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御堂 第八章

微茫彩樓低映。

問誰宵心。

鈿合金釵私慶。

似恁幽歡十兮清。

把人間私願一時並。

「鬼御堂。」一听到下人的報告,煜燁馬上趕了回來,他見到躺在睡墊上,雙頰滿是瘀痕的鬼御堂時,當場呆了呆。「怎麼會這樣?」他把視線掃向一旁的竹下物取,怒火在胸中聚集。

「是我爹下的手?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等到立合能結束?他是我的人啊!」

竹下物取跋緊撇清關系。「將軍早有染指鬼御堂之意,長公子,將軍的事旁人根本無法插嘴,請你別牽怒無辜之人。」

「你真的無辜嗎?那麼什麼你會出現在這兒?」有別于他陰冷的語調,煜燁撫上鬼御堂紅腫雙頰的手顯得無此輕柔。

表御堂輕顫了一下,閉上雙眸不願瞧他,這讓煜燁狂飆的怒火更?高漲。

「長公子,請你別誤會,我是……」

「多虧他救了我。」鬼御堂不願連累他人,盡避心里痛楚,他還是睜開眼解釋。

「你……」

煜燁覺得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鬼御堂的模樣就像是已下定決心般的冷靜,鬼御堂的神情好冷淡,冷淡到似乎什麼都不顧了。

這讓煜燁感到十分憂心,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抱住他、安慰他。

「謝謝你,竹取大夫。」鬼御堂嘴里傳來陣陣火辣的撕裂痛感,他必須很小心,一字一字慢慢的說。

「不用客氣,我先告辭了。」竹下物取才不想死在煜燁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早早找個理由便開溜了。

剩下的兩人無言對望,一陣靜默後,煜燁竟然彎身抱起鬼御堂。

「你……」鬼御堂無助的攀住煜燁的手臂。

「換房間,這里髒了。」

表御堂難堪的垂下眸子,藉此掩藏自己的狼狽與脆弱。他的話可真傷人呵!

房間髒了是可以換,但人髒了呢?是不是也需要換?

煜燁將鬼御堂放在書房的睡墊上,這里比他們原來睡的房間小,但較清幽,空氣中的淡淡紙香味奇異地安撫了鬼御堂的不安。

「對不起。」鬼御堂開口道。

煜燁大感訝異,「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我不知道原來自己給你添了那麼多的麻煩。」畢竟是不能白頭到老,他還在奢求些什麼?藝人和將軍之子,不論怎麼看都不配。

「你別擔心我爹,他以後不會再成為我們的麻煩了。」煜燁樓著他睡下,小心的不去踫到他的傷口。

懊死的!他胸口中的憤怒還是沒有辦法平息下來,看著鬼御堂不勝柔弱的嬌態,他不敢相信父親真的下得了這樣重的毒手……想到此,他便難以克制的抱緊鬼御堂,他真的不能失去他啊!

「幸好你平安無事。」

表御堂微微的笑了。「我是你的人,不管將來會怎麼演變,我永遠都是你的。」

說這話時,他同時已有了覺悟,他將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心里有數。

「我會去找我爹跟他完全說清楚,我只要你,不管立合能的結果如何,我就是要你!」他輕柔的撫著愛人的背脊,急切地道。

「不用了。」足利義政輕視他的一切,不管立合能的結果如何,這件事根本無法改變。

「為什麼不用?不和他說清楚,他就會一再地找你麻煩。」甚至逼他成親!

「我想在立合能光明正大的贏過觀世座。」鬼御堂輕聲呢喃,整個人縮進他的懷抱里。

煜燁伸指勾起他的下巴,「我很高興你有這個雄心壯志,但鬼御堂,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他發現了嗎?為什麼他總是能探知到自己的內心世界?

