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關,你被關在簪子里時是醒著還是睡著的?簪子里是什麼樣子?有沒有燈火啊?」
他懶得理她。
「何關你看,蝴蝶耶,看到以前的同類,你會不會跟它們打招呼呀?」六道輪回,他早就月兌離畜牲道,蝴蝶跟他沒關系。
「何關,我肚子餓了!你說今天咱們吃什麼好呢?自從成為修仙弟子後,我就吃素了,你也吃素好不好?」
妖怪吸引日月,不需要吃東西,修仙人居然連這個也不知道。
「何關,你能不能跟那些狼哥哥們說,請它們別再跟著我了,吃修仙人的肉不但罪孽深重,還會拉肚子喔。」
何關沉著臉,連續三日下來,這個修仙丫頭在他耳邊不停的嘰嘰喳喳,就像麻雀一樣吵,說東說西的吵死人了。
他瞪她,但丫頭卻不怕他,見他有反應,她還興奮得越說越多,他不予理會,想用冷淡的態度讓她自討沒趣,偏偏這女人神經大條到被無視了也無所謂。
她身上有一層防御的仙術能抵擋他的侵入,這令他十分不悅,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修仙年資並不高,他感覺不到她身上有高強的法力,但他這個百年妖卻動她不得,趕也趕不走,實在令人氣結。
不管是仙還是妖,都能感應到對方法術的強弱,越是法術高強的人,周身的氣場越強,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比如當初將他封印在簪子里的那個女人,她的法術就很強大,令他這個百年妖逃避不及,最後被對方收了去,關在簪子里。
眼前這個丫頭氣場弱得很,明明是個道行很低的修仙人,他卻拿她沒辦法,難不成她可以隱藏自身的氣場?
不,不可能!
何關排除了這個猜測,修行豈是那麼容易的事,他當初也是修行了百年才好不容易修成人形。
他本是森林里一只生命短暫的蝴蝶,因緣際會遇上了受傷的狐仙,在狐仙死亡也,他無意間吸收了狐仙體內散出的靈氣,靈氣延續了他的生命,得以長命百歲,繼而能修行百年,成為人形。
即使是當初把他關押到簪子里的那個女人,也有五百年修行的功力,符圓圓這丫頭不過才十六歲,根本不可能有百年的法力,難不成她也吸收了其它仙物的靈氣?
何關對她充滿了疑心和防備,何況他本就對修仙人有怨氣,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但是也不知這丫頭是太沒心沒肺,還是心太寬,對他的冷漠居然絲毫不以為意。
「啊,下雨了耶,快讓我躲躲。」符圓圓也不管何關同不同意,逕且躲到他懷里,雙手抱著他,果然見到他周身不沾水,似有一圈法術隔絕了雨水,為她遮蔽。
「有現成的雨傘真好。」她舒服得嘆了一口氣。
何關黑著臉,被她當成了雨傘,十分不悅,冷冷嘲諷。「怎麼,難道你連最簡單的隔水術都不會?」
「借我躲一下也沒差,別那麼小氣嘛。」她笑嘻嘻地道,對他的冷嘲熱諷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當成了情趣。
如她所言,他還真是沒辦法甩開她。因為昨日他試過,不管自己飛多遠,只要她召喚,他的人立刻會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制召回她身邊,而當時這丫頭還開心的拍手大笑說︰「太好了,我這召喚妖的法術比召喚那些其貌不揚的妖獸好太多了!」
當時,他听得臉都綠了,他堂堂蝴蝶公子,竟成了她呼之即來的召喚獸。
行!既然他甩不開她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到了晚上,趁她熟睡時,他侵入她的夢中,打算用入夢術來控制她,可當他一入她的夢境,卻整個人呆掉了,只因為夢里的她正在沐浴淨身。
她全身一絲不掛的泡在池子里,只有雙肩露在外頭,胸部以下都在水里,她一頭如絲緞般的墨發漂浮在水面上,水底下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閱女無數,任何絕色美人都魅惑不了他,卻被眼前的影象怔住了,不同于白日的死皮賴臉,此刻的她端方高潔,美麗不可方物,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蓮花,仙氣飄然的同時,還有著三分出塵的媚骨之姿。
這畫面不沾情色,卻令人心神向往,讓他不由看得痴迷,直到女子的驚呼聲傳來,緊接著一股強大的氣勁將他整個人彈出了夢境,直把他撞飛好幾丈遠,還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不但全身劇痛,魂魄差點都散了。
包可惡的是,隔日一早這個死丫頭見到他的黑眼圈,還奇怪的問他,妖也會睡眠不足?
