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洋過海來嫁你 第十一章

整個上海幾乎陷入空前的混亂。

每個人都對這次的十里洋場槍殺事件感到震驚與憤怒。震驚的是作案者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舉槍殺人;憤怒的是他們射殺的對象是足以左右上海商業的「郁紡」集團負責人──郁孟霆。

手法擺明了是要置他于死。

主謀者究竟是誰?眾說紛紜,沒一定論。

在槍擊事件發生之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那三名男子一走進夜總會時,龍威立刻就警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殺氣正逐漸逼進。

直覺地,龍威一返身,用身子護住玫瑰以桌子作掩護,幾乎在三人開槍的同時,龍威也舉槍反擊,但孟霆卻因被琳達纏住,無法及時閃避攻擊而中槍……

驚叫聲四起以及到處竄逃的人群,使夜總會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慌亂之中,龍威背起全身是血的孟霆,在玫瑰的引領之下,從夜總會里的秘道逃出,躲過埋伏在外的余黨。

雖然早知對方將有所行動,卻沒料到是這般的趕盡殺絕。

龍威為避人耳目,查出真凶前先將郁孟霆安置在龍翔的住所;而郁宅方面也暗調幫內弟兄前往通知及保護。

郁孟霆剛動完手術取出彈頭,仍因高燒陷于昏迷的狀態。

「那邊情況如何?」龍翔一進門,龍威立刻開口問。

「嫂子沒有回家,我不敢告訴銀姨他們,只騙說嫂子在此照顧孟霆,暫時不回去,但嫂子負氣出走的可能性也不高,她在上海的朋友不多,關家和聖母堂我也打探過了,都沒去,我擔心嫂子會不會……」龍翔不敢妄加揣測。

「被綁架了,只有這個可能!」玫瑰開口說道。

「問題是「誰」綁架了嫂子?」龍翔說。

「我原以為這事是莊天雷針對我來的,但目前情況似乎顯得復雜許多,道上盛傳這件事有渡邊緒夫在背後撐腰,也許和孟霆有關。」

「渡邊緒夫?」龍翔驚訝的問。「不可能!渡邊也許奉命對華政策的執行,但絕不可能對孟霆下手。」

「何以見得?如果是上級直接授權呢?只要能達到目的,日本人什麼事做不出來?他們還不是把張作霖給炸了,況且听說渡邊緒夫很鐘情于梅,但梅卻已成為名正言順的「郁夫人」了,所以,這其中或許還夾雜他個人私怨。」龍威有點激憤的說。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渡邊深具武士精神也頗有紳士氣度,而且他還曾欠孟霆一條命,所以,他不會讓孟霆死的。」

「這麼確定?但為何渡邊那天也出現在夜總會上?」

「可能只是巧合吧!」

「我也該走了。」玫瑰一句話突然插進龍氏兄弟的爭執之中。

「什麼?」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叫道。

「你要走了?」龍翔認為玫瑰瘋了。「太危險了,你和孟霆他們同時從夜總會「失蹤」,肯定已有人在你的住處守株待免了,你這一走,不等于自投羅網嗎?」

玫瑰搖頭,說道︰「我自有辦法,而且林嫂見我沒回去,又急得到外頭胡亂找人,反而不好。」

其實玫瑰還有一件非辦不可的要事,而這件事她絕對要親自解決,絕對!

龍翔把所有能用的理由悉數用盡,玫瑰仍執意要走,而他的死老哥在一旁連氣都不吭一聲。

玫瑰望向始終沒說任何一句話挽留她的龍威,心痛如絞。

自從在夜總會中,龍威發現這些年來她暗地為他搜集情報的事後,就幾乎沒有「正面」和她「交談」,不曉得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離離散散許多回,上次在暗巷中兩人的激情纏綿,至今仍深深地震動著玫瑰的心靈,但她此刻必須離開,罷了!她雙眼使勁一閉,一切都等她完成這件事後再說吧!

主意既定,玫瑰轉身快步走出大門。

等玫瑰走後,龍翔仍不置信地盯著龍威看──他就這麼讓她走了?

只見龍威顫抖地熄掉手中的雪茄,因憤力地咬牙,使得額間青筋暴起,開口道︰「龍翔,調派幾個弟兄暗中跟著,確定她安全到家為止!」

還好!他老哥的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吃掉!

