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點半,關仲弦在生理時鐘的催促下清醒了。
一睜眼,他就意會到昨天晚上錯過了與單佑琳的小小約會。
「睡著了……」他的嘴角抽搐,低頭看著偎在懷里的女朋友,露出微笑,並親了下她的頭頂。「抱歉。」
單佑琳嚶嚀一聲,伸手打了下他的臉,「別吵,我今天要睡到六點。」
「好好好。」他輕撫著她的頭發,等她再次睡著,才悄然掀被下床。
梳洗過後,他坐到房里專屬的座位,點燃一根煙,望著窗外黑暗的天空。
想起這幾天地震般的情緒起伏,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優閑的抽煙,關仲弦不免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當初他們在找房子時,看中的就是這房子的窗戶夠多,通風跟采光都有特別設計過。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找到主臥室他現在坐的這個座位是絕佳的下風處,習慣每天起床抽根煙的他在這里抽煙,怎麼樣都不會燻到沒抽煙的單佑琳。
他跟前女友分手的原因之一,竟然就這樣解決了。
「煙蒂要記得清就好。」
「我象是那種忘記清的人嗎?」
「不太像,但還是要提醒一下。要是之後吵架,我也可以怪你,說那天我不是交代過了嗎?你都沒做,是你的錯。」
「切。」
不過為了健康理由,他還是減少抽煙,現在只有每天起床運動前會慣性點根煙,發一下呆,沉澱一下思緒。
罷開始半同居的狀態,關仲弦與單佑琳都有各自的臥室,現在也是。他還沒從家里正式搬出來,房租由他付,她則負責水電費跟食物采買費用,一直以來也沒出什麼意外與爭執。
「房子我在住的,房租你付;菜你在煮的,所以伙食費我負責,這樣我才可以點菜啊!就算點太難做的菜,你也不能有異議喔!」
結果單佑琳這個貪吃鬼兼大胃王,只要是他煮的料理,全都吃進肚子里,也很享受兩人一起做料理的樂趣,還能忍受他偶爾控制欲發作會不小心說出犀利的話語。
「抱歉……」
「道什麼歉?」
「因為老婆說的都是對的。」
「呆子,你道歉不就代表你說的是錯的嗎?如果你不認為你說的是錯的,為什麼要道歉?也許我當下會很不高興,不過你說的是對的,我就會改變我的想法。可是啊……你也要讓讓我,因為我是女生,听到太犀利的話也會難過。」
必仲弦就此改變自己,只為了不讓單佑琳難過,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竟然能這麼心平氣和又理性,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想要了解他,在他做錯事時,也能溫柔的對待,待在她的身邊,就像……
懊怎麼形容呢?
他再次點燃一根煙,這次將煙放在煙灰缸上,望著窗外微亮的天色,看著裊裊上升的煙霧飄向窗外。
單佑琳翻了個身,抱住棉被,微微睜開睡眼,「你感覺怎麼樣?」
他呆了下,才想到她在問他的傷。
「還好。」
「嗯……」她應了聲,拉起棉被,合上眼,繼續睡。
「你記得你半夢半醒時跟我說的話嗎?」
「說什麼?我會說夢話嗎?」
「不是夢話,你還跟我對答如流,我問你……電影好看嗎?」
「昨天晚上你明明睡著了,還問我好不好看?」
「是啊!然後你回我……電影好看是好看,但是你更好看。」
必仲弦笑了笑,她有時候在半夢半醒之間跟他說的話都很有趣,但是她多半不記得,或是有對話的印象,卻想不起內容。
很多人覺得他的作息很奇怪,象是不管幾點睡,一定要在四點半起床,而且他很習慣在六點半吃早餐之前一定要獨處,不管做什麼事。關于這點,單佑琳很尊重他,一方面是她將他當成人肉鬧鐘,另一方面是每天都可以吃到營養又好吃的早餐,只要他不要逼她想晚起時早起,他要多早起來都可以。
「佑琳?」
「嗯?你怎麼這時候打電話?」
「我最近無法和你聯絡。」
「怎麼了嗎?」
「是工作的關系,我得跟著客戶出國,可能沒辦法常常聯絡。」
「去哪?要去多久?」
「去歐洲,大約要半個月。通訊不是很方便,所以……」
「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喔!」
「嗯,想你。」
之後單佑琳卻因為他延遲兩天回台灣而嚇白了臉色,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破天荒的打電話到他的公司詢問。
他記得通知公司,卻忘了通知女朋友,原以為她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她只是淡淡的開口──
