的何在。
「貌似無鹽,性子難纏,心腸狠毒,壞事做盡。」這些全都是道听涂說,他信或不信姑且不談。
真是難听啊!萬萬沒想到她在外的名聲竟如此不堪,不過……這對他來說倒也算是好事一件。「既然如此,我想玄驥貝勒應該非常不屑娶這位琉璃公主才是。」
「哈哈!」這問題能回答嗎?
說是,乃褻瀆公主的重罪;說不是,又未免太過牽強,玄驥索性狡猾的回個四兩撥千斤的答案︰「時勢所逼,我必須娶。」
聰明!對他的聰明,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倘若沒有所謂的時勢逼迫,你是否依舊願意娶琉璃公主?」
「既是皇上聖諭,豈容玄驥說個不字?」皇命難違,違者罪及九族,這可不是能拿來當玩笑話的。
「錯!」一個字,他說得斷然篤定,自信得好像還知道些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這件婚事全看雙方自願,就是皇上也無法強迫你同意,所以……」話說到此,黑臉少年停頓了會兒,以一雙異常犀利的眼眸直盯著玄驥貝勒不放,跟著勾唇一笑,笑得邪佞且頗富深意,「我倆就干脆點,把話給說白了,其實玄驥貝勒心底是萬分不願娶那壞心狠毒、容貌不堪的琉璃公主,對吧?」
可疑,這小子確實可疑!
「既然小兄弟執意要求我把話說白了,那敢問你呢?」要人坦白,自己卻連名字也不肯吐露,這小子未免也太狂妄霸道了吧!
「我?」今日有問題的是他,干他底事?「我有什麼好說的?」
「有!而且好多,譬如你的名字、你的來歷,還有你幫我的目的何在等等,這些你總該先說清楚,要不我如何信你,如何把話說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道理他該明白才是。
「原來你終究是不信我。」想想,這也難怪,算了!「好吧!你想知道,我說便是。在下世居京城,不是什麼王公貴族,也非官家子弟,只是一介默默無名的生意人,名喚裴蘭。至于想幫你的理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