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任無檠放了她。
江心蕊的厄運尚未結束,籠罩她周身的陰謀此時才真正開始。
她不曉得任無檠並未實質踫了她,只是讓她誤以為自己受了凌辱,此時此刻,她拖著疲累的身子回來,只想躲到沒有人的地方讓自己好好靜一靜。
她一進江家大門,立刻引起其它人的騷動。
「小姐,妳去了哪?先生和七太太都在找妳啊!」
「我……」
「他們等妳很久了,先生發了一頓脾氣,妳……要保重。」好心告知的僕人說完便別開了頭,雖為她憂心,但不敢多管閑事。
她歸來的消息很快傳到父親江國鈞的耳中,江心蕊就算後悔想逃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默默走入客廳,讓自己身陷于這場山雨欲來的危險風暴中。
她不明白,自己被綁架了兩天,好不容易才回來,眾人的反應不該是這般憤怒呀,她無助地看向母親,母親僅是低著頭流淚。令她訝異的是,林俊杰也在場。
「妳還有臉回來!」江國鈞吼了出來,拐杖重重擊在地上的聲響嚇到了她。
「爸爸--」
「妳這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跟外頭的野男人跑了,還有膽子敢回來,我要是妳,早就羞恥到挖地自埋了。」四姨太的女兒江翠華上前惡狠狠地數落。
「這、這是打哪來的消息?」大家的目光如此輕鄙和憤怒,原來是以為她和男人私奔了,簡直是空穴來風,荒唐得離譜!
「少故作可憐來博取同情,不然妳說這兩天去了哪兒呀?」
「我被人擄走了。」
「笑死人了!要說謊也先打個有水準的草稿,這話誰信呀?」江翠華倏地瞪大了眼,聲音也提高了八度音。「那是什麼?!」
她上前扯開心蕊的領子,赫然發現了不堪入目的青紫吻痕。
「老天,妳真是不知羞恥的女人呀!」
江國鈞怒不可遏地瞪著她,氣得全身顫抖。始終沈默不語的林俊杰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但當他親眼看到江心蕊頸項間的青紫時,瘋狂地撕開她的衣服,發現了更多不檢點的證明,親眼所見,讓他不得不相信江心蕊背叛了他。
「為什麼?」他低吼,不住地搖晃她,絲毫沒發覺自己激動的力道已揪疼了她。
「我不知道——」她也低吼著,沒人相信她,而她也無從解釋起,因為她不曉得那男人已在自己身上留下這羞慚的印記。
虛月兌無力的她,身心飽受摧殘,才剛經歷了一場噩夢,驚魂未定之際,怎堪受他這般粗魯的對待?
倏地,林俊杰像是燙了手般地推開她,瞪著她的眼神里有著鄙視和不恥,就像看到不潔的東西一樣無比嫌惡。
未婚妻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即使美如天仙,他也無法忍受戴綠帽的恥辱。
江國鈞這下也無話可說了,女兒狠狽不堪的衣裳下,盡是青紫色的吻痕,事實擺在眼前,他還能如何說服林俊杰呢?
「俊杰,你先別生氣……」江國鈞忙上前安撫。
「我不會娶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進我林家大門。」林俊杰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圍繞在錯愕的父親、差點昏厥的母親,以及其它乘機攻訐的姨太太之間,江心蕊陷入另一場風暴中,她腦袋一片空白,心力交瘁之下,只希望自己就此昏過去,醒來之後發現這全是一場夢。
失神的她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滯,她應該哭的,然而卻擠不出一滴眼淚,事情到了這地步,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的,面對父親已然失控的咆哮,她等著承受最壞的結果。
沒人發現三姨太母女臉上顯現的得意神情,在母親眼神的催促下,江伶萱隨著林俊杰的後頭追去,她的機會來了,不趁此把握更待何時?
