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無花 第6章(1)

在玉開誠的嚴密監督下,無花給玉玨明做了復查。

「很遺憾!」她把檢查結果遞給院長,「如果您還有疑問的話,可考慮帶他去別的醫院檢查!」

玉開誠半晌沒法吭聲。

無花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放心,這不是絕癥。假以時日您還是能抱到孫子的!」

「假以時日是多久?」

「樂觀的話一兩年,或許三五年。」

玉開誠的苦瓜臉更苦了,「那不樂觀呢?」

玉玨明面色凝重地走出手術室,抬手抹去額上冒的冷汗。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小手術,他居然心不在焉差點釀成大錯,好在發現得早,及時挽救回來,否則他這玉典第一刀的聲譽恐怕就要毀于一旦了!

怎會這樣?不過是老爹逼他從此要奉那女人的話為圭臬半句不得違抗而已,有必要心亂至此嗎?不,他煩什麼?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

「玉醫師,」甜美的護士正向他微笑,「你的朋友周先生在辦公室等你!」

他愣了愣,周丹臣?不是說要跟我絕交嗎?怎麼又跑來?看來我這朋友在他心中的地位蠻重要的嘛!總算撥開一絲陰霾,他笑著走進辦公室,朝立在桌前熟悉的背影重重拍一掌,「臭小子,你怎麼還在人世呀?」

周丹臣猛地回頭,眼里充滿濃濃的怒意。

「喂,干嗎擺這種臉色?我沒欠你錢吧?」

「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周丹臣仿佛和他有深仇大恨,一伸手揪住他的領口怒吼,「你怎麼可以那樣糟蹋她?」

「我糟蹋誰了?」玉玨明莫名其妙。

「無花!」周丹臣揪住他的脖子使勁搖晃,幾乎把他勒斃,「你怎麼可以把她當成奴隸般使喚?她是人,她有尊嚴你知不知道?尤其最可怕的是你居然半夜就那樣把她丟在竹林里,你有沒有責任心?你是不是男人?」

玉玨明終于明白他的怒火因何而來,一使勁掙月兌他的手退後一步,也是暴跳如雷地吼︰「我對她要有什麼責任心?她的小孩根本與我無關!」

周丹臣更氣得頭頂冒煙,「你怎麼知道與你無關?如果她那晚真的被強暴了你也說與你無關嗎?」

玉玨明拍著桌子吼得更大聲︰「我當然知道!我那晚一直守在竹林外等巡邏隊發現她了才離開,她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強暴!我不知道她小孩從哪來的,總之想要栽贓給我就是做夢!」

周丹臣一听這話倒安靜下來,側頭咀嚼著他的話︰「你守在竹林外等巡邏隊來了再走?這麼說你還有心保護她嘍?看來你還算不上禽獸不如!」

玉玨明側開頭,面上出現一絲難得的尷尬,「什麼保護?我哪有閑心保護她?我不過是不想給她機會找我麻煩罷了!」

周丹臣大方地擺了手,「算了,不管是保護還是出于其他什麼目的,總之,你還不算無藥可救!」

「什麼意思?」玉玨明疑惑地皺起眉。忽然電話鈴響,他瞪了滿臉詭異的周丹臣一眼,伸手抓起電話,「喂?」

周丹臣耳尖地听到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是無花的,立即湊過頭來听。

「你如果有空的話請過來一下,我幫你開了些藥!」

玉玨明推開周丹臣討厭的大腦袋,冷冰冰地拒絕︰「我沒空!」

「那我叫護士送去給你!」

叫人送的話豈非全院都知道他的毛病了?「不用!」他趕緊大叫,「先放你那,我自己會去拿!」

「什麼藥?這麼神秘?」周丹臣大感興趣。

「跟你無關!」玉玨明放下電話怒瞪他,「沒事就快滾!」

「跟我無關?」他轉轉眼球,「那就跟她有關嘍?我問她去!」轉身就往外走。

「不準!」玉玨明跳起來勒住他的脖子,「你敢再去找她問東問西我就殺人滅口!」

「老朋友,不想我去問東問西那就自己跟我招供!」

「唉!」他嘆一口氣松開手撐住桌子。這事雖然難以啟齒,但老朋友之間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哈哈?」沒想到周丹臣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听了之後竟是這種反應,「天哪!枉我還把你捧為超級蟲蟲冠軍,可沒想到你居然這樣塌我的台!嗚嗚,我苦心創辦的《愛心》這下背上胡編亂造欺騙讀者的罪名豈不是要倒閉了?」

玉家。

爸爸媽媽跟兒子一天到晚不回家,女乃女乃獨守空屋守了三天,終于動怒了,「兒子和兒媳婦到底怎麼回事?上星期還跟我一起著急催乖孫結婚,這幾天怎麼就不見動靜了?還一個兩個躲著我都在搞什麼鬼?不行,現在就打電話召他們回來,我老太婆今晚非得發發威不可,不然等進棺材那天都抱不到重孫!」

說發威就發威,簡直是地動山搖風雲變色。于是在好不容易哄女乃女乃入睡後,玉氏夫婦拖著兒子進書房召開緊急會議。

「怎麼辦?」玉開誠愁眉苦臉向老婆求救。

「我怎麼知道?」玉夫人瞅瞅斜靠在窗台一臉事不關己的兒子,「你該問他才對!」

玉玨明只覺可笑,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就只是給玉家傳宗接代嗎?世界上的人口已經夠多的了,可為什麼老人家還要給苟延殘喘的地球增加負擔?爸媽也真是的,生不了就生不了,領養幾個不就得了?還順便做了好事。干嗎非得擺出一副如喪考妣的臉?