其實見龍威的神態,龍翔早已明白他心中正被深切的愛與憂所啃噬著,這必須是真正深愛過的人才能體會的。

于是,龍翔快速出去吩咐了幾位弟兄。

雖然龍威心里早懷疑玫瑰委身于復雜的歌舞廳,其目的及用意絕非單純,卻萬萬沒料到這些年來所獲得上海方面的情報,竟都是玫瑰拿生命換來的,一想到這樣,龍威就感到錐心之痛!

***

身體灼燒得難過,黑暗朝他不斷地襲來,槍聲!混著不斷的槍聲……他听見梅在叫他的名字,如此清晰。

郁孟霆睜開眼楮,意識也清醒不少,他望向窗邊,除了龍威一個人倚窗抽著雪茄外,房間沒其他人。

梅不在這兒,她竟然不在他身旁。

「梅呢?」他掩不住聲音中的急切。

「她在家,小磊和小聆需要人照顧。」龍威騙他,連他也不知道為何梅會平空消失了,任他怎麼也查不出是哪些人抓了她。

「我睡多久了?」

「三天。」

「三天!」孟霆粗嗄的說。

龍威明白孟霆心中的痛苦,如果現在告知梅失蹤了,他肯定親自把上海整個翻過來我,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是吃不消的。

梅是幸福的,她擁有孟霆全部的愛,包括生命,而他給玫瑰的又是什麼呢?縱然將一生中所有的愛情交付與她,但卻無法保護她……他還算是個男人嗎?龍威眼神泛著虛空。

梅真的恨我,不是嗎?郁孟霆痛苦的想,不然,她不會如此狠心不來看我,我一定徹底傷了她的心。

孟霆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悔恨的想──當初為何不當場斥責琳達的誣控,只為了維持所謂的「君子風度」?

他不在乎全世界的背棄,只在意失去梅的真心,他永遠記得梅離去前絕望的眼神,如果無法挽回,他將永遠不原諒自己。

他憶起中槍前那一剎那,他確實听見梅的聲音,是錯覺嗎?

「孟霆,你醒了嗎?有一個人來看你。」龍翔從門口探進半個身體。「老哥!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孟霆心漏跳了一拍,誰?誰來看他?他期盼著……

「你好好養傷,別想太多!」龍威輕拍孟霆,即走出房間。

須臾。

一個年約三、四十歲的婦人走進來,舉止輕盈優雅,散發迷人風韻,她……看起來有點眼熟。

孟霆掙扎起身,全果的上身纏滿了繃帶。

「輕點!傷口裂開了我女兒可是會心疼的。」她扶著孟霆靠床頭而坐。

「你女兒?」

「我是穎竹的母親,同時……也是小梅的母親。」她聲音微微發抖。「但小梅都叫我瑾姨。本來他們是不讓我見你的,還好有龍翔在,我才進得來。」

孟霆驚愕地瞪著眼前的女子。「瑾姨……」

難道她就是銀姨口中的瑾裕格格──梅的親生母親──自己的岳母?

難怪覺得眼熟,她長得和梅真有幾分神似。

「你是穎竹的母親?梅早見過你了?」孟霆問,他怎麼從未听梅提過。

「是的,小梅是個善體人意的好孩子,上回她來家里作客時,我就認出了她,梅似乎也知道了,只是她不肯認我……我想她是擔心一但事情揭穿了,將會使我的家庭引起極大的風暴,也會動搖我在家中作母親的尊嚴……但我心疼啊!我心疼梅在英國度過的二十年,我心疼她一個人獨自承受種種輕視與嘲弄,而我這作母親的卻只是自私的維持一個尊嚴而已。」瑾姨淚濕雙眼,微帶硬咽。

「您別這樣,梅會難過的。我們都了解當年您生下梅的痛苦與決心,同時我也自私的感謝您賜給了我這樣好的禮物。她是我這一生願意以生命換取的女人。」

只是……梅願意原諒他嗎?孟霆淡淡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梅能嫁給你,真是太好了。」瑾裕頗欣賞眼前的這位女婿,看來他擁有的不只是駭人的頭餃與傲人的財富而已,他更擁有了一顆珍愛妻子的真心。「哦!對了!怎麼都沒見到小梅呢?」

