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做這種打扮了。戴上長發,穿上裙子,化上淡妝,安宓兒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氣質溫婉、楚楚動人、騙天蓋地的大家閨秀了。
「不愧是我安美莉的女兒,不輸我當年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
「過獎,呵呵呵——」安宓兒掩唇嬌笑,人如其裝扮,連動作和笑容都不一樣了。
「你願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又表現得這麼有女人味,我很高興,但是……」安母皺緊了眉頭,插腰質問︰「為什麼必須用你妹妹的名字,而不用你自己的本各?」
「你別多問啦,反正記住我現在是‘安舒兒’就對了,你可千萬別叫錯,咱們說好了,這是我答應來吃飯的條件。」
安美莉搞不懂女兒神秘兮兮的在干什麼,她有兩個女兒,宓兒是老大,舒兒是老二,二女兒目前在美國念大學,平日由她這個做媽的陪伴,因為擔心大女兒老像個男生,不交男友也不談戀愛,所以特地回來一趟關心大女兒的終身幸福。
宓兒突然願意跟對方吃飯,打扮得這麼漂亮,卻又隱瞞真實姓名,一定有鬼,她太了解她這個鬼靈精怪的女兒了。
母女倆坐在計程車上,往飯店的方向前進,安美莉不放過任何機會,依然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突然願意跟人家吃飯?」
「是你一直要我和對方見個面的耶,怎麼反倒質問我?
安美莉冷哼,她生的女兒她會不曉得?之前一直排斥的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沒有鬼才怪!
「少給我打馬虎眼,你的性子我一清二楚,怎麼可能乖乖的答應,一定是隱瞞了我什麼,從實招來,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不愧是精明的老媽,連她肚子里有幾條蟲都知道。好家在她也很了解老媽的個性,料到她會逼問,老早就準備好台詞來敷衍了,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我不曉得你要介紹的是江震武啊,我是他的球迷耶!既然曉得了,會改變主意是當然的,不是嗎?而且我也是為了你耶!」
「為我?」
「對呀,我要看看那個在機場被你煞到,幫你提行李,還特地讓你搭便車一塊到台北的陳聰揚先生,到底長什麼樣子,今天他請這頓飯,當然是存心要討你歡心,我是陪你耶,好幫你看看那男人夠不夠格當你的男朋友。」
說到陳聰揚,安美莉精明干練的神情忽爾有了變化。
「哎呀,只是交交朋友,吃頓飯而已。」安母呿了女兒一句,表面裝得滿不在乎,但宓兒看得出來,老媽應該對對方印象不錯,才會答應這頓飯局。
母親年輕時就是個美人,雖然青春不再,但保養有加,身材也維持得很好,氣質出眾。
再加上母親雖然外表像個溫柔可人的小女人,其實內心很有個性和想法,該表達意見的時候絕不輕易屈服,但該柔的時候,她也會散發小女人的溫柔婉約。
就因為這樣獨特的迷人氣質及充滿自信的美麗,讓母親即使年過五十,還是魅力不減,依然受中年男人的歡迎,離婚後,追母親的男人也不算少,但母親始終以有兩個女兒為借口,不肯再婚。
安宓兒很清楚,母親是因為還沒踫到一個真正讓她打從心底感動的男人,才會一直拖到現在,不肯隨便依附在任何男人的羽翼下,雖然追她的男人條件也不差,但她只忠于自己的感情。
寧缺勿濫,這就是母親的堅持吧!