他不是睡眠,而是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把被打散的三魂七魄找回來補齊,自此這後,他再也不敢隨意進入她的夢中。
何關低頭望著她,不禁陷入沉思。這丫頭把夢境里的事忘得一干二淨,黏上來巴著他躲雨,想甩都甩不開,跟夢中那個仙子氣度的她相較,完全不同。
何關覺得很郁悶,暗罵自己昨晚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被個洗澡的小丫頭給迷住,他垮著一張俊臉,整個人陰沉沉的。
他們此刻走在鎮里的大街上,路上百姓本就看不見何關,而在何關的隱身術之下,百姓自然也看不見勾著他手臂的符圓圓,因此她能恣意開懷大笑,不用在乎他人的眼光。
何關低頭看她,見她哼著歌,眼里嘴角都是淺淺的笑意,心情始終很好,不管身邊的他是冷著臉、垮著嘴還是瞪著眼,都不影響她的好心情,而她的姑娘發髻上插著那支蝴蝶簪子!也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飾物。
靶覺到他的視線,她抬起臉,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面無表情的把臉轉開,過了一會兒,又將視線移到勾著自己手臂的那雙手。右手腕上有一條紅線,那是她的姻緣線,線的那頭是全新的,從未與男人牽起過,代表她尚未與任何男子結過緣。
既然能看到她手腕上的紅線,就表示他牽紅線的任務還在,也就是說,若他幫她找個男人,牽上紅線,便能解除跟她之間的血誓了。
思及此,他俊逸的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邪邪一笑,心中有了計較。
凡人皆逃不過情愛,這丫頭就算是個修仙人,卻女敕得很,既然法術無法趕她走,不如幫她找個男人,牽成了紅線,解除血誓,他就不信擺月兌不了她。
忽而,街上起了騷動,周遭百姓紛紛走避,何關和符圓圓也被這突來的狀況被吸引,正疑惑間,就見一人一馬在大街上奔馳,往他們的方向疾速奔來。
何關圈住符圓圓的腰,手一收,如大鵬展翅躍于空中,那狂奔的馬兒便從他們下頭沖過去,奔勢不減。
在何關摟住符圓圓的腰時,她的雙手也很自然地攀住他的脖子,兩人浮在空中,她好奇地往下瞄去。
只見駕馭馬兒的是一名全身包得密不透風的黑衣人,緊追在後頭的則是一群漢子,黑衣人甩出手中的馬鞭,將路邊的攤子打歪,好讓攤子上的木桶滾向路中央,試圖阻止後頭的追兵。
「這男人做了什麼事,若得一堆人追他?」符圓圓疑惑地問。
「她是女人。」何關冷淳。
符圓圓詫異地看向他。「她全身包得跟棕子一樣,這樣你也看得出來她是女的?」那黑衣人明明是做男子打扮,而且還蒙住了臉。
「這有什麼難的,就算她易容,我也瞧得出來。」訕笑的語氣里,明明白白嫌棄她一個修仙人,居然連這點眼力也沒有。
呵呵,鄙視她?符圓圓眨了眨眼,伸手指著黑衣人所騎的馬。
「那你說說,那女人騎的是公馬還是母馬?」
何關嘴角的訕笑驀地頓住,她則是笑得很賊。
「是母馬,就算離得很遠,我也瞧得出來喔。」她學他用著訕笑的語氣,嫌棄他身為妖,居然連這點眼力也沒有。
何關嘴角抖了下,一時無語。
「啊!」
下頭傳來女人的痛呼聲,何關和符圓圓兩人同時看去,就見那名黑衣女子手臂上中了箭,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因為這個變故,讓她逃走失敗,被後頭趕上的漢子們團團圍住。
這時領頭的男子上前,把刀架在她肩上,令她動彈不得,而他們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餅了一會兒,又有一名男子騎馬而來,他下了馬,大步走上前,其它人自動讓出一條通道,在男子來到黑衣人面前時,其它人立刻將他們圍起來,擋住所有人的視線,並驅散其它好奇圍觀的百姓。
這名男子相貌堂堂,身形挺拔結實,氣度威嚴,冷凝的利眸盯著黑衣人,伸手一把扯下女子臉上的布。
符圓圓禁不住贊嘆。「長得真是好看。」
何關瞟了她一眼,「怎麼,看上那男的?」
「不是,我是說那女人,她長得真美。」
何關再度無語。
岳應天盯著眼前的女子,薄唇抿得死緊,拳頭緊握,沉聲道,「芽兒,原來是你?」
芽兒本是他府中的婢女,平日負責扛理他的起居,卻沒想到竟是臥底的殺手。
那叫做芽兒的女子被識破身分,只是望著莊主眼中的怒火,接著垂下眼,沒有任何辯解。
「既然被抓到了,我認命,要殺要刮,悉听尊便。」
