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是第五日。
路西菲路斜坐在湖邊突起的岩石上,金線絲袍輕滑入水,水面清澈可窺水底艷麗的卵石及自由嬉戲的銀色小魚,溫柔的陽光及湖面波動反射的波紋反映在身上,說是天使來,少年更像純淨脆弱的美麗精靈。
湖周圍峰巒迭嶂,樹木森森,一付遺世獨立的清幽之地。
少年靜靜等待著,只因少女隨口說出的約定。
每一天在午休時都偷偷跑出來,午休之前再返回。也許今天便見到她了,等待時心中便這樣期待著。也許她在我不在的時候來過這里,在天界時卻無法抑制的如此想念;也許她來到不見我認為我沒遵守約定而失望,也許不再見面了,在睡前便會這樣悲觀的思考著。
他從不知自己情緒波動厲害到已讓他近身親侍的高階天使暗暗心驚,更不知自己精神恍惚到周身細密的防護已出現微微裂痕,他只知道想見李獄。
想見李獄,已到有些發狂的地步,但還是因為見不到,更加深想見她的執念。
太陽由中天緩緩西移,少年左手中指上的破界之戒也緩緩亮起來,午休時間又要過了嗎?少年輕嘆一口氣,由岩石上坐起身,身後微響,他心一跳的回過頭去。
見到李獄。
黑若柔緞的垂地長發,隨便扎起的發髻,亮若星子的黑眸,蒼白透明的臉,淒紅的唇及青色華麗的外衫,撥開枝葉的少女見到岩石上回身爬坐的少年而有些微驚訝,圓睜的雙眸和微啟的紅唇看起來比以前老謀深算似的微笑更引人愛憐。
時間一瞬間停頓下來。
扁之下的少年和暗之中的少女再次對視著,少女拔開樹椏枝葉走過來,身子寸寸進入光影之中,蒼白的臉更美的奪人心魄。恍惚之間,仿佛回到是一百年或兩百年前呢,在黑暗中,走進月光之下那個少女周身的光影是渲華得足讓人落淚的美。
久遠的連自己都忘記的時光中,卻只記得那個蒼白少女。
驚愕淡去,星眸一閃,李獄俏展歡顏︰「路西菲路‧阿爾法奧米伽對不對,好巧啊,你也因俗務纏身而想起人間界還有這等好去處嗎?」
心念意轉,路西菲路思及大天使米切爾曾讓他注意的事務︰「啊,魔界十年一次的七國會議,你也有參加吧,所以這四五天才這麼忙?」而沒時間來這里?
「咦?天界的情報網滿不錯的嘛。雖然魔界十年一次的七國會議並不是秘密,而且今年的會議舉辦國是暗羅皇族沒錯,但為防止討論內容泄露,選擇日期很隱密,還用很安全的方式通知其他六國的首腦,原來保密工作全白做了啊,你竟會知會議舉行了五天。」
「彼此彼此,上次風火水地四大天使開例行會議時,連水天使伽卜里艾戴什麼頭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們的間諜也很敬業的。」
相視一笑,兩人均默契的不再談論各自的俗務。
做為存在便是敵人的光潔天使和黑暗魔物,兩人的相遇時沒揮戈相向便已是奇跡。兩人又是只要听到名字就知道在魔界和天界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周身所牽扯的內部機密更是多不勝數,因此對于國事,兩人都知趣的不再提及。
躍上路西菲路盤踞的灰色光法的大岩石,李獄掀開外袍「唰」的向後一擺,坐在少年身側。李獄仰起臉,陽光灑下來映出少女唇角慵懶舒服的笑意,透明蒼白的臉色也微有些暖意光澤︰「我們那里天氣總是陰暗潮冷的,不似這里有如此溫暖舒適的天氣。不過天界的景色環境應比這更好吧。」
「嗯,可是看久便覺單調無趣,人間界的景色就復雜和富變化得多。」
少年坐起身,趴伏過的衣袖沒染一絲灰塵,潔白如昔。腳浸入水中,清柔冰涼。湖中淺灘的銀魚輕吻著少年的腳,又踫撞著游入深水區。樹林中不時傳出鳥類或清脆或約婉的啼叫聲,偶爾有一兩聲大型猛獸的低吼。
「在天界是沒有動物的,活物只有天界樹和天使。」