「她在家里頭……」孟霆落寞的說。

「是嗎?」瑾裕話還沒說完,門就被一把撞開,迅速飛進兩個小孩的影子。

「爹爹!我好想你哦!」語聆首先沖到床邊。

銀姨跟隨後頭。

「銀杏?」瑾裕驚聲叫道。

「你是……」銀姨這才注意到站在眼前的女人。「格格?」

「你怎麼會在這?」兩人感動而忘情的擁抱在一起。

于是,瑾裕將一切前因後果的經過全告訴了銀杏。

「真是苦了你和梅了。」銀杏嘆道,忍不住流下激動的淚水。

孟霆先恢復鎮定。「銀姨,梅怎麼沒跟你們來?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梅?她不是在你這兒嗎?」

孟霆心一沉,直覺不對。

「龍──翔──」孟霆大吼。

龍翔一進房內就看見一屋子的人及孟霆殺人的眼光。

完蛋了!

「銀姨──你們怎麼來了?」

懊死!守門的認得銀姨,忘了交代他別讓他們進來。

「梅呢?」郁孟霆一副要拆人骨頭的模樣。

完了!任何紙都包不住火了,早招供也許還能早超生。

「嫂子……不見了。」

謎底揭曉,龍翔只好獨自面對一屋子的驚愕,這下恐怕連超生都難嘍!

***

這是哪里?

整個房間怎麼老晃來晃去的?

梅覺得整個人極端不舒服、頭昏昏沉沈的。

「這位小扮,可不可以麻煩給我杯水,我口好渴。」梅敲敲房門,提醒門外的兩個年輕人。

「你很嚕嚓耶!被綁架的人就要有被綁架的樣子。」其中較年輕的那個沒好氣的叫著,顯得心浮氣燥,不過他還是端了一杯水給梅。

「被綁架的樣子?你是說尖叫嗎?還是要全身發抖呢?」梅一邊接過茶水一邊說。

天曉得要不是這兩個守門的年輕人看起來不像十惡不赦的壞人,她早就因過度憂慮而嚇死自己了。

「你真的很嚕嚓耶!」那個年輕人再次強調。

「你也不要嚕嗦了,沒事出來啦!」另一個年紀較大的說道,惡聲惡氣,也是明顯的心浮氣燥。隨即過來把她的房門用力關上,整個房間立即陷入一片岑寂──除了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孟霆什麼時候來救她?會不會不準備來救她了?

也許孟霆也正急著找她!然後,梅想起發生在夜總會內的槍戰,孟霆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門外隱約傳來兩個年輕人的談話聲──

「現在怎麼辦?琳達死了,我們怎麼處理這個燙手山芋?」聲音是來自拿水給她喝的那個年輕人。

「反正我們已經收了琳達的錢,人也綁來了,至于夜總會的槍戰純屬意外發展,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再發一筆小財。」

琳達死了?怎麼回事?

「大哥,我們還是放了她吧!既然琳達和郁孟霆都死了,我們撈不到錢的啦!」

「你這笨小子,就不會動動生銹的大腦嗎?雖說郁孟霆已死,但郁家卻沒有要辦後事的跡象,你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不奇怪,因為郁夫人在我們手上,誰來替他辦喪事?」這種推斷好像有點道理。

「死小子!你到底站在誰那邊?」他打了那年輕人的頭。「不行!我還是先調查看看……」

任何的話都無法再通過梅的意識,孟霆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是如此愛他,他怎麼能死呢?他甚至都還沒看到他的孩子出世……

梅低頭撫著肚子,淚水滴落在上頭──老天不會這麼殘忍,讓你成為遺月復子!

一陣惡心襲來,不曉得是情緒悲慟過度?暈船?還是先前的害喜?

梅直覺想吐!

