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蒼鐸以羅紋宣懸肘作畫,需用的粉末狀礦物質顏料也已先兌過膠,免得上色後色彩容易月兌落。
朱丹毓望著琳瑯滿目、色彩繽紛的顏料有點頭昏眼花,據古蒼鐸說植物性顏料就毋需兌膠,因廠商已事先入膠制成膏狀。听他的解釋她是一個頭兩個大,暗地里慶幸她不過是個小
小畫僮,犯不著懂太多。
迸蒼鐸所繪的畫名叫「斷橋殘雪」,繁復的作畫步驟讓她看得眼花撩亂,又是暈染、又是噴灑顏料,再以各式硬毫點畫出古典的景致。
她大氣不敢喘一下,因為古蒼鐸作畫的最高要求即是寧靜。她深怕不小心出聲干擾了他,破壞了山水畫原有的意境。
可是她快無聊死了!除了幫他磨墨之外全然無事可傲,若要她瞪大眼楮盯著他作畫,不僅會使他不自在,她也會覺得很無趣。
她並非認為他畫得不夠好,初時她可以抱持著高度的興趣看著他作畫,可是一日下來,她頭也昏了、腳也麻了,僅覺得他畫得好,再也說不出其他感觸,整個人快悶壞了,她寧可睡懶覺打發時間。
迸蒼鐸人不算壞,知曉她做完所有準備工作後會覺得無聊言明她可以听音樂、看點書,前提是別吵到他。她很高興的接受了古蒼鋒的建議,但音樂整日听下來,戴耳機的耳朵快痛
死了,她干脆關掉隨身听,跟著古蒼鐸聆听大自然的樂音。
若要她轉而看書,她會先大笑三聲,又不是腦筋打結,好不容易放寒假無事可做,她哪可能再把自己推入火坑?她常覺得當年秦始皇焚書的作法是對的,古人的著作何其多,不多燒些,今日她要讀的書可就更多了,感謝秦始皇的大恩大德。
百般無聊的朱丹毓干脆以觀察古蒼鐸來打發時間。
說實在話,古蒼鐸長得挺性格的,整體給人的感覺不像個唯唯諾諾的小男人,倒像頗有主見的。再瞧他剛毅的下巴即可得知他是個不容易妥協的男子,換言之就是非常的固執,凡是他認定的事理,沒有人能令他改變初衷,除非他自個兒想通。
再細瞧他的眼楮,哎呀!他有雙黑得誘人的眼眸,若他肯到她的學校去逛上一圈,後頭肯定跟上一群聞「帥」而來的花痴姊妹們。況且他的體格棒到會讓人流口水、想染指。突地,朱丹毓腦子靈光一閃,覺得古蒼鐸選對了職業,當個與世隔絕的畫家可以杜絕外頭狂蜂浪蝶的糾纏,換來清靜悠閑,他何樂而不總而言之古蒼鐸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可惜她正處于失戀狀態,否則她會考慮倒追他的。
唉!談到失戀,朱丹毓第一百零一次哀悼她早夭的戀情。為什麼李孟儒要舍她就歐涵霓?她知道歐涵霓比她美太多,可是她也不差啊!難道李孟儒不曉得美人難伺候嗎?若李孟儒肯選擇她,就會明了她的好。在吃的方面她不挑嘴,並非非高級餐廳不去。在衣的方面她一向以輕便為訴求,不像歐涵霓非名牌貨不穿。至于住就更簡單了,只要有地方睡她便心滿意足,哪會計較住別墅與否?行呢?她有兩條腿,十一號公車很好用的。
說來道去,她覺得自身條件不差,李孟儒瞎了狗眼不懂她的好,有天李孟儒終會發覺他所犯下的大錯。
朱丹毓不斷列舉自身的優點來使心理平衡些,沒辦法,她還是執著于李孟儒,得不到的總是最好嘛!
也許下回她可以打听出李孟儒與歐涵霓的的約會地點,然後前去搞破壞。哈哈哈……朱丹毓嘴角揚著小奸小惡的微笑;要讓自個兒好過些就是在腦海中想些惡行好好滿足一下,但是想歸想,真要她付諸行動,她還不敢呢!專心致力于畫作上的古蒼鐸眼角瞄見盤坐在地板上的朱丹毓嘴角掀起好邪的微笑,不禁打個冷顫。心想這小女孩是無聊透頂精神不正常了嗎?