表御堂問躲著煜燁灼熱的視線,「我沒有在隱瞞什麼,你太多心了。」

「是不是我爹說了什麼?他污辱了你?」

表御堂還是不肯說,只是搖搖頭。「真的沒有什麼。」

「你說謊!你那美麗的眼眸是不善于說謊的。」煜燁的口氣異常平靜,他沒有把自己的焦慮傳遞給鬼御堂。「我爹是不是又拿你的身分做文章?他要你成為他的人?」

「不要說了。」鬼御堂翻過身,回避他異常熱烈的目光。

「為什麼不說?你瞞我是因為你始終不把我當成知心的人。」煜燁有些一受傷的說。

「不是的。」鬼御堂把頭整個埋進被褥里。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我現在只想把立合能演好。」從被子里傳出的模糊嗓音讓煜燁的火飄到腦門上。

又是能劇!他的小腦袋里只有能劇!他到底有沒有心?無論他怎麼對待他,他的心里就只容得下他的能劇!

煜燁強制地扳過鬼御堂的身子,翻身懸宕在他的上方,「告訴我,在能劇和我之間,你選擇哪一個?」

冷冰冰的面具、緩慢優雅的舞蹈,一出出人鬼神的喜怒哀樂,這些束西真把他最摯愛的鬼御堂的心塞得滿滿的,什麼也容不下了嗎?

「你……」鬼御堂猛地一震,他的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他可以為劇團賣身,卻會為了他咬舌自盡,這樣還不夠嗎?

表御堂啊!別傻了,他是將軍之子,是下一任將軍的繼位人選,無論他現在怎麼喜歡你,都是沒有用的,他不是你能夠擁有的人,窮其一生追逐,也不會成為你的!

想到此,他的心感到一陣緊縮,痛得他都快要停止呼吸了。

「回答我,我和能劇,你要選哪一個?」

煜燁嚴肅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也很害怕,往這場愛情里,他投注了自己的真心,當然希望鬼御堂也能以同等的方式對待,他要鬼御堂,然而鬼御堂呢?

「不要不說話,我已經狠下心來要護你周全了,那你呢?如果是眼前只擺著這兩條路,你會選擇哪一個?」他定住表御堂的下巴,筆直地凝視著他的眸底。

「我真的會狠下心來毀掉你們的劇團,剝奪你們在京城演出的機會,不要以為我做不出來。」對于一個得不到愛的男人,他又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屆時,他會發狂的想傷害所有的人。

表御堂露出一抹心灰意冷的笑容,「你是要我死嗎?如果你真的這樣做的話,那我只求能死在你的手上。」?那間,煜燁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一片鐵青色。

懊死的!他還是選擇了他的能劇,把他的深情全踩在腳下,他就這樣狠絕,完全不顧痴愛他的自己嗎?

「這是你的決定嗎?如果沒有能劇,你寧可死?」

表御堂本能的別過臉,不想讓煜燁瞧見他的淚水。「如果只能這樣,我生不如死。」

沉重的心氣憤得想殺人,煜燁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冷硬的開口,「不管如何,我卻還是愛你,只愛你一個,你要選擇能劇,可以,但要我放過你,萬萬辦不到。」

表御堂只是閉上雙眼,「隨便你吧!只要你高興就好。」

「你……該死的!你這是在逼瘋我啊!」不忍傷害他、不忍對他做出殘暴的舉動、不忍在這個時候?下他,這種種龐大的壓力,幾乎快把煜燁的耐性給消磨殆盡了。

久久,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無法開口,彷若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煜燁倏地起身,呆坐了一會兒後,長長的嘆息逸出唇瓣。「雖然你這樣絕情,但我還是這樣地喜歡你,鬼御堂,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表御堂相當驚愕,好一會兒都無法回過神來。他真的這樣以為嗎?他喜歡他?他真的可以相信嗎?

「我不會打擾你的練習和演出,我只求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說完,煜燁就彷若再也無法忍受般倏地起身匆匆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鬼御堂。

他被?下了,卻又被喜愛著,他覺得好迷惘,他們這樣,算是在冷戰嗎?

