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不在,你好得挺快的。」
杜依紗望向他,他終于趕回來了,但他絲毫沒有一丁點善意,眼中還燃著怒火,神情像個陌生人,無情地挖苦她,意思好像她一直都在偽裝站不起來。
她試著對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佣人們都走了……我急著想救媽,竟然就——」
「會不會太戲劇化了點?」他打斷她的話,死瞪著她紅腫的雙眼。
她微微一顫,眼底閃著淚影,他的態度令她不想再多說,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
而且她累了,她擔心炎媽媽的病情,守在這里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身心都疲憊了。
「不替你自己辯解嗎?」炎尊冷哼。
「你不會信。」
他揪住她的手,低吼道︰「我是很難相信。」
她快站不穩了,要是可以,她想倒在他身上小憩,可是他不會同意……他對她的誤會更深了。
「各位家屬可以進入了。」探病的時間到了,護士開啟病房大門。
炎尊甩開杜依紗,懶得看她一眼,徑自進入病房。
杜依紗心里的傷痕在淌血,他的無情流露在表情和舉止間,教她無措又沮喪。
但此時她沒空去想她和他的問題,她得進去看媽,她希望媽快點好起來。
她抹去眼淚,不想讓媽看見她哭泣,撫平衣服,堅強地走進病房里。
炎媽媽體力在恢復當中,雖說不出話業,但意識十分清楚,她見到兒子回到台灣來了,和依紗一起進來看她,感到很寬慰。
「媽,那老頭是說了什麼把你氣成這樣?我絕不會原諒他的。」炎尊握著媽沒有打點滴的手,俯身在她耳邊說。
炎媽媽一時無法解說所有的情況,挪動手指頭在他的手上寫著——
多虧有依紗。
炎尊辨識出她的意思,遲疑地抬眼看向杜依紗,她默默地審視心電圖、點滴瓶,眼神充滿關心。
他這時也才真正留心她精神況狀不太好,像是快累垮了,可能為了媽而沒好好休息。
但她真的是一時情急而能走,而不是欺騙他嗎?
杜依紗察覺有兩道燙人的視線直射向她來,緩緩回頭,發現炎尊正盯著她瞧,眼神灼熱卻沒有剛才駭人的氣焰。
不管他怎麼想她,她都問心無愧。
護士小姐過來替炎媽媽量血壓了,擋住了炎尊的視線,杜依紗也退到一旁。
兩人沒有交談,眼神也沒有交集。
匆匆地,探病的時間過了。
「媽,我會守在外面,你別擔心。」杜依紗溫柔地撫撫炎媽媽斑白的發。
炎媽媽皺起眉,搖頭,望向炎尊。
炎尊了解媽的意思,順著她說︰「我會送她回去,由我來留守。」
炎媽媽淡笑,她正是這意思。
「那……我再來看你。」杜依紗不想違抗炎媽媽,她不能把炎媽媽佔為己有,願意讓炎尊有機會展現他的孝心。
炎媽媽笑意更深了,虛弱地伸出手……
杜依紗握住了,炎媽媽看向炎尊,用眼神示意他的手也要握上來。
炎尊立直了身子,遲疑了一會兒,掙扎地握上去,當他的手觸踫到杜依紗冰冷的手,莫名的電流竄流過他冷淡的心。
杜依紗悄悄地臉紅了,他厚實的手掌和熱呼呼的溫度,教她很想收回手。
炎媽媽掐緊兩人的手,心里很希望他們能和好。
護士前來催促他們離開,炎媽媽才放開手。
兩人不疾不徐地收回手,表面上都很沉得住氣,心里已波瀾四起。
走出長廊外之後,杜依紗沒和炎尊交談,獨自走向電梯要回家。
「我送你。」炎尊大步從她身後走來,握住她的上臂。
她縮肩,收回手。「我搭捷運就行了。」
「有凱迪拉克,干麼要搭捷運?」
「說得也是。」
她失神地說,方才短暫的波瀾變成難堪,他已經把她和虛榮劃上等號,以羞辱她為樂了,她怎還能對他抱著希望?
炎尊眯起眼,心在矛盾之間徘徊,她代他照顧媽媽,他理當禮遇她,但她的態度教他拉不下臉。
「你等一下。」他不送她了,自己老是克制不住地拿話激她,這只會跟她鬧得更僵。
他取出手機CALL在外面等候他的司機,交代道︰「先送太太回家。」轉而對她說︰「你可以走了。」
杜依紗並沒有因為他的一聲「太太」感到些許的歡喜,她艱澀地別開臉,遠離他。
下樓後,司機已在門外等她,她並不想讓炎尊看輕她,但她也不能讓司機發現她的愁苦,萬般掙扎地坐上豪華轎車……她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想當炎太太。
以前她夢想炎尊可以留心注意到她。
後來,他真的為她停留了。
她渴望著一場美好的戀愛才答應嫁給他,可是現在……沒有愛情的婚姻只剩束縛。
她不要一輩子都在他的冷言冷語中度過。
她改變不了他,要是可以的話……她想要離開他。
她望著車窗外,淚無聲地滑下她的臉龐,她心累,心傷透了。
***
「先生!你回來了,飯已經做好了喔!」晚上佣人見到炎尊回到家,上前問候。
「太太呢?」炎尊問。
「我剛剛有上樓去,想問太太要不要吃飯,她睡得很熟,我沒有叫醒她,她已經好幾天都沒睡了,我送飯去醫院給她,她也不吃,我們要跟她輪班守著老太太,她也不要,堅持要自己守在那里,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她才剛復原,身體肯定會挺不住呢!」佣人一股腦兒地把所有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炎尊擱下外衣,思忖著她的話,杜依紗比他想象的更有責任感。
佣人轉身要去忙別的事了。
「阿香……」炎尊喚住她,試著問︰「你認為……一個連站都不能站的人,會突然能走嗎?」
佣人走了回來,以她所知的說︰「先生,你都沒在看新聞喔!上次有個地方發生火災,有個女人竟然把家里的冰箱都扛出來了耶!在緊急的時候,人是可以發揮自己無限潛力的喔!听說能讓人突然孔武有力的原因,是那個……叫什麼腎上腺素來的。」
炎尊莞爾地點了頭。
「我說的對厚?」佣人沾沾自喜地又說︰「而且你不在時,我們都很幫太太勤做復健啊,她的腿就漸漸有力量了嘛!像太太受那麼重的傷,又站不起來,久了會失去自信的,先生有空要多關心她,她會更有自信心的。」
炎尊腦門突然被敲了一記似的,一個佣人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道理,而他竟然百想不通,硬要把自己卡死在桎梏里,把杜依紗說得很不堪。
阿香退了下去。
炎尊獨自坐在客廳里,或許他該再給杜依紗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去認識她,她有可能和二媽、三媽不同,她不是有壞心眼的女人……
他隱隱乍動的心,驅使他起身上樓,他居然很想看看她。
他悄聲打開臥房的門,推開,里頭昏暗無光,一室馨香撲鼻而來,那是她沐浴後迷人的香氣。
他走向床沿,她摟著被子,蜷在角落睡著,月光照在她細細柔柔的身影上惹人遐想。
多少個夜里,他懷抱著她香柔的身子,度過隱忍的夜?
他渴望過她……如今呢?渾身的熱浪瞞不了自己,他對她還有感覺。
他傾細看她,她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他心底泛過一陣疼痛,本能地伸手想撫她的臉頰,莫名的力量卻讓他的手騰在半空中……
他沒有踫她,轉身踅進浴室沖澡,他要自己完全冷靜下來,在他的心還沒有找到平衡點之前,他絕不輕易對她動情。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