「你可以到外頭溜溜轉轉,反正且前沒有需要你的地方。」古蒼鐸清清喉嚨決定放牛吃草,他可不想落人口實,道他惡意虐待年輕少女,使之精神錯亂。
「不行,我拿你的錢怎能隨意到外頭溜達,那樣我會不安心的。」她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是我親口承諾要讓你出去的,你又不是翹班,怎會良心不安。」他還以為時下的年輕人皆只會逞凶斗狠,處心積慮想佔他人便宜,朱丹毓的話倒是為未來的社會燃起一點希望,原來擁有絕佳品格操守的新新人類大有人在。
「還是不成。」朱丹毓搖搖頭,她向來厭惡做些偷雞模狗的事,當然如果對象換成是她老哥的話,就另當別論。
「隨便你吧。」古蒼鐸不願再勉強她,她愛留下便留下,屆時別埋怨即可。
「我一直很好奇,明明你外表看起來大不了我幾歲,怎麼講話老像老頭子似的?該不會你實際年齡四十歲,跑去整形拉皮,所以看起來年輕個十來歲吧?」她總覺得古蒼鐸拿她當小女孩看待,難道畫國畫的人非得像國畫的歷史一樣老嗎?
迸蒼鐸沒有理會她的疑惑,事實上他根本沒听見。他正專心以花青調入少許淡墨渲染出前景與天空,點畫出雪地中帶有淡淡淒涼的美景。
此次為了畫這幅「斷橋殘雪」,他特地飛到中國大陸去取景一個多月,照了許多照片回來參考,其余照片照不了的意境全烙印在他的腦袋中,隨時可以取用。
得不到他的回應,朱丹毓懶懶地抬眼眺望,見他快將「斷橋殘雪「完成。他的動作挺快的,如果可以每天作畫一幅,鈔票早堆滿整個房子,不過若真是那樣,他的畫就不值錢了,因為太尋常了嘛!
其實他應該慶幸自己的畫作能在生前便得到他人的青睞,不像梵谷死後才聲名大噪,生前畫作被當成垃圾,死後則被當成寶,兩者差異有如天壤之別。
她無聊到審視修剪得光禿禿的十指指尖,想再找出點小措甲修剪,怎奈如何努力也找不著,唯有死心。
上工兩三天後,她終于了解媽咪的用意,媽咪幫她找來書僮的工作無非是想看看她能不能變得溫柔有禮些,最好能像隔壁的張姿瑩。要她與張姿瑩如雙胞胎般相似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張姿瑩那人除了做作外,看男人的眼光更是奇
差無比。
理由很簡單,因為張姿瑩從小就看上她老哥,直到長大還執迷不悟,這樣的眼光不算差嗎?
「無聊到最高點,心中有無聊。」朱丹毓的眼楮呈慢動作地移轉至庭院中僅剩枝干的木棉樹上,數著由粗干延伸出的細枝有多少。
迸蒼鐸繪完畫作的全局落款鈐印後,終于把注意力轉到朱丹毓身上,順著她專注的目光望去,著了老半天不覺得外頭有啥特殊之處可以吸引她。
「你在看什麼?」他難得好奇地問。
「啊?喔!沒有啊!隨便看看。」朱丹毓猛的回過神來,干笑幾聲,她哪好意思告訴他她在數木棉樹的枝干。
「經過我反覆思考,這工作對你而言太無趣了點,或許你會想換個有趣的工作。」至少可以與旁人交談聊笑,而非像如今的最高品質—靜悄悄。
「不會啊!」她的表現是否太明顯了?她無聲的問著自己。
「盡避把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沒關系,你要離開,這幾天的薪資我還是會算給你的。「他甚至會多給些,好讓她慢慢找喜愛的工作。
「其實待在這里也沒啥不好,離家又近,薪資又高,雖然是無聊了點,不過我只工作短短的兩個月,不成問題。」頂多她回家多欺負老哥補回來就是了。既然她能適應,他也不便再多說,再說下去恐怕會顯得他有意趕她走似的。
「古大師,你今年到底幾歲啊?」朱丹毓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與毅力,全然不覺突兀地問。
迸蒼鐸愣了愣,不明白她怎會突然關心起他的年齡來。
「快說嘛!別擔心,我家中沒長姊,不會幫你作媒的。」潛伏數日,她早模透古宅里沒有女主人,屋內能保持清潔皆靠一名歐巴桑每日早晨前來打掃。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古蒼鐸不答反問。
「好奇嘛!」朱丹毓笑咧了嘴,別無心機地回道。
「二十八歲。」她的笑容使他褪下保護色,月兌口回道。
「哇!好老喔,我二十一歲,我們相差七歲耶!難怪……」她扳著指頭數著兩人年齡的差距。
「難怪什麼?」被小丫頭道老,他有些不悅。小丫頭沒出社會,不曉得二十八歲的男人正值青春,人人搶著要,而非糟老頭一個。
「難怪你思想古板,老看不慣我的言行舉止。」她的感覺神經還算敏銳,知曉自己的遣詞用句不被他所接受,連她每日穿著輪鞋的來上工,都被他視為過于散漫。奇怪,他怎麼不往反方向想,不覺得她十分有朝氣嗎?
