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吃定你 第二章

「這是什麼東西!」

方夢芃還在茶水室里清洗煮咖啡豆的小兵子,就听到辦公室里傳來一聲威震山河的怒吼。

「哪個豬腦袋的!」又是一聲天搖地動的怒罵。

方夢芃急急忙忙放下手邊的器物跑了出去,突然地驚愕地煞住腳步!

「黑社會!」她倒退了兩步……難道真給龔媽媽說中了?

怎麼那天那個「大哥」不放過她,今天還找上門來,老大不客氣地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

看來她真的是惹上麻煩了!

「大哥,你……」方夢芃想請他離開,但他嚴厲的眼射向她。

「什麼大哥!叫我耿先生!」

「是,耿先生,請你離開好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工作,何況那天也不是我撞了你……」

「你在作什麼白日夢!這是我的公司、我的辦公室,該滾蛋的是你!」耿辰宇一掌拍向桌子,拍得桌上一整杯熱氣滾沸的咖啡豆都跳了起來。

「你的公司……你不是……」黑社會這三個字方夢芃硬生生地嚥了下去,重新浮上她心頭的是……董事長三個字。

「你是──董事長?」方夢芃張大了嘴巴,董事長不都是老頭子嗎?怎麼會是個青年俊杰?而且還是──他!

雹辰宇昂起下巴,沒有回答,自始至終也沒有正眼瞧她,只冷冷地哼了聲。

「你這個新來的,還真是天才。叫什麼名字?」

新來的……「天才」。是指她嗎?

方夢芃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他如此稱呼她。「我叫方夢芃。」

「請你把這東西拿走。」耿辰宇不耐的指著桌上那整整一杯煮熟冒煙的咖啡豆,四天沒來公司,他桌上正有一大堆的文件等著他過目簽名,他才沒空去理會這個女人。

「你不吃嗎?」

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女秘書竟是今年以來最白痴、最離譜的一個。

「不吃。」耿辰宇埋首公文,一臉冷漠,這女人不僅笨,還可能精神不正常,居然煮了一整杯的咖啡豆叫他吃,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等會兒要人事部再換人就是了。

「可是,沉先生說你喜歡吃煮過的咖啡豆。」不是嗎?方夢芃真是納悶。

「哪一個沉先生?」耿辰宇嗤然。

「人……」方夢芃欲言又止,見這個黑……不,是董事長脾氣像是挺不好,她怎好說出是人事部的沉先生,沉先生人不錯,弄得不好,沉先生說不定會被炒魷魚,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但她也真是一頭霧水,難道是她沒把咖啡豆煮熟嗎?

「如果你不喜歡,我再煮過好不好?」

雹辰宇緩緩的、緩緩的抬起頭,盯向她,他不知該笑,還是該痛罵她一頓,但在此時他才真正仔仔細細正眼看她。

方夢芃被他銳利的眼光,看得緊張兮兮、精神緊繃,白皙的小臉顯得無辜而蒼白。

「我……曾……在哪里見過你嗎?」耿辰宇思忖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方夢芃不敢否認,也不敢承認。

最後,耿辰宇想起了什麼似的點點頭,英氣逼人的五官霎時嚴厲駭人。

「醫院門口……」

「是……」方夢芃小小聲的答。

突然他直撥了桌上的對講機。

「你好。」是沉先生的聲音。

「沉主任,今後征人,精神狀態也要列入考量。」耿辰宇咆哮著,斷然下令。

「是,是,是……」

沉先生還是個不停,耿辰宇就按下中止通話鍵。

「去會計部領薪水。」耿辰宇手一揮短促的說,接下來他就頭也不抬的批公文。

許久他見身邊的人不動,連睥睨她一眼都覺得費事,直接不客氣地說!「去啊!」

「可是……可是一個月還沒到啊!」方夢芃不明所以地說。

要他忍受這個精神異常的女人一個月,他不發瘋才怪!

