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一踏進家門,愕然的發覺父親、母親和小弟都坐在廳中。
瞧那陣仗,必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一想及此,他的頭皮就開始發麻。
「爸、媽。」
「听說你在生夙汎的氣。」柳燕玲說道。
「我不過是要她把話說清楚。」黃家駒照實說。
「有什麼話要說得你七孔冒煙、嚇得她溜走呢?」她先行問清楚狀況。
「媽,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不要管。」
「要我不管也行,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不管你跟她之間的任何事情。」她開出條件。
「什麼條件?」
「你先答應我。」
「先說是什麼條件。」
「你答應,我才說。」
「你先說了,我才能答應。」
「黃家駒!」柳燕玲連名帶姓的喊他,意味著警告。
「媽,你不要逼我。」黃家駒一臉苦惱。
「好了,好了。」黃正雄見雙方僵持不下,連忙出面打圓場,「家駒,夙汎是女孩子,你就讓讓她,更何況她也幫了你大忙,你該好好的答謝人家才對,怎麼可以欺負她呢?再說,你們都是未婚夫妻了,有什麼事就好好的說嘛!」
一提到未婚夫妻這個字眼,他更加火大。「爸、媽,為什麼你們要瞞著我,和她聯手逼我答應跟她訂婚呢?」
「怎麼,你不喜歡她嗎?」柳燕玲反問他。
「這不是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黃家駒氣惱的長吁短嘆,真是愈扯愈復雜了。
「媽,哥的意思是,他不曉得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大嫂。」黃家駿不說話還好,一出聲就惹得黃家駒抬起頭來死盯著他。
「家駿,你不要亂說話。」黃家駒吼道。
「難道不是嗎?我看你是很喜歡她,要不然怎麼可能會容忍她在你面前耀武揚威呢?」黃家駿尖銳的指出。
「家駿!」他吼道。
「大哥,你犯不著跟我凶。你捫心自問,敢說自己對她一點情意都沒有嗎?你也不用找什麼藉口,我只問你一句,是不是常常暗地里想著她?要不然你住院的時候不會那麼奇怪,待在分公司的那段日子也不會老是沒精打彩的。」
「看樣子,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嘛!」他冷笑著。
「我是旁觀者清。」
「意思是說我當局者迷!」黃家駒沒好氣的答。
「賓果。」
他真想一把將老弟的頭摘下來當球踢。
「好了,你們兩個。家駒,你是不是很後悔跟夙汎訂婚?」黃正雄正色的問。
「這……」頓時,他的心也亂了。
「如果你後悔,還有一個機會。听說夙汎的家人也不太喜歡你當他們的女婿,所以明天一早都會上台北,解除這個婚約。」黃正雄說出重點。
黃家駒張大嘴巴,本來紛亂的心緒,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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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中午時分,黃家駒才又見到左夙汎。但她旁邊赫然站著許多人,好像是她的保鏢一樣。
左夙汎顯得精神委靡,無奈的看他一眼後,才扯動嘴角說︰「你來了哦!」
「嗯。你不為我介紹一下嗎?」昨夜黃家駒想通自己的感情後,反而能夠坦然的面對她,因而態度從容。
昨夜對他而言是一個轉換點,經家駿這麼一指點,他仿佛從五里霧中走出,也才敢面對現實的承認,他是愛上了這個把他的生活和公司搞得一團糟的小魔女。
在確認自己的感情之後,他開始覺得事情不再棘手,也不再煩惱了。打從左夙汎第一次到公司面試,他就喜歡上她了,才會一時迷糊的簽下那張將兩個人捆在一起的合約。
可惜往後再見到她時,她總是一身怪模怪樣的打扮,教他退避三舍,更對她勇往直前的猛烈追求,感到萬分不屑和無奈,可是感情卻又在一次次爭執中漸漸的滋生了。
也因此他才會莫名其妙的對她產生一些怪異的感覺,還離譜的對那副眼鏡產生敵意,原來這都是因為他愛上她才會如此。
總歸一句話,他黃家駒是栽在左夙汎的手里了,不過心中卻充滿甜蜜的感覺。
「沒有這個必要。汎兒,把你手上的戒指還給這位仁兄。」一個渾厚、穩重又威嚴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黃家駒回頭,看見一個約一百九十公分高、一百二十公斤重的壯碩男子,如泰山般矗立在眼前。沒想到嬌小的左夙汎居然有個如此壯碩的父親,那她到底是遺傳誰?
