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烈焰提著厚重的公事包走出豪華的座車,瞟了眼三流的老舊大樓,好整以暇地走進里頭,直接上了六樓的依芙女性內衣公司。
「是時候了,莎婷!懊是好好結算我們之間愛恨情仇的時候了。」
他是有備而來的。
莎婷正陷于苦思之中,忽然感到一道陰影來到她的桌案前,然後兩百萬現金落在她的桌面上,她驚詫地抬眼,便見到藍烈焰可惡的嘲弄眼神正居高臨下地瞥著她。
所有的助理包括紀小山,全像被點了穴似的停下清點工作,望著下請自來的陌生男人。「他是誰,為什麼會送來救命錢?」
「他看起來好酷、好踐,可是又好帥。」小麻雀們低聲的交頭接耳。
紀小山覺得這男人很眼熟。「他好像挺有來頭的……我見過他出現在詹伯父的宴會上呢!」
「那他是個好人嘍?」有人這麼猜。
「可能是來救我們的。」大家抱著一絲希望,不想丟了飯碗回家吃自己。
「烈……」微弱的聲音從莎婷口中逸出,一顆心緊縮著。答案已經很明顯,否則他不會來,他就是使她陷入危機的人,可她卻仍暗自期待不是他!
「你來做什麼?」莎婷起身遲疑地問。
「接收你的公司。」藍烈焰的自信粉碎丁莎婷的期待。
「是你搞的鬼,要讓我……做不下去?」她情緒激動,身子狂顫。
「沒錯。」藍烈焰沒有否認。「嚴格說來我認為這間公司有潛力,還能做得更好,但你力量微薄,無法使它發揚光大。」
藍烈焰輕松地評斷,卻使莎婷唇色發白,胃開始犯疼。「你要毀了我嗎?」
「在商言商,我不可能把錢砸在無利可圖的公司,我會連你這個公司的靈魂人物一並接收。」藍烈焰眸光深邃地瞅著她,露出惡魔般的冷笑。
莎婷心寒透了,完全領悟了他的用意。「原來,這是你羞辱我的方式,要我成為你的階下囚。」
「沒錯,我要你听令于我,下可再膽大妄為。」他從西裝內側取出一只讓渡書,扔到莎婷的桌上。「從你簽字起生效,依芙將讓渡在我的名下,我將成為依芙的負責人,處理營運及資產負債。但先決條件是你不準離開這家公司,否則我不但下接手,還會讓你更慘。」
「我不簽!」莎婷抓了起來,看也沒看的撕爛它。
藍烈焰漠然地嘲笑她,打開公事包,取出一疊同樣的議渡書拋給她。「這是電腦印出來的,你可以撕個夠。」
「這是個陰謀!我下接受,寧可倒閉……」莎婷對他吼,一一的撕毀,撕得紙層紛飛,也撕碎了對他最後一絲虛幻的愛,淚如雨下。
「停止你情緒化的反應,看看你的員工,不要因你個人錯誤的抉擇,影響他們的生計。」藍烈焰緊揪住莎婷的手,遏止她瘋狂的舉動。
莎婷怔然的目光掠過一個個呆若木雞的員工,他們像似受了相當程度的驚嚇,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如果不是你,我可以支撐得下去的。」她痛斥藍烈焰。
藍烈焰甩開她的手,犀利地嘲諷她的念頭。「你理智一點,這麼苦撐根本下是辦法,何況被我接收總比被別人接收好,條件至少比較優渥。」
莎婷為之氣結,淒涼地掉淚,她看下見他所說的優渥,只覺得被毀滅,看下到希望,只看到他的陰謀詭計及財大氣粗,她完全無法接受!但她真能就這樣眼睜睜
眼看前有追兵又後繼無援,她還能不束手就擒嗎?
不,她恨下得咬舌自盡,可是到了黃泉她如何面對父母呢?留下貝兒孤零零一個人怎麼辦?
「簽了讓渡書。」藍烈焰又從公事包里取出一張。
莎婷恨恨地瞪著他,他究竟準備了多少張?
「這是最後一張,也是你的最後機會。」藍烈焰冷酷地說,拿起桌上的筆給她,提醒她面對現實。「明知敵不過我,又何苦做困獸之斗,你這個公司並不是兩百萬就能挽救得了!我有足夠的財力可接管依芙,為你員工的生計,為依芙的招牌,你必須妥協。」
卻必須折損自尊!「你的手段太卑鄙、太殘酷了!」莎婷緊握拳頭,隔著桌案撾打他,他沒有回避,立在原地任她發泄。
莎婷瘋狂地槌他,打得自己手發疼,再也使不出力氣,撲在桌上泣不成聲,心中滿溢著對他的不諒解。
助理們見她崩潰禁不住相擁大哭,但她們真是左右為難,明知莎婷是受害者卻沒有勇氣護她,怪這個世界太現實,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而她們只是受雇的員工;紀小山低著頭,恨自己是公司唯一的男人,卻沒有力量和入侵者抗爭!
