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惡劣關系 第六章

逍遙自在又快活地騎著九○CC的摩托車,梅絕招一路愉快地哼著歌,簡直快樂得不得了。打從昨天打敗了葉君武那狂妄小子之後,她的心情一直high到現在,只差沒當眾狂笑出聲。

終于親手教訓了那不知好歹的囂張鬼,她連作夢也想偷笑!打敗賊窩里的山寨頭頭之後,離她降服整個高三良班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一邊得意地想著,梅絕招將車子停進教師車棚。當她甫踏進教學大樓的玄關之際--

一個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的家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欺近梅絕招身側。梅絕招佯裝不曾察覺,卻悄悄擺好了防衛的姿勢。

倏地,那個神秘人士忽地撲上前,大喊一聲︰

「絕招!早安……嗚啊!」

那位仁兄還來不及把話說完,當下被梅絕招迅捷地朝他奮力一踹,鬼哭神號地抱著下月復部又叫又跳!

「武哥!」

阿得從牆角竄出來,慌慌張張地攙起被梅絕招踢得倒臥在地的人。「武哥!你沒事吧?」

「武哥?」

梅絕招莫名其妙地復述一次,納悶地望向被她踹到的不明人士--

「你是……葉君武?」

「痛死我了……哎唷!」

地板上,葉君武蜷成蝦米狀,哀號個沒完。「妳干什麼?我是來向妳道早安的呀!妳竟然那麼狠,竟這樣給我踢下去……」

「我哪知道是你呀。」梅絕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你干嘛沒事跑來跟我說早安?你短路呀!」

不是說「仇敵相見,分外眼紅」嗎?怎麼這葉君武還會想來跟她打招呼?

「我……好心被雷親啊!」葉君武申吟一聲,又可憐兮兮地號叫起來︰「唉唷喂啊,痛死我了,妳這女人有夠狠!」

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葉君武的鬼叫終于挑起梅絕招的一絲絲同情心。

「喂,真的很痛嗎?」

「廢話!」葉君武咆哮完,又繼續申吟︰「唉喲!一定瘀血了,搞不好還會腫起來……」

「那……我替你揉一揉好了。」這可是最大極限,要不然,送他一塊正光金絲膏貼貼算了。

「……妳想揉嗎?」葉君武顏面扭曲的表情突然恢復正常,然後,開始咧著嘴笑,而且笑得非常吊詭,「好啊,讓妳揉一揉,我一定會復原。」

梅絕招斜著眼上下打量葉君武邪惡的神情。嘖!這人的表情怪怪的,看起來好……婬邪。

「我到底是踢到你的哪里啊?」不問問不行,事情好像不怎麼對勁。

葉君武不懷好意地笑著。「就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器官啊。」

梅絕招瞇眼。「肝?」

拔不好,人生就是黑白的,這應該就是最重要的了嘛!「要不然我買一打愛肝送你好了。」

「不……是!」葉君武直接挑明了講︰「就是用來傳宗接代的『那個』啦!」

「呃?!」

終于會過意來的梅絕招嘴巴張成O字形。「我踢到你『那里』?」

「對!」葉君武得意洋洋地宣告著,「妳不是要來替我揉揉嗎?來呀,我等妳……」

葉君武話音未落,梅絕招另一記重拳又落在他臉上,當下把他打得倒地不起。

「下流!」

梅絕招怒火高張地撇下這句話之後,蹬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喂!妳站住呀!萬一我被妳踢得不能人道怎麼辦?我要妳負責任……不要跑啊!」

葉君武笑哈哈地大聲嚷嚷,不顧頰上剛形成的瘀青,對著梅絕招的背影猛笑。

「武哥啊,你又怪怪的了……」阿得好難過。唉,經過了一夜的冷卻,怎麼武哥的腦袋還是一樣不對勁?

