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秋高氣爽的早晨八點左右,石野馴在接到一通越洋電話後,血壓突然升高。
「穩著點,老爺子,趕緊把藥吃了!」隨待的特別護士西川芳華機警的視狀況給了他下降血壓的藥。
石野馴服了藥,躺在輪椅上,面露喜樂,微微的喘息,說道︰「我兒子要回來了!」
西川芳華感到驚訝,她照顧這頑強的老者約兩年光景,頭一次見他露出笑容。「真是恭喜您了。」她委婉地道賀。
「我這兒子頑固得很,但人生得俊又多金。」石野馴突然這麼對芳華說,且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
西川芳華有特別的一雙單鳳眼,微笑時會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皮膚白晰,身形嬌小,是個標致的小美人,石野馴老早就很注意這個小護士,更暗中查過她的身家,她雖出自小康之家,但家世清白、生性純樸。最重要的是,她靈巧听話,可輕易受他控制,是他心目中真正理想的媳婦人選。
西川芳華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老爺子,您休息,我下去了。」
「慢點,我有話對你說。」石野馴笑逐顏開地留住她。
「有什麼話,您直說。」西川芳華禮貌地道。
「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石野馴問。
「還沒有。」西川芳華沒想到他會問這麼私人的問題。
「想不想當我的兒媳婦?」
「媳婦?」她大大的意外了!
「我有個麼兒,他也老大不小了,這次回來是要繼承我的家業,你嫁過來就成了現成的石野夫人,也可以長期照顧我。」石野馴早就盤算好了。
「可是……我沒見過他啊!」西川芳華簡直是震驚極了,她對「石野夫人」這個高高在上的頭餃從來沒有過野心啊!回對這精明干練的老者,年輕單純的她竟無法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那年代還不是煤妁之言,第一任老婆我連見都沒見就娶了。」石野馴無所謂地道。
「可是……時代不同了呀!」西州芳華有點不知所雲。
「那你就先和他交往,但是……」石野馴的眼珠子詭譎的轉著。「他這次回來身邊會跟著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不過,我很快會安排那女人離開,到鄉下為石野家生下繼承人,你乘虛而入,讓我兒子接受你。」
「那女人……是誰?」西川芳華疑問。
「是個不入流的小舞女,我兒子迷戀她那張瞼,如果沒有她,我兒子是不會回來的!不過只要他回來,我自然會拆散他們,石野家的媳婦出身一定要清白。」石野馴有意無意的藉此夸耀西川芳華,希望拉攏她。
「原來是個舞女,可是你兒子不見得會喜歡我呀!」西川芳華心思雜亂無章。
「那女人怎能跟你比,你只管放心的介入,有我給你撐腰,你只要穩穩當當的做石野家的人。」石野馴很有把握地說著。
西川芳華一點也沒想過,自己原來是如此受到石野馴重視。
然而,誰不喜歡被重視呢!何況石野馴在日本商界的地位是數一數二的,若能當石野家的夫人,就像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不僅能提升自已及家人的地位,她也不必辛苦的工作了……想著、想著,她美麗的單鳳眼飛揚了起來。
「老爺子這麼說,我怎好拒絕。」她不再多想便答應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歡你這善解人意的女孩,哈哈哈……」石野馴放聲大笑,暗自在內心向私生子焰下了戰書——「回來吧!讓我折磨你,就像你母親折磨我一樣!」
陰涼的秋風掃過他斑白的發鬢,沒人理解他詭異的心緒!
法國,深夜十二點,石野森焰的書房內——
「老頭子說什麼?」石野森焰端坐在書桌後的皮椅上,沉靜地問幻蝶。
「他很高興,我完成了任務,還有……」幻蝶放下電話,訥訥地回答,雙眼始終低垂著,和他沒有交集,心神還沒從剛才的噩夢中月兌離。
「看著我回答。」石野森焰似乎不怎麼滿意她飄忽的神情。
幻蝶密密的睫毛像不安的蝶翼,顫動望向他。「只要你一回去,他就會將巨款匯入我的帳戶,如果我已經懷孕了,他會安排我到鄉間去待產。」
「哦,那老頭為何要安排你到別處生產?」他懷疑石野馴的詭詐!
