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是在入夜進城的,她總算領教到何關的法力了,那些官兵一個一個檢查百姓的路引,沒問題的才放行。而她就這麼坐在馬背上,馬兒踏著悠閑的步伐,將她光明正大的載進城里。
經過官兵身旁時,她的冷汗都要掉下來了,卻發現真沒人攔她,她當時還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官兵連瞧都沒瞧她一眼呢。
有了何關的障眼法,安玲瓏在這京城里可說是出入自如,竟然不用戴笠紗帽遮臉,便能大搖大擺的騎馬往街上逛。
這種能在大街上自由行走,不必躲躲藏藏,害怕被人追捕的感覺,實在太舒服了。
想到這里,她又有信心了。
「嗯,我明白了,那……我走過去了?」
「去吧去吧,瞧你一向膽大,怎麼這時候卻畏畏縮縮的?」
「我這是謹慎嘛,因為事情太順利了,順利得讓我不敢相信我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有點像作夢似的。」
「切,少嗦,快去,我護著你。」
安玲瓏點頭,挺起身子,把馬兒留下來,自己壯著膽子往牢獄大門走去。就像她進城門時一樣,這些京中大獄的官兵各個都對她視而不見,看了也好像沒看到。她進了大門後,一路暢行無阻,沒任何人攔她,因為他們都看不見她。
「直走——向左——走到底向右——下石梯——」
安玲瓏听著何關的指令加快腳步,好在有他指引,讓她走得更順,很快就抵達關押父親的牢房。
「去拿牆上的鑰匙。」
安玲瓏立刻朝石牆上看去,果然見到一串鑰匙掛在那兒。
她悄悄走過去,同時瞄了獄卒一眼,見他突然打了個呵欠,然後就閉上眼,坐著往牆上一靠,似是睡著了。
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但不敢出聲,伸手拿起掛在釘子上的鑰匙。
她打開牢房的門,趕緊上前。「爹爹,醒醒,女兒來敖你了。」
安平紹正睡在鋪著軟墊的石床上,突然被搖醒,見是女兒,開心地坐直身子。
「瓏兒,你來了?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噓,莫大聲,會讓人听到的。」
安平紹趕緊壓低聲音。「怎麼了?可是有事?」見女兒如此緊張,他也跟著繃緊了神經。
「先別問,咱們出去再說。」
「可以出去了?」
安玲瓏敷衍地點頭,低聲認真囑附。「爹爹記住,等會兒莫說話,也別出聲,安靜的跟著女兒走就是了。」
安平紹雖然覺得奇怪,但想到女兒既然有辦法來探監,又是跟了左統領大人,自然有辦法帶他出去,便也不再多問,勿勿起身跟著她出去。
安玲瓏領著父親,又是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地牢,一直走出大門時,皆沒有人攔阻他們,看得安平紹瞠目結舌,雖覺奇怪,但謹記女兒的叮嚀,萬不敢出聲。
兩人來到石獅子旁,安玲瓏將方才那匹馬牽來,讓爹爹騎上去,自己則牽著馬匹快速遠離。
待來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後,她把事先準備好的衣袍和褲子給父親換上,將囚衣找個地方丟棄,接著便和父親共乘一匹馬,趕在宵禁之前離開京城,一路策馬狂奔。
在天亮之前,父女及時回到了佛寺,接著安玲瓏就像剛起床一般,梳洗更衣後,來到飯堂吃素齋。
其實經過一夜的奔波,她已經累極,但許是因為事情辦成,內心興奮,因此沒有絲毫睡意。
用過早飯後,她和娘親兄姊們一塊去佛堂听經,她表現得很正常,事畢後,才拉著娘親回到自己的廂房,關上門,偷偷在娘親耳邊說了些話。
安夫人在听了女兒的低語後,霎時瞪大了眼,抓住女兒的手,聲音已經有些打顫。
「人呢?」
「就在這屋里。」安玲瓏低聲說道,隨即把木板床掀開,底下藏了個人,正是她爹安平紹。
安夫人見到丈夫,立刻撲上前,夫妻倆相擁而泣,雖壓抑著哭聲,但心中的喜悅卻是抑不住。
安玲瓏見狀,亦是淚流滿面,若不是抄家之禍,爹娘也不會分離,雖然把爹救回來的風險極大,但她認為這一切是值得的。
而她會選在佛寺,也是因為佛寺香客少,環境清幽,空出來的僧房也多,爹爹躲在這里很安全,吃住也沒問題,只是要委屈爹爹一段時日,等風聲過了再做打算。
接著安玲瓏趁此把自己的計劃說予父親听,不過她編了個謊,因為她是用軒轅祁的名義要爹先藏在這里,暫時也不讓娘親及兄姊曉得,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
