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再度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床上。
她睜開眼,赫然發現屋子里有兩個男人,一個是梅太醫,另一人便是軒轅祁。軒轅祁目光如刀,正冷冷盯著她。
安玲瓏被他的目光盯得背脊打了個冷顫,再看向梅太醫那擰眉疏冷的神情,突然心頭一驚。
糟了,梅太醫肯定是把過她的脈了,一把脈,便知她是女子,軒轅祁已知她是女扮男裝。
當下,她立刻下床,朝軒轅祁跪了下去。
「奴兒該死。」
軒轅祁面色陰冷,看著她顫抖的身形,冷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你也知道你該死?」
她的頭壓得更低。「大人饒命。」
「這得看你能招出多少,值不值得我饒你一命。」
冷然的語氣殺機十足,他已把她當成了別有居心接近他的人,又想到他才剛經歷了一場襲擊,安玲瓏直覺只要自己有任何遲疑,軒轅祁真會殺了她。
不行,她不能讓他把自己當成是別人派來的間諜。
「回大人的話,奴……奴兒……是女子。」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軒轅祁依然冷冷看著她,她暗暗咬牙。看來得把前後原委都招了才能消除他的疑慮。
于是她將自己在奴隸營的事,如何逃離、如何遇上他全說了出來,只除了隱瞞她是安玲瓏的身分。
是留?或殺?她低著頭跪在地上,等待他的決定。
這漫長的等待,時時刻刻都讓人提心吊膽,直到軒轅祁緩緩吐出一句話——「來人,拖出去,殺了。」
她閉上眼,心已冷,終于還是功虧一簀了,她一句話也不求,任由侍衛將她抓起來,押了出去。
好歹她也救過他,但他不看在那分上,依然決定處決她,可見這人的心狠手辣。
她被郭勇和另一名侍衛帶走,他們將她帶到後山,命令她跪在地上。
冰勇的刀子放在她頸上,冷然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依然低著頭,看似對世間已無留戀,神情漠然。
冰勇見她這模樣,冷哼一聲,將大刀舉起。
「你不說,就去見閻王吧。」
安玲瓏原本是不想說的,但她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對郭勇說道︰「這位大哥,咱們打個商量不好?」
冰勇心下冷笑。果然沒人是不怕死的,看來這丫頭是要招了。
軒轅祁命人將小安帶出去後,便在屋中等著,不一會兒,一名手下回來向他稟報。
「大人,郭勇說那女奴提出了要求。」
「說。」
「她說,可不可以不要砍頭,改為刺心髒?」
軒轅祁頓住,擰眉看向來人,沉聲問︰「就這樣?」
「是的,她只有這個要求。」
她居然不求饒,真想死?有哪個臨死之人不想辦法求饒,而是要求換個死法?
她可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打從遇上這小子——不,這個女人,她就一直讓他意外,甚至另眼相看。他知道她還有事瞞他,她該慶幸他看在她救了他的分上沒用酷刑,而是假裝命人要砍她的頭,好讓她因怕死而吐實,但她沒有,居然要求另一種死法?
軒轅祁百思不得其解,手下還等著大人的吩咐,卻見大人始終凝眉沉思,沒說出決定。
「大人,不如讓屬下以酷刑逼供,不信她不說。」
向來督衛軍抓到可疑的人,若是堅持不招,便動用酷刑,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手下才這麼建議,卻沒想到話一出口,得來的是大人陰鷙怒目的瞪視。
軒轅祁迫人的目光直把手下看得低下頭去,再也不敢亂出主意,心想怪了,大人居然不想用嚴刑拷問?難不成大人對那女奴另眼相看?