「苦日子就要過去,你的員工可能從來沒領過績效獎金吧!將來他們下但會有,還會有許多升遷的管道。」藍烈焰說。
他用心戰喊話在收服她的職員嗎?莎婷拾起眼瞪他,恨之入骨。「你太邪惡了!」
「善良和邪惡其實只是一體兩面。」藍烈焰牽動唇線,深奧地說。
「我下甘心,永不!」莎婷奮力地朝他吶喊,痛恨他的無情無義。
「那我也沒辦法。」他冷冷地道,把筆拋到她眼前。「快簽,否則就要跳票了,你也不想依芙就這麼關門大吉吧?」
她瞪視他,恨不得再撕爛這張紙,但她如此式微根本拿他毫無辦法,眸光再度看向員工們,見他們無所適從,噤聲下語,令她心酸。
無奈地,她狂顫的手指拿起筆,閉上眼楮草草簽了字,離開坐了四年的老板座位,向他及緊迫的現實狀況低頭。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不想讓依芙關門,跳票等于丟了公司信譽,銀行不會放過她;淚無聲無息地掉落,此刻她對藍烈焰的感情已然蕩然無存,剩下的僅有痛恨。
藍烈焰面無表情地將讓渡書收納進西裝外套的內口袋,走到莎婷的位子,坐了下來,君臨天下般的威儀,改朝換代的現實,令員工們不禁立正站好,听候差遣。
「會計。」他喚了一聲。
「是。」處理會計事宜的助理站上前來。
「這些錢立刻入帳,不得有誤。「藍烈焰挪動桌上的兩百萬現金。
「我立刻去辦。」小如趕忙回頭去拿袋子裝錢,速往銀行。
「各位,我是藍氏財團董事長藍烈焰,從明天起依芙女性內衣的辦公室將遷到藍氏財團總部,有獨立且寬敞的樓面供大家使用,且要擴大征才,成為藍氏財團旗下的商號,一個月內全台將成立二十個依芙女性內衣精品專賣店,由公司直營,同時間我會擴大行銷網到世界各國,她將成為舉世聞名的品牌,希望各位繼續為我效力。」
藍烈焰強而有力的辭令,充分勾勒出公司的遠景;員工們睜大了眼楮,像看到救世主降臨,意外驚喜卻不敢作聲,目光怯懦地落向」旁的莎婷。
莎婷難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似乎和她想像中的「毀滅」有極大的差距。
這是個冠冕堂皇的謊言嗎?
不,既然他要定了依芙,成了負責人,應該不可能頂著藍氏的招牌騙人。
只要他真這麼做,依芙勢必能成功,相形于他的「魄力」,她替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悲哀。
「他才是老板。」莎婷心緒如海潮起伏,這麼說的同時,完全失去了自尊和驕傲。
助理索性就大膽向藍烈焰發問︰「那……夏季在墾丁的展示會呢?」
「包下五星級酒店的海灘,聘一流的模特兒,如期展示。」藍烈焰果決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現場歡聲雷動,助理們喜出望外。
莎婷默默無語,弄不懂為何他看似手段邪惡,卻又出人意料!難道他真這麼喜歡她的公司?或者是……為了他的未婚妻梅艾玲?
