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不能硬闖啊!」
「讓開!」
大批的捕快,個個高頭大馬,直闖入嬋娟樓,常德光將擋路的僕廝推開,大聲命令道︰「我們總捕頭要見你們君君姑娘!快叫她出來!」
「是誰在喳呼吆喝的大聲嚷嚷?」
一名打扮華麗的婦人,被數名女子簇擁而出︰她是孫大娘,也是這兒的負責人,芳華三十,風騷冶艷,跟在她身邊的女子,個個亦是艷麗無比。
僕廝忙上前來,在孫大娘耳邊報告︰「他們說要找君君姑娘。」
「喔?」
孫大娘一雙媚眼,朝這些魁梧的捕快們瞧去。
「喲,常大人,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呵,就連鼎鼎大名的鐵捕頭耿大俠,也來光臨咱們這家小妓院,真是蓬摹生輝啊。」
雹雲天冷道︰「請君君姑娘出來一趟。」
「大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嬋娟樓也有咱們的規炬,想見咱家的君君,您可得先知會,訂個良辰吉時呀。」
其中一名捕快斥暍︰「放肆!咱們是來辦案,可不是來這吟詩唱詞嫖妓的!」
「哎呀,咱家的君君還是個清倌,賣藝不賣身,非一般的困脂俗粉可比,大人說話可尊重點呀。」
孫大娘身在青樓,什麼陣仗沒見過,大風大浪她見多了,達官顯貴更是結交不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常德光道︰「孫大娘,咱們是來辦案的,有事想請教君君姑娘,可否請她隨咱們回衙門一趟?」
「君君又沒犯法,為何要去衙門?」
雹雲天沉下臉色。「哼!她有無犯法,到了府堂之上,自有公斷。」不理會孫大娘等人,他邁開大步,直接朝內院走去。
「慢著,大人,您不能硬闖呀!」
「讓開!」
「咱們偏不讓,你們想怎樣?」
眾女們很有默契的一字排開,雙手插腰,個個挺胸,阻擋他們的路,光是那飽滿美麗的胸脯,就夠壯觀的了,直把這票男人的氣勢給壓回去。
瞪著那一對對美麗無雙的豐盈,捕快們一時之間下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為難的看向總捕頭。
雹雲天依然面不改色,直接下令︰「常捕頭,這群女人交給你們對付。」
「啊?」常德光瞠目結舌,張大著嘴,指著自己。
要他負責對付這群娘子軍?
不待他回答,耿雲天已施展輕功,輕身一躍,飛過這群女子築起的人牆,往後院快步奔去。
他臉上泛著鐵青色,眉發都燃著怒火。
緊握的拳頭剛硬如鐵,跨出的每一步,都帶著危險的熊熊火氣。
他是人稱鐵面無私的鐵捕頭,一生志在鏟奸除惡,歷經千險,就算遇上再大的驚險和羞辱,幾乎付出了性命,他也毫無畏懼。
但,那個女人,那個該死大膽的女人!竟敢耍他!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可以死,可以受盡折磨,卻絕對無法被一個女人要著玩。
堂堂的鐵捕頭,豈能讓小人耍著玩?他從來不欺負女人的,但令他受此生最大侮辱的女人,另當別論。
拳頭的指關節,喀啦喀啦的響著。這該死的女人,膽敢設計他,將他迷昏,月兌光光吊在城門上,他要將她緝捕回衙門,好好拷問。
他直闖嬋?樓的內院,往她的院落大步走去,來到門前,高舉的腿用力一腳踢開門扉,直闖房內。
「大膽狂女!還不束手就——」
話聲沒了,盛氣凌人的他在瞧見眼前的活色生香時,僵成了一塊木頭。