「平安回來就好,我也會因為出差忘了跟家人講,家人還得打電話去問我的老板,我的老板又是個沒記憶力的人,時常鬧出一堆笑話。」
他曾經以為她並不愛他,也許他們更適合當朋友,但是其實許多相處上的尊重、退讓與溝通,都是因為她對他有感情。愛情也許會讓人失去理智,卻也會讓人格外用心的對待深愛的人。
「我不會說以後你不要陪我看我想看的電影,我也不會說我不想陪你看你想看的電影,但是啊……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什麼商量?」
「我們一人一次,就是如果各有想看的電影,其中一個等DVD出來,我們租回來看,一個呢,就可以進電影院看,如何?」
「這麼麻煩?」
「不麻煩啊!你看,在電影院里你可以睡覺,我可以抱著你享受被人嫉妒的眼光。在家里看DVD,我們可以互相當對方的枕頭,多方便啊!」
「好。那我們怎麼分?」
「嗯……就猜拳吧!贏的人選。」
回想起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關仲弦心頭泛熱。
「喏,這個送你。」
「這是什麼?煙灰缸?」
「隨身攜帶的喔!我叫我的老板在上面畫一點圖案,結果他竟然畫成果女圖,你看看就算了,不喜歡就把圖刮掉。」
「呃……為什麼送我煙灰缸?」
「你忘啦!今天是你的生日。呆子,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朋友送的生日禮物……」
「不會吧?」
其實一直是單佑琳在縱容他,讓他能夠完全沒有後顧之憂,讓他過了五年安定的生活,對他來說,她已經是呼吸的一部分了。
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讓她失望。
「……幾點了?」單佑琳終于清醒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意猶未盡的抱著棉被蹭了蹭。
一股濃烈的情感直擊關仲弦的心房,令他意識到一個擺在眼前已久,卻被他視而不見的事實。
他,深愛著這個女人。
單佑琳搔了搔頭,活動一下肩頸,把棉被拉開,拿起擱放在床頭櫃上的逗貓棒,逗弄著睡在床尾的小老頭,它撥開逗貓棒,最後被她吵醒了,氣得撲向她。
「好啦、好啦,對不起,哈哈哈……」單佑琳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必仲弦笑看著那一人一貓,沖動得月兌口而出,「哪。」
「嗯?」她笑得發亮的眼眸望著他。
「我們結婚吧!」
單佑琳呆了呆,脖子被小老頭抓傷了也渾然未覺,她抓住小老頭的前爪,讓它騰空,小老頭用強勁的後腿外加尾巴想打她,她愣愣的閃過,放開小老頭,它跳下床,朝她齜牙咧嘴。
她撫了撫頸子,看他一眼,然後看向窗外。
必仲弦的笑容消失無蹤。
好一會兒,她笑著下床,走到他的面前。
「好端端的,干嘛舊事重提?」
他握住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只是……突然覺得時機成熟了。」
單佑琳環住他的肩膀,十指在他的頸後交握,「你不需要配合我。」
「你一定要這麼體諒我嗎?」之前她明明是那麼的生氣,現在他提出來了,她的態度卻如此冷靜。
「我一點也不體諒你啊!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在沖動的情況下提出來的,也不希望你是為了附和我而提出,別怕我會受傷,我們兩個在一起那麼久,距離那麼近,不可能沒有爭吵的啦!」她微揚嘴角,起身。
「佑琳……」
「真的,其實我們現在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單佑琳正色的說。
「可是……」
「哎,只缺那張紙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話鋒一轉,「我今天想吃日式早餐,要味噌湯跟烤魚。」
必仲弦仰首凝望著她,如果現在他內心那種失落與難過就是她先前嘗到的滋味,那麼她必定比他所受的傷更重。
「怎麼了?」單佑琳嘆口氣。
「沒什麼,先這樣吧!」他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我們去做早餐。」
「好。」她的笑容未減,眼里卻多點什麼,不太自然的聳聳肩,「我……我去梳洗。」
「嗯。」他松開手,看著她走出臥室,感覺自己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