「我思想古板?」古蒼鐸指著自己嗤鼻一笑,他的畫風還被前輩評為前衛呢,何時淪到小丫頭來道他古板?
「沒錯,我猜你一定沒去過PUB玩。」他一定是父母與師長眼中的乖寶寶、模範生。
「很不巧,在下、老古板我踏遍全台中的每一家PUB。」她當他是住在深山的野人嗎?每當畫完畫,他總會找家PUB喝喝小酒、跳跳舞︰,輕松一下。
「不會吧?真的去過每一家?那我問你,位于中港路上新開幕的那一家你去過沒?」她先是懷疑的上下看過他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他蓄留的長發上,終于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
「開幕的那天我就去過了,事實上我打算要再去。」哈,她哪兒不挑,偏說他最熟的店。
「帶我去。」朱丹毓逮著他的話尾,拉著他的衣袖要求,圓眼興奮得閃閃發光。
「要去自己去。」古蒼鐸想也不想便回拒,他不認為像PUB那種出入分子復雜的地方適合女孩去,常會有缺乏道德的男子在飲料中偷放藥給女孩子喝,太危險了。
「不要啦,一起去才有伴。」打死她也不會承認壓根沒去過PUB,因為父母不準,可是她好想去一次看看,一次就好。
「我不想與你為伴。」他冷冷的甩開她的手,小孩子該乖乖待在家里睡覺,而不是在深夜跑出去游玩。
「好啦,我絕不會給你惹麻煩。」她舉起右手起誓。
「多說無益,我說不就是不。」就算她下跪磕頭,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
「求求你!」朱丹毓采取哀兵政策,楚楚可憐的圓眼中泛著淚光,企圖打動他的鐵石心腸。
迸蒼鐸不理會她的哀求,兀自拿起剛完成的畫作欣賞著。
「古大師……」朱丹毓使出最後手段—撒嬌,她可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嗲得可以。
「我不是和尚,別叫我大師。」古蒼鐸表情不變地扔下話,逕自走人內房關上門,管他朱丹毓要留要走。
「啊……」朱丹毓欲抓住迸蒼鐸的小手停留在半空中,嘟著嘴目送他消失。
可惡!她雙手在空中忿忿地揮舞幾下當作發泄,早知道就拿出女人最大的武器,流下一長串眼淚教古蒼鐸拒絕不得。
哼!他拒絕歸拒絕,既然今日她已下定決心要到PUB去見識,便不會因為小小的挫折打消念頭,相反的,她更是要去,教古蒼鐸知曉沒有他為伴,她照樣可以玩得快樂又自在。
◇◇◇
夜幕籠罩大地,愈夜PUB里的人潮愈多,熱門音樂震耳欲聾,每個人的情緒口HIGH到量高點,隨著音樂節奏揮灑青春的汗水,肢體熱力四射地舞動著。
宛如踏入異世界,朱丹毓抱著好苛又興奮的心情望著舞池內狂舞的男女,嬌軀不由自主地隨之擺動,嘴角揚著甜甜的笑容,使得身著虹色短腰毛衣、尼龍黑短裙與長筒鞋的她看起來既天真又好騙。
PUB里許多本意尋求一夜的本國、異國男子感興趣的鎖定她為目標,雖然她的長相是平凡些,能與美女共度浪漫的