這不可能,那女奴只稱得上清秀,若是和京城那些貴女相比,別說相貌了,奴隸的身分就差了十萬入千里。
正當手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時,軒轅祁終于發了話。
「先將她關押起來。」
「是,大人。」
安玲瓏的想法很簡單,眼妖先前讓她起死回生時,她的頭和身體可沒分家。
軒轅祁派人砍她的頭時,她突然想到,萬一頭沒了,眼妖救她會有難度,為了保險起見,她覺得還是換個死法,留個全尸比較可靠。
願本她以為這回死定了,卻沒想到明明下令要殺她的軒轅祁,最後不知何因,只命人把她關進柴房里,讓她松了口氣。
進了柴房後,眼見四下無人,安玲瓏立刻呼喚何關。
「眼妖,出來!」
她一喊,何關立刻就出現了,一雙邪魅的眼異芒閃燦,含笑看著她。
「喲,生氣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壞我大計!」
她很火大,若非何關弄暈她,她也不會被梅太醫診出是女兒身,讓她好不容易取得軒轅祁些微的信任也就此化為烏有,淪為階下囚。
何關這次沒怪她喊他眼妖,反而笑看她氣憤的怒容,妖眸閃著詭異的光芒,彷佛是璀燦的寶石。
「不識好人心,我這是在幫你。」
「喔?是幫我早死早超生,還是換個地方睡柴房?」她冷笑。
「嘻,小玲瓏還是挺幽默的。」
「回答我!」
「好好好,稍安勿躁,你要知道,泄漏了女兒身的事,不但沒事,反而能助你早日完成心願。」
「你又要說,讓我去勾引軒轅祁,成為他的女人,好說服他幫我救家人?」
「正解。」
安玲瓏被氣笑了,她指著何關道︰「枉我當你是朋友,相信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卻沒想到是我高估你了。」
「你不信?」
「當然不信,我告訴你,安家被抄家之前,我就想過這計劃,但是失敗了,因為軒轅祁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若他看得上我,我安家會被抄家?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會遇上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張壞我大計的臭妖怪?」
她真是氣瘋了,不管不顧的罵他妖怪,也不怕他是否會惱羞成怒對她不利。
她已經失去太多了,隱忍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有一絲機會,如今卻沒了想頭,心底的失望和挫敗是無法言喻的,眼妖的背叛,讓她向來沉穩的性子難得失控。
面對她的無禮,何關卻沒生氣,反倒饒有興味地欣賞著,似在逗一只炸毛的小貓咪。
「嘖嘖嘖,瞧你氣的,我還當你沒脾氣呢,現在看起來,果然像個十四歲的小泵娘。」
「你——」安玲瓏指著他,又去插他的眼,但對方是妖,她根本連他一只眼都踫不到,只好負氣轉身,不想理會他。
「嘻嘻,若本公子說,軒轅祁對你是有興趣的呢?」
安玲瓏氣得肝疼,還是不理他,可惜她雖不理他,但他魅惑的聲音卻如影隨形的在她耳邊。
「他剛才說了要殺你,可他殺了嗎?他若真的懷疑你,為何不嚴刑逼供?倘若不是對你有興趣,以他的為人,你想他用得著這麼麻煩,弄間柴房把你關著,而不是送地牢?你用腦子想想,這可不像左督衛大人的作風哪!」
安玲瓏被他說得一愣,終于轉回頭瞪著他,不禁狐疑。
會嗎?軒轅祁真的對她感興趣?
她忽爾想到什麼,在自己身上看看,然後瞪向他,口氣還是橫的。「我這樣要胸沒胸、要腰沒腰的,膚色又黑,他會瞧得上?」
不是她要懷疑,而是這根本說不通。她還沒吃藥前,原來的美色軒轅祁都看不上了,又怎麼會看上現在的她?難不成那軒轅祁的喜好與眾不同?
何關那雙邪魅的眼眸繞著安玲瓏打轉,還帶出一抹飄渺的黑霧,如同一只手在挑逗他的小玲瓏。
「小玲瓏哪,你雖聰明伶俐,卻完全不了解男人。這世上有一種男人,他權勢在手,卻不迷戀,為何?」
她沒好氣地道︰「我怎麼知道!」
何關無視她的氣怒,笑嘻嘻道︰「這有兩種原因,一是他已閱歷無數絕色,二是他還沒遇上真教他迷戀的女人,除非那女人對了他的胃口,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論姿色,安玲瓏知道自己相貌雖美,卻也不是美得讓人驚艷,京城里有姿色的女子很多,比她美的也不少,難道說她屬于後者?軒轅祁不找曲線玲瓏的女子,偏好她現在這模樣?沒胸沒腰又膚色暗沉的?
「他好我這口?他有怪癖?」這是她的結論,她還是不太相信軒轅祁會看上現在的她。
何關象征似的搖搖頭,雖然他沒有頭,但仍舊讓人感覺他在搖頭。
「放心吧,他沒怪癖,應該說是胃口與眾不同吧。」說這話時,何關妖異的眼眸往她手腕上看去,小玲瓏手腕上的姻緣紅線原本飄渺清淡,果然在軒轅祁知道她是女子之後,那紅線的顏色轉深了,較先前清晰許多。
這條紅線是凡人的姻緣線,與小玲瓏紅線相連的男人,正是軒轅祁。
安玲瓏皺眉。她是凡人,當然看不到自己手上的紅線,但是何關的話倒是真的
讓她再度興起了希望。
「他會關我多久?若他真對我有興趣,我要怎麼做?是不是該主動勾引他?」
當她說出「勾引」二字時,一點害羞也無,就像在說一項任務,就跟她當初想與軒轅祁成親一樣的心態,完全出自利益考量。
「你就安分待在柴房里吧,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等軒轅祁自己來找你。」不等安玲瓏開口詢問,黑霧一散,何關便消失了。
安玲瓏又開口喚他,但不管她如何叫喚,何關都不弄回應,逼不得已,她只好暫時再次相信何關。畢竟除了等待,她別無他法。
她在柴房待了三天,這三天里,她照何關所交代的,飯送來了就吃,無聊了就睡。
除了第一天被關進來,她對何關發過脾氣之外,其余時間她便安靜地待著,人也很快冷靜下來。
她連奴隸營的日子都能忍受,關柴房根本不算什麼,而這三天里,她一直反覆不斷的思考何關對她說的話,她覺得何關沒有必要騙她。雖然有時候何關邪里邪氣的模樣讓她覺得很不可靠,但是不可否認的,她能接近軒轅祁,與何關的牽引有關。
到了第四天,柴房的門被打開,一名侍衛在門外命令。
「出來,大人要見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