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著別動,我去拿藥。」
將司英理扶到客廳沙發坐好後,琴樺暄進房間去找醫藥箱,她住在租賃的兩房一廳的房子,有一個小廚房,這屋子她從未讓男人進來過,今天算是破了例。
她在房間找藥箱,一時忘記放到哪兒去了,翻箱倒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了跌打損傷藥膏,揮著汗,吁了口氣,拿著藥膏走回客廳。
「久等了,這藥膏對治扭傷很有用--」她一邊走出房間一邊說,當來到沙發前,頓了下。
這人竟在她的沙發上睡著了。
琴樺暄呆愣原地盯著那熟睡的臉,一時傻住。
「喂……」
她搖他,沒反應。
「醒醒。」
還是沒反應,甚至還打呼了起來,以示他有多麼困倦。
天呀~~不會吧!琴樺暄手上拿著藥膏呆站良久,對眼前的狀況感到棘手,這家伙沒事睡這麼死干什麼,她表面上好像很淡漠,其實私底下很容易心軟,來硬的她不怕,就怕這種不可抗拒的情況。
他好像很累,否則不會一下子就睡著了,演藝人員都很忙,尤其是紅人,像他這樣的大明星肯定是平常工作忙碌累壞了,如果這時候叫他起來硬把人趕出去好像也太不近人情。
但藥膏怎麼辦?她看看他,看看手上的藥膏,再看看他紅腫的患部,內心交戰著。
逼得沒辦法,她只得好人做到底,親自為他服務。
她蹲在沙發旁,為他撩起褲管,稍微猶豫了下,最後彷佛下定決心似的,將藥膏輕輕涂在他的患部。
清涼的藥膏,帶一點薄荷的味道,將之擠在他的腳踝上,然後用手抹勻。她力道很輕、很輕地撫觸他的腳踝,深怕過于用力痛醒了他。
司英理的眼皮悄悄抬起一條細縫,偷瞧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些無辜又有些無奈,好似這個任務難倒了她。
他忍著笑意,這一切都是臨時起意,只是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他扭傷的腳是在為某家知名服裝雜志拍攝封面時,在攝影棚里受的傷,當時他的私人助理正開車送他去醫院,想不到會在路上見到她。
當他見到她一人走在街上時,便臨時起意,他下了車,命令助理不用管他,自己則悄悄跟在她身後,而粉絲的追逐正好給了他機會接近她,他故意在她面前假裝扭傷腳,博取她的同情,再制造兩人獨處的機會。
他是全方位的模特兒,受過演技的訓練,為了接近她,稍微施了點演技,扭傷的地方其實沒那麼痛,故意裝成帶笑忍痛的樣子以博取同情,他這麼辛苦地又追又跑又跛腳,犧牲總算沒白費,也得到一個心得--
原來,她吃軟不吃硬。
腳踝上細細感受她的撫觸,偷瞄的眼不著痕跡地閉上,這會兒,他是真的打算好好睡一覺,享受佳人的服務。
琴樺暄笨手笨腳地為他涂完藥膏後,總算松了口氣,看看牆上的時鐘,她今天是請人幫她代班而利用時間出來辦事的,現在差不多也該回去唱片行上班了,不走不行。
她回房間換了件衣服,拎著包包出門,臨走時,瞧了一眼那個撿回來的大麻煩,唯今之計,只有等他醒來再做打算了。
當琴樺暄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時,已是晚上十點。
為了省錢,晚餐只吃了一個面包加牛女乃,肚子餓得咕嚕叫,她最近不知是走了什麼霉運,做事不太順利,一堆煩心的事找上門,她現在只想好好洗個澡,躺在床上睡個大頭覺,最好一覺到天亮,煩惱也掃光光。
「嗨,妳回來了。」
當門打開,沙發上的人也朝她揮揮手,漾著春風滿面的笑容,泰然自若地打招呼,彷佛這里是他家。
琴樺暄嘴巴張成O字形,愣了好半晌,才緩緩合上差點月兌臼的下巴,雙眸瞇出一道危險光芒,手插著腰,架勢十足,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你為什麼還沒走?」照道理,他的人早該來接他走了。
「我在等妳。」他笑。
她冷下了臉,對他曖昧的言詞產生警覺。「賴在我這里是什麼意思?我警告你喔,我幫你不代表你可以得寸進尺,要是居心不良,別怪我--喂!你去哪!門在這里,你往里頭定做什麼!」
