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皇恩 第4章(1)

武勒來到皇宮見渤海國君時,看見大殿上設宴擺酒,數十位大臣殷勤地陪著國君欣賞六個身姿曼妙的漢族女子。那六個女子有的身著舞衣,肩披輕紗,既歌且舞,有的吹笛,有的彈琴,那些來自天朝的樂曲和歌舞讓渤海國君臣耳目一新,大開了眼界。

「武勒,你怎麼現在才來?快過來坐下,一同欣賞天朝皇帝送來的美女!」微醉的渤海國君揚著肥胖的手招呼著。

「是。」武勒坐在國君下首,一一打量著那六名漢族美女。「大王,這些女子是天朝皇帝用來談和的大禮嗎?」他試探地問。

「听說天朝皇帝原本挑選了十名美女敬獻,可是途中遇到沙暴,只救回來了六個人,另外三個已死,其中一個下落不明。」

渤海國君看得目不轉楮,顯然心情極佳。

月箏自然就是下落不明的那個了。武勒有些不安,希望國君不至于非把下落不明的那一個找回來不可。

「武勒,天朝皇帝送來的美女個個是極品,你要是看中了哪一個,告訴本王,本王把她賞給你!」渤海國君挺著肥滿的肚子笑道。

「多謝大王。」武勒應酬式地淺笑。

這六名女子都經過精心打扮,一個個眉似畫柳、目若秋水、珠圓玉潤,再搭配上千般舞態,便呈現出萬種風情,難怪渤海國君看得如痴如醉,連武勒也會不經意地失了神。

「大王,天朝皇帝送來這麼多位絕代佳人,恐怕是為了迷惑大王而來,大王千萬要把持住,萬萬不可過分沉迷于美色之中啊!」大殿上傳來一個蒼老而絮叨的聲音。

「既然是天朝皇帝送來的大禮,本王豈有不享用之理!」

渤海國君的好心情受了影響,不悅地瞪了那老臣一眼。

武勒不動聲色地低頭喝酒,他的腦中慢慢浮現出月箏那張素淨的臉蛋,眼前那六張美麗的臉便立刻乏味失色了。

他很慶幸月箏先遇到了自己,否則,她也會和這些女子一樣,在皇宮大殿上歌舞娛樂國君,甚至夜里還會被送上國君的龍床。

他必須很小心地把她藏好,絕對不讓人發現她。

「武勒,多虧了你呀!」渤海國君突然朝武勒舉杯敬酒。「當年天朝奪走咱們的邊城,血洗咱們的土地,這個恥辱總算由你替咱們討回來了!要不是你把天朝皇帝打疼了,他也不會急著談和,除了送來金銀綢緞和美女賄賂,還答應把青平州還給我朝,這可全是你的功勞!來,咱們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殺進中原,把天朝皇帝趕下龍椅!來,咱們君臣干一杯!」

武勒怔了怔,默默地舉杯飲盡。他發現那些漢族女子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幽怨和敵意,就像當初月箏看著他的眼神一樣。

「來人,把東西抬出來!」渤海國君忽然揚聲高喚。

侍衛把幾大箱的金銀綢鍛全搬到大殿上來,一箱一箱地在武勒面前打開。

「武勒,這是你上回運回來的金銀綢鍛,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這是本王給你的賞賜,本王打江山還得靠你呢!」

武勒沒有接話。在月箏出現以前,他只有一顆忠誠之心,然而月箏出現以後,他的忠誠被動搖了,有種又漲又澀,無法消解的感受。

「怎麼了?武勒,想什麼?」渤海國君斜眼覷著他。

「沒什麼,臣多謝大王賞賜。」

武勒站起身,從金銀寶箱前面走過去,直接走到綢鍛箱前,他順手挑了三疋花色不同,柔軟若水的綢緞,想拿回去送給月箏,讓她做衣裳穿。

「你只要這些?」渤海國君疑惑地盯著他。

「難道武勒將軍要娶妻了?這些綢緞是要給新婚妻子做嫁衣的吧?」一個大臣開起玩笑。

「原來如此啊!武勒確實應該娶妻了!」渤海國君笑了起來。「武勒,你要娶的是哪一家的姑娘?這杯喜酒本王是非喝不可的!」

武勒微微一僵,冷靜地說道︰「臣尚未有娶妻的打算,臣只是看這幾疋綢緞很特殊,所以才挑選。」

渤海國君眯著雙眼,若有所思地看著武勒,他隱約感覺到武勒那雙充滿殺氣的冷酷眼眸,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姑娘,你要去哪里?」