「是嗎?我倒有許多龍朋友,他們會在暴風雨之夜聚到鏡心宮周圍找我陪他們玩。坐在他們的長頸上在風浪中穿行時是最有趣的。」小時候因為她的身份和力量,根本找不到願意陪她玩的人,但她並不在意,自會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法。
「說起來,那些龍是魔界最實在的居住者哩,而魔界之王路西菲路的出現不過才是三萬年以前的事情。」李獄斜瞅了路西菲路一眼︰「說真的啊,作為最高階的天使,為何你會選擇這種受詛咒的背叛之名呢。」
作為神最寵愛的火龍天使卻無任何理由的背叛,選擇墜入魔界,在一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中被擒。被天罰之枷捆綁住扔進魔界最底層的地獄。
而以前隨火龍天使叛離的高階天使頓時四分五裂,各自擁兵建國,萬年的征服,攻掠、聯盟之後,魔界終分暗羅皇族、幽冥、修羅、暗、樓白、旗黑、布蘭德七國。
從三萬年前到現在,天界與魔界的關系就如光與景,晝與夜,正與邪永難相容,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墮天使路西菲路更是天界中的禁忌之名。所以當三百年前,魔界得知天界竟有一位力量不明的男童竟與地獄之王同名時,當下引起極大的恐慌和眾多猜測。
其中最為魔界人士認可的是︰他是為毀滅魔界而被選擇出的天使。
當時李獄對這種猜測簡直是嗤之以鼻︰廢話,天界中哪個天使不想毀掉魔界,不差那小孩一個。
所以這次見到當事人非好好問問不可。
「背叛之名?」少年屈膝支腮︰「我倒覺得名字只是區分與別人不同的代號而已,雖然米奧尼亞說姓名非常重要,那是自己擁有的與別人誠心交流的符咒,不過對我來說,叫什麼都無所謂。」
「米奧尼亞?」
「是小時候在我身側教導我一些事情的主天使。」路西菲路凝視著左手中指,破界之戒已成瑩白色,提醒著他回天界的時間已到。
「米奧尼亞曾說是因神表示他的寬恕之心,才給我起的這個名字。」路西菲路璨然一笑,明燦若晨,灼亮少男的眼︰「不管是禁忌或寬恕之名,因為可以讓你記住和說出,我便很喜歡呢。」
午時的陽光灼亮刺眼,金發白衣的少年在陽光之下更顯耀眼奪目。少女不覺雙目微眯,憶起自己並沒多少時間可以偷閑。
「如果可以的話,」少女站起身,絲滑的青長袍不見一絲紋皺的滑墜飄灑︰「下次再見面吧。」
事情的發展好像不太對,她還並未施展誘惑之術啊,而路西菲路的表現就像是,就像是……很在意她一樣。他們今天才是第二次見面……難道自己美得真連最高階天使也逃不過她的魅力?少女唇角不知不覺間扯起傲然深沉的笑。自己曾用三個月時間捕獲過一只天使,也許這次能夠把與三萬年前有著同樣光彩琉璃的十二支翅膀,同樣名字,同樣階層的火龍天使捕獲呢。
對李獄來說,這不過是證明她實力的小游戲而已。
「李獄。」清雅的聲音內有不易听出的焦急,「明日這時再見好嗎?」
少年純淨如稚子般的藍色清澄的眼,因一絲情動而變得深邃如海。不經意地對視,少女心中突如錐般刺痛,不覺身形僵直,手撫上臉。
因李獄臉色不對,路西菲路想也未想的伸手扯住她的手腕,關切的問︰「你……」
相持的手如磁石的兩極,巨大的相斥力令兩人手一滑便分開飛退,沖擊的余波在身體內撞擊著,兩人本能地張開防護界對持著,如臨大敵。
李獄後退飛躍至身後森林喬木樹梢之上,周身籠罩著青色光影,手持一本翻開的白色封面,黑色書紙的厚書。
路西菲路後退至綠湖湖心,足尖輕點水面,手中浮現的是有著碧玉、藍寶石、綠瑪瑙、綠寶石、紅瑪瑙、紅寶石,黃璧璽、水蒼玉、紅璧璽,翡翠、紫瑪瑙、紫晶十二種寶石所瓖飾的十字權杖,閃爍迷離竟有和噬人心魂的妖艷。
「誓約之書。」
「神之權杖。」