「我……不知道。」幻蝶也無從了解。
「你就假裝懷有身孕,我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石野森焰深沉地說道,幻蝶卻不自主的紅了臉。
「生產」這莫須有的事,在她心底造成波瀾。「其實有沒有懷孕,是瞞不了人的。」
石野森焰黑幽幽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瞥著幻蝶。「無論如何得瞞住他,你是唯一能幫我查明他真正意圖的人。」
「如果穿幫呢?」幻蝶的擔心卻換來石野森焰一陣冷笑。
「就說流產,很簡單,對你不會有什麼損失。」他有意無意的譏誚,讓她早已碎裂的心又增添新的傷痕!
「說的也是。」她只能故做輕松的聳肩,不再給他羞辱她的機會。
「好了,你去收拾行李,一早啟程。」他音調平板地下令。
「是。」她安靜的退下。
「慢著。」他喚住她。
「還有事嗎?」她問,和他攝人的眼波遙遙相對。
「我會依約定給你一筆錢,回日本後,你要徹底放棄舞女的生涯,送你養母去治病,好好的過日子。」
幻蝶仔細聆听,卻不知是要感激他的善心關照,還是該哀悼自已可悲的心情;而令她更驚異的是,她竟不以為然地對他說︰「怎麼過日子是我的事,我將自已決定。」
石野森焰讓她略帶「攻擊性」的言詞震動了情緒!他很想揪住她,狠狠地警告她……但他憑什麼約束她,又為什麼想要約束她?
她已有了「喜歡的人」了!他極力壓抑自己欲強制她服從的沖動,惱怒地將皮椅轉了半圈,背對著她。「隨你吧!」
幻蝶不知他此刻的想法,但她也只能克制自己別再盲目釋放感情,逼著自己去感受他的無情,那她才能挽救心靈深處那份悲哀的愛意。
她無聲的離開,希望回到日本後,可以很快地結束這一切。
石野森焰和古幻蝶到達日本時已是深夜。
這是古幻蝶二度進入石野家,不同的是,這次她是回來「交差」的!
但從啟程到現在,石野森焰一直都顯得冷傲,祝她為無物,好似她是不起眼的小沙粒,兩人貌合神離,沒有一點默契。
「焰兒,我終于盼到你了。」石野馴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深夜仍親自等在庭院里。一見到石野森焰挺拔的身影,立刻要西川芳華扶他起身迎向「愛子」。
燈火通明的庭院中,西川芳華一見到石野森焰竟是如此魔魅俊美,一顆芳心立即為之悸動。
石野森焰冷靜的直視父親,他雖語氣慈祥,老眼還垂著淚光,但他卻感到莫名其妙!這許多年來他對父親的恨意並沒有消失,他玩弄他母親的感情,始亂終棄令她傷心而逝,更害死了他的心羽及孩子,他永遠無法原諒他!
「你的病還好吧?」他冷淡地問。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石野馴感嘆。
你也有這一天嗎?石野森焰在心底諷刺。
「還是讓我的特別護士來說明吧!」石野馴藉以推薦西川芳華。
西川芳華紅著臉,仰慕地瞅著石野森焰。「老爺子患了糖尿病,造成腳不良于行。雖然病情在控制當中,但也有可能惡化,因為老爺子年事已高,各器官的功能逐漸衰退……」
石野森焰不經心的听著西川芳華的長篇大論,眸光不經意的掃過她的小臉,害得她心底小鹿亂撞,突然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話。
「還有嗎?」石野森焰有點心煩地問。
「沒……沒了。」西川芳華臉紅心跳地搖頭。
「坐下吧,我推你進屋。」石野森焰對石野馴說道。
石野馴不知是真的感動涕零,還是作戲,老淚居然流了下來。「嗯。」他應了一聲,坐到輪椅上,讓焰推著他進屋。
在他們「父子團聚」之時,幻蝶始終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她為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感到尷尬,她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這時西川芳華故意放慢了腳步,接近幻蝶,對她使了一個奇異的眼色,不引人注意的交給她一張字條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跟上兩父子。
幻蝶小心的打開字條,上面寫著老爺子要你明天清晨六點到書房見他。
原來如此!
