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作姚麗雯,今年二十三歲,有一個相交近七年的男朋友。
她自認長相普通,可她的男朋友總說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對這句話,她毫不懷疑,只因情人眼中出西施嘛!她長得美不美,完全不關別人的事,最重要的是她的男朋友喜歡就好,不是嗎?
她與她的男朋友高一時就認識了,一路走來還算順利,直到大學畢業,他去當兵,兩人的感情依舊。
他放假的時間,總被她佔得滿滿的,他老是對她說︰「我好愛你,真的好愛好愛,所以我好怕好怕會發生‘兵變’。」
听到這些話時,她總是抿著小嘴微微笑著,故意不回應他的話,故意讓他有點擔心,為的就是讓他心里全是自己,任何女人都無法乘虛而入。
這一日,他終于退伍了,他特地打了通電話給她,要求她今晚過去陪他。
听到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一點也不驚訝,可她就是不肯給他一個確定的答復,故意找理由婉拒他這「特殊」的邀請。
事實上,她早決定要在今晚把自己的一生完全交付給他。
為了這個計劃,她還特別跑了趟百貨公司,買下一套貴得不能再貴的內衣,以及一件性感睡衣,這件睡衣的質料輕薄飄逸,讓她曼妙的身材顯得若隱若現的。
謗據專櫃小姐的說法是——這件睡衣能讓她的男朋友更愛她。
這句話讓她听得心里甜絲絲地,一張小嘴笑得都快合不攏了。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她還洗了個香噴噴的泡泡浴,噴了些香水,再穿上自己剛買來的內衣,還有那件性感睡衣,為了不讓人看出她這身充滿邀請意味的裝扮,她還故意套了件寬松的衣服,然後歡歡喜喜的出門,準備給她的男朋友一個特別的驚喜。
誰知道,驚喜竟然變成了驚訝!
當她用男朋友送給她的鑰匙打開他公寓的大門,往里一探,她看到的是全身赤果的他以及一個妖嬈美麗的女人正在做那件她打算今晚跟他一起做的「事情」。
姚麗雯不知道一般女人踫上這種事情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哭?鬧?還是干脆上前狠狠地甩那個可惡的男人一巴掌?
老實說,這些她全都想做,可不知為何,她一件也沒做,只輕輕的對著床上那兩個被她的出現嚇得愣住的男女開口︰「對不起,打擾了,我馬上就離開,你們繼續。」然後,她把他送給她的鑰匙丟還給他之後,人就這麼怯懦的逃走了。
她不知他是否有出來追她,更不知自己撞倒了多少的路人。
出了公寓的大樓之後,她伸手招來一部計程車,對著司機說︰「請隨便找家飯店讓我下車。」
在這種壓抑不住心里痛楚的時候,姚麗雯在實不想讓自己的爸媽也隨自己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她只想獨自一個人好好的痛哭一場。
她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一般,只想孤獨地、不讓任何人發覺地,靜靜地舌忝舐自己的傷口。
簡單的一句話後,她整個人便崩潰了,再也無法忍受那種被人欺騙、被背叛的痛楚。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她咬著牙,忍住想嚎啕痛哭的沖動,在駕駛座的後方啜泣著,她暗暗的對自己發誓,這輩子她再也不相信任何愛情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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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飯店已經到了,你想下車嗎?」計程車司機小心翼翼的開口。
「哦,謝謝,多少錢?」再次忍住了淚,早已哭紅雙眼的姚麗雯一臉難過的問著。
司機說了個數目,姚麗雯趕緊從自己的手提袋中掏出錢來付賬,然後打開車門下車,抬頭看了看飯店的招牌——愛情大飯店。
又是愛情!這根本就不是她要的,她趕緊轉身攀住計程車的窗戶對著里頭的司機說︰「全台北市就只剩這家飯店嗎?」愛情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場荒唐的笑話,她不想去接近它。
「小姐,相信我,你會需要這家飯店的。」司機一臉神秘的對她說,話落便不再管她,直接把車子開走。
看著那揚長而去的車子,姚麗雯心想︰她會需要它!炳!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笑話歸笑話,她還是走了進去,只因她對那個熱心的司機最後的那句話有些好奇。
進了飯店的大門,她走到櫃台,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登記。
登記完後,她拿了飯店人員交給她的鑰匙,七○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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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姚麗雯喃喃的念著。
仰望夜晚的蒼穹,稀疏的星兒令人心煩。
那皎潔的明月,更讓傷心人覺得刺眼。
為什麼一夕之間,她的世界已然改變,可大自然的一切卻依舊照著正常的軌道在運轉呢?
為何她的悲傷,無人能懂?
為何她滿懷的愁緒,無人能解?
人說一醉解千愁,她卻酒入愁腸愁更愁。
在陽台上的姚麗雯,手拿一杯白蘭地,「哈哈哈!迸有李白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今日有我姚麗雯,同樣舉杯邀明月,卻只有我一人獨飲。」
這是蒼天待她的薄幸,或命運的捉弄?她在心里自問。
有人能給她一個清楚的答案嗎?