手中破壞與制約的誓約之書與守護與法則的神之權杖微微顫動著,發出「嗚嗚」似哭泣的共鳴聲,似分離太的久的戀人,為這一刻的相守而喜極而泣,又如等候太久的仇敵,為這一刻終相遇而心安落淚。
當立足點浮力變輕時,兩人暗叫一聲「糟糕」,才想起人間界的薄弱空間負荷不了傳說中的神器所牽引的力量。
水退、林敗、山禿、獸滅。
兩秒鐘前如夢境般美麗的美景瞬間變得如死域般死寂。湖底丑陋的黑色岩石泥漿全暴露出來,林木全如燒炙過的灰黑殘敗,遠看青翠山林已成灰黃,不見鳥獸蹤影。
「還,還好啦。」誓約之書隱去,李獄干笑道︰「至少物質還未變化,應還可以恢復過來。」只稍微遲疑一下,少年手中天杖杖端所組成日光輪的十二種寶石之一的碧玉浮出︰「我是最初,我是最終,我是艾爾法,我是奧米伽,我是自然法則。」杖尖輕點六稜柱型的碧玉,溫暖的綠光浮現擴展延伸,清水涌現,青草蘇醒,綠樹回春,青山依舊,又聞鳥獸啼吼聲。李獄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變化。「好厲害。」神之權杖的碧玉力量為「復原」,不知其余十一種寶石的力量是什麼。
李獄眼楮閃閃發光的看著路路西菲路手中的天杖,她決定了,即使捕獲不了火龍天使,她也一定要得到這麼美麗的神之權杖。
「因為你說你喜歡這里。」
所以他才會違背戒律,在人間界使用力量。
但李獄並不了解他的苦心,即使了解也不並不放在心上。她的思緒已被那光彩奪目的天杖,吸引住了。
「那明日還在這里準時相見哦。」
再看了天杖一眼,少女長袖一甩,拭篡之上的空氣如被割了一道口子似的泄去青熾的光,少女埋身其中,青影消失後,在人間界的任何角落也找不到少女的身影了。
輕風拂過少年飛揚的金發,足下綠湖也滑出粼粼銀光,才恢復的美景因李獄的離去而憑添一股寂聊之感。
少年抬起手來,剛才輕觸李獄手腕的觸感還遺留著,柔滑細潤及那猛然相斥的掃炙。少年低下頭,唇輕吻手心,輕風雲淡的清澄眼眸因某種執念而變得深沉難測。
「李獄。」喃喃的,少年吐出那渴望的名字。
***
萊克‧戴文這兩天感覺怪怪的。
原因是因為他成了眾目的焦點。
當然他一直都喜歡引人注目,但作為幽冥國三皇子俊美無雙的他只認為在別人眼中看到嫵媚,艷羨、愛慕、嫉妒、恐懼甚至仇恨都是正常的,而不是曖昧,驚愕,鄙夷及憎厭。
走在通往會議室的長長的輔滿黑色天然水紋石的甬道上,萊克‧戴文百思不得其解。
「魔宇,是我這兩天突然變丑了嗎?」知道魔深不會回答這類問題,他只好退而求次地找魔宇問話。
「不,三皇子,你的容貌一如既往的似天上星晨皎月般清華美麗,不染凡塵。」
「那是因為我在會議上反對樓白國提出的人間界大屠殺計劃?」
「我們反對自有我們國家的利益考量。我們不像樓白國那樣內亂和赤貧,需向外界征兵而轉移國內民眾的視線。況且我們在人界吸食一兩個人的靈魂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若殺死大量人類的話,會驚動天界。沒有萬全的準備與「子」等級的天使對抗,我們還是不要逞一時之勇得好,對我們沒什麼好處的。」
萊克‧戴文點點頭,這個魔宇膽小是膽小些,但至少比莽撞沖動看不清形勢的某些貴族想得周密深遠。
他俊美和清晰的頭腦依舊,但為何別人看他的目光好似……同情?好奇?還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
牆角處圍了一堆人,似乎是間使者和布蘭德國的使者在討論問題,听到他的腳步聲,抬眼看到他走來時,目中均閃過一道驚愕,見萊克凝視著他們,眾人皆尷尬的又垂下視線,而談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等萊克一行人從他們身側走過,在另一處拐角處消失時,一堆人的談論內容已由有國務而毫無顧忌地轉向坊間八卦,音量也是符合流傳秘聞般細小。「啊,是幽冥國第三的皇子萊克‧戴文啊,近看時更有迫力呢。」