悄悄地抬起眸子,一顆顆美若珍珠的淚珠兒撲簌簌地滑下,鬼御堂無聲的哭泣著。他失去他了嗎?他真的失去他深愛著的人嗎?

如今,他什麼都沒有了,真的只剩下舞蹈了……△△△所有的人都勸煜燁就讓這事情算了吧!可是,他怎能算了呢?

表御堂被折磨成這樣,舌尖咬破了、雙頰紅腫著,精神上還受到莫大的刺激,身為他的情人,煜燁怎會就此算了!

雖然鬼御堂什麼都不說,但煜燁看得出來,他的精神有多萎靡,就連平常最喜歡的舞蹈也都失去了生氣,整個人陷入萬丈深淵里,且逐漸枯萎。

他在等死!

煜燁心里明白,現在的鬼御堂只剩下一個軀殼在活著,心已逐漸在死去。他被動的等待著他的未來,或許是在足利義政面前受到太大的刺激,也或許是他始終不相信煜燁能保護他,以致讓他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志。

「該死的!不能這樣下去了。」

在一旁幾乎快打盹的武訓被這聲暴喝驚醒過來。「什麼事?有人來了嗎?」

「來你個頭啦!你昨天晚上沒睡飽嗎?」煜燁順手取來一封信,打發時間似的瞧著。

「少爺,昨天夜里,小的連被窩部還沒睡熟,就被你叫起來拴馬車,現在還想睡得很呢!」東山昀銀閣寺在雪地里看起來是很漂亮,不過,也冷死人了。

「要睡就回房去睡。」

「可是少爺,小的忠心耿耿,再怎麼累也不能?下少爺一個人。」武訓拍胸脯保證。

「是喲!忠心耿耿到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煜燁斜睨著武訓的眼神似笑非美的,心卻飛到京城大宅的情人身上。

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也不知道他在知道自己遠避東山時的心情如何?

這個時候離開對鬼御堂究竟是對?還是錯?

煜燁百般思量,就是放心不下,既想緊緊地摟抱著鬼御堂,又想狠狠的搖醒他,再也不放手了。

「少爺,那是個意外,誰知道將軍究竟在想什麼?明知你在櫻若夫人那里,自己卻跑來偷襲鬼御堂。」偉大的人果然連想法都與?不同,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能猜測得出來的。

不過,武訓心里還是擺著疑問。「少爺,我們三更半夜離開京城,這是不是有點過分?再說,鬼御堂才從將軍手里平安的逃過一劫,您就?下他獨自前來東山,這樣好嗎?」

放下手中的信,煜燁覺得有些不耐煩了。「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可是我擔心……」

「有人守著他。」煜燁冷冷的打斷他的嘮叨。

「哦!少爺安排的人自然沒有問題,可是,鬼御堂感情縴細,知道少爺不告而別,說不定現在正傷心的哭著呢!哎喲~~」

武訓連忙摀住下巴。好重的一拳哪!少爺干嘛這樣用力啊?

「我不想再听到這種話,要想繼續留在這里,就給我閉嘴。」

「是,少爺。」

嗚嗚嗚~~真是哀怨哪!武訓心想。打從少爺來到東山後,就似乎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想也知道是和鬼御堂發生過什麼爭執,但自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當然會成了現成的出氣桶!

不過,少爺也真是嘴硬,明明擔心得不得了,承認又有何難的?

「咦?這是藤原大夫的信。」

足利義政的智囊團之一的藤原小山,原本是名和尚,為了尋訪海外的友人,幾年前只身來到一個叫中土的國家久居,已經失去聯絡好些年,沒想到現在竟然捎來音訊。

武訓也很好奇這個被當代稱?傳奇人物的人究竟寫了些什麼?但他更好奇的是少爺在觀看信時異常興奮的表情,瞧!少爺連雙眸都在發光呢!好久沒見到少爺有這種表情了。

武訓硬著頭皮問道︰「少爺,信上都寫了些什麼啊?」

煜燁蹙眉深思了好一會兒,突然離開座位,走到窗前佇立了一會兒,而後倏地回身問道︰「我這個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少爺的人品、氣質、家世皆屬上上之選,還能怎麼樣?武訓不解為什麼少爺要問這個?