啪!啪!啪!梅用力敲門,努力咽下惡心的感覺。

「兩位小扮!可不可以給我個盆子,我不舒服……」

「你又要耍什麼花樣?」那個被稱為「大哥」的說。

「我想吐……拜托快點……」只要再多說一個字,自己可能就會吐出來了。

「你真的,真的非常嚕嗦……」另一個曾拿水給她喝的小伙子又發牢騷了,慢吞吞的拿著盆子開門而入。

等不及他進門,梅已沖上前對著盆子吐了出來,但還是遲了一步,她吐了他一身。

呆望著昏倒在自己懷中又全身冒著冷汗的梅,那年輕人嚇壞了。「大哥!她暈船了,怎麼辦?」

「不!」那個「大哥」下了最後結論。「我想我們綁架了一名孕婦……」

***

龍威獨自疾步走過上海街頭。

自從他證實了這整個事件是莊天雷借日本人之力先下手為強的計謀後,他立刻全面進入備戰狀態。

終于要正面交鋒了,同是幫內的好弟兄,為何卻要兵戎相見、互相殘殺呢?

一抹人影從暗巷中閃出,直撲向龍威。

「……威……」她氣息微弱面色蒼白。

「玫瑰?」龍威抓住她的肩膀,並感覺到一片溫熱的濡濕──天啊!她正在流血。

「莊……天……雷……」

玫瑰話未畢,就被龍威一把摟入懷中躲進另一條胡同里,隨即吻上她毫無血色的唇,以自己高大的身體做掩飾,阻擋來者的視線。

原本作為掩飾的吻,在彼此互觸對方的唇舌時,完全的失控,龍威和玫瑰沉醉在彼此激情的熱吻中,充滿急切與愛戀。

玫瑰原本泛白的雙唇,在龍威掠奪的親吻下變得紅潤晶亮。

龍威極盡柔情地抱起玫瑰就近返回龍翔的住處,並盡量不驚動其他人。

「追你的是莊天雷的人?」龍威邊問邊小心翼翼地月兌掉玫瑰身上所穿的男式襯衫。

「是的,不過他並沒有看見我是誰……啊!」玫瑰驚呼一聲,強忍住疼痛。

隨著這一聲痛呼,龍威的心跟著糾結在一起,他恨不得將傷移到自己身上,讓他來承受這樣的痛。

「忍著點!」龍威一邊替她上藥一邊咬著牙努力地抑制住內心的澎湃,盡量不去注意玫瑰雪白誘人的酥胸,這原本就該屬于他的,但他卻一再……

「還好只是子彈擦過而已。你是怎麼惹上他們的?」

「從龍翔那兒離開後,我就懷疑整個事件的主謀是莊天雷;果然,讓我竊听到他在通電話,這證實了我的想法,後來不小心被他發現有人──還好我逃得快。」

玫瑰嘴角泛起了一個詭異又驕傲的笑容。

「不過,他絕活不過今晚,我已經替你省掉一樁麻煩事了。」

「為什麼?」龍威頓時全身又緊繃起來。

「因為我在他房中下了毒,無嗅無味,會讓他在睡夢中自然死亡,像是心髒病發的癥狀,沒有人知道莊天雷原本是否有心髒方面的疾病,這是我想到用來對付他的方法,瞧!我對他夠仁慈了,死得這麼「安詳」,沒讓他死在你的槍彈之下。」

玫瑰淡淡的說,好像她做了一件極輕松平常又理所當然的事。

「以後不許你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我不要你去殺人。」龍威的聲音低沉暗啞,像是在壓抑什麼,原來玫瑰忍受屈辱,接受莊天雷的各項殷勤是為了要抓他的弱點。

「「危險」對我來說已是家常便飯,況且……我恨莊天雷……因為,六年前他策劃的槍襲事件拆散了我們。」

「你怎麼知道?」

「當年你硬是不讓我待在你身邊,我知道那次槍戰並不單純,于是這些年我不斷追查整個事件的始末。結果……全都是莊天雷為了擠掉你而不擇手段的,我想你自己也應該很清楚這一切……殺他對你來說是需下很大的決心,畢竟,他原是你的同門師兄,不如由我動手,這也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玫瑰盡量語氣輕松。

「你不必為我做任何事,更不用替我去殺人!我不值得的!」龍威痛苦地叫喊著。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宿命,這些年來,我不斷的要求自己達到某項標準,只因你曾經說過你不要有「家累」,而且你也無權擁有……」