尤其她那張瓜子臉,那麼酷似……令他無法忍受。「你明天不用來了!」

「明天,明天是星期二,不是星期日啊?」方夢芃又問,還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

終于耿辰宇火山爆發了,他怒極地朝她吼。「明天,後天,大後天,今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方夢芃又看見了他既冷酷又火爆的目光,也不知為何她覺得全身虛月兌,也許是一連好幾晚為了照顧父親沒睡好,也許是她又被這個人嚇著了,她居然感到搖搖欲墜,感到眼前一片灰暗,再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當夢芃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里,手上正吊著點滴,窗外已是夕陽西斜。

「你醒了?」一位陌生的美麗女子守在她病床前,她身邊有一位高挑又帥氣,表情卻十分嚴謹的男士,他們都穿著公司制服,而且那男子她見過,那天在醫院門口,他就跟在耿辰宇身後。

方夢芃見到那女子名牌上寫著──董事長特助耿諾秋,原來她就是董事長的妹妹。

此刻方夢芃的心有說不出的忐忑及絕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該如何回去面對父親,還不到一天的光景,她昨日的承諾就已成夢幻泡影。

「你現在覺得怎樣了?」耿諾秋間。

「我……唉!」方夢芃嘆了口氣,眼底湧出淚來。

這時耿諾秋的行動電話響了,她對方夢芃鼓勵地一笑,拿起電話。「喂。」

「她醒了,沒事了,是,董事長。」

很快的她收了線,對她說!「是董事長來電,你突然昏倒在他面前,嚇著他了。」

嚇著他?她方夢芃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嚇到那位壞脾氣的董事長。

「你知道嗎?你的樣子長得真像一個人。」

她本來就是「一個人」,難道會是一只貓嗎?方夢芃失意地低垂眼眸。

雹諾秋沒多說什麼,只用研究的眼光看著方夢芃,又接著說!「如果你想待在他身邊工作,那麼你會比任何人都辛苦,因為你真的有點像……」

方夢芃此時什麼話都听不進,反正她已經被掃地出門了。

「但有時我也弄不明白他,他竟決定留下你……」耿諾秋愛莫能助地說著。

方夢芃睜大了眼楮,激動得掙扎著起身,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董事長哪有要留下我,他說今天、後天、大後天都不想見到我,而且他很兇很兇的說了。」

雹諾秋同情方夢芃的委屈,她和她身邊的男子似乎是心有戚戚焉地互望一眼,驀然她莞爾一笑,親切地扶著方夢芃躺下。

「他很兇嗎?」

「是的。」

雹諾秋思考著什麼,聳聳肩。「董事長的壞脾氣是出了名的,特別是對女性。但他是口硬心軟,你不必太介意。」

「你說他要留下我……是真的嗎?為什麼?」方夢芃燃起一線生機,卻又不敢輕易相信。

「也許他知道你得賺錢供養病中的父親。」

「董事長怎麼會知道呢?」方夢芃十分驚訝,突然對那位董事長充滿感謝,但她怎麼樣地無法將他怒意鼎沸的尊容和慈悲心腸聯想在一起。

「對他而言,要知道些什麼並不難。」耿諾秋微笑著。

「那麼,我明天可以再回去工作嗎?」方夢芃問。

「當然,如果你身體健康的話,就是明天了。」

「我很健康的,真的。」方夢芃又起身,想證明自己是真的沒事。

「好好,我知道的,你就明天上班吧,但是……」

「但是什麼?」方夢芃擔心的問。

「你得學著煮好他的咖啡……」耿諾秋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身邊的男子也刻意垂下眼眸,掩飾笑意。

「你不會的都可以問我,但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好嗎?」耿諾秋笑著。

「是。」方夢芃看著耿諾秋優雅的擦拭笑出淚來的眼角,也跟著微笑,她根本不知自己原來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知道自己可以擁有這一份工作,那對她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

一早方夢芃很有精神的來到公司,耿諾秋教她如何使用磨豆機及咖啡壺,終于她也可以煮好一杯像樣的咖啡,把咖啡端上董事長的辦公桌。

學會了之後,她才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難怪昨天會惹得董事長那樣生氣了,他一定以為她愚弄了他,但她真的是無心之過啊!