「兒子,你倒是給句話呀!」玉夫人不滿地道。

「女乃女乃不就是想要個小孩嗎?」他滿不在乎地撇撇嘴,「孤兒院多的是!」

「不是隨便哪個小孩就能作數,女乃女乃只想要咱們玉家血統的親生骨肉!」

玉玨明皺眉不語,許久忽地腦中靈光一閃,「呀,我想起來了!當年讀大二時,醫大附屬醫院組織部分男生去捐精,我也有份。如果幸運的話,」他想起周丹臣曾說過的話,不由扯扯嘴角諷刺地笑,「說不定某條流落在外的精蟲已經修煉成人形了!」

「真的?」玉夫人立即兩眼放光地跳了起來,「太好了!我們趕緊去查,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找到那孩子!」

「不過,」玉玨明又冷下臉潑涼水,「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當年捐精時除了要檢查身體外還做了智商測驗,我抱著惡作劇的心理故意給了一個弱智分數。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小孩太蠢吧?所以,」他聳聳肩,「那份精子可能早被醫院給處理掉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玉開誠聞言氣急敗壞。

玉夫人倒仍舊信心十足,「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明天我親自出發去找我們的親孫子!」

玉玨明冷笑著搖頭,根本不對這事抱任何希望。

尋孫之路是艱辛的。根據精子庫的規定,捐精者的身份必須嚴格保密。但這難不倒玉夫人,出示一張由玉典醫院院長蓋章的公文,資料便輕松到手。然而根據另一條規定,為避免出現近親通婚的情況,凡本地人所捐精子必須與外地醫院進行庫存交換,于是玉夫人又馬不停蹄地坐上飛機趕往遙遠的海濱之城。

第三天,玉開誠在辦公室接到夫人激動得語無倫次的電話,「我的天哪,簡直不敢相信!你猜猜是誰?」

「什麼是誰?」

「我孫子啊!不是不是,是我孫子的媽呀!你快猜是誰?」

「你找到了?找到孫子了?」這下輪到玉開誠語無倫次,「天哪!太好了!你見到他沒有?是男孩女孩?幾歲了?長得漂亮不?在哪里?」

「停!」玉夫人大喝一聲制止老公大串的發問,然後便神神秘秘地詭笑起來,「我告訴你,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呵呵!」

十樓,男性疾病防治中心。

院長十分溫柔地敲開主任辦公室的門,笑容可掬地朝內招呼︰「無花啊,真是辛苦你了!」

晴天霹靂,無花震驚得無以復加,「什麼?玉玨明是我兒子的親生父親?」

「千真萬確!」玉開誠把老婆傳真過來的數據拿給她看,「這是不是當年醫生拿給你的隱去身份的資料?」

無花仔細看了看,「沒錯!」身高體重健康狀況等等這些都算了,但那超低的智商決不會出現在另一份數據上。

「再看這個!」玉開誠又拿出另一份印有捐精者身份的完整數據。姓名一欄赫然填著「玉玨明」三字。

「還有疑問嗎?」

一陣昏眩襲來,無花兩眼發黑搖搖欲墜。定了定神,她輕聲問︰「為什麼他的智商分數會這麼低?」

「玨明說這是個惡作劇。」玉開誠搓著手心虛地解釋。

無花閉上眼,輕輕搖頭,「不,這不是惡作劇,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橙子以外的任何女人生下他的孩子!」而她卻偏偏是個異數。

忽地她圓瞪雙目,仿若猛然驚醒,厲聲喝問︰「你想干什麼?」

一見那母雞護小雞的眼神,玉開誠嚇得兩手亂擺,「冷靜冷靜,我不是來跟你搶孩子的,坐下來坐下來,有話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她把他往外推,渾然忘了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您請回吧!」

玉開誠趕緊大喊︰「我可以答應任何條件!」「轟」的一聲,門在身後大力合上。

無花閉上眼,靠著門慢慢滑坐到地,仍未從震驚中清醒。無明,她的兒子,她全部的一切,竟然會是他的骨肉?老天究竟在開什麼玩笑?不,這不可能!世上怎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巧合?這是個笑話!呵呵!

她慢慢站起身,拼命咧著嘴傻笑,目光落在那份資料上,「玉玨明」三個字觸目驚心,「哈哈!」她笑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趕快一把抓起資料「刷刷」扯成碎片往身後的廢紙簍一丟。好了,這下眼不見為淨。

她無力地跌坐椅中,慢慢讓僵硬的嘴角回復正常。

天!這是為什麼?難道又是另一場噩夢?

她忽地抓起電話,「周丹臣,你現在有沒有空?」

「如果你請喝酒的話,我隨時有空!」周丹臣開著玩笑。

「好,請你喝酒!」

听出她的認真,周丹臣愣了一下,隨即斂去笑聲,「一個六歲男孩的母親邀男人喝酒似乎不是件好事,你會帶壞明明的!」

她苦苦地道︰「只怕過不了幾天,我就再沒有機會做他的母親了!」

野人吧。

周丹臣給無花叫了一杯杜松子酒。

「好苦!」她放下杯子,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再苦也不比你的心苦。」他接過杯子,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說吧!」

「他出現了,他來搶明明了,他一定會不擇手段把明明從我身邊帶走、把我打回一無所有的原形!你說,我該怎麼辦?」她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