煜燁干咳了一聲,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托付終身的人?」

他第一次?下自尊,讓外人來審視自己,如果?開一切,只是一個平凡人的他,會不會讓鬼御堂心動?

「當然是羅!」武訓想也沒想的回答,「公子當然是個足以讓全天下女性托付終身的好男人。」

「如果我什麼都沒有呢?」

「呃?」武訓陡地瞠大雙眼。

「如果?去我的家世和既有的財富,我還能讓人托付終身,甚至隨著我到天涯海角去流浪嗎?」煜燁看著他的表情相當嚴肅、認真。

「少爺,你不是在說笑吧?」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嗎?」煜燁反問。

就是因為不像才可怕啊!武訓咋咋舌,吞下好大一口唾沫才道︰「少爺,你這個問題太嚇人了,你想想,一般人作夢求都求不來的身分、地位、財富你都擁有了,為什麼要為棄呢?別傻了。」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煜燁終于明白了,每個人都認為他會順理成章的當上將軍,就連他的父母都不例外,所以,鬼御堂膽怯得不敢對他吐露自己的自卑與不安。

其實,在鬼御堂的心里,就是因為積壓了太多的自卑與不安,所以他被動的在等待被?棄,即使心里再難過,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因為他已經習慣受屈辱、被恥笑,他寧可深深的壓抑自己的情愛,也不要再困煜燁而惹來任何不快。

唉!他的情人真是一個體貼的人哪……意識到這一點,煜燁心中所有的不快立刻全消失了,他再也不會為了鬼御堂的拒絕而不悅,是他做得還不夠好,不夠到讓他放心的把自己完全交給他。

「少爺,你為什麼間這個?」好可怕喔!他怎麼覺得好像又要掀起另一個風暴似的令人膽戰心驚?

「你別管這樣多了,先回答我,在你眼中,什麼都不是的我有沒有可以讓人托付終身的能力?」這個答案對他而言相當重要。

武訓努力的皺著居心,認真的想了一下。「值得,當然值得!

少爺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好,人又聰明、機伶,絕對是個可以相信的人。」

煜燁不禁露出一個魅力十足的笑容,「這樣就夠了,有你這個答案,我的信心馬上倍增。」他看起來好像正在預謀些什麼。

「謝謝你,武訓。」他誠心的說。

「少爺,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嗎?是否和這封信有關?」

「沒錯。」煜燁揚了揚那對他而言像是開為了另一扇生命之窗的信紙。「久居中土的藤原大夫要回來了,他現在已經在奈良海濱上岸,再過些時候就會抵達京城了。」

「哦!」只是見到老朋友就能讓少爺這樣高興,可見少爺真的被最近的事弄得很煩。

「藤原大夫說,中土這個地方,自從元朝被推翻後,是漢人執政的明朝,那個地方既自由又開放,國土遼闊、人民生活富庶,造船的技術又相當進步,藤原大夫已經乘船到過許許多多有趣又新奇的地方。」說著,煜燁不禁心生向往起來。

他和鬼御堂可以籍由這樣的方式,天涯海角流浪去。飄泊的日子或許會比較辛苦,但在那里,沒有身分、沒有階級,?開所有的一切,他和鬼御堂就只剩下原始的情愛,這樣一來,鬼御堂也才能完全放下自卑的心態,完全接受他。

只是,他能?鬼御堂?開一切,鬼御堂能夠為他放棄能劇嗎?

直到現在,他仍不敢肯定!