就在姚麗雯沉溺于滿懷的惆悵與悲傷之際,突然——
「樓上的小姐,你若覺得自己喝酒太過孤單,就由我陪你暢飲如何?」早已注意她多時的何篤生,听她笑得如此悲戚,話說得如此孤獨淒涼,不由得開了口,就希望能轉移那位小姐的注意,讓她不致過于沉溺在痛苦的情緒之中。
不過他對她絕無歹意,只是很單純的對陌生人付出一點關懷。
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更何況是同居于一個飯店,再加上樓上與樓下的關系,這種緣分得來不易,不是嗎?
听到有人回應她,姚麗雯不由得探頭看他,「你是誰?」醉眼迷蒙的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他是誰?這問題他該回答嗎?看那女人已醉得東倒西歪、站也站不穩的醉態,何篤生省去道出自己真實姓名的麻煩,只對她說︰「我只是一個跟你還算有緣的男人。」
一听到「男人」二字,姚麗雯很直覺的排斥他,「你想與我暢飲?好啊!」她直接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往底下一扔。
鏘的一聲,杯子破碎的聲音隨之響起,之後傳來一陣陣的咒罵聲︰「你這個喝醉酒的女人,你知道你差點砸到我的頭嗎?」好心沒好報,這是何篤生怎麼也想不到的。
「哎呀!才差一點啊?哈哈!看來我真的是喝醉了,所以才沒砸到你的頭,真是抱歉。」
原來樓上那女人是存心的。「當真是最毒婦人心!」何篤生罵了一句,「算了!我也懶得理你這個瘋女人了!」管她是愁是喜,都不關他的事,他何必惹來一身腥呢?
何篤生轉身回房,懶得再理她,他想還是趕緊洗個澡,上床睡覺,養足精神比較好。
姚麗雯看那吵人的「烏鴉」離開,也跟著走進自己的房間。
這時,突然傳來幾聲輕響——
已有五分醉意的姚麗雯,听到敲門聲後也沒多想,直接走向門前,打開門鎖,拉開房門。
出現在她門外的是這家飯店的經理,他臉上噙著一抹客氣的笑容對著她說︰「小姐,恭喜你。」
「恭喜我?」莫名其妙听到人家恭喜她,姚麗雯不悅的拉下臉,「說清楚,喜從何來?」以她現在的遭遇、心情,他跟她道恭喜,無異是種諷刺。
「哦!是這樣的,我們飯店這段時間正在舉辦一項非常特別的活動,那就是從所有住餅的女性顧客中抽出十二名幸運兒。
這十二名幸運兒除了能獲得一雙為她量身訂做的玻璃鞋外,還能讓世界級的預言大師——金未來先生為其預言。」
听到這樣的消息,一般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姚麗雯既不知道,也沒那個興趣知道,可就她個人而言,她的回答是︰「隨便,你們高興就好。」
以她現在的心情來說,「未來」這兩個字對她只有苦澀、只有空泛而已。
「好,那請小姐伸出你的腳,讓師傅替你量一下尺寸好嗎?」飯店經理非常客氣的說著,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
「好啊!有何不可?」姚麗雯大方的伸出自己的腳。
直到師傅量好了她雙腳的尺寸,飯店經理才又開口︰「感謝小姐的配合,祝福你有個好夢,晚安。」
目送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姚麗雯心里感到好笑。
好夢?可能嗎?以她現在的心情,能睡得著就不錯了,哪敢求什麼好夢呢?
難道那位經理不知道——好夢由來最易醒嗎?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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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姚麗雯醒來時,已過了晌午時分。
懊回家了嗎?
若不想讓自己的爸媽擔憂,她確實是該回去了,只是……
她實在沒有把握,以自己現在的心情是否能平靜的面對雙親。
因此,她決定繼續留宿飯店。
不想單獨對著空蕩蕩的飯店房間,姚麗雯決定到飯店的餐廳用餐。
當她踏入餐廳,正準備喚來侍者點餐時,飯店的經理又再次出現,依然客氣的笑著對她說︰「小姐,我正打算上七○一號房,把這雙玻璃鞋送去給你。」話說到此,經理把那雙做好的玻璃鞋擱在地上後,開口說︰「小姐,麻煩你試試看這雙鞋是否合腳?若不合腳,我們會請師傅修改一下。」
本來是沒那個心情的姚麗雯,看他說得那麼誠懇、客氣,也不好拒絕他的請求,只得乖乖伸出腳來試鞋,「還真是訂做的鞋,尺寸適中,穿起來也滿舒服的。」
「那就好,那接下來請小姐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這要求姚麗雯可不贊同。
「去見金未來先生啊!難道小姐已經忘了昨晚我對你解說的一切嗎?」經理一臉訝然的開口,實在搞不懂這位小姐的反應。
「哦!我想起來了,你曾說我還可獲得世界級的預言大師——金未來先生為我所作的預言是吧?」姚麗雯終于想起經理昨夜說的話,只是她的眼眸中依舊不見一絲一毫的興趣。
「對,請小姐跟我來好嗎?」
就因他實在太過客氣、有禮,使得姚麗雯不得不松口答應︰「好吧!」話落,兩人即一前一後往目的地走去。
就在這一刻,一名相貌堂堂的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
再次看到昨晚那個喝醉酒的女人,何篤生不由自主的開口就想喚住她,可一想到她昨晚的態度,他便卻步了。
他想這女人還是少惹為妙,要不還不知道又要替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堡作、工作,他可千萬別忘了自己這次上台北的主要目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閑事還是少管的好。
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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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上好的白蘭地已被她喝得只剩一半,躺在七○一號房間大床上的姚麗雯,眯著一雙醉眼,腦子里浮現的是「你未來的另一半,會是丑時出生的男人。」這個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預言。
倘若那位金先生的預言是真的,那她的另一半就不是那個跟她交往了七年的他了。
七年,好漫長的歲月,一個人有幾個七年可以浪費?