「耿小姐,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方夢芃主動的問。

雹諾秋贊許地笑了笑。「你可以叫我諾秋。」

「諾秋。」夢芃打心底尊重且信賴和氣友善的她。

「來吧!我詳細的告訴你一些工作流程。」耿諾秋取來一疊書信,整理好一堆傳真。

「是。」方夢芃不僅虛心的學習,還拿出筆記簿記下。

「一天的開始,你得處理董事長的書信,包括前一日的傳真,再向他報告他一天的行事流程,所有流程你必須在前一天輸入電腦中,瞧,這是我前一天輸入的,今天他必須在上午十點會見富聯俱樂部的王總,討論計劃中富堯的山坡地開發案,富聯是我們公司的產業之一……」

「是。」

「你要特別記住他在星期三下午都不開會,星期六或日到富聯打高爾夫……還有電話接給董事長前都需經過過濾……」

「是。」

只要耿諾秋說什麼,方夢芃都以積極認真的態度回應。

雹諾秋發現自己對這個方夢芃還頗有好感。

她雖不精明,還有些迷糊,卻還不算太笨。

而且長得白白淨淨、溫溫柔柔的,看上去年輕而詩意,令人很……舒服。

她有個奇妙的女性直覺,她覺得這個方夢芃身上散發著不可多得的純潔特質,她這份天生的優點,也許就是忍受她那位董事長大哥權威跋扈壞脾氣的利器。

她有個感覺,也許方夢芃可以比以前的女秘書都待得久,也許她就要可以卸任且輕松的去度假了。

算算大哥上任董事長五年,自從第一任秘書余慧心走後,三年來換了三十多位女秘書,也真是個「天數」了。

如果不是大哥對女秘書挑剔過度,換秘書像在換鞋,又何需她這個特助呢?

也許大哥是把對余慧心的恨意化成不滿,全發洩給後任的秘書小姐了。

雹諾秋突然有個特別的想法。

不妨就試試方夢芃三天,如果三天過後她過得了關,那表示有希望,如果真不行,那只有快刀斬亂麻……

雹諾秋當機立斷。「唉呀!……」

「諾秋,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想回家休息,我剛才交代你的,你都知道了嗎?」

「我都知道了。」

「那麼,我先走了。」

「諾秋……」方夢芃來不及挽留耿諾秋,耿諾秋已拎起她的公事包,匆匆離去了。

方夢芃有些無助感,但這是她的工作,她怎能處處想著依賴人家呢!

她要自立自強,要勇往直前,要突破萬難!

「首先是書信和傳真處理……今天是星期二,上午十點董事長要會見富聯的王總,再來是……」方夢芃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在電腦鍵盤上模索著,專注地把董事長行事流程列印出來。

她太專心,所以沒有看見正開門、走進辦公室的耿辰宇。

直到她覺得頭頂上罩著一片陰影,她才本能的抬起頭。

「發什麼呆?」耿辰宇低沉的聲音,一點也不和氣。

「董……董事長早安。」

方夢芃連忙站了起來,對耿辰宇一鞠躬,她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像只受驚的兔子,一不小心弄得椅子往後仰,額頭也直僕電腦螢幕。

對于她前僕後仰道早安的方式,耿辰宇皺起濃眉。

方夢芃知道自己又出差錯了,她趕緊扶起椅子回過身,卻一個不小心手壓在電腦鍵盤上,倏忽之間螢幕上的字全不見了!

「糟了!全不見了!」她著急的模索著螢幕,一時間感到天崩地裂,緊張得手發抖,恐懼蔓延她的全身,在她的筋骨里亂竄。

她肯定自己這次一定會被轟出去,完了,他繞過來了……

方夢芃閉上雙眼,等待耿辰宇用怒吼來轟炸她,但她等了十秒,只听見鍵盤的聲音,她張開眼,看見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敲在鍵盤上,不久資料全回到螢幕上了。

「謝謝你!」方夢芃不會掩飾情緒,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全寫在臉上。

她正慶幸董事長沒有罵她,董事長就瞪向她來。

「耿諾秋呢?」耿辰宇對她的笨拙嗤之以鼻。

「諾秋她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哦!」有這種事?她竟能讓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在這里胡搞,安心地離去?