幻蝶收起字條進了屋,有種踏入重重陰謀的感覺。這是錯覺,還是直覺?
也許從她第一次被石野馴召見那刻起,她已卷入一場鱉譎多變的陰謀之中。他們父子間的恩怨,她不想多過問,但她必須為心羽復仇,無論如何她必須和石野森焰站在同一陣線上。
石野森焰親自將石野馴送回房中,而幻蝶一進門隨即有個女僕領她上樓,進了一間寬敞舒適的臥房。
她發現自己和石野森焰的行李同時被放在同一個房間內。但,也許是長途飛行太疲憊,她沒有多問,從自己的行李箱取了睡衣便沐浴包衣,上床後很快熄燈,沉沉睡去。
夜半,突來的刺眼光線將她從睡夢中喚醒,她來不及看清楚床邊高大的人影,那人就上床來,且佔據了大半個床位,將無防備的她擁進自已的胸懷中!驚訝中,幻蝶不得不徹底清醒。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有話對你說。」石野森焰把唇附在她的耳畔低語。
突來的親昵舉動令她無措!隱約中她嗅到他身上沐浴後,淡淡的清新氣息,她心慌得精神緊繃!
「什麼……話?」她問,難以想象他究竟要說些什麼。
「這房里有針孔攝影機!」石野森焰低沉的聲音只容她一個听見,炯亮的黑眸近在咫尺,令她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心跳卻不斷加速。
「啊,在哪里?」原來他們被「監視」了,難怪他要這麼靠近她。
「天花板上。」
「你怎麼知道的?」
「我的表中有個小小的偵測器。」
「這房間為什麼會裝有攝影機?」她悄聲問。
「那老頭居心叵測!」石野森焰的眼眸暗沉了下來。
「謝謝你告訴我,我會當心的,你……可以到你的房里去了。」幻蝶十分感謝地說。
「那老頭只安排一個房間,我們必須共享一張床。」
「什麼別?!」幻蝶驚呼,急急想逃開他窒人的懷抱。
他卻牢牢的扣住她縴柔的腰肢,低聲警告。「別大驚小敝,你現在可是我的女人,總得做做樣子!」
她怯怯地問︰「那我該如何是好呢?」
「閉上眼楮,睡覺。」他命令,並未放開她。
「這樣子……我睡……不著。」她囁聲喘息。
「那很抱歉,我要睡了!」他伸手熄了燈,摟住她柔軟的女性胴體,閉上雙眼。
黑暗中她再也看不見他那雙黑亮的眼眸,可是他沉穩的氣息卻噴在她的頸窩,令她心慌意亂,枕在他的臂彎中,她根本無法合上眼。
「攝影機在黑暗中無法發揮功能的,請你放開我……好嗎?」她細聲請求,但卻得不到回音。
「那攝影機說不定沒作用呢!」她又說了一次,但石野森焰仍未理她。
「你睡了嗎?」她再次地問,這次她被摟得更緊密,幾乎是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她的薄紗睡衣迅速傳來他身上襲人的熱力,令她屏住氣息。
「你再多話,我可不敢擔保會用什麼方式封住你的小嘴。」他的大手毫不留情的將她攥得死緊,森沉的警告像撒旦而低哮!