梅氏是依芙的上游供應布商,若兩者合一又由藍氏有計劃的經營,是絕佳的組合。
原來如此,她全然明白了!悵然的心緊緊縮成一團,令她難受得幾乎要昏厥。
「還有……」藍烈焰發現莎婷臉色蒼白如紙,起身走向她,鄭重地「召告天下」——
「依莎婷小姐將永遠是依芙的首席設計師,我將聘她為藍氏財團旗下依芙內衣公司的總經理。」
好長的頭餃啊!現場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莎婷失神地垂下眼簾,提不起力氣拒絕,但她心意已決,既然公司易主,那麼她也沒有必要留下,她不想成為藍氏或梅氏的員工。
「這些貨怎麼辦呢?」助理們問。
「待會兒立刻撤到新的辦公室,保持良好狀態,一個月後在專屬精品店上架展售。」藍烈焰說,走向紀小山,拍著他的肩。「由你負責監督搬運。」
「是。」小山充滿元氣地說,隨即召集大家聯絡貨運公司。
莎婷感到納悶,那天藍烈焰還亂放箭,把小山當她的男友,如今又一副「剛嫌盡釋」的模樣,她完全無法捉模。
見大家又開始忙碌起來,她黯然神傷地退到辦公室外,環顧這租賃了四年的狹小辦公室,她的辛苦全付諸流水,換得易主的下場,不禁欷歐。
但這對員工而言是件好事吧,至少他們不會丟了飯碗。
藍烈焰的目光一直沒有從莎婷身上移開,她的落寞他全看在眼底;他又交代了小山一些事,提起公事包走出辦公室,找上她。
「我必須和你討論擴大征才的事宜,最好約個時間。」他的口吻十足公事化。
「是不是你說什麼,別人只能回答「是」?」莎婷眼底盡是淡淡的悲哀。
「貝工當然得如此。」藍烈焰漫不經心地說,緊瞅著她失意的眼神。
她避開他的目光,只想從殘忍的現實中月兌逃;壓抑著情緒,她幽幽地說︰「是。」
這麼認命?他敏銳地觀察她,警告她。「你可別臨陣月兌逃,讓渡書里詳盡載明了,你得留在公司。」
那又如何?她聳肩,不作答,不透露想法。
藍烈焰直覺她並未妥協,也許是認識她太久了,他輕易地就能讀出她的起心動念,但他要的豈止是她的妥協!
說過了,他是有備而來的。
「決定好時間隨時告訴我,明天見了。」他一語帶過,離去。
莎婷訥訥地看著他高挺的自信身影,淚已在眼中干涸,心底只有成千上萬個不甘願。
同一時間,在詹家客廳里,詹天龍正坐在轉動輪椅上焦慮地「踱步」,等待電話。
「老爺,你怎麼不休息,當心血壓升高啊!」夫人雲珊體貼陪著他,怕他過度勞累。
「我放心不下啊,烈那小子竟布下天羅地綱要莎婷丫頭認栽,還特別請我勿插手,這真叫我放心不下,我人明明就在國內,而且兩百萬根本是小數目,若是莎婷那丫頭想下開發生意外,叫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干姊姊……」老頑童這下可頑皮不起來,而是急得要跳腳,偏偏又腳痛,只能坐在輪椅上干焦急。
「誰要你自己答應烈不插手啊!」雲珊說。
「那是因為我看他對莎婷丫頭還有情!」早知道宴會那晚就不打那通電話了,他還以為向烈透露莎婷四年前和他分手的理由,就能讓他們「破鏡重圓」,誰知烈竟說他打算收購依芙,還歪讓他插手,並保證結果會令他滿意。
「那他自然不會把事做絕了。」雲珊安撫老公。
「唉!希望如此。」老者看看骨董掛鐘,又嘆道︰「都過了三點半,烈怎麼還沒給我個電話?」
「再等會兒吧,喝口水,安安神。」雲珊體貼的奉上老人茶。
二十分鐘後,藍烈焰親自來到詹家,詹天龍無法寬心,立刻要他進書房「密談」。
「烈,你究竟把莎婷丫頭怎麼了?」老人家劈頭就問。
「放心吧,龍叔,我保證善待她及她的公司。」藍烈焰笑著,坐到沙發上。
「到底怎樣,你可要對我詳加說明。」老人家毫不放松。
「是。」藍烈焰月兌口而出,卻不禁想起他的莎婷慘澹說「是」的模樣,憐惜及笑意同時在心間氾濫。「不過,在說明前,我得先感激你,若不是你那通電話,事情恐怕下會是這樣,是你把我從萬劫下復的深淵中救贖出來。」
「難不成你還想報復那可憐的丫頭不成,你這樣會讓她傷心死的!在她一肩挑起家業時,你問都下問就遠走他鄉,回來也不問她好不好,就想著報復,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懂事、吃了多少苦,只希望不要耽誤你的婚事。」詹天龍數落他。
「我罪該萬死。」藍烈焰深切地自責。
老者只期待兩個孩子可以走出過去感情的陰霾。「我可不管你怎麼去處理你訂婚的事,但你和莎婷的事我可管定了,現在該你告訴我今天干了什麼好事?」
「事情是這樣的……」藍烈焰懇切地說明自己處理的方式,只有把依芙收納在自己旗下才能真正起死回生,四年前他不明白莎婷竟是如此珍視父母留下的公司,四年後他要她在他的保護下,盡情揮灑才華,他有財力,更有魄力可以協助她,還有一個充分的理由-她仍是他的,他絕不許她再用任何方法從他身邊溜走!