司英理從小英俊到大,還沒遇上一個女人不鳥他過,她的真性情絲毫不矯飾造作,別的女人對于留住他可是求之不得,這女人卻恨不得趕他走。
這種女人真稀有,他要好好把握,所以對她不客氣的謾罵,他不但不在意,反而享受得很,因為贊美諂媚的言詞听太多了。
他朝廚房走去,也知道她會跟過來,要封住女人嘴巴的方法有很多種,對她得用特別的方法,他從容不迫地從瓦斯爐上端來一鍋雞湯。
丙不其然,當他轉過身,雙手捧著香味撲鼻的雞湯面對她時,便看見她瞬間定住的表情,臉上的殺氣銳減,取而代之的是目瞪口呆,逐漸轉成了垂涎。
他觀察著她的表情,瞧她睜大的雙眼死盯著雞湯,如果把雞湯移到東邊一點,她的目光也黏到東邊,若把雞湯移到西邊,她的目光又緊黏到西邊,往上,她的視線也往上,往下,她的視線則跟下,一副饑餓樣。
「這是什麼?」她問。
「雞湯。」他回答。
「你煮的?」
「對。」
「要干麼?」
「給妳吃。」
「好。」
然後,她立刻伸手接過,不推托嗦,直接收下再說,擺明了他為何賴著不走的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肚子餓得咕嚕叫,而這鍋雞湯有如及時雨,足以彌補他所有的不是。
司英理好奇地打量她前後判若兩人的反應,解釋道︰「我自作主張翻了冰箱的食材,就炖了這鍋湯,妳不會怪我吧?」
「不會。」她拿著桌上已準備好的碗筷湯匙,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碗,正要吃將起來,忽爾一頓,暗罵自己餓昏頭了,竟然差點就上了他的當。
琴樺暄狐疑的目光瞟向他,也為他舀了一碗湯,原本表情嚴肅的她竟笑嘻嘻起來。「你也一起吃,兩人一塊吃較有意思。」
司英理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嘴角意味深長地勾著俊魅的淺笑。
「好。」接過她遞來的雞湯,在她的注視下,他舉止優雅地吃著。
她觀察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心,確定這是一鍋安全的雞湯,或者,他是先吃下解藥,然後假裝吃給她看,好解除她的戒心?
說真的,她肚子已經餓得前壁貼後壁,最近這陣子手頭比較緊,在下次發薪水之前,她的每一餐都要吃得很「精簡」,偏偏自己食量又大,現在眼前有這麼鍋雞湯,她只想不顧一切喝光它……
「妳不吃嗎?」
「當然要,但是我得先禱告,所以等會兒就吃了,你別管我。」她編了個借口,回了個很假的笑容。
司英理豈會瞧不出她的戒心,他從容不迫兼優雅地吃著,還慈眉秀目地對她微笑,裝出一點也沒懷疑她的說法,心下暗忖,她對帥哥的疑心還真重,回想在巴里島初次見她時,她說討厭有名有利又帥的男人,看來不假,連煮的雞湯都得不到她的信任。
「漱嚕嚕嚕--」他故意發出好大的喝湯聲,雞肉吃進他嘴里彷佛入口即化,那享受的表情,好比吃下的是人間美味。
看著他吃得心滿意足的表情,她努力地吞著口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那一鍋的分量因他而減少,好不心急。
「你為什麼要煮雞湯給我喝?」她終于忍不住問了。
「本來我想離開的,但在離開前必須好好謝謝妳才行,若買禮物,我想妳可能不會收,而下次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到妳,所以就想出了煮雞湯的方法,心想妳回來肚子餓的時候,可以慰勞妳的五髒廟。」
沒錯!她現在很需要慰勞!豈只是五髒廟,她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叫餓。
「妳禱告完了嗎?」
「完了。」她再也受不了,死就死吧,諒他不敢對她怎麼樣,人家畢竟是名人,要女人還不簡單,犯不著為了她這麼平凡的女人大費周章,思及此,禁不住暗罵自己笨蛋,白白浪費了半鍋的雞湯。
她抓起雞翅猛啃,果真入口即化啊!發現湯里頭都是她冰箱里堆積了一陣子的食材,再不煮也要過期了,她沒想到看似平凡的食材,經他巧手烹煮後,變成了內容豐富的什錦雞湯,這人的手藝竟然不錯哪!
