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蒔蘿全身裹得密實,推門走入蔚然屋,一條金蛇盤據在大床上,雙目緊閉正在休息中。
老實說怕不怕?
風蒔蘿招認,她真的怕死了。雖然行遍天下看盡不少珍禽異獸,蛇也不是沒見過,但這麼巨大的,還是漂亮的金色,她是頭一回見到。
騰曜宇告訴她,他們出生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隨著年紀漸長,變成人首蛇身,最後會化為人形,直到終老那日才會又變回原形。
可是鳳家及侍奉鳳家的四家族不同,天生帶靈氣之人便能修煉,更可隨心所欲化為蛇體,力量、速度均可增強千百倍之多,但同時也會消耗極大的靈氣,當靈氣全部耗盡後,再也變不回人形,必須休養等待靈氣回復。
他們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族群,最強的時候是蛇體,但最虛弱也是蛇體。
現在鳳蔚夜會化回原形,都是為了救她,因為他給了她最寶貴的蛇靈珠。
風蒔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床邊,被夫君蛇形蛇狀一再嚇得昏倒的她真的很沒用,沒辦法她就是怕,但因為她怕,卻也傷害了他的感情。
知道她是人類後,鳳蔚夜不但一點也沒有嫌棄她的身分,對于四腳獸的孩子也接納了,唯一讓他感到難受的是,她每見他一次就昏一次。
「對不起,夜,我好沒用。」為了不讓自己這麼容易昏倒,風蒔蘿還為此特訓,她拜托白初意和騰曜宇幫忙,請他們變成蛇形好讓她早點習慣,因為習慣後成自然……
這句話不曉得是誰說,一點用也沒,她還是看一次就昏一次,就連做夢都會夢到自己被一堆巨蛇給纏住,然後冒著冷汗驚醒。
她只能強迫自己不能退縮,心愛的男人為她犧牲這麼多,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更對她的身分都可以不計較,而她只是看到他的原形就在他面前昏倒,一再傷害他的真心,所以她得硬著頭皮讓自己習慣這龐大生物的存在,直到最近才勉強不再昏倒。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卻什麼也無法回報,還見你一次就昏一次,打擊你的心,對不起,夜。」她伸手模向他的頭,他沁涼的身子總在夏夜讓她好眠,令她覺得舒適,覺得安全。
「意哥哥說你靈氣損耗得太嚴重,還需要再休養一陣子,但他沒說一陣子是多久,十天?半個月?還是十年?一百年?」蛇族年齡換算成人類年紀,五百歲相當于人類二十歲,接下來每十年就相當于人類長一歲,會不會等到他好了,她已經人老珠黃,他還會再愛她嗎?
「還是你把蛇靈珠拿回去好了,這樣你就不會這麼虛弱,見你這麼虛弱我的心好疼呢!」嘆了口氣,風蒔蘿發現自己的目光和一雙金色眼楮交會,然後,她嚇得從床上跌到地上。
「娘子──」鳳蔚夜撐起巨大的蛇身想靠過去看她,但在靠近她之前又停住,只能用焦急的眼光看著她,他好怕一旦接近她,她又嚇昏,最終只能嘆了口氣。
不怕不怕,她受過訓練的,她不怕大蛇……但這五百多年的金蛇真不是蓋的,雖說意哥哥的白蛇,以及騰曜宇的紅蛇修煉時間都比他長,但鳳蔚夜的蛇原形可是比他們大上許多。
「摔疼了嗎?要不要緊?我叫人來好不好?」無法出手相救的鳳蔚夜只能干著急。
「夜,可以扶我一把嗎?」
听他急得想叫人的焦急口吻,她命令自己要鎮定︰風蒔蘿,眼前不是一條金蛇,而是用生命在保護你愛你的夫君,你爭氣一點。
「我可以嗎?娘子,我怕你又在我面前昏倒了。」雖然很受傷,但他更不想看到她昏倒,比起受傷更讓他受不了。
「可以的,抱我到你的懷里好嗎?我覺得很久沒有抱著你了。」她知道,就算天下的人都可以對她翻臉無情,唯獨他不會丟下她。
「如果你昏倒的話……」他仍覺得不安。
「也是昏倒在夫君的懷里,呵呵。」她輕笑,比起自己他更在乎她。
金蛇極其輕柔地將風蒔蘿卷在龐大的身體中間,她閉起眼,是這體溫,是這味道沒錯,是她心愛的男人,就算變成蛇也還是他。
「你沒事吧?娘子。」她緊閉著眼,他好害怕她又昏倒。
「我沒事,夜,謝謝你,還有,我愛你。」風蒔蘿睜開眼,與他的金眸相對,伸手摟著他,然後吻了他。
