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蝶 第3章(1)

一星期後,項西越離開台灣,飛往美國。

原本打算去送行的艾寧,卻因為家里突來的事故,根本無法走開。

「爸,你要去哪里?」不知從哪里來的便衣調查員沖進家里,他們手上拿著證件,強要帶走才剛要出門上班的父親。

「艾先生,請跟我們到檢調單位一趟。」

艾得淵冷靜地看著眼前這幾人,似乎明白他們的來意,他不為所動地說︰「有什麼事去跟我的律師談,我很忙,沒空。」

他才向前走一步,另一位調查員已擋了他的去路,「很抱歉,艾先生,今天你非跟我們回檢調單位不可。」

「哼,你們以為你們在跟誰說話?」

「艾先生,請不要讓我們為難。」那位帶頭的人,示意另外倆人將艾得淵左右制住。

被人這麼架住,艾得淵終于發火,他說︰「你們憑什麼帶我走?」

「你涉嫌介入的貪污案,我們已握有十足的證據,只等你親口證實。」

艾得淵被說得臉色大變,「什麼貪污案?我根本不清楚你們在說什麼?」他打算拿行動電話撥給律師,卻被其中一人給扣住。

「請你先跟我們回去偵訊,有任何需要,我們會讓你跟你的律師連絡。」調查員的強硬態度教艾得淵不滿,卻又清楚明白,這麼跟這些人爭執下去沒有用。

而這麼粗暴的一幕,嚇壞了剛下樓的艾寧,她飛也似地沖下樓,緊緊拉著爸爸的手臂,不想讓他被帶走。

「小姐,請你放手。」其中一位便衣調查員冷漠的說。

「不要,你們不可以帶走我爸爸!」她死命地拉著爸爸,怕這一放手,他就要被帶走。

艾父怕這拉扯,傷了女兒,連忙轉身喊了管家,「林姨,把寧寧帶走。」

「不要,我不要,爸,他們為什麼要帶你走?」

艾父被女兒這麼一問,心頭一酸,眼眶泛紅,大男人的心里,對女兒此時的無助著有不舍,「寧寧,爸只是去幾天,很快就會回家了。」

「你騙人……」

她才不信,如果真的只有幾天,為什麼要動員這麼多便衣調查員?

林姨從廚房走出來,被客廳里的好些人都嚇了一跳,「小姐……」小姐身體不好,受不了太大刺激,自小照顧她的林姨見她哭得傷心,怕她心悸癥又發作,連忙上前抱住小姐。

「林姨,他們要帶走爸爸……」

「林姨,你快帶寧寧去吃藥,別讓她病發了。」艾父心頭掛念女兒的身子。

「不要,爸,你不要走!」艾寧害怕地叫著,可惜,被林姨拉住的她,硬生生與爸爸分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爸被帶走。「爸……」

「小姐,你不要這樣,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林姨見她臉色愈來愈白,幾乎無血色的臉蛋透著薄汗,「小姐,我們先上樓吃藥。」

「不要,我要去找我爸!」

「小姐,先生會沒事的,他的朋友一定會幫他的。」

艾寧听著林姨的話,心懷希望地問︰「真的?」會有人幫她爸爸嗎?

「一定會的,先生平日交游廣闊,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艾家盡避不參與政治,但商場上的人脈及影響力倒也不小。

「真的會有人幫爸爸嗎?」她再確認一次。

「會的。」其實林姨也沒有把握,但社會的現實,她怎麼忍心讓小姐在這時體會。

因為林姨的保證,艾寧才暫時放心地上樓吃藥,只是她沒想過,這一天的開始,卻是她接下來的夢魘開端。

而她更沒想到,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項西陽,竟然會因此左右了她的人生……

♀♀♀

原本以為是一場簡單的偵訊,很快艾父就能回家,奈何,所有的證據都指證艾父涉案,直接將他緝捕到案。

而這中間,得知消息的艾寧幾乎不敢相信,她看著年過半百的律師,「白律師,你說我爸會被起訴嗎?」

這怎麼可能?她爸一向最樂善好施,一直都是別人眼中的老好人,還為了清寒人家成立了基金會,為的是能幫助更多人。

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會跟官商勾結,怎麼可能?

「艾小姐,你先不要著急,艾先生的案子雖然復雜,但涉案的人數太多,也多為政商名流人士,只要找到方法,艾先生還是可以無罪釋放的。」律師安慰她,見她一個小女孩,突然面臨這麼重大的困境,他多少也有些不忍。

「那我該怎麼做?」她緊張地問,神情有些恍惚。

白律師坐在她對面,雖然他也很想幫艾先生,可是另外一頭的壓力卻教他不得不結束與艾先生的主雇關系,否則對方要他的律師工作也跟著完蛋。

那人,口氣很妄,卻一點都不是在打誑語,一但那人說了,他不得不小心。畢竟跟一個這麼大有來頭的人作對,對他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只是可憐的艾小姐還不清楚,艾先生此時面臨的危機有多可怕,就算曾經與艾先生深交的朋友,想必這時也只能自清,能跟艾先生撇清關系的,也都希望不要被牽連,生意人講的就是名聲及信用,一旦跟貪污糾結不清,日後還怎麼做生意是好。

「艾小姐認識項家大少爺嗎?」那人,正是關鍵之一,而他也左右了這場闢司的勝敗。

項西陽?為什麼牽扯他呢?她怔怔地吐出話來︰「我跟他不熟。」

「如果可以,我想應該只有他能幫得上艾先生了。」

「白律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只有項西陽能幫上她爸?她還在思考時,白律師突然站起身,拿起公事包準備離去。

「艾小姐,很抱歉,我可能無法再幫你的忙了。」

他雖是在這律師界走了幾十年,但未來還有更長的路等著他,他不想得罪項西陽,斷送自己的事業。

「為什麼?」白律師跟她爸不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嗎?她爸現在有困難了,他怎麼可以說不幫忙?