「少爺,你不會也想要流浪去吧?」這會兒,武訓真的有大禍臨頭的感受了,而且,這下他真的完蛋了,把一個主子服侍成這樣,將軍非氣得賜他毒藥不可。

「唉!我是真的想流浪去,不過,也得有人陪啊!」煜燁的興奮之情消了大半。

「有啊!表御堂肯定會點頭答應的,因為他看起來老是那麼不快樂。」

煜燁望著書桌發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道︰「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連鬼御堂都不能說。」

「是。」這種弄不好就會殺頭的事,誰敢說啊!

△△△日子就在這種暗潮洶涌的情況中度過,無可避免的,春天的腳步已然逼近。

這一天,時常演出天覽能的今熊野神社,高高地搭起一座戲台,觀世座的演員忙忙碌碌的做著登台前的準備,鬼御堂和銀夜叉和團員也來到現場。

「好大的一個舞台喔!」

「而且好漂亮。」團員朝四周梭巡著,並往戲台的另一方一指!「據說那里就是天皇和幕府將軍的座位。」

「觀世座的氣勢看起來好嚇人,到處插滿了他們的旗子。」

「演戲是靠本事,氣勢輸人有什麼關系?我們可以在戲台上把它討回來!」

此時,煜燁早已看見鬼御堂,這是他們自那晚不歡而散後首次的見面,他迫不及待的來到鬼御堂的面前。

「你瘦了。」

看著鬼御堂更?縴細的身軀線條,他的臉蛋依舊白皙,卻更美得教人心碎,神情冷淡,但那雙盛滿哀愁的瞳眸還是不小心泄漏了再見煜燁時的激動。

「其實我不希望你看到最後。」因為,他知道他們的劇團必敗,只是敗得難不難看而已。

煜燁牽起他微涼的小手,旁若無人的舉到唇邊親吻。「不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不論勝或敗,我都和你一起扛。」

表御堂淡淡的笑了。「謝謝你。」

「好好演出,我要你知道,在我的眼中,你的舞蹈就是最好的,毋需和任何人比較。」他想伸手模模他,卻又不敢。

煜燁暗罵著自己,現在的他就像個對自己沒有信心,初次墜入情海的少年一般,在情人的面前竟然表現得手足無措。

微微一笑,鬼御堂抬起頭,凝視著煜燁俊美的臉龐,就像要將他深深地鏤刻在心版上一樣。

「你說的是能劇吧?我今天會把最好的一面完全表現出來。」

表御堂輕聲嘆息。「一方因希望你瞧瞧我最美的樣子,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你看到最後,我真的好矛盾。」

「你在我的心中永遠是最好的。」煜燁焦急的說。

他的鼓勵讓鬼御堂本能的路高腳尖,雙唇輕觸他的唇。就讓他放縱最後一次吧!他能擁有煜燁的時間很短,但卻是最美的,能讓他在回憶起來時,心頭感到暖暖的一片。

表御堂伸展雙臂想回抱他,卻撲了個空,因為他很快就縮回去了。

「快要開演了,我們要開始做準備,團員們也在等著我。」

「好吧!你去,我等你。」

表御堂微微一怔,而後對他綻開一抹燦爛的笑靨,那魅力十足的笑容,讓煜燁心里感到一陣不安。

當真沒有問題嗎?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兒呢?甚至心里隱隱有股濃厚的不安……立合能開演了。

餅年時的新春時節,天氣仍顯得相當寒冷,京城里的商家全都休息停業,民?攜著全家大小集聚在戲台四周等著看戲,將軍重臣們也應足利義政的邀請,前來觀看這場從去年冬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一場立合能。