「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事嗎?」耿辰宇十分懷疑。

「我知道啊。」方夢芃很有自信地點頭。

「那……開始工作吧。」耿辰宇根本不予信任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方夢芃當然沒有懈怠,她速讀了傳真及書信,做成報告書,也列印出今天的行事例,她像個專業的女秘書捧著資料走向老板。

「董事長。」她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嗯。」耿辰宇從文件堆里抬頭。

「我想……」她又接觸到他很不友善的眼光,她試圖讓自己在這樣「威嚴」的目光下鎮定,可是她卻像只驚弓之鳥不住的顫抖。

「想怎樣?」耿辰宇蹙緊眉頭,發現她在發抖。

「我想向你報告一些事。」

「說吧。」他丟開手中的筆,端起桌上的咖啡,躺進舒服柔軟的椅背喝著咖啡。

「是。今天……是星期二……」方夢芃緊張過頭,居然口吃了起來。

「廢話。」耿辰宇低斥。

眼看著董事長對自己似乎是極端的不信任,方夢芃更慌亂,連聲音都發起抖,困難重重的報告著手中的資料。

「你到底在報告些什麼!」耿辰宇重重的放下空杯子,這咖啡不難喝,但她變調的聲音卻令人倒足胃口。

「給我擱著,我自己看。」

方夢芃無言的領受他五雷轟頂,怒氣沸騰的責備,她像個受挫的小學生,放下不及格的成績單,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沒有哭,只是氣自己那麼差勁,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難道他就真的那麼令人駭怕嗎?

在他如閃電的目光下,她就是無法不驚慌、不犯錯。

不,她得克服,但如何克服,總不能帶著眼罩上班吧。

這時桌上的電話嘟嘟的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維,她深呼吸接起電話,平穩的詢問來電者。「請稍候。」她沒忘了諾秋交代的,得先過濾電話。

「董事長,富聯王總的電話。」

「接過來。」耿辰宇邊看行事表邊說。

「是。」方夢芃拉起電話線。「董事長,電話線不夠長。」

雹辰宇側過頭,嚴肅的表情在一時間幾乎瓦解,他居然氣得想大笑!但他更想做的是馬上把這天字第一號的笨女人給轟出去。

可是,破天荒的,他居然饒恕了她說的蠢話。

「按下電話左下角的紅色鍵。」

「是。」方夢芃照做了,董事長桌上的電話按著響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電話是這樣轉接的,自己的工作能力真的是──有待加強。

一早來電還真不少,方夢芃忙著過濾電話,忙著打字,忙著傳真,忙著忙著,她忘了已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方夢芃。」

「是,董事長。」對于他頭也不抬的傳喚,方夢芃漸漸感到自在,一來可以避免被「電死」,一來可以解除心理障礙。

「十二點了。」

「請問有什麼指示。」

「泡面。」

「是。」負責董事長的飲食也是她的工作之一,沉先生交代過了。

她旋即「奉旨」行事,進到茶水室,打開冰箱看到琳瑯滿目的各式泡面,才想到自己也饑腸轆轆,頭也有點發暈。

她有準備一片土司在背包里,為了看緊自己的荷包,三餐只好從簡,她每餐只吃一片土司果月復,而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堅持到月底領薪水。

她打開碗裝泡面,撒好調味料,壓下熱水瓶,熱水讓泡面的香味四溢,也讓她肚子咕咕叫,她一不留神,竟把沸騰的熱水灑在自己手上。

「啊!」她慘叫一聲。

「笨蛋!」辦公室里的耿辰宇听見了,他低咒一聲,極度不耐煩的放下工作大步走進茶水室,他的高大使斗大的空間在一瞬間似乎變小了。

「怎麼回事?」

「沒什麼,沒什麼……」方夢芃把自己紅腫脹痛的手藏在背後,希望息事寧人,但耿辰宇看到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受傷的手從背後拉了出來。

雹辰宇瞇起眼楮,不客氣的盯著她手上的水泡。

「你怎麼笨到連自己的手也給煮了。」他慍火上升地責備,同時不忘迅速的將她的手拉到水龍頭下,淋上大量的冷水。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連迭聲的道歉。此刻她也不知自己對不起的究竟是自己的手,還是耽誤了他吃飯的時間。