房內的人兒正不著寸縷,一頭滑順的長發披散在雪白的胴體上,曼妙玲瓏、縴細豐盈,這血脈賁張的春光畫面,盡入他一雙詫異的黑眸底。
來勢洶洶的他,完全沒料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啊!」一聲嬌呼,嬌人兒花容失色的抓起被子遮住自己。
雹雲天總算回過神,立即轉身背對她。「對、對不起!」
「你要做什麼?」
「在下莽撞,不知姑娘在更衣,失禮了。」
「你看到了?」
「沒有。」
「騙人,你是故意的!」
「不是的,我——」
身後傳來的啜泣聲,打斷了他的解釋。
「你偷看人家換衣服!」
「我沒有!」
「沒有通報,便硬闖進來,分明存心不良。」
听她這麼一說,他身子繃得更緊了。「你听我解釋——」
「奴家雖然身在青樓,但賣藝不賣身,大人擅闖我閨房,看我身子,壞我名節,我、我不要活了~~」
他腰間的劍被她猝不及防的拔出,耿雲天驚愕回頭,便瞧見她用那把尖銳無比的利劍對準自己細致白皙的頸子。
眼看她就要傷害自己,耿雲天想也不想的沖上前,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抓住她拿著劍的手腕。
「住手!」
「啊!別阻止我——」
「你冷靜點!」
這麼一拉一扯,兩人便這麼糾纏在一塊兒,一個失衡跌在床上。
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奪回利劍,並將她護在臂彎里,避免不長眼的劍刀傷及她分毫。
他一心搶著救人,直到兩人幾乎鼻踫鼻,才猛然驚覺,她柔軟嬌貴的身軀正壓著他,黑緞般的長發披散在他身上。
他的身上、鼻中,全充滿了屬于她的馨香。
雹雲天急忙要起身,但放在胸膛上的柔荑,卻將他壓回床上,令他不由得詫異。
嬌人兒瞅著一雙秋水迷人的美眸,鼻息撩撥他的鼻唇,兩人的唇僅隔分寸,而她迷離嫵媚的眼神,恍若在暗示什麼,不斷挑逗男人最頂級的。
她飽滿的豐盈,壓在他的胸膛上,而這個角度正好讓他得以窺見那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她半個粉胸幾乎露在外頭,直教人看了渾身火熱。
他感到身下某處地方正在悄悄充血,卻在瞧見她唇邊勾起的狡黠笑意時,倏然恍悟——
她是故意的!
「你自刎是假。」他臉色沉下,眼神變得銳利。
她不但不慌張,反而笑得更加狐媚。
「大人才是故意的呢,吃奴家豆腐。」不依的睞他一眼。
「滾開!」
她不滾開,也不怕他,一雙藕臂更自動纏上他寬闊的肩頸,摟得死緊。「奴家不想放開呢,大人。」
雹雲天下巴繃緊,目露凶光。「不放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哎呀,原來大人喜歡粗魯,奴家很意外呢。」
這話激怒了他,用力坐起,將她推到一旁。
「啊,好疼!」她痛苦的抱著手,秀眉深擰,似是撞疼了手腕,立刻擠出兩顆水珠,懸在眼眶上。
瞧見那痛苦憐人的愁容,剛硬的心無端又動搖了。
「你!」他正想伸出手,看看她的手腕傷到哪兒?卻在此時一群人趕到,見著的,便是這種令人抽氣的畫面。
一絲不掛的柔弱女子,身上只圍了一件絲綢巾被,躲在床角,可憐兮兮的掉眼淚,而他的大掌搭在她手臂上,另一手還拿著劍。
怎麼看,都像是他正在輕薄人家。
捕快們一個個張口結舌,全傻了眼。
常德光指著總捕頭,嘴巴顫抖。「耿捕頭!你你你!」
雹雲天也是一愣,望著他們驚呆的表情,再瞧瞧自己這副模樣,心中霎時恍悟,不由得心下暗驚。
糟了!
