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伊文回復意識之後,睜開眼楮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根根鐵灰色的鐵條,還有躺起來很不舒服的木板床。
鐵條?木板床?
這里是什麼地方?她又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掙扎著要起身,卻震驚地發現虛軟的四肢完全不听使喚,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她轉頭瞧了瞧四周,赫然發現自己是置身在一個大鐵籠之中,腦袋還有些渾渾噩噩地。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依稀記得練完唱後,開車回到傷心酒店,正打算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之際,有個女人突然沖了出來,差點被她的車子撞上——「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有壞人在追我!」
對了,她跟她求救!
記憶如同潮水一波波涌來,腦海里斷斷續續的片段慢慢地連接起來,趨于完整。
她路見不平地出手將三個大漢打退,救了那個女人,但是,她卻用摻有迷藥的手帕將她迷昏。
小心女人。
擎天哥的警告言猶在耳,她卻已經因為疏于防範而著了別人的道,成為階下囚。
懊死,這個世界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好人真的做不得嗎?為什麼連出手救人也會落入別人設計好的圈套中?這個鐵籠子就是她救人的報酬嗎?很好!很好!
餅了好半晌,她才恢復了一點點力氣,使盡所有的力氣將身體撐起來,斜靠著鐵欄桿坐著已是汗流浹背了。
她是因為倒霉才會成為他們下手的對象嗎?還是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鎖定她?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錢嗎?
那麼他們知道她是傷心酒店的幕後老板之一了?要不,綁架一個服務生能敲到多少好處?
「ㄨ——」
「吱吱——」
風伊文循聲回頭,這時才瞧見左後方還排列著好幾個較小的籠子,里頭分別關了一些受了傷的動物。
屋子的裝飾以白色為主,大大小小的籠子治著牆環繞整個屋子排放,正中央還擺了個診療台,還有一些必要的器具和藥品。
為什麼也把她關在籠子里放置在這個房間內!她是人耶!為什麼要受到這種待……莫非、莫非他們知道了什麼?不祥的預感像是投擲巨石引起的漣漪,迅速地在風伊文心中漾開來。
不、不可能的,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她是人狼!
「該死的,有沒有人在啊?」她使盡力氣大吼。
依常理而言,沒有任何人能夠忍受這種像動物般被關在鐵籠子里的對待,這是一種污辱,對人是,對人狼亦同。
話聲方落,門一兒即被推開來,走進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邊還跟了一個女人!是那個恩將仇報的女人!
「我正在想你也該醒了。」中年男子筆直地來到鐵籠子前停住,不疾不徐地開口。
風伊文直勾勾地瞪著那個女人,瞳眸中彷佛竄起兩簇綠色的火焰,「這個謝禮還真是貴重啊,嗯?」一字一句都像是經過冷藏,帶著逼人的寒意。
女子愧疚地低下頭,不敢迎視她的目光。
「她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中年男子替她回答。
風伊文的目光轉到中年男子身上,「你的目的是什麼?錢嗎?我沒有親人了,沒有人會拿贖金來贖我回去。」
「我要的不是錢。」一縷恨意悄悄地自他的黑眸中跳月兌出來。
她及時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恨意,心中有了防備,「你是誰?抓我來這里做什麼?」
「碧綠色的眸子、俊美的外貌還有急速復元的能力,在在都證明了一點。」他刻意停頓了一下。
她心下一震,卻強自鎮定著,不泄露一絲一毫的情緒。「什麼急速復元的能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加重音階,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人、狼、一、族、的、成、員。」
听到他親口說出的話讓她的心受到更大的沖擊,她閉了閉眼楮,再睜開來時,那像是兩潭幽暗清冷的湖水,深不可測。「你是神經病嗎?人就是人,狼就是狼,哪來的人狼?」
「你以為只要你矢口否認就可以瞞天過海嗎?」他陰陰地嗤笑了聲,「轉頭看看你的手臂吧!」
她徐緩地轉頭看向自己的手臂,赫然發現襯衫的袖子上被劃出一道口子,上頭還沾染了不少的血漬。
她不用看也知道傷口早已經愈合了。
很好!原來他證實過了,難怪態度如此地斬釘截鐵。
「如果你不是人狼,那你手臂上的傷口愈合的速度如此快又該作何解釋?」
「你究竟是誰?」她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更生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的負責人章智元。」他無意隱瞞,也不以為伯爵還能活著離開這個中心。
包生生物研究保育中心?沒听過。
「你處心積慮設下圈套把我抓來這兒不是為了錢,不然是為了什麼?」她的綠眸顏色轉深。
「像你們這種亦人亦狼的怪物根本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人狼勢必是撒旦信徒。
敝物?風伊文的眼神一冷,「既然天生萬物,就表示每一種生物都有其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權利,即使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也沒有權力剝奪其它生物生存的權利。」
看來,他的目的是要殘殺人狼一族了!