一個懂漢語的士兵緊緊跟隨在月箏的身後。

「我只是覺得很悶,想到外面透透氣而已。」她無奈地嘆口氣。「你能不能別跟著我?我想自己一個人散散步。」

「不行,將軍交代過,一定要看好姑娘,否則小的就會沒命。」士兵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們這是把我當犯人嗎?」

當武勒不在她身邊時,那些士兵就是他的眼線,不管她走到哪里,一定有人跟著,她實在受不了武勒對她這樣緊迫盯人。

「當然不是,我們都是把姑娘當成仙女。」士兵認真地解釋著。

月箏本來還有些生氣,听他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慢慢走到營區外的空地,正好看見幾百名士兵圍成一圈在玩騎馬射箭的游戲,那些士兵遠遠看見她,立刻發出一波波興奮的吆喝聲,一雙雙虔誠的眼神膜拜著她,幾乎要將她溺斃。

「我看你們是太久沒有看過女人,所以見到母豬都賽貂蟬了。」她轉身對跟著她的士兵笑說。

「母豬?貂蟬?」士兵困惑不解。

月箏掩口大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姿容不差,但是也絕對沒有到美若天仙的地步,可是只要在武勒的面前,他凝視她的眼神,總會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不但武勒見了她是如此,他的五千騎兵見了她同樣也是如此。

她不明白,她究竟和渤海國的女子哪里不一樣?為什麼這些男人見了她都像看見神仙下凡?

可惜,她被武勒關在營帳里,每天看見的都是又高又壯的臭男人,一個女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明明武勒和這些士兵都是攻打天朝的敵人,她應該要痛恨他們才對,但是從武勒開始一直到廚房的伙兵,每個人都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竭力討她的歡心,讓她根本無法打從心底討厭他們。

她嘆口氣,忽然看見草原上有團灰影蹦跳著,驚喜的大喊︰「是兔子!」

「是。」

士兵點頭,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我要養那只兔子!」她孩子氣地央求著。

士兵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疾風般地朝兔子飆了過去,行動迅速準確,兔子再靈活也沒逃過他的手掌心。

「武勒——」

月箏看他抱著兔子朝她走過來時,感動得心都要化開了。

武勒把兔子塞進她懷里,笑說︰「你要抱緊一點,要不然它抓住機會就會逃走了。」

月箏開心地點點頭,像要融化了似的摟緊懷中圓滾滾的小灰兔。

「你好可愛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了!武勒,謝謝你!」

武勒凝視著她甜美動人的表情,微笑問道︰「你開心嗎?」

「嗯,很開心。」

她揉著毛茸茸的兔毛,笑得很甜。

「開心就好。」他放心地笑了。

「剛才沒看見你,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只兔子?」

月箏瞅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害羞起來。

「我跟在你後面很久了。」武勒冷瞥士兵一眼。

那名士兵感覺到他眼中的殺氣,連忙說道︰「將軍,小的有事先忙去了。」

「為什麼總要讓人無時無刻地盯著我?」

月箏見士兵跑遠了,便低聲抱怨。

「因為我希望你安全。」他柔聲說。

「這里是你的營區,都是你的士兵,我的安全有什麼好擔心的?」真不知道是誰沒有安全感。

「這些士兵都是男人,我不希望任何人觸踫你。」他輕撫她柔女敕的臉頰。

月箏听了又好氣、又好笑。

武勒在他的士兵面前非常冷酷獨裁,唯獨在她面前百依百順,像只被馴服的乖貓。雖然她總是在他面前故作冷漠,但有時候又很享受被武勒寵愛的感覺,他讓她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重要。