「不懂就不要吵,怎麼?沒看見我在泡馬子嗎?」葉君武推了推阿得的頭,老氣橫秋地教訓道。

「泡……馬子?」阿得呆呆地復述一次,腦筋轉不過來,「馬子……是指梅老師嗎?」

「廢話!要不然這里還有其它女的嗎?」葉君武挑挑眉,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阿得的表情好像看到生猛野獸一樣驚駭。「武哥,你不是很討厭梅老師嗎?而且你還說過,你要讓她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那是昨天的事。過去種種,猶如昨日死,不懂嗎?」葉君武一面往教室走去,一面大聲地喊著︰「今日種種,猶如今日生!所以我現在開始追她也不遲,哈哈哈!」

「……」

無言以對的阿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掙扎半晌,只得乖乖跟上葉君武的步子。

武哥對女人的品味真的怪得沒話說。人家梅老師還常常修理他耶,武哥他……該不會是被殘害上了癮吧?

原來武哥喜歡人家這樣對他。那那那……武哥可能還喜歡蠟燭、皮鞭,鐵鏈噢!可怕……

打個哆嗦,阿得決定今後與葉君武保持安全距離,以免被他感染到怪怪的癖好。

真是!一大早就踫上亂七八糟的事,觸霉頭!

梅絕招臭著一張臉收拾教科書,準備到高三良上她今天的第一節課。

一想到剛才葉君武調戲她的死樣子她就嘔!雖然是她有錯在先,踹傷了他的命根子,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呀!那不知廉恥的小子竟還敢叫她「呼呼」他的「那里」……

有夠下流!

下回要是葉君武又敢招惹她,她一定干脆把他閹了,免得這家伙的邪惡基因遺害人間,殘害無辜婦女同胞。

一面憤恨交加地想著,梅絕招已經走到高三良班的教室門口,她不假思索地推開門,正要踏進去,卻冷不防被堵在門口的葉君武嚇到!

「嚇!」這怪胎又想干嘛?

葉君武故作優雅地斜倚在門邊,曖昧挑逗的眼神害得梅絕招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絕招,早啊。」葉君武伸手輕輕一撥額前的頭發,對著梅絕招拋去一個微笑。

梅絕招頓時一陣戰栗。唉唷,笑得這麼惡心?

「神經病!回去坐好,上課了。」懶得理會這不像正常人的怪家伙,梅絕招索性一把推開他,徑自走到講桌旁,準備上課。

「不急不急!」葉君武眼見梅絕招就要開始上課,當下從窗台那兒端來一杯水,必恭必敬地呈上她面前,「來,先喝點水,才不會口干舌燥喔。」

「喝水?!」梅絕招愈來愈迷惑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惡劣沒品的渾球不但一早就主動向她道早安,現在還奉茶?

「對啊對啊!這是我特地買來的南極冰山特級礦泉水,常喝對身體很好喔!」猛獻殷勤的葉君武只差沒搖尾巴示好了。

梅絕招看看葉君武,再看看手上的水,突然拿出一支原子筆,在水杯里面攪來攪去。

葉君武不明就里地瞪著她怪異的動作。「妳在干嘛?」

「檢查里面有沒有水母還是水猴之類的生物。」梅絕招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小子突然對她那麼好,肯定沒安好心眼。大抵是偷放,什麼稀奇古怪的浮游生物,讓她喝下去之後,病得死去活來。

「妳無聊喔!我是真的要請妳喝水啦。」被誤會的葉君武急得直跳腳。

「我不信。」梅絕招拿開原子筆,還是一臉懷疑,「那你是不是加了氫酸鉀?要毒死我,嗯?」

「我沒有哇!」葉君武委屈得要命。難得對女人體貼一點,卻被講得像金田一里面預謀殺人的凶手。

他好冤枉……「要不然我自己喝掉,證明我的清白!」

氣極的他一把奪過梅絕招手上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看!我還活著!我根本沒下毒!」

梅絕招瞪了他半晌。「好,沒下毒就好。麻煩回座位,我要小考了。」

「……喔。」搞了大半天,梅絕招一點也不領情,弄得他好像白痴一樣。

葉君武悶悶不樂地踱回座位上。唉,出師不利,第一天展開攻勢,就踫了一頭包,好淒慘……

不過,他絕對不會被打倒!就算被拒絕千萬次,也決計動搖不了他堅定的決心!

