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已開始行動?」說話之人五官粗獷,虎背熊腰,身材頎長,渾身散發一股強悍氣勢,還有表露無遺的王者威儀。
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此人絕不簡單。
這人是誰?他名叫楚狂,坦尼國當今的君王,人稱「霸王」。
「是的,霸王,那人確實已開始行動,臣絕不敢胡言亂語,若非正確無誤,臣也不會十萬火急地趕來通知您哪!」
听了這番話,楚狂神情依舊冷靜,深沉的讓人讀不出他的想法。
只見他雙手壓背,站在軍帳口,舉頭遠眺滿天的星斗,以及天邊一輪皎潔的明月。
而對他忠心耿耿的下屬屈著一只腿,跪在他身後的一尺處,頭兒低垂,就怕冒瀆聖顏;在未得到霸王的命令之前,行事向來一絲不苟的齊正軒斷然不敢自作主張地站起身子。
「現在最得他信任的是誰?」這問題是個關鍵,可楚狂卻問得隨便。
「回稟霸王,那人現在的親信是我朝左臣相,藺儒奇。」
「竟然是他?」這答案令他相當驚訝,只見他冷淡的神色起了小小的變化,但在眨眼過後,又立即恢復慣有的冷淡。
幾句對話之後,便是冗長的沉默,四周的氛圍詭譎得令人喘不過氣。
在這段時間里,軍帳中的二人皆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突然,楚狂開口︰「你起來,即刻通知三軍將領,整裝準備出發,回我坦尼。」命令完,楚狂當即邁開長腿,想獨自一人出去走走。
「霸王,臣恭請大王切莫一個人行動,他已派出許多武功高超的死士,就想取您的性命哪。」
「不怕,只要他們有這能力,本王就算真死在他的手上,也可免去一場悲劇,不是嗎?」漫不經心的一個應答,楚狂依舊固執的往前行,就想尋個僻靜之處,好好想想他往後應該怎麼走。
對楚狂忠心耿耿的齊正軒雖不放心,也想派人隨行保護,但沒霸王的允許,他不敢擅自行動,只能趕緊照著霸王方才的吩咐行事──
通知三軍將領,即刻整裝待命。
兄弟為了王位而相互殘殺,這種「天無二日」的爭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直到另一方的消滅才告終結。
這般的王室悲劇,楚狂不是沒听過,可他怎也沒想到這種悲劇竟會發生在他與弟弟楚慶的身上。
想起那多年不見的弟弟楚慶,楚狂不由得想起他們兄弟間曾有過的深厚情誼。
慶弟曾是那麼的憨厚耿直,也衷心的以他這個大哥為榮;而他也從未虧待過自己的弟弟。
對于楚慶,他當真是信任有加。
就因為信任,在他領兵攻佔鄰國的國土之前,他才會毫不猶豫的把整個坦尼國的政權,全交予自己的弟弟楚慶管理。
這幾年下來,善于謀略且帶兵神速的他,早已在鄰近諸國心中,立下霸王的威信,而他旗下所帶領的十萬雄兵更是令人聞風喪膽,有些膽子較小的王者,一听到霸王即將領兵進攻,索性早早棄械,心甘情願成為坦尼國的附屬國。
這般彪炳的戰功本該好好慶賀一番,誰知慶弟竟選在這時掀起內亂,存心與他為敵。
慶弟啊慶弟,大哥該拿你如何?你又為何要背叛我這個大哥?
想他楚狂,向來最討厭的就是背叛他的鼠輩。
對付那種鼠輩,他向來是殺無赦,不曾手軟。
但現今背叛他的竟是自己的親弟弟。
他與他不僅是同母所生,更是坦尼王族僅存的血脈。
就因這割不斷的血緣關系,讓向來殺人不眨眼、紀律分明的楚狂陷入兩難的局面。
為難哪!楚狂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倏忽,听力極為敏銳的楚狂,乍聞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朝著他的方向而來,他當即全身戒備,不動聲色,飛快的縱身一躍,借著茂密的樹蔭遮掩住自己。
他想居高臨下俯瞰來者究竟是誰?會是慶弟派來暗殺他的死士嗎?楚狂屏氣凝神,暗自心忖。
漸漸地,來者露出了真面目──是個娉婷女子。
只見她一身雪白的衣物,腳步輕盈的幾乎不聞足音,若非楚狂听力敏捷,這女子的出現當真教他訝異。
此女是慶弟派來的嗎?楚狂瞧出樹底下那名女子也略懂幾分防身之術,心底不禁懷疑。
「寧可錯殺,絕不錯放」,就因為這樣的想法,楚狂當即飛撲而下,巧妙的擋住女子的去路。
意外出現的男子讓燕無雙小小的一驚,性子冷漠的她,在經過最初的驚訝後,當即鎮定的跨出步伐想越過眼前的男子,繼續往她的目標前進。
楚狂自是不可能放行,一顆心也因眼前女子絕艷的姿容,而浮起一波又一波的躁動。他再度擋住她的去路,「妳是誰?姓啥?叫什麼名字?」
燕無雙不悅的攢起一雙柳眉,水瀅瀅的眸子築起一道防備,她惱,惱怒這男子不只霸道的阻擋了她的去路,問話的口氣更是教人無法忍受。
向來不喜歡說話的燕無雙,也不跟他起沖突,干脆提氣縱身,就想從他的頭頂掠過。
她一動,楚狂也跟著移動,更是迅速的攔住她的去路,還一把將她的身軀箝制于樹干與他的雙臂之間。
「回答本王,妳姓啥?叫什麼名字?又是誰派妳來的?」
懊回答嗎?燕無雙攢眉思忖,現在的情況對她相當不利。
這男人不但自稱本王,還問她是誰派她來的,這般毫無道理的問題。
為了澄清自己的身分,也為了趕緊擺月兌這男人的糾纏,燕無雙隨即回答︰