「所以才想不到啊,真不明白他為何那樣做……」
推開厚重的會議室的大門,在萊克還未踏進去時,面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張白痴的臉。對于丑人,他向來的辨識率為零。所以身後墨般淡影提醒道︰「樓白使者柯爾‧史蒂夫。」
「三皇子,你也來這麼早啊。」柯爾‧史蒂夫笑眯眯的打著招呼。
「沒有,我只是準時來而已。」萊克看向柯爾身後冷然說。寬廣的會議室中巨大的圓桌周圍只坐了兩三個人而已。真是的,開會的實際時間永遠比開會的通知時間晚上幾個小時,辦事效率真是拖沓。
「呵呵,三皇子還是這麼不喜言笑……前兩天三皇子在會議上推翻老夫議案的陣詞更是讓老夫覺得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但是年輕人一步走錯便步步是錯,所以三皇子,听老夫一勸,」細小的眼楮掩藏奸詐而露出想看好戲的陰毒︰「別讓你的喜好毀掉你的前途呢。」
「謝謝關心呢。」
「你現在還住在鏡心宮吧?」
「嗯。」不著痕跡的從柯爾身邊走過,萊克在圓桌上尋著持有自己名牌的座位坐了下來,而柯爾竟也追了過來,有些不太滿意萊克的反應冷淡。
「說真的,三皇子,你的愛好真奇怪哩。」
若不是閑談也是交際的一種,萊克早就叫面前這個痴肥的老頭閉嘴滾開了。可現在銀發少年只能扯了扯唇算是輕笑︰「這年頭,哪個貴族沒有一些奇怪的愛好呢。」
仿佛沒看到萊克的不甘不願,柯爾移近身子神秘兮兮的說︰「可是若真是喜好男色的話,三皇子也不必痴纏著暗羅皇族的李綺羅啊,他雖長的清秀喜人,但比他美的美少年多的是,而且三皇子,他畢竟是暗羅皇族獄殿下的人……」
「我喜好男色?我痴纏李綺羅?」
已忘記自己有潔癖的,銀發少年一把抓住柯爾的領口,失聲大叫起來︰「你竟敢如此污蔑我,是何居心。」
「沒沒,我沒污蔑你啊。」萊克的激烈反應令柯爾驚嚇到的連連搖頭︰「是大家都在傳,而且李綺羅也承認你在宮中總纏著他不願離開,讓他很是為難。」
「李綺羅?」這個名字扯動銀發少年內心最隱晦的惡意,把柯爾放下,少年再次咬牙切齒的確認︰「李,綺,羅。」
雙腳落下實地的柯爾‧史蒂夫譏諷不成,反被少年剛才的舉動嚇得轉身就躲逃的舉動根本沒引起少年一絲注意。萊克所有的思緒已全被那個奇怪的黑發青年牽動著。
怨不得眾人看他的目光曖昧,好奇、無措又憎厭,原因是他「喜好男色」。而毫無疑問,制造這個流言又把它大肆傳播出去的絕對是那個羅嗦又記仇的女圭女圭臉!
「三皇子,非常不妙。」
魔深在身後鄭重其事的說。
「嗯?」
紅衣銀發的少年腦海中正想著怎樣狠狠的折磨李綺羅才能讓他痛苦,並沒注意到魔深在說什麼。
「這種流言終會傳到幽冥王和大皇子、二皇子那里去的,不,現在七國使者都在這里,也許整個魔界都知道三皇子有特殊癖好的事情了……」
「啊……」起先是茫然。「啊!」再次是震驚。由少年瞪大的紫眸中,就知他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但促使萊克想不顧一切報復的卻是李綺羅不知死活的一句話。
「因為我高興。誰讓你整日呆在鏡心宮,妄想接近阿獄。」
在萊克氣惱地沖出會議廳,在某一處大廳牆角找到與人談論商務貿易的李綺羅,憤怒地問他為何要抵毀自己名譽時,「那為何把自己也扯進來,不怕別人也認為你是變態吧?」萊克火大又不解的問。正常人散播流言時,總是躲在重重疑雲的背後吧,李綺羅做這種損人又不利已的事情有什麼好處!