「目前在台灣的人狼有多少?」章智元瞇起的眼楮里透射出凶殘的光芒。
她嘲諷地一笑,「你認為我會回答你的問題嗎?」
「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我不以為你還有選擇權。」章智元冷冷地道。「如果你合作一點的話,我會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些。」
風伊文不為所動,「橫豎都是死,哪一種死法還不都一樣,不過提醒你,謀殺罪判得不輕。」
她不會為了自己的性命而做出危害全族人的事。
大概是他們下的藥量太重了,她的四肢像有千斤重似地難以控制,如果不是還有知覺,她會以為自己突然癱瘓了。
「那是指人,我則是在為全人類除害。」在他的眼里,人狼是怪物、是禍害,人人得而誅之。
「放你的狗臭屁!」風伊文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才是人類之中的雜碎,打著生物研究保育的旗幟行殺戮之實,你只會為人類帶來災禍。」
「還挺有活力的嘛!不過……」章智元挑了挑眉,惡意地笑笑,「不吃不喝的,我倒想知道你能捱多久。」原來……他是作這個打算。
她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撫心中的怒氣。「我也想知道。」
擎天哥和時寒他們大概不會知道她被抓到這兒來了,她只能靠自己。
她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卻未曾放棄希望,只要一有機會,她會設法逃離這里的。但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實人狼一族于死地不可?
「很好,那我們就等著瞧吧。」他轉身就要離開。
「人類和人狼十幾個世紀以來都能和平共處,你為什麼非要挑起爭端不可?」
人狼一族的成員雖然個個天賦異稟,卻從不曾傷害人類。
章智元的身體一僵,霍地回過身來,「和平共處?好一個和平共處!我弟弟就是命喪在你們手中,這就是你所謂的和平共處嗎?」
他弟弟命喪在人狼一族的手中?「你弟弟是誰?你又怎麼能確定他是死于人狼之手?」她得弄清楚。
「章智文。」
章智文?听聞這個名字的剎那間,風伊文的腦海里彷佛閃過了什麼,卻來不及深究。
「是你們害死了他,我會要你們一一付出代價的!」他恨恨地撂下話,偕同女助理掉門離去。
偌大的房間內頓時又只剩下她和一些動物。
章智文……她在心中反復地念了幾回,而後靈光乍現——是他!「除暴會」的一員。
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起因是章智文對一個人狼族的女孩始亂終棄,害她在心碎之余割腕自殺,女孩的家人極為憤怒地上門尋仇,若非遇上巡邏的警察,他肯定會當場一命嗚呼。
大難不死的他非但不思己過,反倒將一切都怪罪在別人身上,從此和人狼誓不兩立,處心積慮地殘害人狼一族,也因此惹來了殺身之禍,丟掉寶貴的性命。
他是死在人狼的手中沒錯,卻是罪有應得怪不得別人。
章智元又憑什麼大肆撻伐,口口聲聲要他們付出代價!