「我就只是我,到這樹林里就只是單純的采集藥草,遇見你這王,可純屬意外。」
這就是實情,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她無權干涉他,同樣的他也沒那個道理對她耍蠻力。
銳眼一瞇,楚狂對她的回答相當的不滿意,不過他倒是滿欽佩這女人的膽量。
普通人,不要說女人,就是堂堂一個七尺之軀的大男人見著了他,就算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也會被他的氣勢給震懾得不敢不听從他的命令。而眼前這個女人的反應卻是這般的異于常人。
就因為她的特殊,讓楚狂更加執著的不肯放手,只手一箝,他故意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顎,「別再讓本王問第三次,現在就回答本王妳姓啥叫什麼名字,還有妳說妳是到這樹林來采集藥草的,為何不見妳身上有任何藥草?」
他把她給弄痛了,更可惡的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其實她要擺月兌這男人根本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只要從她系于腰間的錦囊掏出少許的藥粉,便可把他迷暈,到時候她想走,還有誰攔得住她?
無奈的是,她不能這麼做,因為她曾在已逝世的義父面前允下承諾。
人不傷她,她便不可隨意傷人,一個醫者,能救人也能害人,她若無緣無故傷了一個人,就得出手救一個人,這樣才能功過相抵。
這就是義父去世之前,硬要她許下的承諾,也因這個承諾,才使得她無法動手月兌困。
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燕無雙只得選擇妥協。「小女子名喚燕無雙,至于我所采集的藥草就在此。」為了證實自己的話,她還掏出藏于袖袍內的幾株藥草,讓他親眼看過。
「燕無雙,絕艷無雙,真是人如其名。」瞅著那張嫵媚嬌麗的臉蛋,楚狂竟有些心猿意馬,心里竟升起一個霸道且強烈的念頭。
他是個王,是當今世上四強之一的坦尼君王,更是個人人聞風喪膽的霸王,只要是他想要的,還沒有他要不到的人、事、物。
就因這狂妄蠻橫的念頭,楚狂緩緩的欺近她,對準她的紅唇,就想……
燕無雙一看這男人竟如此無恥,當即全神戒備,手中的袖劍更是蓄勢待發,只要他敢對她胡來,她就一劍刺穿他的心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破空而來的聲音突然響起,耳朵特別敏銳的楚狂,身影一閃,在最緊急的時刻,避開那枝足以索命的箭矢。
一心只顧著防備陌生男子侵犯的燕無雙,根本無心注意到那枝疾射而來的箭矢。
擋在她面前的他僥幸逃開,她便成為無辜的代罪羔羊。
在最驚險的時刻,她雖避開了要害部位,可還是硬生生的吃下那一箭。
「該死!妳受傷了。」六個字方落,楚狂人已消失無蹤,追捕那名敢用暗箭傷人的鼠輩去了。
一見那個糾纏著她不放的人已離去,燕無雙也急著趕緊閃身走人,無奈……
猛然席來的暈眩再加上全身乏力的感覺,卻讓她寸步難行。
從自己身體的感覺來看,燕無雙斷定那只箭矢上一定沾有劇毒。
自幼習醫的燕無雙,不只醫術超群,對于毒藥也頗為了解,而她現在中的這種劇毒,若換到一般人的身上,肯定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斃命。
了解這劇毒的厲害,燕無雙立刻拿起隨身攜帶的銀針,先封住傷口周邊的穴道,再拿出方才打算用來對付那男人的袖劍,把傷口割開,當場放血自療。
就在燕無雙忙著自療的當兒,楚狂也已踅回,他一看到她的手臂流下黑色血漬,不由得驚訝問道︰「箭矢上有毒?妳無恙否?」
本就不喜與人交談的燕無雙,根本不予理會,徑自忙著放出毒血,等黑色液體流光,才掏出隨身攜帶的驅毒藥粉,在手臂處撒了些許,再用巾帕裹住傷處。
在自療的這段過程,燕無雙對身旁的他,可說是完全漠視,更習慣的保持沉默。
得不到她回應的楚狂,雖然心里對她有幾分氣惱,可一想到她是因為自己而受傷,故而不得不寬容眼前這一而再、再而三激怒他的大膽女子。
傷口一包扎妥當的燕無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很自然的轉身就想走,無奈一只鐵臂倏然擋住她的去路,逼得她不得不按捺滿腔的不悅,轉眸橫瞟那擋她去路的男子,「箭矢上確實有毒,而且還是神仙也難以挽救的劇毒,而我之所以能夠幸免,那是因為我的身子對于毒這種致命武器,本就有幾分的抵抗力。」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煩,她給了他方才所問的答案。
她已給了答案,他不該再為難她才是。
先前不放她走,是因為懷疑她的身分,可現在經過事實的證明,她確實無辜。
既已知她是無辜的,他就該放行才是,可楚狂就是不想也不願。
他不想放行的原因,除了她美麗的外表,更因她那極冷的性子。
別人喜歡玩火自焚,他楚狂就喜歡「玩冰自凍」,也就是說,他要定她了!