夜晚固然是好,但她的笑容足以彌補相貌上的缺憾,況且他們本在追求刺激,相對的對于貌的要求自然不高,只要不被對方嚇昏即可。
PUB里擠滿了人,朱丹毓找不到空位坐,便傻傻的挑個較不擁擠的角落,饒富興味地望著芸芸眾生的各種表情。
起先沒到PUB還私自幻想過是個很了不起的地方,結果事實證明沒啥大不了,繳個幾百塊隨便阿貓阿狗都能進來,有時遇上所謂的「淑女之夜」或「牛仔之夜」,根本不用錢。嗯,下回她會記得先打听好,專挑淑女之夜來。
扭了一會兒朱丹毓頓覺口渴,拿著代幣到吧台那兒兌換汽泡式礦泉水,低頭啜飲解渴。
「小姐,可不可以請你跳支舞?」一名穿著流里流氣的年輕人上前邀舞,一雙眼不懷好意地緊盯著朱丹毓不甚偉大的前胸看。
唉!無魚蝦也好,勉強湊合著用。年輕人如是想。「對不起,我不會跳舞。「很可惜前來邀舞的男子不合她的胃口,否則就算跳得再蹩腳,她都會應邀下場。
「沒關系,我也不會跳啊!」年輕人加緊說服她。
朱丹毓的反應是別過臉去佯裝沒听見,懶得再與他糾纏蘑菇。
年輕人見她不上鉤亦不願浪費時間,模模鼻子踱步離開尋找下一個目標。
「EXCAUSEME!」一名外國人自以為瀟灑的撥撥頭發,用混濁的藍眼以自認為最深情的目光勾引她。
朱丹毓驚訝的看著這名小骯微凸的金發男子,根不巧的讓她瞥見外國男子毛茸茸的胸膛,她是喜歡毛絨絨的填充玩具,至于活生生的她可不愛。
金發男子看見她興奮的表情,再接再厲地賜予她「性感」一笑。
「哈米碗糕?別跟我‘繞’英語,有听投有懂啦!」她沒給好臉色,台語摻雜國語地回敬。
惡心死了!不要臉的外國佬!皆認定台灣女孩因崇洋心態很好釣,隨便三言兩語即可哄得女孩們心花怒放,陪他開房間。她特意與金發男子保持拒離,生怕他身上不明的病毒會飄到她身上,她甚至覺得與他一道吸取同一處的空氣是件非常惡
心的事。哼!誰曉得他前後跟幾百個女人翻雲覆雨過。若其中之一得病,他豈不成了最大的帶菌者,到處傳染給別人?太不衛生了。
金發男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奇怪,她的反應怎跟其他人不一樣?他記得每回只要對女孩們笑一笑,藍眼隨意往外頭一瞟,女孩們就機靈的意會他的用意,愉快的與他手牽手逍遙快活去也,有時甚至會等不及到廁所里解決呢!為何她會看他像看垃圾一樣?難道是他失去了魅力嗎?
他有些狐疑的模模顯然縱欲過度的皮肉。沒有啊!還是跟以前同樣的帥,會不會是她不懂得欣賞男人?不管答案為何,他已經對她失去了「性趣」,不想再勉強她,改變目標找其他好上釣的女孩。
揚著笑容,他朝站在朱丹毓身後的女孩眨眨眼,那女孩立即意會的步上前,熟練的勾住他的手腕,同他一道揚長而去。
喲!現在的人愈來愈不挑食了,連那種沒格、帶病的渣渣都要,朱丹毓揚揚眉,仰頭再飲口冰涼的飲料。
後來又來了幾個搭訕的男人皆殺羽而歸,內心篤定朱丹毓未具欣賞眼光,不懂得愛慕舉世難得的「好男人」。
接踵而來的搭訕行動令朱丹毓頓覺受寵若驚,心底詫異著何時她的男人緣變得如此好?莫非是室內燈光過于昏暗,使得大夥兒心盲眼瞎地挑上了她?