「哎呀!這這這——這是干什麼?」隨後趕來的孫大娘,歇斯底里的尖叫。沖上前,一把推開耿雲天。
「大娘~~」傅君繡立刻投向孫大娘的懷抱,淚如雨下的埋在她懷里,委屈的哭泣。
其他趕來的姊妹們見狀,一雙雙憤恨的視線,齊瞪著那個罪魁禍首耿雲天。
「好啊,說要逮人,原來是借故強欺咱們君君姑娘。」
雹雲天沉下臉色。「你說什麼!」
「咱們君君小姐可還是個清倌呀,就算大人想要她,也得照規矩來,怎麼可以強來呢?」
「胡說!我耿某豈是這種人!」
「大伙兒都瞧見了,大人想要霸王硬上弓不是嗎?」
「我沒有!」
「還敢狡辯,不只咱們瞧見,常捕頭,你們不也看得清清楚楚?」
「這……」常德光面有難色,不知該如何接口。
「荒唐!我耿雲天頂天立地,豈會干這種事!」
孫大娘安撫著懷中的淚人兒。「我的好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懷里那張布滿淚痕的臉蛋抬起,抽抽噎噎地道︰「我在更衣,他……他突然闖進來……然後壓著我……」話未說完,又委屈的掉下淚來,未說完的話,不免令人猜疑。
雹雲天此刻的臉色,鐵青得十分嚇人。
「你敢誣蔑我!」此話一出,她嚇得又躲進孫大娘的懷里,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大娘~~」
「別怕別怕!有我在,誰敢欺負你!」
其他姑娘也紛紛指責。
「做了不敢承認,還威脅呢。」
「這還有天理嗎?」
「就是啊,太過分了!」
「分明是看咱們青樓女子好欺負!」
泵娘七嘴八舌的指責,令耿雲天十分狼狽,原本黝黑的面孔更加黑上加黑了。
「大膽刁婦,存心栽贓!將我迷昏吊在城門上的,必然是你!」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她干的?「對呀!有什麼證據!」
常德光站出來,喝道︰「總捕頭在你們這里不醒人事,你們這家青樓,肯定有問題。」
小昭氣呼呼的上前,瞪著他。「笑死人了,咱們這里是青樓,你當是客棧啊?在這里喝酒暍到不醒人事的男人可多了。」
「對呀對呀~~你哪只眼看見咱們君君姑娘把總捕頭吊在城門上?」
「別說柔弱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君君姑娘了,就算把咱們這里力氣最大的男廝找來,也不見得抬得動高頭大馬的總捕頭,更何況還吊在城門上,又不是吃飽沒事干!」
「依我看,這是借口,他是想乘機吃咱們小姐豆腐!」
一席話說得男人們招架下住,不知如何是好,兩方氣焰都很高張,一方是黑衣束褲的衙門捕快,另一方則是艷麗無比的青樓女子,一時之間對峙不下。
「你們別吵了。」傅君繡拾起淚顏,輕聲柔語的阻止兩方人馬。「耿大人一向為人正直,我想,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可是君君姊,他擅闖閨房,又誣賴你,分明不懷好意。」
「是呀,難道就這麼便宜他?」
暗君繡輕搖螓首。「快別這麼說。」輕聲制止丫鬟們後,她便對耿雲天歉然道︰「丫鬟們說話不知輕重,請耿大人多包涵。」
她委曲求全向耿雲天賠罪,誠惶誠恐的樣子,仿佛是基于害怕他的婬威而不得不妥協。
一身的曼抄身段,雖然只用被子包裹住身子,但絲毫不減分毫風情,反而更增添嫵媚,藏在被子下的玲瓏曲線,更讓人忍不住產生旖旎遐想,連那些捕快,都直勾勾的盯著她快失魂了。
讓人禁不住覺得,這樣的女子,很難不讓男人起色心,說不定耿捕頭就是因此忍不住。
對于她特意擺出的低姿態,耿雲天緊緊咬牙︰這女人前後態度不一,分明是故意栽贓給他!
這下可好,他就算跳到黃河也很難洗清,倘若現在抓她回衙門,恐怕也難以服眾。
雹雲天拳頭緊握,冷著臉喝令。「我們走!」
「啊?」常德光瞪向他。「可是——」
雹雲天率先轉身,大步跨出房外,其他捕快們也只好匆匆收兵,退出梅院。
她是誰?為何要沖著他來?目的為何?