「爸。」左夙汎趕緊護著這只得來不易的戒指。
「我說還給他。」
「人家不要啦!」她嘟著嘴。
「怎麼說你也是我左家的小姐,怎麼可以嫁給一個不愛你的軟腳蝦呢?這種貨色路邊隨便找找就有一卡車,有什麼好希罕的!」
「可是我喜歡他。」
「你睜大眼楮瞧瞧,說體格沒體格,說身材沒身材,說好看又不怎麼出色。汎兒,你怎麼會喜歡上他?」
「爸,他這種型的叫作斯文。」
「斯文?斯文有什麼好的?你不知道『東亞病夫』就是指他這種人嗎?要找就要找老爸這種健碩型的。」
「可是你這種又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她嘟噥著。
「汎兒!」
「爸。」她不依的撒嬌。
「夙汎,你就把戒指還給我嘛。」黃家駒清了清喉嚨,吐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回戒指。
「不要。」她凶巴巴的吼著,「我好不容易才戴上的,要我還給你,想都別想!」
「小伙子,你的意思是我女兒配不上你嗎?」左父瞪著他。
「是你要她把戒指還給我的。既然如此,我何樂而不為?」
「你想悔婚?」左父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我們是互相幫忙。」
「我才不跟你互相幫忙!你若是想悔婚,我可不答應。」左父吼著。
「那爸的意思是……答應我們的婚事了?」左夙汎沒有料到事情會有這種轉變。
黃家駒臉上有著些許落寞和不悅,可是眼中卻閃過一抹驚喜的光彩。他一向認為請將不如激將,而現在這個非常時期就必須采取非常手段。
「誰說我答應了?」左父不承認。
「爸,你剛才不是說……」左夙汎張嘴想辯。
「我知道我說了什麼,可是我從頭至尾都沒有答應過這件事。」
「爸!」
「小伙子,」左父叫喚著黃家駒,「你要悔婚是嗎?」
「你不是要解除婚約嗎?」黃家駒不答反問。
「是我在問你話。你說,是不是要悔婚?」
「這有什麼差別?我們各遂所願,不是皆大歡喜嗎?」
「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黃家駒興趣盎然的玩著問答游戲。
他話才說完,原本站在左夙汎身旁的四位男士一致走向他,合作無間的將他圍在中間,愈靠愈近不打緊,還一直抖動著身上那一塊塊肌肉。
「爸……」左夙汎氣急敗壞的跑到父親身邊叫著,「你快叫他們走開啦。」
「哼!」左父別過頭去,不理會她。
左夙汎見狀,吼著那四人,「你們在干什麼?還不站到一旁涼快去?」
「大小姐……」四人礙難從命的應了一聲。
她急得快抓狂了。
「小子,現在你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左父嘲諷著。
黃家駒瞧見左夙汎為他而著急的樣子,突然覺得她萬分可愛。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黃家駒吊他胃口。
「什麼話?」
「『君子動口不動手』。而你既然動了手,自認為是小人的話,我想也不用再談下去了,畢竟跟小人談于事無補。」黃家駒調侃他。
「你罵我是小人?」左父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可沒有這麼說。」
「你不是這麼暗罵我的嗎?」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指名道姓。」
「小子,算你狠。」左父一個手勢,那四人立刻走離他。
左父狠狠的盯了黃家駒一眼後,才說︰「廢話少說,你想悔婚是不是?」
「就算是好了。」
本來就很不好看的臉,這下子更難看了。左父勃然大怒的吼道︰「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左某人的女兒是你想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嗎?」
「可是你剛才不也叫她把戒指還給我嗎?」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反正都是解除婚約嘛!」
「哼!我左某人的女兒可以不要你,但你不可以不要我左某人的女兒。」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黃家駒認為,左父為了面子問題,一定不肯解除婚約,那他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保住未婚妻。
「你不可以悔婚。」左父吼道。
「哦!」
「只有我可以退婚,你不能悔婚。」
「你的意思是……」
「我要退婚。」
「為什麼?我不可以悔婚,而你卻可以退婚?我不答應。」黃家駒反駁他。
「我管你答不答應。總之,我們退婚可以,你想悔婚則免談。差別在于是我們左家不要你的,而不是你先不要我們家汎兒。」
黃家駒翻個白眼,現在他終于明白左夙汎的奇怪個性從何而來了。在這種家庭中成長,也難怪會發展出那麼奇怪的思考邏輯。
「你到底想怎麼樣?」黃家駒有點氣餒的問,可是心思正快速運轉著,盼能來個出奇致勝。
「解除婚約啊!」左父理所當然的說。
「那我有什麼好處?」
「這……也對,失去我們左家的掌上明珠,對你是相當大的打擊。不過你放心好了,你一定可以再找到一個理想伴侶,雖然她絕對比不上我家汎兒,可是聊勝于無嘛。」左父安慰著他。
黃家駒翻翻白眼,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他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自己的感情,絕不能夠因外力而退縮。他必須勇往直前,為自己的感情而奮斗,不能因一時退怯而失去美好的未來。
露出一副虧大了的樣子,黃家駒不服氣的說︰「照你這麼說,我的損失大了。」
「那當然。我的汎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做父親的總是夸自己的女兒好,更何況是一向疼女兒入骨的左父。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答應這種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呢?」黃家駒就事論事,如做生意般的討價還價。
「你不答應?」
「至少該給我一些補償吧!」
「那……只要你答應退婚,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左父不情願的說道。
「任何事情都可以嗎?」
「只要不違背我的基本原則。」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好,成交。」黃家駒轉身,見左夙汎因他們的對話而傻了眼,忍不住微微一笑。「把戒指還給我。」
左夙汎盯著他連連搖頭,誓死守護戒指。
打從這兩個她一生中最愛的男人開始針鋒相對,她就弄不懂黃家駒在搞些什麼。印象中的他一向恨不得把她一腳轟出公司,最好兩個人之間永遠不要再有任何牽連,可是今天的他實在反常,一下子恨不得馬上悔婚,一下子又舍不得退婚,到底他在打什麼主意呢?