呸呸!她怎能滅自己威風?其實她是很不錯的,只不過前來搭訕的全是垃圾罷了。
雖然拒絕了所有人的邀約,但她的心卻是浮在半空中的,沒有人會不為自己的廣受歡迎而開心。
後來又來了兩個穿著黑西裝、看起來較為正派的男子,朱丹毓心想又有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前來,她正欲啟口拒絕時,卻被兩人嚴肅的面容嚇了一跳,暗自懷疑著有人上PUB會戴墨鏡嗎?莫非這兒還不夠暗?
在她懷疑的同時,她已被兩名高壯的男子簇擁出去,事實上她是被架出去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終于被釣上,而且是一次兩個,準備要大行呢!
「喂喂,你們做什麼?為何抓我出來?」反應慢半拍的朱丹毓在被抓到PUB外後才想起她不認識對方,怎麼讓地對方帶她出來?該不會是剛剛有人被她拒絕後不甘心,派打手前來教訓她一頓吧?
拒絕人有錯嗎?她想得膽戰心驚。
兩名男子松開箝制住她行動的大掌,並未搭腔,泛著寒意的雙眸透過墨鏡盯死她。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若她大呼救命有用嗎?朱丹毓無聲地問著自己。
「喂,怎麼不回答?喔!我曉得了,你們自知抓錯人不好意思承認。沒關系,我這人度量向來大得很,原諒你們。」她自問自答故意表現出很阿莎力的氣度。唉!遇上黑道分子誰敢有意見?
朱丹毓笑得—臉和善,轉身要回到PUB里再伺機「繞跑」結果她右腳才踏出一步,馬上很難看的被揪回來,兩名男子神色不佳,眼神化為千針萬刀刺向她。
她雙肩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全然失去平日的潑辣,好怕反抗叫罵的結果會招致黑道大哥送她一顆子彈上西天。
嗚……嗚……她好倒楣!第一回上PUB就遇上衰事,假如這回能覓得生機,她發誓令生今世再也不踏進PUB一步。
「小妹,你在這兒做什麼?我一直在里頭找你呢!」彷若神祗降臨凡間,一道熟悉的聲音讓朱丹毓獲得一線生機。
她喜悅的望向前來救美的英雄,是他!喝!她在PUB里沒瞧見他的蹤影,他何時來的?不管他是走來、飛來、跑來、爬來,能救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哥,我是出來透透氣,現在覺得全身舒暢許多,咱們再進去吧!」朱丹毓表現出見到親人的親密模樣,乘機掙月兌男子的箝制,將古蒼鐸視為救生工具緊緊地攀住。雙手在踫觸到他手臂的一剎那,她終于了解到何謂釋然與安全感。
「走吧!」
事實上在朱丹毓初進PUB時,古蒼鐸便發現她了,只不過沒上前同她打招呼。當然,他沒忽略視她為獵物上前搭訕的眾男子,見她應付得很好,不會出問題,也就任由她去;沒想到剛放松心情準備好好品酒時,眼角卻瞄見她被架出去的情形,站在他是她老板的立場上,且還是因為他提及今日要到PUB狂歡不讓她跟,她才逕自前來的原因,他不能見死不救,于是尾隨跟上。
「等等!」兩名男子快速擋在古蒼鐸與朱丹毓面前,不讓他們離開。
「請問有事嗎?」古蒼鐸佯裝茫然地輕問,其實地已有大干一架的心理準備。
「她是我們帶出來的,不管你是她的什麼人,都不許帶她走。」一名男子指著躲在古蒼鐸後面當縮頭烏龜的朱丹毓,一副堅決不放人的姿態。朱丹毓視古蒼鐸為擋箭牌,將他更加地推上,緊閉著眼楮不看黑道分子。
「她並不認識你們,你們投有權利留下她。」古蒼鐸淡淡地拒絕留下朱丹毓。說得好啊,為了古蒼鐸這句話,她亦不能太小人,干脆免費當兩個月的書童好了。
「有投有權利,我想我手上的大哥會告訴你。」男子掏出槍來指著他們兩個。
天啊!黑槍出現!朱丹毓縮得更緊了。警察叔叔在哪兒?誰來幫她報警?完了!完了!明日她將成為報紙的頭版,而她的死因竟是拒絕陪人跳舞!天啊!她又不是舞女也不是公關小姐,沒義務陪舞吧?