而他的手勁可真大,她細瘦的手腕在他的大手掌握之下就像縹緲無依的楊柳條。

她眼看著他的手也跟著淋濕了,又說了句︰「對不起。」

「你可不可以機伶一點。」耿辰宇鎮重地警告。

「我……」她不想說自己也想努力做好,但她沒有勇氣說,因為她似乎什麼都做得不太好,只好又說了句!「對不起。」

「夠了,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我不會一再的給你機會。」實際上他想說的是,他已經夠忙了,沒空去應付一個迷糊透頂的女人。

方夢芃訝異地側過臉,仰望身側的大老板,此刻他不是指著她的鼻子罵,而是說他一再的給她機會。

這句話令她心頭油然升起感恩的意念,也不知怎麼地,她竟紅了眼眶。

雹辰宇原本未注意到她的反應,直到她像小老鼠一樣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他才把眼光從她的手移向她的眼。

他望著她快哭出來的模樣,想起她在醫院門口跌一跤的慘狀,那時他還幸災樂禍,反正女人都活該倒楣,尤其是長得像余慧心那種美麗又邪惡的女人。

此刻他卻感到有些納悶,怎麼當初他會覺得她像余慧心?

現在看來其實她一點也不像,她不夠精明能干,不夠能言善道,更不夠機智靈巧。

她沒有余慧心一半的干練,一半的世儈,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孩。

雖然她有著和余慧心旗鼓相當的傲人美貌,但她卻絕對不像余慧心。

那天她昏倒,他馬上命人送她去醫院,並且查了她的身家,原來她並不是精神有異,令人憐憫的是她年紀輕輕便要奉養父親,但用人唯才,而不是以同情用人,如果她真的那麼不中用,他會叫她捲鋪蓋走路的,而且說真的,要他同情女人,他還不如去同情路邊的小狽。

他放開她的手,冷漠地說!「藥箱在上面櫃子,自己找藥擦吧!」說完逕自走了出去。

「是。」方夢芃抹去臉上的淚水,心里充滿了感謝。

※※※

下午,午茶時間,方夢芃送了一份文件到樓下會計部門,她敲了門沒人回應。只好逕自開門,沒想到迎面而來的除了茶葉香,還有同事聚集在一起悠閑的談話。

「你們打賭這個超級女佣會在LION身邊待多久?」

「我想她一個月不到就要走路了。」

「喂,你們知道嗎?昨天人事部本來又要征人了,沒想到後來又不征了。」

「那不是創紀錄了嗎?第一天就被『o卡』掉了!」

「剛畢業的,還太女敕了,怎麼經得起風吹雨打。」

「听說超級女佣昏倒了。」

「一定是給LION嚇昏的。」

「嘿,本來我表妹看到報上征人,打算來應征呢,但我勸她別來。」

「我表姐也是呢。」

「說也真是的,人事部把征人的標準降得那麼低,連專科畢業、無經驗的都可以當董事長秘書,我看她連英語都不會說。」

「哎!LION工作起來那麼拼命,脾氣又那麼大,誰有能耐一天到晚被罵,還得隨時听候差遣。」

「我看這次這個超級女佣一定待不久的。」

「那可不一定,你們覺不覺得她像董事長夫人那麼亮眼。」

「夫人是個十分能干的女強人,原本也是LION的私人秘書。」

「但是她不是已經……」眾女人突然一陣靜默,回過頭,看見就站在她們身後的方夢芃……異口同聲「啊」的驚叫。

「你們好,董事長要我送資料來給徐經理。」方夢芃臉上掛著毫無城府的微笑。

「徐經理不在,請你放在他桌上吧。」一位年紀較長的女同事開口說,心虛的盯著方夢芃看。

方夢芃放下資料逕行離去,她弄不懂方才會計室的人,為何看見她會那麼大驚小敝,只覺得會計部似乎是個頂輕松的部門。

「怎麼說人人就到!」

「毀了,全給她听到了!」

「她會不會說給LION听啊?」

「LION最忌諱職員沒事說閑話了。」

「慘了,咱們等著被『炮轟』吧!」

無知的眾女人,愛嚼舌根的眾女人,全在那里後悔地團團轉。

她們不清楚那個方夢芃根本什麼也沒弄懂,只深知什麼這位秘書也是董事長身邊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一直到下班時間,會計部的女人們還深陷在愁雲慘霧中。