龍威欲開口說話,玫瑰一手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開口,讓我說完……」她深吸一口氣。「是的,你不要「家累」,我也不要成為你的「家累」,我期待自己有一天擁有足夠的能力,不再是你的牽絆,而是你最有用的幫手。」

玫瑰一口氣講完深埋在心中的話語,她依然是深愛他的,從未改變;而他也仍然愛她──就跟當年一樣。從槍戰發生時,龍威不顧生命危險,護住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確信了。

「我不是活在陽光下的人。」龍威轉對著她,無奈地說著。

他是天生的領導者,有王者的威嚴與氣勢,玫瑰一直明白這一點,他是洪、清兩幫的重要支柱。

玫瑰走上前從背後輕輕環抱住龍威。「所以,我也讓自己活在陰影之中,龍威!我不在乎成為你的影子。」

龍威反身將她圈在自己堅強的臂彎。真情的告白令他心中激蕩萬分,也心痛萬份。

「你真的好傻。」龍威無限憐惜地將她圈得更緊。

「嗯……威,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無怨無悔。」玫瑰深閉著雙眼,將自己整個埋入龍威火燙的胸膛內,喃喃地說。

擁抱著這幾乎失而復得的嬌軀、享受她發上散出的縷縷芳香,這是完全屬于他的,龍威自私而堅定地想。

玫瑰是他漂泊多年,心中唯一的掛念。

龍威緩緩端起玫瑰輕俏的下巴,兩對如火焰般熾熱燃燒的雙瞳,痴痴地望進彼此的心靈深處……

玫瑰展放緊蹙的秀眉,輕啟唇瓣,縴指不由自主地滑向龍威剛性的臉,然後環住他的頸項,慢慢送上自己──

霎時。

觸動起龍威強抑多時的滾滾戀潮,濃烈的熱情如潰堤般地奔落在玫瑰俏麗迷人的臉龐上。

本是蜻蜒點水的啄吻著,因為龍威擔心著她的臂傷,由發際,然後睫毛、鼻尖……漸漸地落在她的豐唇上,當饑渴的唇舌互觸的那一剎那間,龍威忘情地深深探入她的,與玫瑰的守候多時緊緊地纏繞……纏繞……

他傾注了他一生的愛,為她付出!

她付出了她生命中的所有,為他守候!

兩人世界中,忘了自我,只有彼此……願時光就此打住,不再有國仇家恨,不再有江湖恩怨,更不再面對人生中最殘酷的悲歡離合……直到龍威感覺到自己緊擁住玫瑰臂膀的手指滲著濕濡,天!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玫瑰才剛包扎好的傷口,竟被自己忘情的擁抱而淌起血泉。

「小心!別亂動!」龍威急速抱起玫瑰橫躺在床上,憂心如焚地經解開原來的紗布,一對濃眉蹙成直線,專注地為她重新換上新藥。

「嗯……」玫瑰此刻才感覺一股疼痛,但仍緊抿著因失血而漸呈慘白的雙唇,努力抑制著。

「很痛是吧!忍著點,馬上就好。」待一切弄妥,龍威以毛巾輕拭著玫瑰額上不停冒出的冷汗,見她如此強忍著,直教他痛人心扉。

她為什麼要忍受這樣的折磨?這本來該是由他來承受的!龍威恨透了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深愛的人為自己受盡苦難,他卻一籌莫展。

「威,你別這樣,我很好!只要有你在身邊,這一切……我都情願!嗯──」玫瑰再為一陣疼痛所啃食、聲音漸漸微弱但卻堅定。

「小玫!我的小傻瓜,你教我如何舍得下你──」龍威拿起她的手不住的親吻著。

「那就讓我跟著你,天涯海角我都願意……威,求你別再離開我……威……」劇烈的疼痛感,一波一波的襲來,使玫瑰的意識漸漸模糊。

「好!好!我不離開,求你別再動,否則傷口會更惡化的。」龍威見才剛裹上的白紗布又滲出血水,心痛如絞,而玫瑰卻仍以最後一絲力氣求著他……

「我會在你身邊的,永遠──水遠──」龍威將她的手貼著自己滾燙的胸口,發誓般地保證著。

他龍威何其有幸,遇上這般至情至性的堅貞女子,她的英勇不遜雄風,聰慧不失溫柔……她是他生命中情感之所托啊!