迸蒼鐸硬著頭皮面對黑槍,他清楚的感受到冷汗由額際緩緩滴下,躲在他後頭的小丫頭則嚇得不停顫抖。
「知道我大哥的厲害,還不束手就擒?」黑道分子見他受制于槍桿子,得意地咧嘴一笑,另一名黑道分子似乎覺得事情的經過沒啥刺激與挑戰性,正無聊的打著呵欠。
此時,電光石火之間,古蒼鐸撇開身後的縮頭烏龜,揚腿踢掉黑道分子手中的槍枝,並以單手接住。呵欠打到一半的黑道分子見狀,想快速地由袋中掏出槍來,速度卻不及古蒼鐸的一半,被這古蒼鐸以槍托重擊頭部昏厥過去,古蒼鐸順手取餅另一把槍。
被踢掉槍的黑道分子被古蒼鐸突來的反抗嚇了一跳,他以為所有人面對槍管的威脅時皆會嚇得雙腿發軟無法反應,看來是他低估對方了。黑道分子正欲有所回應時,所面臨的是兩把槍同時指著他的胸口,教他動都不敢動一下,僅能惱怒的瞪著
昏過去的同伴。被撇下的朱丹毓驚魂未走地踱至古蒼鐸身畔,瞧著處于劣勢的黑道分子,生怕對方會突然再生出一把槍來。
「你確定你是畫家?」她以著只有兩人能听見的音量低喃,剛才他的動作簡直是帥呆了,跟黃飛鴻有得拼。
「每個人面臨生死關頭總會奮力一搏,我可不想因為你而提早結束寶貴的性命。」古蒼鐸雙眼緊盯著黑道分子,嘴巴不忘解答朱丹毓的疑惑。
「原來如此。」她似是了解的點點頭,不過他未免太神勇了點,活像功夫高手。「你是不是練過蓋世神功啊?」
「跆拳道。」從前他便是以學習跆拳道來健身的。
她就說嘛!哪有不會半點功夫的人會突然變得那麼厲害,原來他練過跆拳道,害她剛才崇拜他崇拜得要死。
「走!」古蒼鐸低聲命令,見她呆愣毫無反應,干脆以肩骨推她,自個兒亦慢慢移動腳步。
他們倆愈退愈遠,黑道分子因受制于自己的槍無法自由活動,惱恨的看著他們倆緩緩離開。
「快上車。」古蒼鐸打開車門催促道。朱丹毓的腦子總算又恢復正常運作,快速地爬進副駕駛座。
迸蒼鐸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後,搖下車窗扔下對方的槍,右腳則將油門踩至盡頭,加速離去。
黑道分子追至他扔下槍的地方彎腰拾起,鼻間吸著轎車排出的廢氣,留在原地愁眉不展,有些煩悶地望了眼猶倒在地上的夥伴,沒有異想天開地以兩條腿追逐四個車輪。
今晚回去是難交代了!黑道分子垂首長嘆。
◇◇◇
迸蒼鐸驅車載著朱丹毓回到寧靜古樸的家,一路上朱丹毓縮著頭忍受古蒼鐸的低氣壓,大氣不敢喘一聲,嘴巴閉得像蚌殼般死緊,端坐在車內不敢妄動,深怕會不小心誤踩地雷,落得火炮連轟的下場。
「下車。」古蒼鐸停好車,沒好氣的命令道。
不說二話,朱丹毓飛也似的跳下車,乖順的等他開大門。
迸蒼鐸板著臉開門後率先走進去,朱丹毓馬上跟在後頭,隨手帶上門。兩人進到大廳,古蒼鐸尚不及對她來個三堂會審,已被室內髒亂的情況氣黑了臉。
走在後頭的朱丹毓不了解情況,見他渾身僵硬地檔在前頭,好奇的往右橫跨一步探個究竟。碎紙滿地!不!應該說碎「畫」滿地,她眼尖的認出那堆碎畫是今日剛完成、明日欲送至畫商那兒的「斷橋殘雪」,驚得她當下瞠目結舌。
而人望著滿地的碎畫好半晌,古蒼鐸臉部的神經不斷抽動著,兩掌成拳,立誓若讓他知曉是何人的所作所為,他鐵定不放過對方。
今晚他究竟是走哪門子楣運?本想到PUB去放松心情,卻因為朱丹毓而被人以槍指著胸口,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回到家中卻見計劃近半年的畫作遭人毀壞怠盡,是老天爺想考驗他的脾氣與修養嗎?