拖著疲勞的身軀,梅絕招抱著一迭考卷,搖搖晃晃地踏進家門。

「喲,老四,妳去打仗啦?怎麼一臉快死了的樣子?」

梅快招一邊把茄子切塊扔到鍋里悶熱,一面轉向臉色慘白的梅絕招。

「我是快死了。」梅絕招苦哈哈地回答。

今天果真是她的大凶日!一太早被無聊的葉君武騷擾個沒完,後來還站在導師辦公室外面對她猛笑、爬到窗戶上大唱情歌,惹得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凶神惡煞地對她扔來不友善的眼光。

被那些老師瞪對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癢。不過,那些老師真的很奇怪,葉君武才是罪魁禍首耶!怎麼沒有老師試圖把葉君武踢出辦公室,一個個都擺出視若無睹的姿態?

讓她疲勞的,其實就只有一個人--不要懷疑,就是葉君武先生。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男生糾纏,偏偏這葉君武活像打不死的蒼蠅,怎麼趕都趕不走,老在她身邊打轉繞圈圈。她氣不過,干脆劈頭給他狠狠「巴」下去,沒想到,這怪人不但沒生氣,還笑得很肉麻地揉揉臉,笑著對她頻送秋波,還說了一句--

「感覺不錯,再來一次。」

梅絕招真的被他嚇著了。怎麼回事?難不成她招惹到一個變態?

