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狼 第6章

城內胡同,一名百姓猛敲銅鑼,四處高聲宣揚。

「大消息,盜狼歸降巡撫大人嘍——」宏亮的聲音,隨著敲鑼聲,傳遍柳平縣的大街小巷。

不管是茶館的、客棧的,或店鋪里的男男女女,抑或正在看戲的、听說書的,或是在路邊攤子把玩小玩意兒的百姓,人人扶老攜幼,結伴成群,在張貼的告示前,一下子就聚集了人潮。

大夥兒人擠人,擠不進去的用跳的,不夠高的爬上了樹,大人將小孩舉到肩上,人人伸長了脖子,為的就是想親眼看看告示上寫的是否為真?

盜狼歸降的消息很快傳開,一時之間各地傳為佳話,到處是鞭炮聲,百姓都說大人英明,先是剿平了土匪窩,接著又降服桀騖下馴的盜狼,願意放下屠刀,加入大人麾下,從此為朝廷效命。

許多商家店鋪因此大開流水席,要不就喝酒免銀子,買賣打折兼慶祝,全城籠罩在一片歡欣鼓舞之中。

相對于百姓的興奮,巡撫大人卻很冷靜,不因盜狼的歸降而樂昏了頭。

項少懷心知肚明,要真正降服這只桀騖不馴的狼,還得花一番功夫,而要控制這匹狼,心甘情願為他效命,必須掌握他的弱點。

「屬下參見大人。」

一身輕裝束腰扎褲的慕容紫,單膝跪地叩首。

「起來。」

「謝大人。」

站在窗邊的項少懷,雙手負在身後,望著窗外,並未轉過身來。

「盜狼向本官歸降,你听說了嗎?」

「回大人,屬下听說了。」

「那麼你可知道,他歸降本官,是有條件的。」

慕容紫沉默著,垂首不語。

修長的身影轉過身,精炯有神的眸子直直看進她的眼。「他向本官要求,要你伺候他。」

那張臉依然低垂,無一絲驚訝動容,神情沉靜得彷佛那是別人的事。

「屬下听候大人差遣。」

巡撫大人緩緩走上前,伸出的大掌,輕輕托起那張始終低垂的美麗容顏。

她的眼,也終于看向他。

黑眸細細審視她的表情。「你真的願意?」

「這是屬下的職責。」

他早料到她會這麼說,那年,他帶回她時,她才十三歲,卻有一雙飽經世事滄桑的眼神,為了報恩,她對他百依百順,只要他開口,她就去做,而聰慧冷靜的她,也總能不負他所托,完成交付的任務。

可這一次,事情沒這麼簡單,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你自己的意思呢?」

那張沉靜的容顏,依然面不改色,只有眸底隱隱閃動的光芒,卻又瞬間即逝,回復清冷無波。

「屬下的意思,便是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務。」

「不後悔?」

「為百姓造福,毋須後悔。」

項少懷深深望著她,這麼多年來,紫兒總是如此,不邀功,不反對,完全听命行事,沒有任何怨懟和不滿,一切以他的命令為依歸。

只要是他交付的任務,她都自告奮勇去做,從不喊苦,也不皺一下眉頭,把自己的意志和情感放在最後,甚至壓抑。

她長大了,但那個飽受滄桑苦難的十三歲孩子,還活在這雙眼楮里面;世故,防衛,冷絕,但孤獨。望著這雙眼,他很好奇,把紫兒和那頭狼放在一塊,會擦出什麼火花?

薄唇抿出似有若無的笑意,收回托住她下巴的手,負在身後,沉聲命令。

「那匹狼,交由你看管,隨時向我報告。」

她恭敬垂首,拱手接令。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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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狼為何指名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做為歸降的條件?

當大人告訴她這個消息時,慕容紫雖然表面鎮定,其實心中非常訝異和迷惑,她不認為盜狼真的喜歡她,在山寨時,她就了解到這男人狂野得不受女人掌控,也絕不會沉迷美色。

他要她?為了什麼?

既然大人要她去服侍盜狼,藉以監管他的一舉一動,為了任務,她已有將自己奉獻出去的心理準備,可內心深處,卻對這份差事有一股說不出的排斥和畏懼。

這令她有些卻步,難不成……她在怕盜狼?