黑發青年不知反省的如此說道。「拜托,用你那白痴腦袋想一下。」李綺羅嘴角扯出譏誚的笑容︰「是你在追我哦,三皇子。而且你長的又不比姐姐漂亮,又是個男人,我怎可能會變心,舍棄姐姐而選擇你!」
如果他不是暗羅皇族十四皇子。
握著拳,萊克‧戴文咬著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他不是暗羅皇族十二皇女李獄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大廳中有許多眼楮在悄悄打探著他倆的動靜,如果不是顧忌他自身的風度與克制,他一定會沖上前去,狠狠掐住李綺羅的脖子,把他掐死,掐死,掐死。
「小孩子最適合去的地方的游樂場,而不是這種嚴肅的會館呢。」
腦中某一根緊繃的細線被「叭」的扯斷,萊克‧戴文身形一閃的到李綺羅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卻對上他仿佛在說「笨蛋」的嘲笑的眼。
「你是說我非但不能殺你,連作任何粗暴的舉動都是自討苦吃嗎?」萊克‧戴文氣急攻心後反而冷靜了下來︰「你一定以為自己能一直置身事外嗎?可惜小孩子是很任性的呢。」
在接觸到少年冷漠而不顧一切的眼神時,李綺羅首次出現慌亂的神情。卻在他還未想到完美的月兌身之法之前,少年的唇已重重壓了下來,吻住他。
幽冥國三皇子萊克‧戴文痴纏著暗羅皇族十四皇子李綺羅哩。
至此,喧囂日上的流言因當事人的親自演示而為事實。
***
混蛋!混蛋!混蛋!
用力的擦著嘴唇,像發泄怒氣一樣,李綺羅腳重重踏在地板上走向寢室。沿途的女僕下人們全都知趣的遠離暴風圈,要麼繞道遠走,要麼盡量不惹人注目的躲避在角落處,等他逐漸走遠時才有一兩句的小聲交談。
「綺羅少爺的‘男子心理期’又到了嗎?」
「本來是個溫和的好青年哩,但是一扯上姐姐……性格便變得古怪。」
「我到覺得這樣少年反而更可愛呢……」
主人們都有為僕人提供茶余飯後談論的義務,使他們在一天的辛勤勞作中有些小小的娛樂。但這次因事情才發生沒多久的關系,最新的八卦新聞還未傳到鏡心宮來,但最遲他們明天就會知道,綺羅少爺情緒大變不是「男子心理期」的關系,而是在大庭廣從之下被男人輕薄了。
「寓言,都是你啦,沒有保護好我。」
嘴唇幾乎要被擦破的,李綺羅抱怨著。嘖,他一定要嗽口一百遍才能去掉那惡的感覺。「是屬下失職。」
李綺羅身後總是跟著的淡白色的身影回答說。一般魔界貴族身邊總會跟著掩敝著實體的護衛,因為太平常了,所以並不引人注意。
「……也不怪你,那家伙的力量實在太強了。」手指下移到脖頸處,那里有清晰的三根手指的紅印,現在還隱隱作痛。
「我想在暗羅皇族,也許只有阿獄才能對付他……寓言雖然厲害,但這里空氣不好。對我們雖沒影響,但對寓言來說一定像整日吸食著毒氣一樣吧。」
「還好啦,獄殿下為我改造了一下呼吸系統。」
「唔,阿獄總愛做一些危險的實驗。」皺了一下眉,李綺羅推開寢室的雕花木門,跨了進去。
自從李獄的樣貌看起比他小後,他就不再叫李獄姐姐了,但即使這樣,依賴的性格不見收斂反更嚴重,這讓李綺羅有時感覺自己很是沒用。
「也許我不該從會館中逃走才對。」
自己竟這樣慌亂的逃回宮中,一定會讓看熱鬧的人聯想到諸多話題。自己應該很鎮定的推開那小表,然後再狠狠的嘲諷他幾句的,李綺羅遺恨萬分的想著。可惡可惡可惡,這一回合他輸了,但下一次一定讓那小表好看!