不過說也神奇,她怎麼也想不到,追求老媽的竟然會是陳聰揚?她禁不住為這巧合偷笑,托老媽的福,讓她有機會可以實行一個偉大的計劃。
「你在笑什麼?」安美莉閃著X光的雙目,直對女兒的腦袋進行透視。
「我開心啊,因為有機會可以認識江震武嘛!」真是不能對這橫跨半世紀的女人掉以輕心哪,目光那麼銳利,連偷笑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暫時是過了老媽這一關,她很明白,倘若老媽知道她的目的,一定大力反對。其實她願意來,只是想借安舒兒的身分跟江震武混熟而已,既然他對「安舒兒」有好感,她就為了他再破例打扮一次嘍,臉上的瘀青也消得差不多,用遮瑕膏掩飾一下,就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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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計劃是這樣的,先跟姓江的變成好麻吉,然後再找機會說服他答應讓安宓兒,也就是她自己啦,成為他的寫真集攝影師。
嘿嘿,多完美的計劃,天上掉下來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把握都不行,她能在二十五歲就成為小有名氣的攝影師,全憑一股毅力和下輕易放棄的斗志,當然啦,她不怕江震武會識破,因為連Sammy和三位造型師都很難相信,打扮過後十足有女人味的她,和原本的她是同一個人。
頂多江震武會覺得相像而已,所以她才要用妹妹的名字,姐妹相像,天經地義,姓江的絕不會懷疑。
「那個叫阿武的小伙子真的很不錯哪,一表人才,又有禮貌,跟他們同車時,從言談舉止中,我就曉得他是個誠懇又熱心的人。」提起要幫女兒介紹的那位對象,安美莉便充滿期待。
「你連人家是做什麼的都沒搞清楚,就認為人家不錯?」
「是他沒說清楚啊,只說是從事體育的,我以為他是體育老師嘛,這樣反而更看出他是一個謙虛的人,已經這麼有名氣了還故意這樣低調,媽的眼光不會錯,這樣的男人才能信任。」
她秀眉微挑。「……是嗎?」
「當然,別忘了我交往過的男人比你多,也有結婚和離婚的經驗。」說著還表現出「專家」的姿勢,讓安宓兒哭笑不得。
安美莉一對銳利的美眸,瞄向前座的後視鏡。
「司機先生,你開過頭了。」
「呃……對不起對不起!」
「听我說書是沒關系,但也要專心開車啊!」
「是、是!」司機當場不好意思地臉紅了。
安宓兒在一旁又忍不住失笑,只是坐個車而已,連司機叔叔都注意到老媽,看老媽把司機叔叔訓了一頓,而對方卻像被吃定似的對老媽招架不住,真是太妙了。
計程車到了指定的地點,一家五星級的大飯店門前停下,付錢時,司機居然給她們車費打九折,令她不得不佩服老媽電男人的功力,大概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歐巴桑了。
飯店侍者立馬上前為兩位女士開車門,母女倆一塊下了車,兩個都是大美人,甫一出現在飯店門口,便令人眼楮一亮,連為她們開門的侍者,臉上的微笑蓄異常的溫和。
座位老早預訂好了,當安美莉向接待的侍者說明姓名,侍者立刻引領她們往特定的包廂走。
一進門,風情萬種的安美莉立即露出迷人的微笑。「老陳、小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陳聰揚一看到她,立刻上前來殷勤地招呼。
「哪里哪里,我們也剛到、剛到。」看見安美莉,他整個人都暈陶陶的,還不斷傻笑,跟平日干練的他完全不同,安宓兒看在眼里,感到非常新鮮,再度親眼見證老媽的魅力。
「這是我女兒,安舒兒。」安美莉為兩人引見她引以為傲的美麗女兒,始終站在母親身後的安宓兒,這才走上前,抬起臉來。
「兩位好。」這時候那個男性化的安宓兒已經不見了,在大家面前的,是優雅而氣質出眾的淑女。
江震武突然站起身,這個動作讓桌上的茶水翻倒,發出巨大響聲,當場讓眾人嚇了一跳。
「阿武?」陳聰揚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江震武受到的震撼全表現在臉上,那雙黑眸灼灼地盯著她,仿佛被下了什麼魔法似地,一瞧見她,便移不開眼了。
她是料到江震武看見她時,必然會很吃驚,只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是你!」
「阿武?」陳聰揚又叫了他一次,江震武仿佛沒听到地突然走向安宓兒,龐大的身軀一下子逼近她眼前,把她給嚇了一跳。
「真的是你!」
安宓兒被他的氣勢給迫得往後退了一步。
「我……」
難道被他認出來了?不應該呀,她的妝如此完美,應該不會被識破才對呀!