岳應天冷笑,「想死,沒這麼容易,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我?」
芽兒沉默不語,岳應天眸光轉厲,突然上前點了她幾個穴道,她痛唔一聲,感覺到內力被封住,接著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將她帶回去審問。」
「是。」
兩名手下上前,一左一右將芽兒架起來押走。
符圓圓立即對何關道︰「走,咱們跟去看看。」
何關瞟她一眼,忽而降落在一處屋瓦上,把她拎到一邊去,冷道︰「不去。」
符圓圓如同一只小獸被他嫌棄的推到一旁,她不死心的又靠近他。
「為何?」
「事不關己。」他盤腿坐下來,一副不想多管閑事的態度。
「不不不,非常有關系,有人要刺殺那個男人,我們不能不理呀。」
何關一雙桃花眼瞟向她,冷問,「那男人跟你有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
他瞪了她一眼,「沒關系就走開。」他嫌棄地再推開她,就像嫌一只蒼蠅似的揮趕。
符圓圓又被鄙視了,但沒關系,她是修仙人,修仙人都很容大度的,她立刻原諒他,再度不死心的黏回去。
「他是御劍山莊的莊主岳應天,年輕有為,才華洋溢,是武林中的大好青年,這種人要是死了多可惜啊。」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仰慕之情。
何關挑了挑眉。「怎麼,敢情你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
「其實我是看上他的人品。」她不羞不臊的回答。
何關盯著她,她也直視不諱的看著他,一臉誠摯認真,他能看她多久,她就能撐多久。
「不去!」他再度嫌棄地推開她,但符圓圓哪是那麼容易打發走的,干脆上前死死抱住他。
「滾開!」
「不滾!」
「你這個女人,大白天的抱住男人,還要不要臉?」
「我師父說過,做人要分清面子和尊嚴的差別。愛面子的人得不到尊嚴,有尊嚴的人不在乎虛有的面子,我這麼不要面子的求你,是為了救人,救人之心才是做人的尊嚴,我若見死不救,就枉為人了。」
「你——」
「知道什麼是歃血為盟嗎?就是你血中有我,我血中有你,咱們結成血誓已經合為一體,不能分開的。」她緊緊抱住他,連雙腿都用上了纏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何關氣得臉色發青,一如地獄來的閻羅,如她所言,因為血誓的關系,他傷她不得。
他的拳頭握緊了放開,放開了又握緊,最後還是把怒氣忍了下來。
罷了,與其繼續在這問題上糾纏,不如盡快幫她找個男人嫁了,說不定那個叫岳應天的男人就是個好對象。
只要她嫁了,他才能圖個清靜。
「行了,要去御劍山莊是吧。」
見他松口答應,她一臉驚喜。「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好人?何關嗤之以鼻。他根本不在乎不相干人的死活,只想把岳應天和這丫頭送做堆就行了。
「咱們走吧。」符圓圓主動改而攀上他的背,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
何關沒動,卻是轉頭瞪她。「你自己沒有腳嗎?」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那個……輕功這一門,我向來練得不太好,還是跟著你比較快。」
輕功不好!修仙人的基本功就是輕功,否則如何練到騰雲駕霧?她居然連飛上天都做不好?
他死死地瞪著她,而她則是一臉陪笑,一雙臂膀卻很堅定的攀著他,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修仙人。」他說得咬牙切齒,心想自己怎麼就跟這樣的人結下血誓了?
「做人嘛,得擅用自己的長處來彌補自己的短處,我雖然不擅長輕功,但我有識人之能呀,你這麼厲害,我跟著你就好了,嘻嘻。」她一臉自傲,說得好似他會飛,她甚是欣慰驕傲。
何關懶得再跟她廢話,他現在恨不得快點把這個丫頭賣給男人,只要她的姻緣線牽成,他就能立刻跟她後會無期了。
他正要點地而起,飛往御劍山莊,她忽然急急地道︰「啊,等等。」
「怎麼了?」他一臉狐疑。
「麻煩你順便載我去買塊桂花糕……」
何關黑著臉,不想理她,直接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