她曾有連續跟人打斗的紀錄,事後也不覺得疲勞,但今天這麼折騰下來,她卻覺得自己快癱瘓了。

「要不要替妳檢查一下?照照胃鏡,然後檢查一下子宮頸有沒有長瘤……」梅招弟很沒誠意地建議道。

「不好笑。」梅絕招臉拉得長長的。

「好啦,開飯了,老大、老四,盛飯喔!」梅快招將菜端到餐桌上,打點餐具。

「唷,今天怎麼是妳煮飯啊?老二跑哪去了?」梅絕招納悶道。

梅快招比比書房的方向。「她還蹲在那里呢。不要去吵她喔,她在門口貼了一張『內有惡人,生人勿近』,好像是被編輯搞瘋了吧。」

「可憐。」梅招弟不太同情地撇撇嘴,舉箸夾起盤中的菜肴,端詳半天,很懷疑地望向梅快招--

「老三,這團黑黑的東西是啥?」

「燒烤茄子啊,妳看不出來嗎?」梅快招老大不高興地應道。

「是看不出來。」梅招弟嘆氣,「半個鐘頭前,我看它還不是這個樣子啊。」

「不要以貌取茄喔,很好吃的耶!」梅快招好言相勸,希望可以引誘老大把那團黑不溜丟的東西吞掉。

「都焦了,還能吃嗎?會致癌的。」梅招弟把那團烏七抹黑的茄子扔回盤子里,開始數著飯粒進食。

「妳很難伺候耶!我辛辛苦苦下廚燒菜,妳還嫌東嫌西!」梅快招備感侮辱地一拍餐桌,大吼。

梅招弟瞟一眼桌上一盤盤又黑又爛的菜肴。「果然是『燒』菜啊。」不管是菠菜還是茄子,都被燒得難以辨識。

梅快招氣得七竅生煙。「好!妳就不要動我煮的菜!老四,妳把菜全部吃光,讓這不知惜福的人看看!」

「呃,真的要這麼做嗎?」梅絕招笑得很勉強,心里卻開始盤算要吞多少胃藥才能拯救可能會穿孔的胃。

「廢話!」梅快招干脆把菜都推到梅絕招面前,「吃啊!快吃!我照著食譜作的耶!」

「喔。」梅絕招乖巧地點頭,只想把那些害人的食譜全燒了,以泄心頭之恨。

「來,吃這個,很有營養喔,妳去上課那麼累,要好好補一下。」梅快招殷勤地夾起一坨東西,往梅絕招的碗里放。

「嗯,老三,我可不可以很冒昧地問妳一句,這是什麼?」梅絕招強忍胃袋翻攪的痛苦,戒慎恐懼地問道。

「三、杯、雞。」梅快招心情惡劣地回答。

「喔呵呵,對喔,我怎麼沒看出來呢?」梅絕招干笑兩聲掩飾心虛,把那團跟木炭沒兩樣的雞肉撥到一邊。

「這樣好了,我先喝個湯……」起碼湯看來不像泥巴,喝了應該不會出人命。

原先瀕臨爆發的梅快招在听見這句話後,當下又變得笑容可掬,熱心地替梅絕招舀湯,「有眼光,這鍋湯聞起來很香是吧!蓮子排骨湯,我炖了很久喔。」

梅絕招瞪著在湯里飄來飄去的蓮子,心一橫,屏著氣一口灌進嘴里。不料,她才剛想吞下湯汁,猛地一陣苦味鑽進喉間,害她差點把湯噴出去--

「呸!這這這……湯怎麼是苦的?」

「苦的?」

梅快招不敢相信地舀起一勺,咂咂嘴喝下之後,也露出扭曲的表情。

「哇,好苦!怎麼搞的?我明明照著食譜煮出來的呀!」

在一旁看風涼的梅招弟終于看下下去了。「老三,妳有沒有先把蓮子去心?」

梅快招楞楞地呆在原地。「有這個必要嗎?蓮子不是丟下去炖就可以了?」

「被妳打敗了。」梅招弟不敢置信地搖頭,「蓮子的心是苦的啊,妳連這個都不知道?」

「……」梅快招不敢作聲,只是很不好意思地點頭。

「喔,受不了!」

最大受害者--梅絕招終于忍無可忍地咆哮出聲,從冰箱里抓起果汁開始漱口--

「我的天啊!老三,妳何苦這樣虐待我?」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梅快招愈說愈小聲。

「我要……咕嚕咕嚕……吃飯啦……咕嚕咕嚕……肚子好餓……」梅絕招一面漱口,一面抱怨。

梅招弟啼笑皆非地看看眼前情勢,終于提出良心的建議︰

「我出去買便當,省得大家餓死。」

「我要雞腿飯……咕嚕咕嚕……加鹵蛋……」梅絕招不忘說明菜單。

「好啦。」梅招弟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唔,老大,桌上那些菜怎麼處理啊?」梅快招終于承認她的菜難以下咽,可是要扔掉又太可惜……

梅招弟頭也不回地應道︰

「我滿討厭隔壁張老頭家養的沙皮狗,不但老對著我亂吠,還在我車子輪胎上面尿尿,把妳的菜拿去給牠吃,毒死牠好了。」

「……」

經過一段坎坷的歷程,梅絕招總算填飽了胃,坐在書桌前批改高三良班的歷史考卷。

可嘆她是個地位低下的實習老師,還得跨科幫其它老師改考卷。一開始所有人對她乖張的行徑忌憚三分,日子一久,想起她真實的身分是個實習老師後,便爭先恐後地派差事給她。要不是這些考卷與三良有關,她才不想沒事找事……

才改了幾張,她就覺得頭昏腦脹。這些小表的字怎麼一個比一個丑?還要拿放大鏡才能分辨出糾結成一團的筆畫。再這麼下去,她一定不到三十歲就老花眼,外加亂視青光眼白內障!

愈改愈火大,恨不得把這些活了一把年紀、字卻寫得像女乃娃一般扭曲的家伙抓起來練字。正當她心浮氣躁地改到葉君武的考卷之際……

梅絕招楞了三秒,揉揉自己的眼楮。她該不會是眼花了吧?

再用力看一眼,梅絕招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沒看錯。葉君武這渾小子真的寫了這種狗屁答案!

「葉、君、武!」

梅絕招第一百零六次詛咒葉君武。她明天一定要親手斃了這混帳!

第一百零七次詛咒姓葉的混蛋!