三姨太冷眼看著她們母女,其實心底早有了另一個計劃,現在正是實行的時候,趁著丈夫怒火正盛,她誣陷這對母女偷盜丈夫及其它姨太太的存款,指控她們計劃卷走巨款離開江家的陰謀。經過三姨太的火上加油,江國鈞的怒火已非怒氣沖天四個字足以形容,不論李丹艷如何解釋,都抑制不了他幾近瘋狂的怒吼。
江家已無她們母女立足之地,離開江家已是不能挽回的命運了。
◇◇◇
江心蕊恍如死了般地半昏倒在床上,她不能躺著,只能趴著,背部一條條的鞭痕火辣地燙著她,那是父親盛怒之下的杰作。
她被軟禁,也被禁食,全身虛月兌的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要不是迷迷糊糊中听到陣陣小女孩的哭聲,她會繼續昏睡著。
「心媛……」從干渴的喉嚨硬擠出來的沙啞聲音,連她自己都快听不出這是自己發出的了。
「姊姊……嗚……」妹妹心媛上前來,借著昏黃的燈光,心蕊看到了她哭紅的雙眼及紅腫的鼻子。
「別難過,姊姊沒事……」
「我偷拿了一個包子……給……妳吃。」心媛抽抽噎噎地說。
淚水潤濕了心蕊半垂的眼,她不是為自己哭泣,而是心疼妹妹,父親下令誰都不許拿東西給她吃,這兩天連母親都沒來看過她,但血脈相連的妹妹卻為了她冒這個險,要是讓其它人發現了,妹妹也少不了一頓毒打,她怎麼舍得?
「妳……快走……萬一……」
「大家都睡了。姊姊渴不渴?」她明白姊姊要說什麼,拿起一杯水,插了根吸管,端到姊姊面前。
江心蕊的確口渴難挨,但她起不了身,每扯動一條肌肉,便像是一把燒紅了的刀在她背後刺著,忍不住申吟了聲,她勉強撐起上半身,餃著妹妹遞來的吸管,吞一口溫水潤喉,才稍覺舒緩,她顫抖地接過包子,還沒來得及咬下一口,門就被粗魯地打開,從門外照進來的燈光刺眼得令人心驚。
「好啊!心媛妳竟敢不听爸爸的命令,偷包子給心蕊!」江伶萱惡狠狠的笑容嚇得小心媛瑟縮到姊姊身邊。
「伶萱姊……這包子是我吃不完的……所以……」
「妳這個偷兒,這麼小就懂得騙人,我非告上一狀,看爸爸怎麼罰妳。」她樂得看到小女孩因她的威脅而嚇得臉色慘白。
「不關她的事,妳想告就告我吧,心媛還小,她什麼都不懂。」
「好個姊妹情深哪,瞧妳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還想逞強,妹妹這麼小就會瞞著大家偷包子,長大了豈不跟姊姊一樣去偷人?」
「不準侮辱她。」江心蕊冷道。
「喲,凶我?要搞清楚。妳現在的處境堪虞,還想把心媛拖下水麼?本來我還想妳要是求我,我大可假裝沒看到剛才的事,既然妳這麼跩,我就公事公辦嘍,讓爹地也把心媛打一頓,好讓妳們做一對苦情姊妹花。」
江伶萱是有仇必報的人,江心蕊一听她這麼說,為了怕禍及妹妹,趕忙低聲下氣地央求。
「等等!伶、伶萱姊。」
「干麼?」
「我求妳,都是我不好,是我賤、我活該……求妳……不要告訴爸爸。」硬把自己的委屈往肚里吞,她被打沒關系,心媛可受不了這折騰。
「妳也知道妳賤呀,呵呵呵!」她當場將包子踩在地上。要吃就吃她鞋子踩過的吧!江伶萱冷笑的神情如是說著。
她的每一句話都刻薄至極,但不管她如何冷嘲熱諷,為了不讓妹妹遭受到她所受的待遇,心蕊全忍了下來,別看她表面柔弱,為了保護妹妹,再大的恥辱她也可以忍受。
「妳們已經是被趕出去的人了,天一亮就得離開,心媛還小,所以逃過了一劫,妳這個瘟神行行好,別把妳妹妹給拖下水,待在家里她還可以求一頓溫飽,否則要是也跟妳們一樣被趕出去,不活活餓死才怪。」
「伶萱姊,我求求妳,救救心媛好嗎?」
「我這個人也是很有良心的,好好教導這小表,要待下來就學著安分點。」
「是,謝謝伶萱姊,謝謝。」
江伶萱傲慢地睨了姊妹倆一眼。算她們運氣好,她今天心情好,懶得浪費時間計較,不如去想想如何抓住林俊杰的心。
待江伶萱離開後,心蕊催促妹妹趕緊回房,免得又被其它惡毒的姊姊們發現。她強撐著笑容,不在心媛面前表現出氣餒的模樣。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生長二十年的地方了,面對這樣的結果,她並沒有像母親一樣歇斯底里地哭鬧,反而有種解月兌之感,身上的傷口總有一天會復原,她相信自己可以熬得過去,但一顆心呢?