司英理端起雞湯就口,眼神始終鎖住那一頭吃得津津有味的佳人兒。
想不到這麼有效……
用煮宵夜給她吃來做為答謝,是他消除她敵意的第一步,收效程度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這是個好的開始。
逐漸幽深的眸子與窗外的星子相輝映,無須任何言語,凝望著她的雙眼,傳遞著無聲勝有聲的電波,他就這麼靜靜地凝睇她,用足以融化任何冰山的眼神在燃燒她……
「喂,你碗里的那只雞腿不吃嗎?」她嘴饞地問,東西都被她掃光了,就只剩他碗里還滿著。
無效!
女人都說,他電人的眸子會說話,光是被他一雙深情的眼楮盯著,勝過與他人床上激情,放電放了半天,這女人竟連一點觸電的感覺也沒有,真是高手。
「給妳吃。」他大方地將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
「謝啦!」她立刻接過來,毫無片刻的猶豫,然後全副心思都在雞腿上,連分一點心神在他身上都沒有。
他將她的一舉一動、每個眼神和表情盡收眼底,她之所以正眼瞧他,是因為這鍋雞湯,之所以對他和顏悅色,也是因為這鍋雞湯,現在講話如此友善,甚至多了點諂媚,也是因為碗里這只雞腿。
情況一目了然,在她心目中,他連只雞都不如……
他不介意地反而笑了,能遇到一個不為他外貌所迷惑的女人,真是可喜可賀的事,就不知當她喜歡一個男人時,會是什麼表情?會有多少熱情?
雖然讓她正眼瞧自己的原因是因為這鍋雞湯,至少他模出了點頭緒,她的敵意針對的不只是他,而是所有面貌姣好的男人,也幸好,目前他的情敵,只是一只雞而已,在她狼吞虎咽下,連根骨頭都不完整。
琴樺暄太快朵頤之後,撫著被喂飽的肚子十分滿足,原本因為餓肚子而郁悶的心情也大好起來,對他的印象和態度大為改變。
「看不出你人挺好的,還會煮雞湯。」她哈哈笑道。
「妳幫我這麼多,大恩無以回報,只好炖鍋雞湯聊表心意。」
「哈哈哈,小意思啦,這麼客氣干什麼!」說時還伸手豪邁地往他肩膀打了一下。
其實他本來想要營造一個浪漫的情境,沒想到情況不如他所預想。依目前判斷,他英俊的相貌暫時無用武之地,大明星的光環在她面前也如同廢鐵般不值錢,完全被她當成一般人,看來要釣上她,得另想辦法。
「能為妳服務,是我的榮幸。」他將她的碗筷收過來,放進鍋子里,像個紳士體貼地對她說︰「我想妳也累了,而我報答人一向有始有終,這些杯盤狼藉就交給我吧。」
「耶……那怎麼好意思?」
「別介意,我說過想向妳道謝,為妳做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麼。」
琴樺暄打量他好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點頭。「那……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喔。」
「這樣最好。」他的笑容唯美,完全不露奸詐痕跡。
將一桌的杯盤狼藉交給他後,琴樺暄離開廚房,一邊走還一邊偷偷瞄他的背影,想不到他還真的乖乖幫她洗碗呢。
不會是裝的吧?藉洗碗之名,行騙色之實,不能怪她會這麼的疑神疑鬼,實在是因為過去有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帥男人她見多了,好的不多,壞的不少,她就時常遇到一些英俊的男人,利用自己的長相整天泡女人,因為在女人間吃得開,藉此騙吃騙喝騙女人的,偏偏就有一大堆笨女人給這些男人騙,她母親就是其中一個。
這事說來話長,反正自她懂事以來,對帥男人就是有戒心和敵意,眼前這位名模紅星的帥哥,有名有利,要什麼女人沒有,卻願意窩在她的小廚房當洗碗工,她不是笨蛋,懷疑其中一定有詐,而且報章雜志上常有他的花邊新聞,所以她更是質疑他,該不會他是嫌日子太無聊,女星玩厭了,想換個口味玩平民百姓?
司英理一邊洗著鍋蓋,一邊看著上頭所反射身後的影子,瞧著某個鬼祟的女人用著提防匪諜的目光監視他。
真是越看越有趣,他這輩子還沒被女人如此提防過,都嘛直搗黃龍,達陣成功,女人恨不得失身給他,哪里還會防他。
他賢慧地洗著碗、沖水,洗干淨的碗盤還用紙抹布擦干,放進餐具櫃里,結束後再用抹布將廚房流理台清理干淨,接著把抹布清洗干淨,充分表現出他是個會做家事的新好男人。
琴樺暄禁不住想,難道真是自己多疑?他沒別的意思,純粹只是為了感謝她今天的幫忙而已?