「我找你很久了!」
「耶?」
她的柔荑突然被一雙大手包住,那熱切的目光、激動的態度,不是因為識破她,而是驚喜交加的結果。
「還記得我嗎?一年前,你在餐廳扭傷了腳,我幫你推拿,記得嗎?」他難掩興奮的情緒,才會唐突地握住她的手,顯然他本身沒意識到這個舉動,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她呆住了,因為眼前的江震武與先前大不相同,她印象中那個粗魯無禮的男人不見了,他的眼神如此熾熱,壓抑的語調里蘊藏著激昂的情緒,讓她一時之間無法適應,被握住的雙手仿佛第一次接觸異性般,感受到燙實的熱度,讓向來防守良好的心門,無端被踢進一記球,重重撞擊出一波震撼。
她……居然臉紅了。
回神回神!她提醒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強自鎮定地回答︰「我想起來了,那位好心幫助我的紳士,原來是你。」
江震武高興極了。「太好了,你還記得!」
「嗯。」她點點頭,想收回手,卻發現那雙大手握得好緊,只好害羞地輕聲懇求。「可以放手嗎?」
經他提醒,江震武這才發覺自己的逾越,立刻不好意思地放開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別誤會。」他雖然放開她,目光仍舊緊盯不放,她感受得到那眼神所透出的熱度,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他完全將她當成一個女人,而且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那凝注的目光,在她臉上燒灼出粉紅的雲朵,更增添幾分女人味的柔媚。
她給他瞧得低下臉兒,不禁自問,怎麼回事啊?心跳不該這般快呀!
「你們認識?」一張臉介入,是安美莉,看看阿武,再瞧瞧女兒。
江震武搔著頭哈哈笑,將兩人一年前相遇的事全告訴安美莉,而身為經紀人的陳聰揚,早听過好幾百遍了。
「原來阿武暗戀的女孩子,是美莉的女兒,真巧啊!」他哈哈笑道。
「早知道阿武喜歡的是我女兒,我也不用費盡心思,好說歹勸地安排這場飯局了。」安美莉帶笑的美眸往女兒瞪去。「你怎麼沒告訴我你們見過?」
「因為我也是剛才才想起來的啊!」她隨便編了個理由。「而且,我也很驚訝會再見到江先生呢。」
江震武為了怕她誤會,著急地解釋︰「今天的飯局我本來不想來的,因為我無心再認識其它女孩子,若早知道對象是你,我也不會拖到今天。」
這番露骨的坦白,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從一年前的那天起,我一直期待能夠再見到你,一定是上天眷顧,才讓我終于找到你,如果可以,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當你的男朋友?」他大膽說出自己的心意,語氣堅定,下拖泥帶水,兩人見面還不到五分鐘,連椅子都沒坐,就直接告白了。
他直言不諱的告白、認真的態度,出乎她意料之外,因為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人也太猴急了吧?害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不過有人自動代她回復。
「太好了!我答應!」一旁的安美莉,高興得拍手鼓掌。
安宓兒見鬼地瞪向母親,答應個頭咧!老媽湊什麼熱鬧啊!要嘛也應該是由她這個當事人來回答才對吧!
「你願意了?」江震武欣喜道。
「願意願意!我女兒當然願意!」
「等等!我沒說答應啊!」她忙應聲,並制止老媽的雞婆。
「你不願意?」
那張俊容上的歡喜斂去,蒙上一層失落的倉皇,顯得有些緊張。
「我……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沒想到,他緊張沉重的神情會影響到她,那表示他在乎她,所以才會對她尚未說出口的決定感到擔憂。
明明是雄壯又充滿自信的男人,深受廣大球迷愛戴,卻對她情有獨鐘,他們只見過一次面不是嗎?一年前在餐廳的那一次相遇,甚至談不上相識,只是萍水相逢,他卻始終沒忘記過她,一直到今天。
他一直和女人保持距離,不鬧花邊新聞,自律甚嚴,原來都是為了她。
見她面有難色,換他神情凝重。「難道你已經有喜歡的人?」
「不,我沒有。」沒有猶豫的,她立即否認。
「你討厭我?」
「當然不是!」
「我讓你為難?」
「不會!」
「跟我交往。」
「好。」
咦?
「萬歲!你終于答應我了!太棒了!」
老天!她剛才說了什麼啊?
還來不及厘清自己是怎麼回事,一雙柔荑再度深陷于大手的掌握中。
「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讓你不會後悔做我的女朋友!」他對她發誓。
安宓兒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按照正常程序,不是應該先做朋友嗎?怎麼會直接跳到男女朋友這一段?
看著他欣喜若狂的神情,她突然很心虛,卻無法說出拒絕的話,這不好了,騎虎難下,只能硬擠出笑容,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令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自己會說「好」呢?