不,太可笑了,她才不怕他呢。

忙甩開這不該有的思緒,也不想探究為何她的心口會莫名的緊繃,不過是個土匪罷了,既然他指名要她,這表示終究他還是一個男人,自己可以應付的,就像應付其他土匪一般。

明月高掛,在就寢前,剛沐浴完的她,換下了平日的束裝扎褲,一頭烏絲長發垂肩,一襲素雅的衫裙,配上罩紗薄綢,讓走在月光下的她,宛如出水芙蓉,嫵媚動人。

她來到門前,深吸了口氣,才敲門。

「進來吧。」門內傳來佣懶的聲音。

她推門而入,將門帶上後,轉過身,抬起的眼,對上那貪黑如狼的炯眸,心口不由得漏跳一拍。

盜狼側坐在臥楊上,抬起的一腳跨在楊上,一手放在抬起的膝蓋上,那模樣充滿了孤傲不羈,看她的眼神像在瞧獵物那般犀利,那勾著邪笑的神情,仿佛等待已久,終究獵物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隨時準備將她吞吃入月復。

她垂下螓首,所有情緒隱藏在斂下的眼睫里,封閉起來,對他輕輕福身。

「狼爺。」柔女敕細細的嗓音,令人悅耳。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把她從頭打量到腳,薄紗底下的玲瓏曲線,令他眼中燃起了火苗。

「過來。」他命令。

她輕瞄了床榻一眼,雖然離床沿只有十步之距,但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步。

離床沿只有一步之距時,突然伸來的有力大掌,穩穩抓住她的手腕,勁力一拉,將人兒困在蠻橫霸氣的懷抱里。

他將她壓在床上,大掌罩上她胸前的柔軟,烙下的唇舌挾帶佔有的貪婪,恣意品嘗她細致的頸項。

她將臉轉開,任由他對自己放肆品嘗,因為順從,是她的任務。

他突然停止了動作,抬起的眼,銳利的鎖住她。

「你不掙扎?」

「慕容紫奉大人之命,特來服侍狼爺。」她淡道,目光依然定在別處。

大掌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過來,硬是要她的眼看著自己。

「奉大人之命?那你的意思呢?」

這話,倒令她心中一怔,因為他的話跟大人一樣,竟然問起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並不重要,不是嗎?

大人為民造福,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心甘情願奉獻自己,完成使命,而這男人要她,不過是為了逞一時之欲,做為歸降的條件,何必問她的意思?太奇怪了吧。

「我自當听從大人的意思。」

他語氣中有著不耐。「那家伙什麼意思我不管,我是在問你的意思。」

她望著他一會兒,才回答︰「我這不就在服侍狼爺了嗎?」

黑眸中閃過一抹怒意,因為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是那個男人命令你潛入山寨?」

她緊閉著唇,沒開口。

「回答我!」

掃住下巴的手,弄疼了她,逼不得已,她只好回答。

「是又如何?」

不明白這男人到底怎麼回事,問她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如果今天歸降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也會答應服侍?」

「對。」

她答得毫無猶豫,也太理所當然,令他沒來由的火大。

慕容紫來到他的房間,只因為「那個男人」要她來服侍他,所以她來了,這讓他心中冒出一股火氣,但眼中的怒火,很快由狡賠的邪氣笑意所取代。

猛地,大掌粗魯的撕開她的衣襟,露出一大片粉胸雪膚,這突然的粗蠻舉止令她一怔,大眼瞪著他。

他用力扯下她的肚兜,把她身上的衣裳毫不客氣的剝下,動作粗魯又無禮,而他的眼神既無情又睥睨,像刀子一般會傷人,彷佛在告訴她,他都是這麼對待青樓妓女的。

她強忍著下去抵抗,告訴自己可以忍受這種粗魯的對待,盡避她內心非常排拒他的粗魯對待,直到他突然蠻橫的將她轉過身,一把扯下她的褻褲,強壓下她的背,要讓她像狗一樣低賤的跪趴著,她終于忍無可忍。

不!她拒絕被如此踐踏般的羞辱!