想到此,姚麗雯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翻身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她哭,哭自己浪費了整整七年的時間去培育這段沒有結果的戀情。
她哭,哭他竟然無情的背棄他與她之間的誓言。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曾說,縱然弱水三千,他也只獨飲她這瓢甜美的甘泉,其他女人都無法闖入他的心靈。
而今,言猶在耳,他懷中躺的女人卻竟然不是她。
姚麗雯突然有大笑的沖動,還有種惡心至極的感受。
受不住的她,干脆穿著飯店贈送的那雙玻璃鞋下床,打開飯店房間的落地窗,奔出去大吐特吐。
接著她就像個瘋子一般,爬上了陽台的欄桿,坐在上頭,一雙小腳晃啊晃的。
斑處不勝寒。這句話,姚麗雯直到這時候方才領悟,原來坐在這麼高的地方真的有點冷。
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她搖搖晃晃的正想爬下欄桿,哪知右腳的玻璃鞋因此松月兌。
「哎喲!」
沒有玻璃鞋破碎的聲音,反倒是人痛呼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努力撐開迷蒙的眼,姚麗雯往下一看——
「天啊!小姐,你千萬別動,千萬別想不開啊!」何篤生這次可真的被她給嚇壞了。
他看到那位醉酒的女人就坐在陽台的欄桿上,就怕她會一時想不開,在他的眼前往下一縱,那可就不好玩啦!
「哼,誰想不開啊?」
她忘了自己依舊坐在欄桿上,一臉不屑的對著樓下的那個男人叫著︰「我雖然失戀,但也懂得愛惜自己的生命,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我才不會為了一個臭男人想不開呢!」
何篤生擰起一雙劍眉,抬起頭來仔細端詳住在他樓上的女人,「小姐,你又喝酒了對不對?」
「哇!你好厲害喔!」離這麼遠的距離,他都能知道她喝了酒,真是厲害。「你是不是也是個預言大師?」
「我不是……」話說到此,何篤生突然看見樓上那個女人身子往外傾斜,不由得開口大喊︰「小心!」
晃啊晃的,她往外傾斜的身子又晃了回來。「喂!住樓下的,我覺得你說的話好矛盾喔!又叫我要小心,又說你不是要我小心,你到底是要我小心還是不要小心呢?」
真是混蛋!這女人醉得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而且,再這麼下去,難保她不會真的就這樣跌下來。
為了挽救一場可能會發生的悲劇,何篤生毅然決定……
「小姐,我撿到了你的玻璃鞋,現在我幫你把它送回去好嗎?」
皺了一下眉,姚麗雯突然開口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先告訴我,你的長相好看嗎?」
這是什麼問題,簡直就是牛頭不對馬嘴嘛!
「你為何這麼問?」聰明如他,也想不透這女人為何會突然問他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因為前不久金未來先生預言我將來的另一半會是一個很丑的男人,而現在你又說要幫我把掉下去的玻璃鞋撿上來給我,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成為童話里頭的那個灰姑娘,而你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子了,不是嗎?」
「這跟我們現在談的這個問題有什麼關聯?」不是他的領悟力比別人差,而是這女人的醉言醉語實在很難懂。
「唉!」姚麗雯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無奈的開口︰「你這人還真是笨哪!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想不透,跟你說話讓我覺得很累耶!」
累?他才是那個很累的人好嗎?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何篤生索性回答她說!「你有一雙玻璃鞋,可能會成為童話中的灰姑娘,可是你放心,我再怎麼也不可能變成童話中的那個王子的。」
「嗯,你這麼說也對啦!好吧!既然如此,我允許你把我的玻璃鞋撿上來還我。」
對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根本可以不必理她,可是……唉!算了!就當自己在做好事,救她一命。
「你要我把這只玻璃鞋還你,你總得先幫我開門吧?所以可不可以先請你爬下那個欄桿,先去幫我開門?」
「好啊!我現在就去幫你開門。」
姚麗雯突然砰的一聲往下一跳,讓樓下那個跟她耗了將近一個鐘頭的男人看得心驚膽戰。
「我去幫你開門了喔!你別讓我等太久,知道嗎?」
「知道、知道。」唉!連續兩夜遇見她,他還真是倒霉。
看著手中的玻璃鞋,何篤生暗暗斥責這家愛情飯店,干嗎沒事搞這種無聊噱頭,害得他疲于奔命。
想想,這一切不都是飯店惹的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