爹娘不疑有他,對她完全信任,只當這是軒轅大人的安排,有了女兒的交代,他們保證絕不會泄漏半點風聲。在佛寺住了兩日後,安玲瓏和娘親兄姊們坐上馬車返回莊子。
其實這幾日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現在京城里應該已經發現爹不見了吧?軒轅祁也知道了吧?說不定正在到處搜查抓人。
不過沒關系,她和家人一塊去佛寺上香,吃齋念佛,而且郭燕一直跟著,還有隨行侍衛,有了人證,軒轅祁絕對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想到這里,她便又安心了。
這日,她和娘親及姊姊們待在屋中,娘親和姊姊們在繡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她則在一旁看書,偶爾應她們幾句。
如此閑適,如此安寧,這樣很好,她該心滿意足才對,只不過她這心口為何總是空落落的?眼皮從晨起後就開始亂跳,跳得她心都煩了。
「三妹,怎麼了?」大姊發現她不對勁,關心地問。
安玲瓏搖頭笑道︰「沒什麼,大概是書看久了,眼楮酸。」
「累了就多休息。」二姊也關心道。
「好。」安玲瓏把書擱在案上,笑道︰「茶冷了,我幫姊姊們泡壺熱茶過來。」
她站起身,伸手拿起白瓷壺,正要走出去,突然一名婆子進來。
「老夫人、姑娘們,大人來了。」安玲瓏頓住,心頭大跳。沒想到軒轅祁這麼快就過來了?她不免有些心慌,隨即又告訴自己,她的計劃很周詳,軒轅祁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的,說不定只是來通知她消息。
她趕忙收斂心神,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時候听到軒轅祁要來,她應該要擺出高興的表情才是。
「娘,大人來看女兒了呢,咱們出去迎接他吧。」
安夫人點頭笑道︰「好,咱們一起出去。」
母女一行人加上大哥及管事婆子,都趕緊到前院迎接。
軒轅祁領著一隊督衛軍,氣勢如虹地駕馬而來。騎在前頭的他成風凜凜,武猛彪悍,安玲瓏見到這樣的他,不由得心頭一緊。
好些日子沒看到他,再相見時,她突然覺得他離得好遠,他神情疏冷,人馬未近,那震懾的氣勢卻已經壓在每個人的心口上,讓她有些忌憚,一如初遇他時那令人膽寒的印象。
軒轅祁拉住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停止了步伐,他俐落下馬,把韁繩丟給手下,大步朝她走來。
安玲瓏和一干人們正低頭行屈膝禮,突然一雙男人的黑色靴子停在她面前,接著臂膀一扯,她的人便被他粗魯的拉起來。
「跟我過來。」軒轅祁丟下這句命令,不由分說便把她拉走。
安玲瓏腳步踉蹌,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在生氣?
安玲瓏一顆心提了起來,有些慌亂。難道爹的事被他發現了?
不,不可能,有何關的障眼法,沒人看得見她,又怎麼會知道劫獄的事是她干的?
想到這里,她冷靜下來,暗暗警告自己,決不能在這關頭自亂陣腳。
軒轅祁在把她拉進屋子之前,對郭燕丟了句命令。「守著,不準任何人靠近屋子。」
「是,大人。」
一進屋,軒轅祁就將她推向里頭,轉身去關門。
安玲瓏差點跌倒,她趕忙扶著桌子,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軒轅祁欺來的身子給壓在桌前。
他兩手放在她左右兩邊的桌子上,那凜冽陰沉的笑容也欺上來,幾乎抵著她的鼻息。
他威脅地質問。「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劫獄!」
此話一出,她心頭震驚,在軒轅祁吃人的目光下,背脊升起陣陣寒意——
怎麼可能,他竟然知道?
她悄悄握緊拳頭,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露出納悶的神情。
「大人在說什麼?瓏兒不明白。」
「還敢裝傻?那麼你給我解釋,這根簪子是怎麼掉在牢房里的?」
當他出示蝴蝶簪子時,安玲瓏再也掩飾不了臉上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