可是,五爺和六爺給她的打擊太重,讓她對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自信,當武勒對她太好時,她會有不真實的感覺,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也會對她的感情產生懷疑。

武勒從不吝嗇于讓她知道他自己有多麼迷戀她、多麼喜歡她、多麼在乎她,她根本無須賣弄自己的美色和魅力,就已經把武勒徹底迷倒了。

然而盡避如此,她仍總是在懷疑,總是沒有安全感,總是不信任。

「我今天進宮,看見你的同伴了。」

他牽起她的手,在草原上漫步。

「她們都安然無恙嗎?」她緊張地問。

「不,有三個人不幸死在沙暴中。」

她驚愕,急忙問道︰「是哪三個人?」

「不知道,我沒有多問。」

月箏不安地抿著唇,擔心那不幸死去的三個人中有錦繡。

「你的同伴們在為大王歌舞,每一個人都很美麗。」他深深看著她。

月箏抬眸望了他一眼。

「渤海國君喜歡她們嗎?」她很關心這一點。

「看起來很著迷的樣子。」

月箏暗暗松口氣。不管她們的力量多麼微小,至少每個人都在盡自己的力量保護最愛的親人。

「如果你精心打扮起來,穿著輕紗舞衣翩翩起舞,一定會比你的同伴們更美,但是我只喜歡你現在這種純潔無暇的樣子。」

月箏的心怦然一動,要抗拒如此迷人的笑容和低語實在太困難了。

就在她恍然失神的一瞬間,她懷中的小灰兔用力從她的臂彎里掙月兌,躍下地後飛快地蹦跳走了,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跑得不見蹤影。

「我的兔子!」她驚呼,拔腿就追。

武勒也跟著追過去,他人高馬大,一下子就把月箏甩在後面。

「啊——」

武勒忽然听見月箏一聲慘叫,立刻掉頭狂奔回來。

「怎麼了?」

他奔到她身旁,緊張地握住她的肩膀。

月箏咬著唇,伸手指了指腳邊。

武勒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她踩中了馬糞。

他笑著幫她月兌下鞋,然後把她橫抱起來,一路走回營帳。

「我自己走就行了,你這樣抱著我,被大家看到了很不好意思。」她在他懷里扭來扭去。

「有什麼不好意思?這里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你是我的。」

他不理她的抗議,一路抱著她穿越校場,在眾目睽睽下走進營區。

月箏雖然感到很不自在,但是武勒的體貼又讓她感到很窩心。

有時候,她會愈來愈害怕了解他,因為多了解他一點,她對他的喜歡就更加深一點,和他多相處一天,她對他的感情就更深刻一點。

她知道武勒很喜歡她,非常地寵愛她,但是在她心中有一個結,那就是——他能不能為了她而放棄出兵攻打天朝?

她完全沒有把握,因為那意味著他必須要背叛他的國君。

他是手擁重兵的將軍,最需要的就是對國君的忠誠,若是不忠,那將會有多麼可怕的下場?

如果她願意嫁給他,願意以身相許,武勒也許有可能真的為了她與渤海國君反目,但是,她卻害怕這麼做會害了他。

她……不想害他。

「教我騎馬。」

這天,月箏心血來潮想要學騎馬,于是趁武勒不在時,偷偷找上那個會說漢語的士兵,要他教她騎馬。

「姑娘不會騎馬?」

士兵很驚奇,對他們來說,從小學會騎馬就跟學會拿湯匙吃飯一樣容易。

「我們漢人女子大部分是不會騎馬的。」

她發現在這個廣闊的大草原上生活,不會騎馬就等于沒有了腿,所以才下決心要學會騎馬。

「好,騎馬很簡單,我教你。」

士兵拉來一匹比較溫和的棕色馬,當他的雙手扶在她的腰上,正要推她上馬時,在他身後赫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誰準你踫她的?!」

武勒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往後推開。

「將軍饒命!」

士兵嚇得兩腿一軟,撲通跪了下來。

「滾開,別讓我砍了你的手!」武勒咬牙切齒地瞪著跪在他腳邊找死的家伙。

「是!」士兵跌跌撞撞地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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