上次,她跟他打了一架,而現在,她變成了他的女朋友。
當他女朋友衍生而來的後還癥,就是約會,約會就約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就不信姓江的會吃了她,可是到了約會的時間時,她被已在約定地方等待多時的江震武給嚇了一跳。
見到美麗的她來赴約,他高興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嗨,我剛到——」招呼沒打完,江震武就被突然跑上前的她給用力拉走。
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他就被她拉到旁邊的巷子里,確定沒有其它人,安宓兒才斥責他。
「你怎麼連變裝都沒有就出來了?」
「為什麼要變裝?」
炳!他居然還問為什麼?虧他說得出這種外行話,真是太大而化之了。
「你現在是名人耶!怎麼可以隨便走在街上,起碼也要戴個墨鏡或帽子遮一下吧,不然到時候被球迷包圍,看你怎麼走路!」
江震武恍然大悟,難怪她突然激動地拉著他就跑,原來是為他擔心啊,喜悅浮上他勾起的唇角。
「你還笑?幸好我及時發現,不然可慘了。」
還好現在是上午,也非假日,所以街上人不多,但接下來可傷腦筋了,因為服飾店尚未營業,不曉得該去哪兒買墨鏡和帽子。
她在傷腦筋的時候,他則細細端詳她,目光一定住便不放了。
餅了一會兒,因為他沒說話,所以她好奇地抬眼,這才發現他在盯著她看,而且好像有一段時間了,禁不住警覺心升起,他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她小心地問。
「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似乎還滿有個性的,一般女生約會,見到男生的反應總是害羞,你一見到我,卻立刻拉著我跑。」
安宓兒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泄漏了本性,忘了要扮演的角色,還指責他,馬上做出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
「因為人家擔心你嘛,一時情急就……你別生氣喔!」
「我怎麼會生氣,高興都來不及了,這表示你也在乎我,對不對?」那一雙墨黑的眸子變深了,映照出她的影子,傳遞著情意。
她呆住,因為腰間多了兩只手,他的。
安宓兒禁不住深呼吸,老實說,她真的很不習慣跟男人這樣接近,她擁有不少男性朋友,但由于平日粗率慣了,個性又阿莎力,所以男人們也將她當成哥兒們,就算有踫觸,也絕不會是男女曖昧的那種,所以當他用男人的目光對她深情凝望,用佔有的雙手摟住她的縴腰時,她全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走吧,你一定也還沒吃早餐對不對,我們去吃!」她拉著他離開,剛好借故月兌離他的雙臂,同時掩飾自身不自在的羞澀。
不能亂想,拋開那暈陶陶的感覺,她提醒自己,還有正事要辦呢!
她在前頭,率先往斑馬線走去,因為腦袋在想事情,所以沒注意周遭環境。
「小心!」身後的雙臂又快速將她拉回,下一秒,她的人已經被護在寬廣結實的懷抱里。
「輛摩托車在她面前呼嘯而過,那距離僅離她幾公分而已,只要他稍微一慢,也許她身上就會多一道輪胎痕了。
「該死的摩托車!」江震武低咒,然後低下頭問向懷中的佳人。「你沒嚇到吧?」
她還在他懷里,上仰的臉蛋與他視線相對,感受到灼熱的氣息吹在臉上,在她看來,被嚇到的人是他。
「……我沒事。」這一刻,她腦子里所想的,不是剛才那幾公分的驚險,而是被保護的感露。
打從她跟異性接觸開始,就沒感受過被保護的滋味,因為她過于獨立自主。男人總認為她不需要保護,而她也覺得理所當然。
他結實的臂膀,以及他陽剛的男人氣息,加上因為保護欲自然產生的霸氣,在他懷里,她頭一回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江震武原本緊擰的眉,在听到她的回答後舒展開來,松了口氣。
「沒嚇到就好。」然後,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一起過馬路,從頭至尾緊緊握著,再也不放開。
她盯著被他握住的手,再拾起頭看他,他的臉卻始終轉向他處,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那麼理所當然。
這樣好嗎?跟他牽手,似乎不太妥當,她心里這麼想,卻沒拒絕,她的手一下子就被那大掌握熱了,而她的心,也莫名其妙地很熱。
好吧,就當是報答他剛才的救命之恩吧,反正牽一下手也不會生孩子。
只是牽個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她不斷地如此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