人狼向來愛好和平,從不主動挑起爭端,但是,若有人蓄意挑釁,他們也只好迎戰了。
不過,當務之急是該想想她要怎麼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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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白衣的座車開進位于深坑山區的更生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章智元早已偕同數名工作人員在大門口候著。
「歡迎歡迎!」章智元堆起滿臉的笑容招呼,女助理仍舊跟在他的身邊。
巫白衣修長的腿跨出車外,環視了一下四周,「佔地還挺寬廣的,風景宜人。」目光掠過一旁的女助理時瞬間轉為深沉。
「巫總裁,這邊請。」章智元將巫白衣請進會客室內奉茶。
他也不急著提出參觀的要求,極為悠閑地啜飲著香片茶。
章智元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地,佯裝隨口問︰「巫總裁您的事業繁忙,怎麼有空到敝中心來參觀呢?」
「既然章教授好意提出邀請,我自然不好辜負了,」巫白衣銳利的眼眸中精光一閃。「再者,贊助生物保育的工作不該只是付出金錢而已,我應該親自來參觀一下,表示關切之意,你說對嗎?」
看起來好象沒有異樣的地方,應該只是湊巧吧,章智元怔了一下,隨即回復正常,「對對,您說的對。」
幸好昨天湊巧是農歷十五,人狼一族的成員都會變回狼的模樣,現下伯爵的外表看來就只是一只灰色的狼,就算被瞧見,也不會特別引起注意的,而且將近兩天滴水未進,再加上藥效,他應該也沒有體力變回人形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巫白衣笑而不答。
在事情還未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做事不能太莽撞。
「巫總裁,請跟我來,我帶您參觀敝中心。」章智元笑容可掬地起身,帶領巫白衣參觀研究中心內動物照養的情形和醫療。
「一般來說,只要動物完全恢復健康,再經過一段觀察期確認沒問題之後,就會進行野放的工作,讓動物們日歸大自然的懷抱。」
巫白衣一面听著章智元的解說,一面觀察籠子里的各種動物,忽地,他的目光停佇在一只灰色的狼身上。
大灰狼病懨懨地趴在籠子里,碧綠色的眸子顯得有些混濁。
她什麼時候變成讓人觀賞的奇珍異獸了!風伊文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沒什麼力氣動。
是他的錯覺嗎?要不,他怎麼覺得這籠子里的大灰狼似乎瞥了他一眼?而且眼神里彷佛還帶著些許不屑。
不屑?巫白衣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莞爾,一只灰狼怎麼可能會用不肩的眼光瞧他。
「巫總裁,這一只是台灣雲豹……」一發現巫白衣的目光停留在伯爵身上,章智元立即借機介紹另一種罕見、幾乎瀕臨絕種的動物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里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那麼,他親眼瞧見的那一幕又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是那位助理小姐個人的行為,和更生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無干?