雹雲天內心計量著,今日栽在她手里,吃了虧,沒關系,他會沉著忍耐,並暗暗發誓,遲早查清楚對方的底細。
到時候,他會曉得,她到底是誰派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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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傅千里。
雹雲天這一生,鏟奸除惡無數,在杭州,無人不知他鐵捕頭的名號,而他向來也以懲惡助弱為職志。
然而,現在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又抓了哪些壞人,破了哪些案子。
大街小巷,酒肆說書,茶余飯後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是鐵捕大俠骨子里終究是男人,敵不過嬋娟樓花魁的魅力,最後竟然失去理智,闖入人家閨房里,意圖輕薄人家弱女子。
他被赤果果吊在城門上這件事,早已經轟動全城,街坊百姓都在猜,他是否真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甚至有人開始相信,他肯定辜負了某位女子,對人家始亂終棄,才會被月兌光衣服,貼上負心漢的條子做為報復。
這些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已經夠讓耿雲天窩囊的了,現在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會招來旁人異樣的目光。
有人偷笑,有人竊竊私語,甚至還有老太婆瞪他,那眼神仿佛在指責他,上青樓尋花問柳已經很不該,卻還在那兒橫行霸道欺負人家。
這件事,不僅成為全城討論的話題,也傳到府台大人的耳里。
「屬下是被陷害的。」
廳堂里,耿雲天不卑不亢,站得直挺挺;生要頂天立地,死亦無愧于心,直言回答府台大人的問話。
「那麼你跑到人家的房里去做什麼?」
「逮人。」
「你去逮人,又怎麼會變成在輕薄人家姑娘呢?」
「為了阻止她自刎!」
「那麼,她又為何要自刎呢?」
「因為屬下撞見她在更衣。」
愛台大人一愣。「你看見人家姑娘的身子?」
「是,但這是對方設下的陷阱。」他回答得義正辭嚴,毫無心虛。
愛台大人搖搖頭。「這麼說來,是咱們理虧在先了。」
「屬下是去逮人!」
「但無憑無據,把人抓來,恐怕不能服人,還會落人話柄,現在被對方將了一軍,人家還打算反過來告你一狀呢。」
雹雲天緊閉薄唇,未發一語。
一旁的師爺拱著手。「大人,耿捕頭為人正直,絕不會去欺負人家。」
「本官當然明白耿捕頭的為人,但人言可畏呀,這件事已經傳遍全城,在沒有確切證據前,咱們不但不能將人家抓來,還不能打擾人家,因為這位君君姑娘的愛慕者中,有不少達官顯貴呀!稍早本官還接獲尚書大人送來的書信,信中明白表示,不可為難人家,恐怕咱們動她不得哪。」
雹雲天陰沉的臉色,就像罩上一層濃霜厚雪,冷得嚇人。
「不是本官不幫你,而是上頭的命令,沒有確實證據前,本官也無能為力呀。」
雹雲天沉默不語,緊握的雙拳,冒出一條一條的青筋。
愛台大人搖搖頭,沉吟了會兒,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你真的想不起和她有什麼過節?」
「屬下不知。」
「這……有沒有可能,你負了誰,卻想不起來……」
黑眸進出危險的怒火。「大人!」
愛台大人忙打哈哈的搖手。「本官只是隨便說說,沒事沒事。」耿捕頭的鐵硬脾氣,連府台大人也忍不住禮讓三分。
「咳……總之,你千萬別再去惹人家,這命令,也是為了你好,知道嗎?」
那一頭散發著陰森森的殺氣,令府台大人和師爺都捏一把冷汗。
幸好,耿捕頭雖然脾氣硬了點,但也是個忠心耿耿的人。
「屬下遵命。」
向大人拱手一揖,耿雲天退出廳堂外。對于這些敢怒不敢言的無聲指控,他悶了一肚子氣,卻有氣無處發。
這一切,全是那個女人害的,上頭卻要他別動那女人?!他豈是這麼容易妥協的人?
鐵捕頭的名號,可非浪得虛名,他耿雲天,絕不會向任何人或權勢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