「艾小姐,我有我的難處,請你諒解。」白律師面有難色。

「白律師!」

見他往大門走去,艾寧跟著起身,才要追上前,白律師卻打住步伐地說︰「請你記住我的話,只有項西陽能救你父親,如果你跟他認識,就去拜訪他高抬貴手吧。」說完,白律師快步離去,客廳里,徒留艾寧一人呆站在原地,怔怔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

項西陽能救她爸……

如果西越在該有多好?他一定會想辦法幫她的,他會一直都守在她身邊,可為什麼這次他卻不在?

一個人坐在庭院的涼椅上,艾寧已經好些天沒去學校了。

她去看了她爸幾次,卻每次都被拒絕會客,不死心的她,甚至還厚著臉皮,跑去求她爸商場上的好朋友,但她求了又求,那些人卻是翻臉不認人,直言愛莫能助,要她另想其他方法。直到昨天晚上,當她收到法院的查封信後,她哭了一晚,幾乎無法入眠的她,似乎明白,她爸的罪名似乎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里?」林姨拿著藥,在屋子里找她一遍,最後在院子里找到人。「你今天的藥還沒吃。」

「林姨,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林姨在她還沒出生就在家里了,她也一直都視林姨為一家人,卻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麼分開。

林姨沉默不語,知道她心里難受,「先生一定會沒事的。」

不管外界傳言先生有多可惡,但在她當年走投無路時,是先生收留她,這一份恩情她不會忘了的。

艾寧無奈地苦笑,「法院都來查封了,連我爸的所有財產也都被凍結。」雖然她身上還有一點錢,可是畢竟不多,一直都在富裕環境長大的她,根本不曉得自己會面臨如此淒滲的一天。

因為手頭不寬裕,她不想林姨跟著她吃苦,只能讓林姨回鄉下老家。

「我可以留下來照顧小姐。」

沒有親人的艾寧听了很感動,但她不能這麼自私,「林姨,我爸鄉下老家有棟房子,你可以在那里生活。」

「那小姐你呢?」

艾寧搖頭,「我要救我爸。」她不能眼睜睜看她爸被判入牢,她一定要再想其他方法。

「可是報紙都寫了,先生的罪名已經成立……」

「我爸是被冤枉的,他才不會為了金錢犯罪!」

在她心目中,她爸是個大好人,是個受人尊敬的長輩,怎麼樣她都不相信她爸會犯下如此滔天的大罪。

她記得白律師說過,只有一個人可以救她爸,她的目光往矮樹的圍牆看去,望著對方那棟大宅,她知道自己沒有後路可退了……

♀♀♀

項西陽忙了一晚沒闔眼,倦累的他,靠在書房的沙發小歇,就聞門外有人敲門。

「什麼事?」

家里人都曉得,在書房的他不見客,也不接受外在的干擾,特別是連日來的超時工作,他累得連口氣都顯得有些不耐。

「大少爺,艾小姐找你。」

躺在沙發,單手枕在額頭,另一手拿著金框眼鏡,項西陽為佣人的話而皺眉,緩緩地睜開眼,冷聲道︰「請她回去。」

語畢,他再次閉上眼,但那清麗的身影卻躍入他腦海里,他當然知道她為了什麼來找他。也料到她會找上門,但他沒打算幫她這一回。

畢竟,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艾得淵,就算他真想幫忙,也不是那麼簡單,更何況,自己的處事原則是不接受關系及任何干擾,這一切都是她的命,她只能認命。

查封財產、凍結銀行戶頭,這是他提出的要求,不過依他看來,艾得淵這人聰明得緊,想必早為女兒鋪了後路,就算台灣不能待,後半輩子,大小姐的她依舊是衣食無缺才是。

唯一的差別只是,她將會失去父愛。

正當他這麼想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急促的敲門聲教他不悅,「什麼事?」

「大少爺,不好了,艾小姐昏倒了。」門外的女佣人說得焦急。

「請救護車送她去醫院。」他冷酷的回道。

「可是……」門外女佣人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是好,誰知,書房的門卻在這時打開,嚇得她連退幾步。

見大少爺倚在門邊,衣杉不整的他像是幾夜沒睡好,素來平整的打扮已走了樣,襯衫扣子解了一半,露出精壯胸膛,而本是梳理整齊的頭發,而今紊亂地垂下,雙眼布滿血絲的大少爺看來很是嚴肅,那本就少笑的臉龐,更顯威嚴,對眼前這位甚少在項家的大少爺,不只是她,項家其他下人,對這位優秀杰出、英挺偉岸,卻又冷漠難近的大少爺,一直都懷著莫名懼意,更何況是面對面說話,教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可是什麼?」那低沉粗啞的嗓音教女佣人吞了口口水,不敢抬頭直視大少爺。

「艾小姐半年前才開刀,醫生吩咐只要吃過藥就會沒事了。」

「她為什麼開刀?」

「心悸癥。」听說艾小姐的母親也是因為同樣的病癥過世的。「我剛才已經拿藥給艾小姐服用了。」

「哪來的藥?」那口氣不算好,應該算是質問,嚇得女佣人噤口。「快說!」

「二少爺房里……」

項西陽冷睨了眼女佣人,高大碩長的身形步出書房,不待女佣人說完,他直接問︰「她人在哪里?」

就算是舊疾,他也不認為該這麼隨便亂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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