望著他英挺的背影,這麼大個子的人,做起家事卻很細膩,不愧是巨星,每個動作都那麼好看,想到剛才那一鍋雞湯,依然齒頰留香,這輩子還沒有男人為她煮過飯,做過菜,在她印象里,帥男人忙著泡女人,約會的時間都不夠了,哪肯為一個女人進廚房,難道他是例外?
他是第一個為她做菜的男人。
思及此,她禁不住呆望他許久,直到司英理突然轉身,她才猛然回神,急急忙忙縮回頭,躲到浴室里去,假裝自己在洗澡。
浴室門外傳來輕叩聲。
「誰?」她慌忙回應。
「是我。」
听得出對方的語氣帶著笑,她糗大地罵自己,這里除了他還會有誰。
「我知道是你,什麼事!」
「廚房的碗盤和鍋子我都洗好了,也整理干淨了,我想我該走了。」
「喔……好,謝謝。」
「哪里,應該的。」
棒著門,她竟然尷尬了起來,突然不知該跟他說什麼好,罵帥哥她在行,打帥哥她專長,但要她好言好語地跟一個帥哥說話,還真是不擅長哩,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沈默下來。
「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門外又傳來他的聲音,不知怎麼著,她突然覺得他的聲音清朗磁性,很好听,也許是因為對他的成見沒了,所以這次她沒拒絕。
「琴樺暄。」她輕道,隔著門,連她自己都不太習慣自己的聲音了,竟也變得詭異溫柔,好怪,大概是受了他的影響,因為他的嗓音有安撫人心的魔力,听起來挺舒服。
「那麼……樺暄,我走了,掰掰。」
「掰……」
他叫她樺暄?這樣會不會太親密了點,好肉麻喔!她跟他又不熟,干麼直呼她的名啊!換了別人,她早罵出口了,但這次卻沒有,而且怎麼突然熱起來了?她模模臉頰,發現兩頰好燙。
敝怪,她竟然臉紅了!
月影西斜,已近午夜。
當司英理輕輕關上門,下了樓梯,離開這棟公寓時,一輛驕車立刻出現,停在他面前。
他坐上車,前頭駕駛的人回過頭,口氣顯得慶幸。
「我的大少爺,你總算想回去了。」鄧影苦笑道,他足足等了司英理有半天,當听到負責開車的助理說司英理中途下車,不知去向後,便一個頭兩個大,直到司英理打電話給他。
這里不是國外,司英理也不是一般小明星,他的身價居亞洲名模之冠,新加坡日本韓國和大陸內地的廣告合約不斷,明年的紐約時裝流行周,也由他出任亞洲區的代表上國際舞台走秀。依司英理現在的身分,可不能隨便在馬路上走動,稍有不慎,都會讓廠商和經紀公司雞飛狗跳。
「回去吧。」司英理道。
鄧影從後視鏡瞧去,發現司英理笑得一臉神秘,看樣子神情愉悅。
在鏡頭和外人前,司英理永遠是最耀眼的一顆星,他是女人的夜末眠,那迷倒眾生的淺笑,被國內外網友票選為最令人心神蕩漾的笑容,也因此他的寫真下載常擠爆了網路。
私底下的司英理,同樣也是耐人尋味,一直沒有人搞懂他真正的想法,就像現在。
鄧影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大老遠叫我來,又不肯馬上回去,說有重要的事要拜托我,結果是要我煮一鍋湯,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煮雞湯這麼回事,對了,你的手藝真不錯,先前听你說你會炒菜煮飯,原來是真的。」
「哈,我的廚藝不是蓋的,不是我吹牛,以前我前妻超愛吃我煮的菜,也贊美我做家事一流。」
「的確是一流。」
「謝謝,能被大明星贊美,真是光榮呀。」鄧影哈哈笑道。
「希望以後能時常嘗到你的手藝。」
「那有什麼問題。」鄧影豪爽答應,只要能服侍得大明星高興,說不定他肯跟公司多簽一點合約,那比什麼都值得,這也是他的任務呀。
司英理邊微笑邊點頭。「真是太好了。」
這麼一來,他也多了個棋子,搞定她的胃後,接下來要如何布局,他得好好想一想。
他的心情,從沒像今晚如此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