被男人踫過的她是污穢不堪的,她沒臉見人,更無法面對自己良心的譴責。
因此她默默承受皮肉上的痛苦,如果這可以減輕她的罪惡感,再苦她也撐著,從今而後,她發誓要靠自己過活,一個全新的未來正等著她。
布滿淚痕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相信明天開始,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離開江家,帶給她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
「企業巨子林俊杰先生與未婚妻江心蕊小姐解除婚約,對于江小姐的不忠,林俊杰先生對此事避而不談--」
放下報紙,任無檠目光的焦距移向花瓶里的一朵幽蘭,這是一朵用來裝飾的花,以前他從沒仔細注意看一眼,如今他卻將目光停駐于嬌美的花蕊上,輕撫著花瓣,腦里盡是她幽雅若蘭的容顏。
「老板,江太太來訪。」助理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
任無檠沉吟了會兒,說道︰「請她進來。」
來訪者正是這筆生意的接線人,以及他的委托人、也就是江國鈞的三姨太。
接線人引三姨太進門後,介紹道︰「這位就是任老板。」
三姨太一見到任無檠劈頭就是贊美,他的金字招牌果然不是蓋的,順利地破壞了江心蕊的婚事,也給了伶萱一個機會,因此她親自登門拜訪,除了將酬金送來,也順便想親眼看看名聲響亮的任老板。
「久仰大名,任先生真不愧為高明的整人專家哪!」
「過獎。」他淡淡響應,久經歷練,他一對內斂的眼讓人看不出心思。
「這是剩下的五百萬即期支票。」
他收下,卻沒有高興的感覺。
「多虧了你的計劃,拔去了我多年的眼中釘,自從她們母女被趕出去後,我就一夜到天明,心情快活得不得了。」
三姨太話匣子一開,一時半刻便停不了,喝著助理端來的茶,高談闊論著她這一年來受盡的委屈,如今終于得到了一個公平的結局。
任無檠可沒那個閑情逸致听她廢話連篇,任務既然達成,也就沒有再接觸的必要了。
「還有什麼貴干嗎?」他冷冷地問。
「她們母女的事情是解決了,只不過我這人總是想得多,就怕這事萬一曝光了……」
「等妳走出大門,我會忘了咱們所有的交易內容,同樣的,我也希望妳忘記。做我們這一行,必須謹守客戶的秘密,這是規矩也是禁忌,我這麼說妳了解嗎?」
「任先生的信用我信得過,否則就不會找上你了。」她呵呵直笑。
任無檠嚴肅地提醒她。「但有件事得奉勸江夫人,為免節外生枝,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千萬別再有任何舉動,有句話,見好就收,我想妳應該明白吧?免得不小心讓人抓到了把柄,可就前功盡棄了。」
這話說到了三姨太的心坎里,的確,女兒已經順利地抓住了林俊杰的心,既然達到了目的,拔除了江心蕊這個眼中釘,接下來就是趕快完婚好坐穩位子,萬不可有任何的差池。
「放心吧,我已經很滿意了。」三姨太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戴上墨鏡,帶著勝利的笑容離開。
任無檠始終板著一張冰冷嚴肅的臉孔,顯示對那老太婆的厭惡。有生之年,他不會再接那老太婆任何生意了,他告訴自己只是接了一項討厭的生意,他要忘掉這不愉快的經驗,然而越是想忘掉,那美麗的倩影硬是甩不開。
送走了江夫人後,接線人與助理兩個人向任無檠道喜,又完成了一項漂亮的生意。
「我決定結束營業。」他淡淡開口,神色平靜。
「什麼!」那兩人異口同聲地驚呼。「我們沒听錯吧?你要結束這前程大好的事業?」