一大早在教師辦公室里,梅絕招口里叼著油亮亮的燒餅,邊訕訕然地向找上門來的地理老師陪笑,心底開始歇斯底里地用力叫罵。

「這是貴班學生的考卷……我覺得這位同學的求學態度欠佳,所以特地把考卷拿來給妳過目,希望妳可以指導一下這位同學。」方怡德客氣地笑著,將一張涂改得亂七八糟的考卷遞給梅絕招。

梅絕招一臉歉意地接過考卷,一面道歉︰「不好意思,我班上的學生就是貪玩了一點,讓方老師費心了……呃?!」定楮一瞧,考卷上鬼畫符般的涂寫,她嘴邊的燒餅差點摔落。

好……好你個葉君武!被絕!被屌!

「麻煩梅老師處理了。」發現梅絕招殺氣正熾,方怡德識相地閃人。

一路氣勢洶洶地飆到教學區,梅絕招不斷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沸騰的情緒平靜下來。

「我是老師,不可以隨便體罰,要用愛的教育感化頑劣的學生……」

從樓下默念到樓上,在她認為自己的情緒已經鎮定下來之後,才跨著大步走向高三良班門口。豈料才剛踏上五樓,她立刻瞧見不怕死的葉君武又自命風流地斜靠在門邊等她。

「……你想干嘛?」梅絕招壓抑地問道。要忍耐、要忍耐、要忍耐,要忍耐……

「不干嘛,只是想看看妳。」葉君武瀟灑地笑笑,從背後拿出一朵紅玫瑰,湊到梅絕招眼前,「艷紅的玫瑰,象征著我愛情的熾烈。美麗的人兒啊,這朵玫瑰的芬芳不及妳發香的萬分之一。」

「……」快爆發的梅絕招瞪他一眼,還在默念︰不可以發火、不可以發火、不可以……

「親愛的,收下它吧。」葉君武以為梅絕招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便徑自拉起她的手,把玫瑰塞進她掌中--

「媽的,我受不了了!」

終于抓狂的梅絕招怒吼一聲,反抓住葉君武的手腕,猛力往後一折!

「嗚啊……」痛痛痛!痛死他了!

葉君武當下慘叫出聲,臉上的五官全擠在一起,又叫又跳地甩著手--

「痛死了!妳干嘛這樣對我?」

「我不喜歡你送的花。」梅絕招冷冷說道。

「那我下次改送別的嘛!妳怎麼這麼生氣啊?」葉君武痛得連眼淚都迸了出來,卻不忘問清楚佳人喜歡的是哪種花,「妳喜歡什麼花?下次我訂一打送妳好了……」

「白菊花。」梅絕招面無表情地回答。

「啊?妳怎麼喜歡這種觸霉頭的花?送妳白菊花,不大好吧?」

梅絕招皮笑肉不笑地瞄瞄葉君武--

「放心,我不會自己收著,我會拿去插在你墳前。」

「我……墳前?我還沒死耶!怎麼……」

「還沒死,不過快了。」梅絕招緊握雙拳,在葉君武來不及閃躲之時,狠狠揮出一記右勾拳,把葉君武打飛出去!

「我要親手了斷你的生命!」梅絕招火冒三丈地說完,從皮包里掏出折迭式狼牙棒--還是自制的--奮力往葉君武腦門揮去!

「不要哇!」葉君武面無血色地險險閃過,心髒嚇得差點跳出來,「妳怎麼隨身帶這種危險的東西?違反槍炮彈藥管制法啊!」

「我這是用來對付的!怎樣?不行嗎?!」梅絕招一面回答,一面追著葉君武,在教室里團團轉。

「要對付,妳何必帶武器?妳本身就是一個活動凶器啊!」要是被那狼牙棒砸到,不死也剩下半條命!