「首日公演,大家都要提起精神來。」

後台里,鬼御堂身著戲服,無比虔敬的拿起一只面具,對大伙做信心喊話。

「是,大家不成功,便成仁!」銀夜叉也跟著喊道。

團員們各個興致高昂,這雖然不是他們第一次在京城公演,卻是第一次站上這樣好的舞台,又是和觀世座競爭,全日本第一的夢想就近在眼前了,教人好生興奮。

表御堂幽幽的一笑,神情有些痴迷,又有些感慨的瞧著手中的面具……他驀地想起好多事,好多有關于這個面具的事。

「哥,你在想什麼?」銀夜叉不安的瞧著鬼御堂。

「沒什麼,快要上台了,不要隨便分心。」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對勁。」

表御堂那彷佛帶著秘密似的笑容,令銀夜叉感到很不安。哥哥近來的情緒一直很低沈,甚至是強?歡笑地跟著大家練習,但他本身是沒有心的,他只是盡職的扮演好團主和銀夜叉的哥哥這兩個角色。

「你太多心了,我或許有些失神,但那是因為我想起了許多事。」鬼御堂扳過他的肩膀,「我來替你梳頭上妝。」

「哥,你讓我演出『野宮』,自己卻演『葵之上』,這樣行嗎?」

野宮和葵之上這兩出戲碼都是出自「源氏物語」,說的都是女人遭到冷落後,重游舊地,引發無限哀思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野宮是感性的懷舊,而葵之上則是戴著鬼怪的面具,以哀怨憤怒之姿,向世人吐露心中的修羅。

「為什麼不行?我可愛的小弟弟長大了,演出美麗哀怨的女子,肯定會迷倒不少觀?。」鬼御堂笑看著鏡中銀夜叉的影像。

「但生性淡泊隨和的你,如何飾演由愛生恨的修羅女鬼呢?」

表御堂笑出聲來,「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功力?」

「不。」銀夜叉猛搖頭,今天的哥哥,看起來好艷麗。

「這不就結了?」

「可是,哥,我覺得今天你真的很奇怪。」銀夜叉捉住他的手,有種捉模不定的不安濃濃的襲上心頭。

表御堂仍是保持那抹淡笑,「我有什麼奇怪的?」

「好像……異常的興奮。」

這太不符合哥哥的個性了,尤其是他近來神思恍惚,又怎會出現這樣得意的情緒?

表御堂一怔,「興奮?」他笑著搖搖頭,「也許我也被大伙高昂的興致感染了吧!瞧,我們終于站上京城的舞台了,听說,今天連天皇也會來看戲呢!我們就要一舉成名了,多年的夢想終于快實現了,我怎麼能不興奮呢?」

「這些都是假像。」銀夜叉急著跺腳,戳破他佯裝平靜的面具。「這些都是假像,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今天的立合能,我們必……」

表御堂連忙摀住他的唇,笑意不減,眼神卻已出現悲憐情緒。

「不要說破,也不要損了大伙的興致,身為團主,你有責任把大伙的喜怒、生計擺在任河情緒的前面。」

「我才不要做團主呢!團主是你。」銀夜叉鬧脾氣的甩手道。

「別這樣孩子氣,你不小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早就把擔子交到你手上,只是,我身不由己。」

表御堂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但他很快就擺月兌心中的悲傷,恢復那絕美的笑容。

「你怨我、怪我,我都認了,不過,今天我實在很高興,你就由我任性這一次吧!」

「哥……」

「對不起。」鬼御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招呼其它的團員,無視這段小插曲,就像以往在鄉下公演一般,他事事參與,團員也很樂意與他分享。

就要上台了,銀夜叉的視線卻一直緊盯著鬼御堂越顯瘦弱的背影,久久不發一語。

他不好的預感一直壓在心上,倏地,他不顧一切的撲向鬼御堂,從後面緊緊地擁抱著他。

「哥哥,不要走,我求你哪里都不要去,留下來!」

表御堂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漾出美麗眩目的微笑。「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這樣愛撒嬌呢?我人不就在這里嗎?哪兒也沒去啊!」

「可是……」他不想放手,彷佛這一放,哥哥就會消失般。

「要上台了,銀夜叉好了沒?」團員已在催促。

「還不快去?把你最好的舞蹈全表演出來。」

表御堂推了銀夜叉一把,他不得不戴上面具登台,如今已容不得他再追究下去,可心頭的不安卻益發濃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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