「我已經決定了。」
無視于他們詫異的表情,他徑自宣布了這個消息,經過這次,他突然想結束這種日子,也許他也該好好想個正職,投資其它的生意,這幾年來他一直就有這種打算,只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他就像是不定的風,並不打算在一個地方待太久,他另有打算,也有更大的野心,時代的腳步永遠快得令人咋舌,跟不上的話可就落伍了。
任無檠打發了他們兩人走,另外還給了助理一筆優渥的資遣費。
三天後,叮當顧問公司正式消失于繁華都市中。
◇◇◇
李丹艷母女被趕出江家後,帶著有限的家當暫時窩在一間租來的小鮑寓里。所謂的小鮑寓其實是全新裝潢附有三房兩廳的小套房,對一般平常人家來說,一個月房租要價兩萬塊已經太奢侈了,何況是現在一無所有的她們?但沒辦法,過慣了豐衣足食的日子,李丹艷不肯屈就于一般的小套房,江心蕊也只得由著母親了。
這樣下去遲早坐吃山空,江心蕊正視到這個問題,首先要想辦法解決的,便是今後的生活開銷問題。
「媽,妳多少吃點吧,不吃會餓的。」
「不吃!不吃!這麼難吃的便當怎麼吃得下?」
「妳兩天下來都沒進食,只喝一碗湯,身子怎麼受得了?」
「叫我吃這種給豬吃的東西,我寧願餓死,拿開!」
李丹艷揮開女兒的手,連帶地把心蕊端來的飯菜也撒了一地。她仍無法接受一無所有的事實,離開了江家優渥的生活,她根本無法活下去。
她不明白為什麼其它姨太太的錢會突然跑到她的戶頭里、丈夫的印鑒和存折又為何會在自己的房間里被找到?肯定是其它姨太太陷害她,但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到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家,她再度歇斯底里地哭鬧。
江心蕊嘆了口氣,默默地清理地上的飯粒,面對深受打擊的母親,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沒有太多時間自憐,現在一家的生計全靠她了,在坐吃山空之前,她必須去找一份工作。
「媽,我把飯菜先放在電飯鍋里溫著,如果妳餓了就吃一些吧!」
母親沒有回答,她嘆了口氣,收拾好碗筷,輕輕把門關上。
大學的課業暫時休了學,只有高中學歷的她只能找一些小妹之類的工作。
她步入社會的第一門課便是學習控制每天的開支用度,水電費、瓦斯、三餐及房租,是目前她急需應付的費用。
為了節省開支,她白天步行到一家餐廳當小妹,這樣可以省下交通費及兩餐,晚上則兼家教,一個月的收入加上省吃儉用下來,剛好可以維持生計。
忙碌讓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也開始體會到生活充實的快樂,雖然少了錦衣華服,也沒有山珍海味,但她體驗到真實的人生,清晨醒來毋須再繃緊每一根神經擔心受怕,下了班,也可以慢慢散步回家,享受一種心靈自在的感覺。
離開家之後她學了很多,自己動手做家事便是個全新的體驗,比如說第一次用洗衣機、第一次用吸塵器。種種第一次的經驗已教她興奮,尤其是領了生平第一份薪水,她差點激動得流下淚來;而現在第一次用自己賺取的薪水上超市采購,更是令她興奮難耐。
不知不覺地,當她回神時手上已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會不會太浪費了?她好愧疚地想著,但臉上卻洋溢著花一般的笑靨。
這是她的人生,她在創造自己的人生。
拿著沉重的袋子,她的速度放慢了,走走又停停,擦著額上的香汗,她輕輕喘息著,雖然這些都是家庭必備用品,但她仍忍不住心想,還是應該分幾次買回來的。