這個陌生男子可能是她惟一的機會,她必須設法跟他求救,或許還有一絲逃離這個牢籠的機會,不然,她可能會命喪此地。大灰狼的呼吸霎時轉為急促濁重,還有雜音。
即使身體此刻極為虛弱,風伊文決定搏命賭上一賭,而要開口求救惟一的辦法就是變回人形。
章智元自眼角曾見她的異樣情形,臉色微微一變,趕忙想將巫白衣支開,「巫總裁,接下來我們到外面的園區去瞧一瞧。」他不著痕跡地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不讓他瞧見大灰狼的異樣。
巫白衣沒有異議地頷首,朝門口走去。
見狀,風伊文可急了,更是咬緊牙關使上了全身的力氣,用超乎尋常的意志力想讓自己變回人形。
縱使此刻變回人形沒有衣服蔽體,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只見大灰狼身上的毛慢慢地、一寸寸變短,原本有著肉墊和銳利爪子的狼腳變成皮膚白皙光滑的手,那眼、那眉、那鼻、那嘴慢慢地回復成她原本俊美絕倫的模樣。
「救——命!」她全身汗濕,不自主地顫抖,使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叫聲之後便昏厥過去。
在門關上的剎那,巫白衣听見了一個求救的聲音。
「巫總裁,我們!」章智元的臉色大變,想要掩飾卻已經來不及了。
巫白衣截斷他想要掩飾的話指出事實,「里面有人!」
「怎、怎麼可能!一定是您听錯了,剛剛您不也瞧過了,里面就只有一些受了傷需要照養的動物,哪來的人呢!」他還在作垂死的掙扎。
巫白衣不理會他的說詞,身形靈敏地閃過他的阻擋,再度推門而入。
眼前所見的景象卻讓他當場怔住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記得,那個籠子里原本關著的是一只大灰狼,而且還上了鎖,可是……可是此刻卻是一個一絲不掛的女子臉朝下趴在里面,欺霜賽雪的肌膚和優美的曲線讓人心神微微一蕩。
章智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伯爵竟然……竟然是女的,女助理也傻眼了。
巫白衣斂了斂心神,決定暫時不去追究那只大灰狼和眼前陷入昏迷的女子有何關聯,旋身質問臉色難看至極的章智元,「這個小姐難道不是人嗎?為什麼把她關在籠子里?」
「這個……這個……她不是人,她……」他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能說清楚伯爵他……呃,她的真正身份嗎?巫白衣他會相信嗎?
這里真的有古怪!
「把門打開。」巫白衣板起臉直視他,「私自囚禁他人、限制他人的行動是犯法的,這兒不是生物研究保育中心嗎?為什麼會囚禁年輕女子?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巫總裁,我可以……」好不容易才逮著伯爵的!他實在不想如此輕易地放她離開,縱虎歸山之後,要再抓她可不容易。
這女子跟他求救是事實,撇開其它的問題不說,他得先將她帶離此地比較安全。
巫白衣冷冷地重申,擺明了沒有轉圈的余地。「把門打開。」
沒得選擇,章智元只好掏出鑰匙打開籠子的門。
巫白衣月兌上的西裝外套,上前探進籠子里蓋住昏迷的風伊文,將她抱了出來。「章教授,我等著你的解釋。」
語畢,他立即抱著昏迷不醒的風伊文快步地走出研究中心,朝座車停放的地方前進。
「巫總裁,這女人不是人,她是……」早知如此,他就該先殺了她。
人狼殺一個是一個。
司機瞪圓了眼楮,錯愕地替老板打開後座的車門。
怎麼參觀個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結果卻抱了個果女出來?
巫白衣將懷中的她安置在車後座,自個兒再坐進去並替她把西裝外套蓋好,「她是鬼嗎?」關上車門,他嘲諷地接話。
「不,她是怪物!」章智元低吼。
巫白衣沒興趣再听他說,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走了好一段距離之後,司機才找到聲音開口,「少爺,你怎麼抱了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出來?」
「她被章智元囚禁在研究中心里,向我求救,所以我就帶她出來了。」雖然沒找著伯爵,不過,總是證實了章智元私底下確實是做了一些不合法的事,不論他的理由為何。
「那……她怎麼會沒穿衣服?」司機的視線不敢亂瞟。
「天曉得。」他聳聳肩。
「少爺,那我們是要直接去醫院嗎?」
上了醫院,他恐怕還得交代清楚她的來歷、會變成這模樣的原因,太麻煩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先回家,再找個醫生過來替她瞧一瞧。」
況且,他也還沒想清楚,一只大灰狼變成一個細皮女敕肉的姑娘是怎麼一回事?
變?怎麼可能?狼怎麼可能會變成人?巫白衣搖頭失笑。
轉念一想,他不由得斂起唇邊的笑,但是,那個房間雖然大,擺設卻是一目了然,進出都是同一個門,沒有其它出入口,也沒有其它人在里面,難不成……他不經意自眼角瞥了昏迷不醒,不再頭發覆面的女子一眼,卻赫然發現——是他!在傷心酒店里駐唱的歌手伯爵!
他……他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