一手往後打去,卻被他抓個正著,箝制住她的手腕,她另一手再打去,同樣被他搭擋住,兩手都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將她的雙手縛綁,然後再度粗魯的強迫她趴下,扳開她的雙腿,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佔有會是如何的羞辱和不堪。

「住手!」她忍不住叫出口。

他停止了動作」將她拉起來,困在雙臂中,灼熱的氣息貼著她敏感的耳。

「為什麼要住手?你不是來服侍我的嗎?」

「不……」

「什麼?」

她咬著唇,拒絕再吐露更多脆弱的字眼。

他眼神眯著危險,再度粗魯的將她壓下,準備用這不堪的姿勢來直接佔有她。

「不要!」她終于還是妥協了。

粗啞邪惡的低沉嗓音又來到她的耳邊。「不要什麼?」

她喉頭一緊,終于低聲下氣的開口。「不要這樣……」

「求我。」

她強吞下拒絕的沖動,咬著牙。「求你……」

突然,他放開了她。

雙手一得到自由後,她立即慌張的轉過身,用已然被撕破的碎衣裳,遮住自己赤果的身子,羞赧憎恨的瞪著他。

「老子今晚沒興致了,你走吧。」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適才還想強迫佔有她,現在卻像在趕一個卑賤的女人一般,要趕她走?

厲眸一瞪,將其他衣物丟給她。「滾!」

她鐵青著臉色,抓起破碎的衣裳,用最快的速度穿上,然後倉皇逃出門,狼狽跟艙的奔離屋子。

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失控,盡避此刻她的胸口如巨濤駭浪在翻攪著。

直到躲回自己的房里,關上門後,她雙臂環抱著自己,試圖冷靜下來,但氣怒攻心,讓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可恨的男人!

她的情緒從沒像現在這般激動過,為了任務,她可以犧牲自己的命,甚至去服侍那可恨的家伙,因為她始終堅信這麼做,是為民除害,造福百姓,也能完成大人的心願。

可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用如此卑劣的方式羞辱她?

他算什麼東西啊!

不過是個土匪罷了,憑什麼這樣對她!

為了報復嗎?所以他才歸降,向大人要求以她做為賞賜?

抱著雙臂的手指,深深掐進肉里,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不可亂了方寸,可為何她的心,遲遲無法平靜下來呢?

那男人的眼神,像針一樣狠狠插入她的心,他的話,也像抹了毒藥的利劍,無情的踐踏她的自尊。

她不喜歡這樣,也恨自己竟因此動搖了,甚至懷疑自己。

師爺說,只有她可以馴服盜狼,可適才發生的事,很明顯宣告她的失敗,她完全掌控不了那狂野無禮的男人,師爺肯定弄錯了!

懊死……

她閉上眼,不停的自問,自己真的能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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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她以為盜狼不會再踫她,而她也不想再見到他,當她正考慮是否該向大人說明自己無法掌控盜狼時,護衛大人榮應來找她。

「盜狼那家伙,三天來,日日喝得酩酊大醉,大人屢次派人來命令他出任務,可這家伙卻喝得爛醉如泥,別說命令了,要把話傳到他耳里也不行。」

听了榮應的話後,慕容紫低頭深思,過了一會兒後,她抬頭告訴他。

「我知道了,請轉告大人,我會試著讓他清醒,好讓他出任務。」

榮應點點頭,便告退了。

待榮應走後,慕容紫一個人在房里踱步深思了會兒,最後強打起精神,認為不可以就這樣退縮,否則有負大人使命,于是她下了決心,踏出門檻,去找盜狼。

馬蹄聲由遠而近,來到城西的酒館客棧。

慕容紫騎的馬匹來到客棧門口,俐落的下了馬,守在客棧門外的官差立刻迎上來。

「慕容姑娘。」官差們拱手揖禮。

「盜狼呢?」

「在里邊。」

她將駿馬的韁繩交給一名官差,便踏進客棧里,除了一名官差在前頭引路,其他官差則在後頭跟著。

他們上了酒館客棧的上房,掌櫃的早巳等在門邊。

當慕容紫踏進房里,撲鼻而來的,便是濃濃的酒味。

清冷的面容,瞪著那個睡得死去活來的男人。

「他醉多久了?」

掌櫃的忙上前應答。「這位客官天天都暍得醉醺醺,今日這一醉,大概睡了整整一日了。」

她皺起眉頭。「每天?」

當櫃哈腰,恭敬的回答︰「是的,這位客官每天喝醉了,就在咱們這兒倒頭就睡,這酒錢……還沒給呢。」

慕容紫沉著臉,從腰間的錢袋里拿出銀子給掌櫃。

「這些夠不夠?」

有人付酒錢,掌櫃高興得忙雙手接過銀子。「夠了,夠了,小的這就找零給姑娘。」

「不必了。」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平白無故多賺了銀子,掌櫃笑得合不攏嘴,這腰也彎得更深了。

慕容紫冰冷的瞪著床上的人,身為巡撫大人的官差,竟然大白天喝醉酒,怠忽職守,簡直荒唐!