「你不怕我了?」鳳蔚夜語氣里滿是驚喜。
「不怕了,你是全天下最愛我的男人,我不應該怕你的,請夫君原諒為妻先前的無禮,對不起。」她再度吻上他,有些事想通了,他的外表就不再這麼重要。
「娘子,我今天說過我愛你了嗎?」
「還沒,昨天也沒說,前天也沒說……」她伸出手指清算著。
「好哇,現在是在跟為夫討債嗎?」他總算可安心了。
「是的,夫君。」深情款款的眸中帶著淚,終于,她稍稍修補他受傷的感情。
「我愛你,娘子,這是昨天的份。我愛你,娘子,這是前天的。我愛你,娘子……」他對她的愛豈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
本想推門而入的騰曜宇,干脆就坐在外頭,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但是逃走的騰神算一定會回來取風蒔蘿身上的五色石,他得要嚴加防範。
四腳獸滿月,不是,是鳳家小少爺滿月,依照禮俗,必須到女媧娘娘廟拜拜,感謝女媧娘娘的保佑,以求孩子健康長大。
一手摟著心愛的妻子,一手抱著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孩子,鳳蔚夜臉上有著幸福男人的笑容。
「做事都不用大腦是不是?蛇靈珠你以為巷口就有在賣是不是?說送人就送人,不為自己想,好歹也為我們這些下人想想可以嗎?你現在虛弱得連個三歲娃兒拿竹竿都可以打死你。」隨侍在一旁的白初意總算一吐怨氣。
一條金蛇盤在床上的虛弱樣,讓他想罵都沒勁兒,現在鳳蔚夜總算有「人」樣,他憋在心頭那股怨氣,不吐不快。
風蒔蘿一臉歉意,「意哥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鳳蔚夜所做都是為了救她。
「妹子,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數落主子。鳳蔚夜,我給你吃的是我白家珍藏的補氣靈藥,不管是給我用喝的還是用灌的,又或者硬吞,你都得給我吃下去听到沒!要是像昨兒個給我鬧脾氣,我會把藥量加倍的。」白初意也只能在嘴巴上逞凶,為了主子的身子,他差點被白家人的口水給淹死──
為什麼不阻攔他?為什麼讓他這樣做?為什麼這個、為什麼那個……
煩死了,如果他阻止得了還會讓他這樣做嗎?這個任性而為的家伙,為了他的娘子,害得他被長輩們罵,現在念他幾句只是剛好而已。
「那藥真的很難吃,我懷疑你故意在里頭加了黃蓮。」否則哪有藥苦得光聞就想倒掉,嘗一口就想死掉。
「良藥苦口你沒听過嗎?」白初意沒好氣地說,「鳳蔚夜,你不想想你現在可以人模人樣是誰的功勞,我還叫妹子在你吃完藥後給你一點甜頭,我這樣還不夠仁至義盡啊!」
哼!那藥除了珍貴外,處理起來還很麻煩,需要三天三夜的熬煮去蕪存菁之後,服用效果才好,他到底在為誰擔憂為誰忙呀?
「意哥哥,謝謝你為夜所做的一切。」身為大夫,她知道那藥的珍貴,與他無比的用心。
「我果然沒有白疼你這個妹子。」比起那個吃點苦就哇哇叫的主子,這個妹子果然識貨多了。
「到了。」騰曜宇停下馬車,圍觀民眾三兩成群,小聲地對著風蒔蘿以及鳳蔚夜懷中的孩子指指點點。
本想出聲的鳳蔚夜,被風蒔蘿及時扯住衣袖,她笑著搖搖頭。
但他知道這件事必須想辦法盡快解決,雖然她口頭上說沒關系,不幫人治病,正好可以在家全心帶孩子,可他知道她心里還是有芥蒂的。
女媧娘娘廟向來香火鼎盛,鳳家三口跪在神像前祈求孩子平安健康長大,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一名美婦人不知從何處走來與風蒔蘿迎面撞上。
「對不起。」美婦人欠身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你還好嗎?」把孩子交給燕燕抱著,鳳蔚夜扶住有些踉蹌的娘子。
「我沒事。」她回給他一個笑。
敝了,剛剛前方明明沒有任何人,那名婦人到底從何處冒出來?還有,為什麼她覺得她好面善?是她的病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