葉君武跑著跑著,不忘繼續抗議︰「喂!現在都嘛提倡愛的教育,妳怎麼可以追殺學生?!」

「這叫震撼教育!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不能用人話溝通的妖獸,懂嗎?!」梅絕招抓準葉君武說話的空檔,使勁往他腦門劈去--

「殺人啦!」

葉君武大叫一聲,連忙舉手抓住就要砍下來的狼牙棒,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妳瘋了是不是?!拿狼牙棒砍人?會鬧出人命的耶!」

「吵什麼?!我就是要斃了你!」梅絕招放棄被抓住的狼牙棒,改用腳往葉君武的「重要器官」踹去。

「住手啊!妳不要亂踢,萬一我媽抱不到孫子,我就抓妳回去交差!」

情急之下,葉君武猛地吼出這句話,果真讓梅絕招停下動作。

「那好。」梅絕招邪邪一笑,稍微抬高腳,「那我改踹別的地方,你就沒意見了吧?」

「啊?不是這樣啦!妳……嗚啊!會痛耶!住手……」

騷動了好一陣子後,凶性大發的梅絕招才被班上同學制止,架到講桌上面執行教師義務--講課。

「痛死我了!」坐回位子的葉君武還在抱著肚子申吟。

「痛死最好!」梅絕招瞪他一眼,連一絲憐憫之情都不屑施舍。

葉君武仔細觀察梅絕招充滿火藥味的表情。「喂,妳今天脾氣特別不好耶,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砰」地一聲,一個板擦不偏不倚地擊中葉君武一開一合的嘴巴。

「請你吃早餐,味道不錯吧?」梅絕招冷眼睨著一嘴巴粉筆灰的葉君武。

「妳真的很過分喔!」葉君武一忍再忍的牛脾氣終于爆發,「干嘛一大早就追打我?我又哪里惹到妳了?」

「沒有嗎?」梅絕招冷笑,抽出歷史考卷,挑出葉君武的,「我問你,你有沒有好好寫完這張考卷?」

「呃,這個嘛……」葉君武開始支支吾吾。事實上,他寫到一半就陪周公泡茶去,在半夢半醒間寫出來的答案,想必也不會太象樣,「考爛就算啦,大不了下次用功一點嘛。」

「沒那麼簡單!」梅絕招伸手把葉君武招來講桌前,氣呼呼地指著一道填充題︰「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你寫這什麼鳥答案!」

「這題啊?」葉君武接過考卷,開始念題目︰「黃帝建都有熊,請類推寫出以下人物建都的地點。堯、舜分別在何處建都?」

「嗯哼。」梅絕招瞥一眼葉君武,卻發現他完全沒有反省的樣子,「你還不知悔改?不覺得你寫的答案簡直可恥到了極點嗎?」

「會嗎?」葉君武下解地歪歪頭,「還好啊,不過是這兩格填充都錯掉了嘛。」

「……你!」梅絕招一把搶過考卷,氣不打一處來地指著葉君武的答案大吼︰「你看看你填了什麼答案!黃帝建都有熊,堯建都『有獅子』?舜建都『有老虎』?」

「不對嗎?」

葉君武疑惑地眨眼。題目不是說要類推?「既然黃帝建都的地方叫有熊,那堯舜一定都滿類似的……不是有獅子有老虎,難道是有白鯨有鴕鳥嗎?」

氣得差點血管進裂,梅絕招勉強壓抑將葉君武肢解的沖動,不斷地吩咐自己︰要冷靜、鎮定、不可以沖動、要有耐心……

掏出剛剛方怡德交給她的考卷,扔到葉君武手上。「那這張考卷又是怎樣?」

「這是?」

葉君武擰著眉,研究掌上那張被捏爛的考卷。「哦,前天地理周考的考卷。」

「不錯嘛,你還記得。」梅絕招挖苦道,伸手指出一個被紅筆畫了大圈圈的答案格,「你要不要說明一下,這麼有創意的答案是怎麼掰出來的?」

葉君武搔搔頭。「題目是德國第一大港的名稱嘛。」

「嗯哼。」梅絕招斜眼睨著一臉無辜的葉君武,「那你又寫了啥答案?」

葉君武支支吾吾地猶豫片刻,才語氣謙卑地回答︰「其實我真的對答案有一點印象說,我就記得有個『堡』字,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到是什麼堡,所以啊,我……」