她驚嚇的額冒冷汗,無辜的對他說︰「我好熱,睡不著……」
「我警告你,天花板上的是紅外線攝影裝置,黑暗中也有作用,萬一那老頭現在正觀察我被你『勾引』的程度,你豈不是要穿幫!」他語帶怒意。
「你怎麼知道是紅外線攝影機?」
「我所使用的偵測器是西德最先進的袖珍型電子儀器,連攝影機的機種都可以查得一清二楚。」
「你為什麼這麼神通?」
「你忘了我從事的『行業』嗎?」他提醒她。他連大炮、戰斗機都可以弄到手,要得到這精密科技儀器,當然也是易如反掌。
「說的也是。」她暗嘆,無法再有異議的蜷縮在他懷里。「明天清晨六點老爺子要召見我,剛剛那位護士小姐拿了張字條給我。」
「哦?」石野森焰蹙起眉頭。「為什麼由護士傳遞?」
「我想她一定是照顧了石野研很久,他對她有某種程度的信賴。」
石野森焰思忖著,低聲道︰「看來,我的敵人也許又增加了一個。」
「她只是個小護士。」
「我想這事沒那麼簡單,但我會先弄清楚她。」他道,輕聲對她說︰「睡吧,明天一早你還得去應付那老頭。」
「這屋里說不定到處都有攝影機,那我該如何把得到的訊息告訴你?」幻蝶問。
「我們不會外出嗎?很簡單。」他的自信令她放心。
「說的也是,你真聰明。」
他嗤笑一聲,兩人不再交談。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幻蝶漸漸熟悉他的懷抱,慢慢地放松警戒,而睡神再度將她召喚。
石野森焰感到懷里柔軟的小人兒完全放松,溫軟如棉的身子就像香甜的花瓣。他傾听她細細的呼吸聲,知道她終于睡著了。銀白月光撒在她精致的小臉上,猶如天使般單純唯美。
他靜默地瞥著她,懷抱著她酥軟的美妙胴體,火熱的不斷由月復下流竄,在體內蠢蠢欲動。
天知道,他早就受了她的引誘!當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確實將她當成
心羽的化身,被激起移情作用。但如今那份錯覺似乎已淡去,他無法不去劃分清楚,雖然擁有同樣一張臉孔,但她是古幻蝶,是另一個女子,有著屬于她自己的性靈。
而誘惑他的不再是她的臉蛋,而是她的心思,她單純青澀,雖有一點點執拗,卻像一朵雪白的花兒令人心生憐惜。
他平靜的凡心早已為她悄然悸動,雖然他不願承認,但確實如此!
在法國時,原本地只是抱著懲戒的意念,讓她成為珍的助手,萬萬沒想過在親眼見她親吻別的男人時,自已竟像吃了炸藥似的一肚子火!
執意讓她回到日本只有一個原因——他要她擁有一筆財富,過著無虞的生活,永遠保有清白無邪。
他情不自禁的輕觸她的頰,默默欣賞她的美。當他的指間畫過她柔細的肌膚,陣陣特殊的電流立即流進他的心底……月復下之火,灼熱疼痛。
他幾乎想要瘋狂的撫觸她,將她揉碎在他枯竭的情懷里,幸而他的自制力頗強,立即將所有的沖動緊鎖。
他不再去觸踫她,合上雙目,輕嗅著她身上淡雅的芳香,入睡。
「呵呵呵……」石野馴看著閉路電視中男女相擁而眠的影像,發出陰冷的笑聲。
焰居然整晚抱著古幻蝶入睡,令他深信,焰愛那女人的程度,遠超過他所預期的。這麼一來,要他和古幻蝶分手,勢必會有一波慘烈的痛苦。
炳哈……這是罪有應得,母債子還,天經地義!,
三十年前,他將焰的母親川島妤收房當妾,送她一座花園洋房,以夫妻相稱。不料有一天他「突擊檢查」,竟讓他撞見她和他公司的高級主管私下苟合!
「我這麼深愛著你,你竟背著我偷漢子,」他當場傍兩人難堪,演出全武行,且立刻將那個主管革職。
「愛我,你用什麼來愛我?你多久沒回來了,誰不知道你三妻四妾,現在又有了新歡……」川島妤不甘受辱地展開反擊,打了他一巴掌。
這不只是決裂的開始,更是仇恨的開端,從此他斷了她的經濟支持,讓她守著一座空屋,自生自滅,就連已三歲大的石野森焰,他也不願承認。
他等著川島妤向他下跪道歉,但她非但沒有,還變賣房子和石野森焰移民到法國,直到石野森焰十歲那年,川島妤的死訊傳來。
他擁有過許多女人,唯獨鐘愛川島妤。但她竟是如此回報他,讓他受盡屈辱煎熬!
「你如此背叛我,我也會讓你兒子飽嘗得不到所愛的苦!很快的,我會讓古幻蝶月復中的嬰孩也成為私生子,呵呵……」石野馴的報復之火在森冷的眼中燃燒,他下意識的撫著臉頰,三十年前無情的一巴掌似乎仍火熱的烙在臉上!但這一切他都會從焰身上加倍追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