在她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去提起地上的袋子時,一只大掌默默從身旁搶去了她的工作。
「我幫妳提吧!」
任無檠低沉地開口,也不管她要不要,將兩只大袋子全接了過來。
「你?」她記得他,正是那個在山上救了她的男人。
「好久不見。」他扯了個淡淡的笑,冷斂的眸子在望見那久違的臉龐後,開始激蕩昂揚,本該忘了她的,卻沒想到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
他原本只打算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卻無法忍受她細女敕的手提著這麼笨重的東西,更好奇在經過這麼多風雨之後,為何她臉上還會出現那種迷人的笑容,有如雨後的陽光,在天邊劃出了絢麗的彩虹,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來到她身邊。
意外的巧遇也讓她怔住了,不由自主地退後,隨後想到自己的東西還在他手上,才又訥訥地開口︰「請把東西還我。」
「這麼重妳提不動的,我幫妳提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應付。」
「這麼拒救命恩人于千里之外,不好吧?」
他不給她,只是笑得頑皮,如果他不打算放手,她也沒轍,心蕊沒辦法,也只好由他拿著。
「你怎麼會在這里?」
「正巧路過,便看到一位嬌弱的女子拿著不相稱的重物。」
「我不嬌也不弱。」她輕聲抗議。
「和這兩大袋子的東西相比,夠柔弱了。」
「不用你幫忙,我也可以提得動。」她伸手要搶回,但給他躲開了。
「別生氣,我沒有看輕妳的意思,只是想盡點男人的責任罷了,帶路吧!」
她猶豫了下,眼中難掩對他的防備。
「我再卑賤,也不會乘人之危。」他眼中有著怒意,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在她眼里他是粗鄙之人。
江心蕊心虛地垂下目光,輕道︰「我沒這個意思,只是……我不認識你。」
雖然他救過她,但她連他是什麼來路、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任無檠神色緩和了下來,暗斥自己為何如此容易動氣,他對任何事一向淡然不在意的。
「我叫任無檠。」他簡單地自我介紹。
「任無檠?」她漂亮的眉心輕擰了下。
「怎麼?」
「這名字听起來好『無情』。」
「的確是。」他笑了,為她記住了他的名字而漾開笑容。
兩人正式邁開了認識的第一步,她話不多,除了簡單介紹名字外,沒多說什麼。兩手沒了可提的東西,只能規矩地交握在前頭,默默地帶路。
他細細觀察她這素淨的一面,雖然她卸下了華服,但身上這一套衣服也夠名貴了,穿得這麼隆重上菜市場,加上她天生的優雅氣質,怎麼看都像是公主逛大街。
「怎麼了?」發現他專注的眼光,讓她再度警覺起來。
「妳都穿這麼隆重上街?」
「這是家居服。」不明白他為何用那怪異的眼光看她?
「給妳個建議,如果妳不想太惹人注目,軌盡量穿樸素點。」
「這已經是我最樸素的衣服了。」
耙情她大小姐不明白所謂樸素的標準在哪?他敢打賭,當她穿這一身行頭去菜市場的時候,鐵定吸引了一大票人的目光。
他從袋子里拿出一顆高麗菜。「這個多少錢?」
「六十塊,怎麼了?」
丙然!他冷哼了下,放回袋子里,再拿起一根玉米。「這個呢?」
「五十塊。」她疑惑地瞪著他。真是莫名其妙,這男人為何陸陸續續問她每個東西的價錢?