「所以你就寫『大亨堡』?!」

梅絕招氣得七竅生煙。「好,你厲害,什麼不寫,給我寫大亨堡?那你覺得蒲燒鰻魚堡怎麼樣?」

葉君武歪著頭,認真地思考片刻。「不錯啊,滿好吃的。」

「誰問你好不好吃!」梅絕招一時間只感覺血液逆流,唰唰唰全沖上腦袋,「你有沒有常識啊?有哪個地方的地名會叫大亨堡?你干嘛不寫卡啦雞腿堡還是一九九吃到飽?」

「……我沒想到耶。」全然忽視梅絕招口中的嘲諷,葉君武低頭為自己思考上的缺失懺悔。

「我……我會被你氣死!」梅絕招氣得朝葉君武那顆大頭狠狠敲下去!「听好了,把歐洲地圖給我畫出來,跟周記一起交過來給我,敢遲交試試看,我會讓你痛不欲生,咱們等著瞧!」

憎惡地死命瞪住葉君武,梅絕招懷著一肚子怒氣,跺著腳離開高三良班的教室。

「噢,痛死我了!」

陽台上,葉君武一面唉唉叫,一面動也不動地讓阿得替他擦藥。

「武哥,沒事不要再去招惹梅老師了,你看你被修理得都是傷。」阿得替葉君武大大小小的傷口擦碘酒消毒,一面提出良心的建議。

「甘之如飴啊。」葉君武又露出陶醉到極點的夢幻微笑,「你不覺得這種女人還滿有意思的嗎?多有勁啊!」不像其它沒個性的女人,叫她向東就不敢向西,每天只會露出清「蠢」的笑容,看了就膩。

武哥對女人的口味果然不怎麼尋常!阿得吞了吞口水,有點好奇地問道︰

「那,武哥,你是不是滿喜歡皮鞭、蠟燭啊?」

「嗯?」葉君武還暈陶陶地緬懷著梅絕招生氣時紅通通的臉蛋,沒听清楚。

「沒事。」還是不要問好了,要不然武哥惱羞成怒,搞不好會拿他出氣。「對了,武哥,你怎麼會寫那麼奇怪的答案啊?難怪梅老師生氣。」就算不懂也不要亂猜啊,還猜得那麼智障。

「會很奇怪嗎?」葉君武不解。「要不然答案是什麼?」

阿得搖頭嘆氣。「堯建都平陽,舜建都蒲阪啦。」還有德國第一大港是漢堡。

本來他也沒記住的說,托武哥今天要的一場白痴,讓他記憶深刻,想忘掉也難。

「是喔,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葉君武訕笑半晌,吁口氣,躺在地上看天空。

「我果然不是念書的料,從以前就是這樣,現在還是沒變。」

「那,武哥,你為什麼又跑來念高三?想考大學嗎?」阿得好奇地問道。武哥今年也快三十了吧?這麼老了還想重拾書本,值得敬佩。

「還以為我真的喜歡念書啊?」葉君武翻個身,眼光飄向遙遠的彼處。

「要不然呢?」好不容易都活到不用上課的年歲了,還爬回來自找麻煩,不是愛念書,又是為啥?

「我是要查……算了。」葉君武話說到一半,又急急收回,「問那麼多干嘛?小表,專心念書吧,再混下去鐵定落榜。」

說到這個,阿得的臉當下皺成一團。「我早就不奢望有大學可念了。我媽說過,要是我沒考上,就送我去機車行當學徒。」

「也不差啊。」葉君武點頭,「總是有個一技之長,人生的發展不會只有單行道。上不了大學又不會死,大不了換個方向再沖刺嘛。」

「武哥,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話最感動人?」阿得熱淚盈眶。全天下的人都因為他功課爛就瞧不起他,連他媽媽都不敢承認自己兒子的功課奇爛無比,才死命關說讓他進了這所私立名校,不料卻還是被學校流放到爛班,過著自生自滅的日子。

可是武哥卻鼓勵他好好努力耶!好感動,嗚……

「是嗎?」葉君武不以為然。抓出塞在口袋里的考卷,很專心地察看上頭寫錯的部份。「真的錯了一堆,難怪她會這麼火。」梅絕招一定以擁有他這個程度其差無比的學生為恥。

「她?」阿得揩揩眼淚,不甚了解地問道。

「梅絕招啦。」

「喔,原來你在說今天被老師海扁的事喔。」阿得恍然大悟的表情,引來葉君武不悅的怒目相視。他也從口袋里拿出折成四方型的考卷,在葉君武眼前攤開,「可是我也考得很爛啊,她怎麼沒有找我算帳?」

「……對耶。」葉君武湊過頭去,發現阿得也才考了三十五分,只高出他兩分。怎麼阿得就沒慘遭凌虐?