但不管怎麼樣,打死她都不會退還這只費盡心思拐來的訂婚戒指。
「不要。」她斬釘截鐵的說。
「還給我。」黃家駒盯著她的眼神怪怪的。
「說不要,就不要。」
「我說給我,汎——」最後那個「汎」字喊得很溫柔,令她瞪大了眼楮。
他這麼一叫,差點勾走她的魂魄,卻也讓她信心倍增。左夙汎心想,他一定是終于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也想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快點,給我。」他溫柔的低喃,雙眸深情的望著她,那目光仿佛暗示著,要她相信他。
左夙汎像是被招魂似的,乖乖的月兌下戒指遞到他手中。
黃家駒把戒指亮給左父看後,說︰「戒指我遵照約定拿回來了,就算退婚了。那麼我現在可以要求你實現承諾了嗎?」
「可以。你說!」左父滿口答應他。
「我要你答應把汎嫁給我。」黃家駒不疾不徐的一字一字道,語調非常的明確且不容置疑。
左父張大眼楮,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哦!太棒了。」左夙汎就知道應該相信他的,幾個快步投向他溫暖的懷抱,緊緊的摟住他。
黃家駒也緊緊的擁著她,低首在她耳際溫柔的說︰「高興嗎?」
「太棒了。」
「棒你的頭!」左父連忙分開他們,氣急敗壞的吼著那四個保鏢,「還不趕快把小姐拉到一旁去,你們在作夢啊?」
「是!」他們立刻听命的拉開左夙汎。
「干什麼,放開我啦!爸,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要是讓阿媽知道你言而無信,一定不會原諒你的。」左夙汎不滿的叫道。
「要是我答應他,你阿媽更不會原諒我。」
「哼!」左夙汎氣呼呼的別過頭去。
左父見狀,也氣呼呼的盯著罪魁禍首黃家駒,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愛女埋怨。
「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再說一個。」左父吼道。
「如果我堅持呢?」黃家駒笑道。
「總之這個絕對不行。」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那我為什麼要換?」
「你……」
「如果講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麼你就得兌現承諾。」
「不行。」
「理由呢?」
「那是祖宗的遺訓,想成為我們左家的女婿就必須做到。」左父被逼得漏了一點口風。
「是什麼?」他挑高雙眉問道。
「天機不可泄漏。」
黃家駒看向左夙汎,見她點頭表示有這麼一回事,才說︰「難道沒有變通的方法?」
「除非做到那件事,否則你不能當我們左家的女婿。」左父堅決的說。
「難道不能透露一些嗎?」
怎麼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後,事情反而變得棘手?早知道,他就保留自己的態度,搞不好事情會比較容易處理。
「一字都不能說。」左父鐵石心腸的一口回絕。
黃家駒無計可施的看向左夙汎,期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指點迷津。
左夙汎給他一個安心的暗示眼神後,轉而向左父說︰「如果他早就做到那件事,那麼他……」
「今生只能當我們左家的女婿。」
「這可是你說的喔!」
「當然,祖先遺訓說什麼都要遵從。」左父說得義正詞嚴。
「那好。」她嫣然一笑,緩緩的望向黃家駒,露出她色迷迷的眼光盯著他,一臉不懷好意。
黃家駒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寒毛直立。每當她露出這種表情,就是要表演親熱鏡頭,雖然他不介意了,可是當著其他人的面,說什麼他也不能接受。怎麼辦?對了,她似乎很怕他拿寶劍對付她,劍呢?有它在手,諒左夙汎不敢威脅他表演「限制級」畫面。
他雙眼往客廳四處溜轉,一看見寶劍就擺在矮櫃上,立刻大跨步過去拿起它,對著朝自己節節逼近的左夙汎叫道︰「不要再過來了!」
但是在他拿起雙劍時,左夙汎就停止了動作,一臉賊笑。
左父瞥他一眼後拋下一句話,「近日內挑個好日子到我家來提親。」說完,便大步離去,四個保鏢也尾隨而去。
黃家駒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明白左父的態度為何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