他公布答案︰「高麗菜,一般價錢二十五塊,買貴了。玉米,兩根只要十四塊,妳被坑了。紅蘿卜,二十塊可以買到三根,妳卻花了五十塊買一根。」他一一檢視每個東西的價錢,听得她只有在一旁傻愣的分。「總而言之,妳被那些菜市場的歐巴桑當成了有錢的冤大頭。」
「好過分……」她想都沒想到。
「所以我說妳要再穿樸素一點,至于樸素的標準,比照妳周圍的路人就知道了。」
她被說得面紅耳赤,只能緊握著雙手卻無法反駁,他一定在取笑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
回想這一切,這下她終于明白為何她去應征工作時,每位老板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她;還有那些菜市場的人為何都一直盯著她瞧,原來她做了件很丟臉的事卻不自知,這男人一定將她當成白痴在嘲笑。
「我到家了,東西請還給我。」
「妳住幾樓?我幫妳提上去。」
「不用。」拿過袋子,道聲謝,她轉過身徑自關上門,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看樣子是被討厭了。他聳聳肩,嘴上掠過一抹頑劣的笑容。
這妞兒倔得很,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強,他可以稍微放寬心了,至少看到她還活得好好的,沒有預想中的憔悴落魄。
自從她們母女被趕出來,他便一路跟蹤到此,擔心她吃不好、穿不暖,想不到她很快找到了工作,不畏生活困境,這使得他對她刮目相看,也改變了原本的印象。
她不是個空有美麗外表的水晶女圭女圭,他在她臉上看到了絕美的光華,那是過去不曾有的,深深迷惑了他,也因此在發誓不再見她之後,他卻忍不住破了誓,只想听听她的聲音,讓她看見他的存在。
在她住的這棟大樓下佇足良久後,他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回到家的心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兩大袋東西放在飯桌上,準備一一將這些東西歸位,然而當她看到原本怎麼看都可愛的蘿卜時,一想起那男人的話,忍不住昂氣丟在一旁。
那個可惡的男人,叫……任無檠是吧?閑著沒事來嘲笑她,她是笨,什麼都不懂,可是她很努力地學習呀!哪有人短時間可以學會一切的?
她忍不住舉高手,打算將抓在手上的玉米往地上丟,一解心中的氣餒,但手才舉高便放棄了。
他說的沒錯,如果她這身衣服在一般人眼里是奢侈的,也不能怪人家佔她便宜,是她給了別人錯覺,她上了寶貴的一課,嚴格講起她該感謝他,要不是他點出事實,恐怕她還會繼續被別人當成冤大頭坑錢呢!
審視著自己的衣服,她得想辦法把它變樸素點。
電飯鍋里的飯菜沒動,她吁了聲長嘆,母親有一餐沒一餐的拒食,遲早會弄壞身子,她走向臥房,說什麼也要勸勸母親。
門一開,她愣了下,以往日上三竿也不起床的母親,一反常態地正忙著化妝,一身華麗高貴的打扮。
「媽,你要出門?」
李丹艷僅是冷淡地應了一聲,不過她今日看起來心情很好,不似以往那般對她冷面以對。
「妳要去哪?」
「當然是出去應酬了,整天待在屋子里悶死人了。」上好了口紅,拎起皮包,李丹艷丟給女兒一句。「晚上我不回來,妳自個兒招呼。」
心蕊想要開口問些什麼,話才到嘴邊又吞了回去。算了,母親這一個多月來難得像今日這麼高興,就別掃她的興了,至少她不再整天關在房里哭泣。
難得的星期天,家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好吧!她給自己加油打氣,今天就來好好地打掃一下吧,先洗衣服、燙衣服,然後研究食譜等等,一大堆事情等著她做,每天都好忙、好忙喔!
她告訴自己--江心蕊,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