「不只如此喔,發考卷的時候,梅老師還要我再加油一點耶,還用那種很溫柔、很溫柔的口氣喔。」阿得繪聲繪影地描述著。

「真的?」葉君武簡直不平衡到了極點。不公平呀!只差兩分,卻從天堂差到阿鼻地獄最底層去了。

「我不信!考卷拿來給我看!」偏不信邪的葉君武一把奪過阿得的考卷,開始研究阿得為什麼待遇比他好上那麼一大截。

「武哥,我想哦,可能是因為我的答案比較正常,所以梅老師覺得我有念書,就不罵我了。」假使他也像武哥一樣,寫什麼有獅子、有老虎的,恐怕今天被扁得鼻青臉腫的,就不止武哥一個人。

「……有道理。」葉君武頹喪地放下考卷,一臉哀怨,「我是真的完全沒念書啦,可是我回家還要處理幫里的事情,哪來的時間研究古人家里有獅子還是有貓頭鷹?」

抓緊機會,阿得當下又狗腿起來--

「當然啦,武哥事業那麼大,怎麼有機會踫這些沒意義的教科書?」

甩也不甩阿得的奉承,葉君武自顧自地翻找抱上陽台來的一堆教科書。「喂,地理課本借一下。」

「武哥,我這里有地理圖集啦,借你。」阿得匆忙從塞了一堆廢紙的書包里挖出一本皺巴巴的地圖集,遞到葉君武面前。

「唉。」哀怨地嘆息一聲,葉君武接過地圖集,翻找歐洲疆域。

「武哥,你怎麼在嘆氣啊?是不是紙不夠好?我給你換一張。」阿得在一旁謙卑地提議道。

「跟紙沒有關系啦。」葉君武煩悶地蹙著眉,「我連歐洲是圓是扁都搞不清楚,還叫我畫?麻煩死了!」

「要不我幫你畫吧?」阿得自願奉獻犧牲。

葉君武的眼楮當下一亮。「好啊……不,還是算了。」

「沒關系啦,武哥,我很願意為你服務。」阿得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貌。

「不行。」葉君武忍痛揮揮手,「我要自己畫才會有誠意啊,表示我對她的忠誠。」

「……是這樣嗎?」阿得面露懷疑之色,他可不覺得梅老師會這麼想。

「沒錯。」葉君武莊嚴肅穆地點頭,隨即抓起一把色筆,埋頭在白紙上涂鴉,「等我畫完送過去,她一定會很感動……靠!什麼東西在抖?」大腿上好像有個東西在亂竄,害他的歐洲地圖海岸線瞬間崎嶇險峻。

「武哥,手機啦!」阿得好心提醒。武哥真是奇怪,泰半時間英明神勇,有時候卻滿短路的。

「喔。」葉君武不耐煩地彈開色筆,掏出口袋里震動不休的手機接听,「喂?嗯,在學校……什麼?我馬上過去,你先聯絡幾個人準備準備!」

切斷電話,葉君武的態度從方才的稚氣倔強,轉瞬間變為冷硬剛強。

「什麼事啊武哥?」阿得小太監似地在一旁偷顱葉君武難解的表情。

是黑道火並?還是場子被抄?條子找碴?好刺激喔!從以前他就喜歡看古惑仔系列電影,動輒幾百人互砍的畫面真是太壯觀了……不知道武哥願不願意帶他去開開眼界?

葉君武沒答腔,沉默思索片刻,將桌上那張長相詭異的地圖一把塞到阿得胸前。

「幫我交給梅絕招。」

「嗄?」

阿得錯愕地目送葉君武推開陽台鐵門、走下樓梯。他的鉛筆、教科書都還散落在原地,人卻已遠遠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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