他愛她!

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礙,他發誓要一生守護著她,雖然自知是個生命如浮雲、漂泊不安定的男人,但為了摯愛,就讓他自私一次吧!

凝望著龍威篤定狂熱的眼神,玫瑰放心了,真的!她不用再擔心是自己的淚水捆住了他,因為她並沒有哭泣,而且她感受得到來自他內心深處熊熊的熱戀,絕不亞于她對他的。

于是,玫瑰帶著一抹甜甜的、幸福的微笑昏睡而去。

接著,龍威極其輕巧柔情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後,他撫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保證他真心為她守候著。

此刻,龍威才真正體會到歸屬的幸福感,他不能失去她,因為這位美麗迷人的女子,正是他永遠的愛人啊!

***

「嫂子簡直就像是平空消失了。」

面對被孟霆砍頭之虞,龍翔還是不怕死的下了最後結論。

「全部內探消息傳來,莊天雷和日本人包括渡邊那里都證實沒有擄走嫂子。」

「會不會是一般的圖利份子綁架勒索?」銀姨問。

「都這麼多天了,也早該放話了。」瑾姨答道,同樣心急如焚。

「會不會是負氣離家?我們那天起過爭執。」孟霆仍抱一絲希望。

「不太可能,關家和聖母堂都沒去,全上海的旅館都查過了,連出港船只及火車的旅客也沒有放棄追查,但還是沒有。」

「那麼她會在哪兒呢?她又能在哪兒呢?況且還有孕在身呢!」孟霆緊握拳頭,重重槌床。他氣自己不但沒能保護她,還令她身陷危險。

梅,你真是恨我這麼深嗎?忍心要讓我找不到你……會不會……孟霆在心中起了不祥的念頭,不!梅絕不會做傻事的。

「孟霆!有線索了。」龍威從外面推門而入。「剛才弟兄回報,最近有個可疑的年輕人到處打探郁孟霆是否還活著的消息,我懷疑這和梅的失蹤有關,就派人跟蹤,結果查出他住在碼頭的船塢里。」

「那我們還等什麼?」孟霆匆忙起身穿上衣服。

「你確定要去?交給我們就行了。」龍威說。

「龍威,你應該明白我的決心。」

龍威望進郁孟霆堅決的眼眸,他知道任何人及事都無法阻止孟霆親自救梅的決定,他完全能夠體會得出,因為他也有著同樣的掛念──對玫瑰。

***

「阿勛,謝謝你的報紙。」梅虛弱的說。

「梅姊姊,你還好吧?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自從上回梅吐了他一身,他非但不以為杵,反而莫名其妙地對她產生一股親切感。

「報上將那天的槍案寫得很詳盡……」梅又哭了起來,這幾天她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使原本受風寒的身體更形虛弱。「你知道嗎?阿勛,我真的很愛孟霆的,真的!雖然有時候他真的很頑固、又喜歡教訓人,但大部分時間他都很溫柔、很體貼……今後……我該怎麼辦……他不能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他答應要照顧我一輩于的……」

「梅姊姊,你別再哭了,你也該想想肚子里的寶寶。也許郁先生還活著,因為很多人看見他中槍,但卻沒有人見過他的尸體。」阿勛安慰她。

經過幾天的相處,阿勛很喜歡這位單純的郁夫人,也很同情她的遭遇。

「謝謝你,阿勛,你是個善良的好男孩,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阿勛不忍心見梅一日日憔悴下去,心里一橫,他將身上的外套月兌下來替梅穿上,並準備背起她。

「快上來,乘大哥不在,我送你回去,快!我背你。」

「那……你怎麼辦?」

「別擔心我,想想你家里的人,也許郁先生正在家里暗中療傷也說不定。」他奮力背起梅。

「阿勛,我想你也別回這兒了,反正他不是你親哥哥,你私自放我走,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梅很擔心的說。

「梅姊姊,你別擔心我,我先送你回去再說。」

阿勛背著梅走出了船塢,才爬上碼頭,不料那位「大哥」正巧回來。

「你在干麼?你想帶她上哪兒去?」他一巴掌打得阿勛嘴角流血,梅也重心不穩的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阿勛一頭撞上「大哥」的月復部,雙手死命的抱住他。「梅姊姊,你快逃呀!快!」