「為什麼不將他抬回去?在這兒丟人現眼。」她冷聲質問其他官差。

「稟慕容姑娘,咱們也想,可是……」

美眸橫了過去。「可是什麼?」

「慕容姑娘有所不知,盜狼雖然醉了,可一有人想動他,不是被他踢出去,就是打飛出去。」

秀眉緊擰。「有這種事?」

闢差們用力點頭。「是真的,慕容姑娘,這家伙邪門得很,連醉了,都還警覺得很哩。」

慕容紫半信半疑,其他官差畏懼盜狼,她可不怕,于是她走上前,冷冷瞪著那個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伸手要抓他。

說也邪門,她才抓住盜狼的手腕,他的大掌便反扣住她,她再出另一只手牽制他,盜狼的飛腿便掃來,幸虧她反應夠快,以手臂舍擋開,便迅速往後跳開。

盜狼大腿放下,呈大字形,依然睡得無法無天。

這男人,即便醉了,也依然危險得很,她就不信制伏不了他!

美眸瞟向桌上,她拿起茶壺,在眾人噤聲中,毫不客氣的將壺里的水往盜狼臉上潑去。

所有人屏住呼吸警戒著,等著那個被潑水的人大發雷霆跳起來。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依然打著舒服的鼾聲,睡得香甜。

一名官差小心建議。「慕容姑娘,還是等他醒來吧,他現在醉成這樣,不但叫也叫不醒,潑水也沒用。」

慕容紫神情更冷。「哼,潑水沒用,那就試試別的。」

試別的?能試什麼?

在大夥兒疑惑之際,就見慕容姑娘放下茶壺,改而拾起地上的夜壺,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瞠目結舌的瞪著。

不會吧?真的要這麼做?

慕容紫沒有猶豫,直接將夜壺往盜狼的頭上倒下去。

有人掩著口鼻,有點想吐了,現場氣氛安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听得見。

猛地,床上的人突然跳起來,口中還罵著粗話,一臉驚怒交加的瞪著前方,那渾身的殺氣,可真像是地獄來的惡鬼,直把人給嚇得噤若寒蟬。

「搞什麼——」盜狼暴跳如雷,只感到臭氣沖天,瞪著自己滿身的污臭,神情扭曲而猙獰。

慕容紫神情冰冷的開口。「終于醒了?」

他驚愕的瞪著她,再看看自己滿身的黃污,然後瞧瞧她手上已經空了的夜壺,乍然恍悟,驚怒的瞪回她。

「是你做的?」燃著兩簇火苗的眼底,陰鷥而危險。

「大白天醉得不醒人事,曠職又怠忽職守,巡撫大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那銳利的狼眸緩緩眯細,原本暴怒猙獰的神情也逐漸冷斂下來,望著那冰冷沉靜的美麗容顏,唇角邪邪勾起一抹笑。

那笑,令人不自覺的警戒。

本該氣急敗壞的人,卻反常的笑了,眼中那抹陰邪,著實令人不安的繃緊神經。

他該不會是氣到不正常了吧?

盜狼不但沒有立即想找水把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尿騷味給擦干淨,反倒用雙手在臉上和身上涂涂抹抹,兩只大掌也沾了黃色的尿騷味。

「原來娘子是擔心為夫貪杯,誤了正事。」

她出聲制止。「哼!誰是你娘子,少臭美了!」

「娘子忘了?大人將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此話一出,其他官差都露出訝異之色。

「大人只是要我看住你,少胡說!」

她憤怒的更正他的話,鐵青著臉色。大人要她迷惑盜狼,是私底下的命令,並未公開,如今他故意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來,根本是存心羞辱她。

慕容紫握緊拳頭,緊咬著牙,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被他的話給激怒而沉下住氣。

「既然娘子對為夫如此關心,為夫怎能不接受娘子的好意呢?」他緩緩上前一步,慕容紫立刻警覺的退後。

「你想干什麼?」

「娘子的一番苦心,為夫當然要好好回報一下,想想這幾日為夫貪杯,冷落了娘子,實在不該。」

他眼中閃過的狡猞笑意,令她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在察覺出他的企圖後,嚴厲警告。

「你要是敢過來,小心我——啊——」

警告,最後轉成了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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