莎婷悄悄地離開公司,像是一縷游魂,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晃,難得今天居然是陽光普照的日子,但她的心情卻是陰天,她不知自己該上哪兒去,這時間她通常是在上班。
「小姐要不要進來試喝現煮的拿鐵咖啡?」飲料店前有個小妹熱誠地端著放滿小杯拿鐵的盤子,逢人就發送。
原來這世上有種咖啡叫拿鐵,莎婷只知道巴西咖啡,但那可能是上古時代的產物了吧?
她沒有接受店家大方的請客,走過街道的另一端;她有多久不曾坐下來輕松的喝杯茶、看本小說,或買件衣服給自己了?
四年來她省吃儉用,對自己算是相當苛待,但這般苛待又換得了什麼?
她突然有許多瘋狂的念頭,想來個百無禁忌,推翻以往封閉的日子,解放自己。
「小姐,要下要參加旅行團,現在是淡季,機票很便宜哦!」一群旅行社的業務員在街上發傳單,莎婷和所有路過的人一樣,被強迫中獎的塞了一張在手中。
她瞬了傳單一眼,去義大利自助旅行只要三萬元?她該去嗎?
「我參加!」她要遠離台灣,遠離藍烈焰。
業務員熱忱地請她進旅行社里詳談,問道︰「你想什麼時候啟程?」
「愈快愈好。」莎婷不想留在傷心地,她慶幸自己之前就已有了簽證,才能說走就走。不過她沒留心打從她離開公司後,就有個黑衣男子緊緊尾隨著她,此刻那名黑衣男正在對街紅磚道上,一邊在試喝拿鐵,一邊盯著她的動向。
「小姐你真幸運,明天就有班機呢!」旅行社業務員說。
「那就明天吧!」莎婷確認日期,付了旅費,離開旅行社後,她的手上多了一只裝著贈品的提袋。
那名黑衣男見莎婷離去,立即丟了杯子,穿越街道,進了旅行社。
莎婷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最後仍是回到家,一打開久違的家門,就聞到烘焙蛋糕香噴噴的女乃油香。
「姊,你怎麼會這時候回來?」貝兒好心情地跑出廚房問。
莎婷放下提袋,頹廢地坐到沙發上,真下想破壞貝兒臉上的笑容,但她不能隱瞞她,她有權知道。「公司已經……」莎婷把公司的事全告訴貝兒,以為貝兒會和她一樣沮喪,沒想到她竟說——
「藍大哥恨你愈深,就表示曾愛你那麼深;你現在恨他那麼深,也是因為你愛他有那麼深。你不該逃避,公司還得靠你,我看你還是得去上班,義大利我去好了。」
「你還有心情說笑?」莎婷懷疑貝兒腦袋裝的是豆腐,或者蛋糕,還是巧克力之類的甜點,總之她的思維有問題。
「他篡奪了我的公司,你還叫我去他的公司上班?」
「姊,我倒覺得他是在變相地幫你呢!誰會免費提供辦公室、資金還有經營策略給你呢?有人要幫你把業務擴展到全世界,你不開心嗎?何況這個人是藍大哥,該是值得信賴的。」貝兒歪著小臉,不懂姊姊為何這麼悲觀。
「你……是不是被廚房的油煙燻昏頭了,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他這麼做全是為了梅艾玲,他的未婚妻。」莎婷像尖銳的刺蝟,什麼也听不進去。
「姊,你從來不看新聞嗎?他和梅艾玲解除婚約了。」貝兒搖搖頭。「姊,你一心只為工作,其他的事都漠不關心。」她在書報櫃里找來兩天前的報紙,指著工商版的」則消息!
「商業鉅子藍烈焰的身價在解除婚約後更暴漲,一如藍氏股票一路長紅……為何解除婚約,原因成謎……」
莎婷恍若看到天方夜譚,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如此一來,她的想法不攻自破,他並非為了梅氏……
「姊,不然你就去散散心,讓腦子空下來,什麼也別想,這對你也挺有好處,畢竟你辛苦了那麼久。」貝兒收起報紙,挽著姊姊進廚房,端出烤箱里香噴噴的蛋糕。「不過旅游前先吃一塊我新烤好的魔幻蛋糕,保證你不發胖,還會有艷遇哦!」
莎婷訝然地看著黑白交錯的香軟心形蛋糕,上頭還綴著焦黃的橙皮,這顆心猶如她懸在迷霧中的心。
「這黑色的部分是加了低脂巧克力醬的,白色是加了香草的……」貝兒解說。但莎婷的思維卻已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