「死小子!你窩里反啊!」

「大哥」亮出了刀子,情急之下,梅跑過去死命的抓住他拿刀的手──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就在一陣混亂之中,「大哥」被人一腳踢開──是渡邊緒夫。

龍翔和龍威也幾乎同時到達,可憐那位「大哥」被揍得慘不忍睹。

孟霆沒來!梅覺得自己最後一絲的希望與氣力被迅速抽干,徹底的絕望使她幾乎站不住──一個重心不穩,她踉蹌退後撞進一「堵」堅實的胸膛──一陣熟悉的男性爵香襲來,莫非……

梅一轉身,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梅──」

「孟霆──」

兩人同時出聲,並將對方緊緊擁在自己懷中,深怕一放手就會看不見似的。

「唉!真沒意思!」見梅和孟霆夫妻倆如此恩愛,渡邊緒夫自我解嘲地開口道。

「謝謝你!」郁孟霆定定地望著他。

「別謝我!只是踫巧遇上罷了,上次你建議我不妨來碼頭上尋找所謂「好女人」,結果,我真的遇上了,但是……唉!已經名花有主了。」渡邊緒夫故作輕松的說。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替我「解決」了佐藤那檔子事,我知道這次的槍擊事件完全是莊天雷和佐藤策劃的。」郁孟霆說。

「小意思,我只是無法忍受別人頂著我的名號胡作非為,這是他們誣陷我的下場。」渡邊緒夫望著梅,深情又充滿婉惜。

雖歷經幾天折磨下來,梅明顯地消瘦,但仍難掩她自然散出的美麗與氣質,這位首次挑動他情感之源的女子,可惜並不屬于自己的。

「謝謝你幫了我和孟霆。」梅靠在孟霆懷中,輕聲的道謝。

「不客氣,我可不希望看到可愛的「五月」小姐剛新婚就守寡,就算是我送你的賀禮,能認識也算有緣。」渡邊緒夫瀟灑的揮揮手,向碼頭的另一端走遠,他將繼續找尋自己情感的歸依。

見龍威和龍翔仍擒著阿勛他們,梅連忙說道;「龍威,阿勛剛才是試圖要帶我逃離這里才會和這位「大哥」起沖突的。謝謝你了,阿勛。」

龍威點點頭,朝阿勛說道︰「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去療傷。」他並示意始終在一旁看好戲的龍翔一起離開。

等全部的人走後,孟霆才輕輕端她尖尖的下巴,審視她削瘦的臉頰和憔悴的面容。

「你瘦了……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梅搖搖頭,思念的淚水持續的泛濫。「我以為你死了,我好害怕,以為我又將是孤苦無依一個人了……我不曉得該怎麼辦?」

「我絕不會棄你而去,瞧!你的相片我從不離身,懷表被偷後,我仍然會隨身帶著她的笑容,但我確實不知道它為何會在琳達手上……」

「我知道,因為是阿勛受托去扒的,所以你並沒有背叛我,其實打從走出夜總會那一刻起,我就明白,琳達她只是太喜歡你、太想得到你罷了!雖然過去和琳達有些不愉快,如今听到她的死訊,我還是很難過,同時我也應該感謝她。」梅抬起晶淚的雙眼,看著同樣憔悴的孟霆。「要不是她整個人「黏」在你身上,替你挨了那幾槍,現在死的可能就是你了。」

梅伸手輕觸他白襯衫下微微突起的繃帶,然後,她秀眉緊蹙的又模了模他滿臉的胡渣,滿是心疼!

孟霆順勢抓住梅的手,憐惜的貼在頰上,眼中寫滿柔情。

「是的,如果不是她將你氣走了,你也會經歷那場槍戰,我甚至不敢想像你中槍的可能性。」

「所以,雖然琳達曾經造成我們之間的誤會,但卻是我們共同的救命恩人──」

「梅,你是難得的好女人,我喜歡你的善良與寬大。」

「我也喜歡你的明理與包容。」

梅嘆息地貼向他,全心全意讓自己沉醉在孟霆的熱吻之中,雖然唇色蒼白,但她柔軟,溫熱、甜美依舊。

最後,梅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你的胡子扎得我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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