※※※

下班時間到了,但方夢芃忘了時間,專心地對照打好的文件。

雹辰宇取出懷錶一看五點了,他疲憊地放下筆,舒緩壓力地躺進椅背,室內十分的安靜,安靜到他不由自主的側過頭瞥視他的女秘書,她似乎很久都沒有「動靜」了。

「你在做什麼?」他問。

「董事長,我在對照這份文件是否打得正確。」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我現在還不想睡,除了晚上十點。」方夢芃解釋。

雹辰宇嗤聲一笑,遙遠的看著這個第一天昏倒,第二天狀況百出的秘書,如果有人單純到有點笨,那一定是她。

「如果正確,你可以下班了。」

「你也下班嗎?沉先生說你下班我才能走。」方夢芃老實說。

「你……」真是個廢話連篇的女人。「我說你可以下班就可以下班。」

「是,那麼我要走了。」

「嗯。」耿辰宇隨意地應著。

方夢芃把文件送到他桌上,很有禮貌的向他行禮。「再見,董事長。」

雹辰宇凝視她,又「嗯」了一聲。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多禮,更懷疑她的工作能力,要他開口和她說「再見」那簡直是口不對心。

如果余慧心還在這兒,他就無庸忍受這些人事部精挑細選的笨蛋了。

但畢竟沒有人能像余慧心有著天生的細心和敏感度,當然也沒有人像她那樣無情且自私。

方夢芃發現董事長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知道這並非久留之地,她只好背著背包快快離去是也。

在她離去後,耿辰宇的行動電話響了。

「喂,大哥。」原來是諾秋。

「諾秋,你跑哪兒去了。」耿辰宇沒好氣的問。

「新來的女秘書沒告訴你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理由嗎?」耿辰宇低斥。

「別生氣,新來的女秘書怎樣,能令你滿意嗎?」

「差強人意。」

「看來又把人給罵慘了。」諾秋十拿九穩的猜測,但她不能因此「半途而廢」。「大哥,我要請假三天。」

「三天!一天都不準,馬上給我回來上班。」耿辰宇板起臉孔。

「不,你怎麼能要我抱病上班呢!虐待員工啊!」諾秋才不依。「好了老哥,才三天又不是三年,自從余慧心走後,我都跟著你那麼久了,難道請三天假都不行。」

雹辰宇久久沒有回覆,諾秋撒嬌。「好啦,大哥。」

「三天後一定得回來。」耿辰宇好不容易的讓步。

「是,大哥。」她就知道她大哥天生的吃軟不吃硬。

「圓圓呢?」耿辰宇問。

「她很好,司機剛接她放學回來,你今天回不回來?」

「今天?還不確定,你知道我手上很多案子等著裁決,剛剛美國分公司還傳真來邁阿密海灘的標購計劃。」

「如果不回來我只好留下來陪她了。」

「那是最好的。」耿辰宇已經要收線,諾秋又叫住他。

「哥……」

「怎樣?」他不經意的問。

「你不能老忽略圓圓啊!她很需要你的……愛。」

雹辰宇頓了一頓。「嗯,知道了。」

他草草收線,取出雪茄,燃上一根,又陷入椅背中,他就這樣沉默地坐著,沉默的看著窗外。

窗外,橘紅色的夕陽瓖著耀眼的金邊,伴隨著紫藍色的雲霞,正在放射著它最後,也是最美的一抹余暉。

愛……那已是離他非常非常遙遠的東西了!

也許他老早忘了如何去愛人。

多少個寂寞孤獨的夜,埋首工作的夜,狂歡作樂的夜,都只是為了叫自己忘了……愛。

他不再有愛!

他那一部分的本能早就被那個叫余慧心的女人一手毀滅了。

愛──

像他彈掉的雪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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