心中主意一定,楚狂當即出手將她攔腰抱起,長腳一跨,就想把這女人逮回軍營,再一起返回坦尼國。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燕無雙小小吃了一驚,待驚訝過後,她也不急著掙扎。
只因她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她知曉以力抗力,是絕對無法讓自己月兌困的。
她沉聲︰「放開我。」頗有幾分的警示,暗中更是蓄勢待發,隨身攜帶的銀針她已然緊握在手。
「休想!」楚狂說得極為霸道,強勢得讓人無任何置喙的余地。
好!這是你自找的。
燕無雙手上的銀針當即扎入他的昏穴,不到眨眼,昂藏的七尺之軀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倒地不起。
而被他抱在懷中的燕無雙,乘機翻身一躍,在緊要關頭月兌離他的懷抱,縴細的白色身影有如羽毛一般,輕盈裊裊的迎風而立。
雙手壓背,燕無雙張著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低頭俯瞰已然昏厥于地的男子,喃喃自語︰「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話落,她當即轉身,毫不眷顧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仔細想想,今天她的運氣還真是不佳,遇上一個狂悍霸道的男子已屬不幸,無端再替他捱上一箭,更是倒楣得過分。
此時此刻,燕無雙衷心期盼,就希望自己與那蠻橫霸道的男子永無再見之期,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只是……她的心為何會隱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呢?
眼看天已經大亮,霸王卻遲遲未歸。
忠心耿耿的齊正軒,心情越發焦慮。
霸王的武功,齊正軒自是清楚,一般人想傷他,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但……倘若對方使計、抑或是用毒,那可真教人難以防範。
這一想,齊正軒再也等不下去,腳步一跨,就急著調兵遣將,趕緊尋人去。
意外的,他才剛踏出主帳,就看見自己的主子平安歸來。
「霸王,您沒事,太好了!您在外的這段時間,微臣好擔心您的安危哪。」
「啐!普天之下,有何事情能難得倒本王,你這擔心根本就是多余。」這話一落,楚狂不由得想起被那女人暗算的糗事,當即有些惱怒的走回自己的軍帳。
亦步亦趨跟在楚狂身後的齊正軒,態度恭謹的開口︰「霸王,三軍業已整裝完畢,就等霸王您的一聲令下,我們便可立即出發。」
「且慢。」遭到那女人暗算,楚狂有些惱羞成怒,暗自發誓非逮著她不可。「本王改變心意了,暫時就駐軍于此,等到恰當時機再行出發。」
「霸王,您……」跟在霸王身邊已有多年的齊正軒,還是第一次看霸王如此反復無常、朝令夕改,不禁起了疑惑。
「怎麼?你現在可是在質疑本王的命令?」為掩飾自己的失常,楚狂故意冷聲恫嚇。
「不,臣不敢,臣這就馬上下去傳達您的旨意。」齊正軒誠惶誠恐的跪安後,當即走出軍帳,急著向三軍傳達臨時更改的諭令。
「本王累了,你們也全都退下吧。」只想獨自一人好好想想的楚狂,不只冷言轟退眾將,更喝令所有在他身邊守衛的兵士們退下。
直待整個軍帳僅存他一人,他立即攏緊雙眉,把前不久在樹林里發生的事情回想一遍。
從那女人所采取的手段,以及自療傷口的舉止來看,那名叫燕無雙的女子該是個精通醫術的女大夫。
再瞧她身上的穿著,還有說話的語調,楚狂斷定她必然不是坦尼的子民。
那她究竟來自何處?府中是否尚有其他親人?所采集的藥草,又做何用途?
對于她如謎樣的身世來歷,楚狂感到好奇,更下定決心,非把她的一切弄個清楚不可。
眼前的問題是,他不知自己是否還會再與她巧遇。
若要主動搜尋,他知道的線索又太少。
毫無目標的搜尋,也只是徒費工夫罷了。
突然,他腦中靈機一動,主動搜尋既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不如來個「守株待兔」。
他相信,那女人既然習慣在那林子里找尋她所要的藥草,那她再出現在那里的機率,相對的也就增加了。
只要他多費些時日,多費點工夫,他就不信自己會沒有報仇雪恥的機會。
等著吧!燕無雙。
本王發誓定要把妳今日加諸于本王身上的恥辱,以雙倍的代價向妳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