「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見那小表就討厭。」
走到圓桌前,李綺羅倒水沖了杯熱茶,一口飲盡又被茶水燙的咳嗽連連。
「只要是長得漂亮些又對獄殿下有企圖的男子,你都會討厭吧。」進了屋中,霧般白影漸漸淡去,現出一位穿白袍的褐發男子來,清雅的臉上滿是無奈的表情。
「什,什麼呀。」如被說中心事一般,李綺羅的臉紅了起來︰「阿獄才不會在意他們哩。」但他卻無法不在意。即使被蔑視被中傷被嘲笑被傷害他也無所謂,卻無法忍受姐姐的視線在別人身上多注視一秒。
「寓言,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一下。」
「屬下告退。」
如風拂過一般,漆花木門再次關上。李綺羅無力的趴在桌上。不知為何,最近總有心神疲累的感覺。是因為見到姐姐時,心中會涌起的那一種陌生的渴望嗎?但那是不對的,因為那是擁有誓約之書的組組。
天然黑曜石輔成的桌面光滑如鏡面一般,映出黑發青年蒼白的臉。李綺羅有些發呆的看著桌面倒影,和姐姐沒有一絲相像,有的只可算是清秀的臉孔,在眾多英俊非常的貴族之間更顯不起眼。
如果長得像那個小表一樣的話……男子修長的手指輕滑下自己的眼角唇角,令人印象深刻的奇特紫眸,銀色閃亮的發絲,生氣時有些可愛的神情……會不會,會不會自己就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沒想到你如此自戀呢。」
調侃的語氣令李綺羅停止自憐,他「 」的一下連人帶椅子的轉過身向內室看去,掀開紫色輕紗從寢室內走出來的正是剛才正想著的人。
「三皇子,沒人教你做客的禮貌嗎?」才硬壓下去的怒火,現在,一見面又被挑起。
「見我突然出現,你好像並不驚訝害怕的樣子。」
「如果有人鬼鬼祟祟收斂氣息躲進我房中,我所需的不是害怕,而是應把他趕出房才對。」李綺羅黑色的眼眸中跳躍著奇異的火光,面帶怒意地說道。
少年以完美優雅的儀態站到李綺羅面前,低下頭,與李綺羅對視著︰「為什麼,我可是看中你,不停痴纏著你的變態呢。而現在,」少年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處飄著輕紗的古香古色的廂房,輕笑著︰「只有我和你,我們兩個呆在這清幽的房間中……你不應該害怕嗎?」
冷笑一聲,李綺羅輕視地瞥了萊克一眼後,隨手倒了杯香茶,「拜托,你以為你這樣講我就會尖叫不斷的縮到牆角,抓緊衣領說‘別傷害我’吧,可惜哩,我神經沒那麼脆弱。」把茶端到嘴邊輕啜了一口︰「你是變態的話,在外面隨便找個美少年好了,但記得不要帶到鏡心宮過夜。」
「如果我說只要你呢?」沉深的紫眸轉的更暗,絕美的臉上有種危險的孤注一擲的神情。
「……」舉著茶杯的手頓住,驚愕的黑眸對上冰冷的紫眸。「你開玩笑吧。」李綺羅喃喃說。把小茶杯的放到圓桌上,低下頭,大拇指揉了揉太陽穴,低嘆似的說道︰「真想不到啊……」紅唇扯出若有若無的冰冷笑意,這個人終于正視他所說的話的內容了嗎?害怕吧,煩心惱吧,痛苦吧,這就是我將要加注在你身上的感情。
「真想不到……」低頭嘆息的李綺羅的雙肩突然劇烈抽動著,「 哧」一聲,黑發青年終于憋不住的撫額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有人會想出這種蠢招,哈哈哈哈。」手指指向一時還搞不清狀況的萊克,眼角都笑出眼淚的李綺羅說︰「你該不會用先追求我,等我愛上你,再狠狠甩掉我這種老套又爛又無聊的方式吧,哈哈哈。」
捂著肚子又狂笑了一陣︰「拜托,用你的尾椎想想都應該知道,你怎麼可能和阿獄相提並論嘛,等我愛上你,除非我死,你變成女人……」注意到萊克越來越難看臉色,李綺羅的笑意無法自制,「啊,不會吧,你真的這樣想過。」手捶向圓桌,茶杯的水微灑在桌面上,李綺羅的笑聲已變成「啊啊」的慘叫︰「啊,肚子笑得好疼。真看不出來,三皇子,你竟有這種高明的幽默感哩。哈哈哈哈……」
看到眼下這個笑到快要癱到地下的男子,萊克覺得跟他講任何感情都是多余的,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誰說要你的愛了。」
「呃?」李綺羅抬起頭,含著淚的黑色眼眸異常純美,稚氣如一純潔孩童。
「我只要你的身體。」
回應這句話的是李綺羅的又一輪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