「我本來想警告你的,房子外的圍牆不高,屋內又投有現代的鎖,難怪小貓會溜進來撒野。」朱丹毓有感而發,她甚至猜測是隔壁老王家的小白所為。好可惜哪!一幅畫就這樣被毀了,幸好古大師沒花幾天工夫就畫好了,明日再重來便成了。她樂觀的想,殊不知每幅畫的主題雖然相同,景致亦同,但畫者的心境不同,畫出來的味道便不一樣了,要古蒼鐸如何再畫出一模一樣的畫來?
「你腦袋瓜里裝的是漿糊嗎?任何人見到這場面也曉得是人為的。」天!她不是普通的笨,試問有哪只貓會無聊到攀上牆只為抓幅畫下來大肆破壞。
「啊?」她不好意思地再看一眼案發現場,對喔!隔壁的小白肥得像只豬,哪攀得上直立的牆壁。「哎呀,外頭的大門的鎖像沒鎖般,難怪會有宵小潛入。「她趕忙移轉話題,以免再被他笑
話。
「這不是一般宵小。」古蒼鐸肯定地說,拿起一旁的電話報警處理。
朱丹毓等他講完電話後,才提出問題,「你怎麼會知道?」
「表面上我的房子像門戶大開歡迎小偷光顧,實際上大門
處有電眼裝置,關門的橫木不是隨便人能輕易開啟的,唯有我認可的人才能進入。到了夜晚,安置在圍牆上的電流會啟動,甭說是隔壁家的小白,普通宵小亦會被電流電昏。在電流電到人時,會同時啟動保全裝置,通知保全公司與警察局。照今夜的情形看來,對方是個中高手,避開了電流與電報裝置,以至于警報未能啟動。」他特別留意到廳內的電眼亦遭人破壞,所以他沒樂觀的以為有錄下對方的長相。
「喔!」朱丹毓慶幸的拍拍胸脯,原本她打算今晚爬牆偷偷溜進來,躲在車廂中跟他一道出門的,幸好她沒有這麼做,否則被電昏再抓到警察局,她肯定百口莫辯,有誰會相信她的目的僅是想到PUB玩樂,而非竊取名畫呢?
迸蒼鐸神色凝重地看著被撕毀的畫作,沒道理!假如對方想盜取錢財,就算他屋內沒有貴重財物,對方何需毀畫?難道對方是沖著他的書而來?不願他發表作品嗎?
不可能!同樣從事藝術工作,他不認為有人會卑鄙到藉毀畫來打擊對手,更何況每個人的畫風不同,各有各的特色,沒有這麼做的必要,但到底是為了什麼?
迸蒼鐸猜不透其中原因,警方人員快速來到,保全公司亦派員前來查著破壞的情形。
每個人皆面色凝重地保持現場完整讓警方采集證物、指紋,可惜對方事先準備齊全,連指紋都沒留下,令警方找不出蛛絲馬跡來。
迸蒼鐸帶著辦案人員晃過每一間房,地上皆躺滿碎畫紙片,朱丹毓看得有些于心不忍,怎會有人狠心破壞他人的作品?那可是畫者投入全副精神創作出來的。
心血遭人惡意破壞的古蒼鐸沉默得嚇人,教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為何,領著辦案人員來到最後一間內室,他的身形益顯僵直,強作幾次深呼吸後才開門與眾人一道進人。
初進到內室,里頭除濕設備相當齊全,由此可見里面放的全是古蒼鐸嘔心之作,曾有人多次開高價向他購買,他不忍割舍,結果竟換來被毀的下場。望著被他珍藏已久的畫作,古蒼鐸已失去表情,死命的盯著地上破碎的紙片。朱丹毓不曉得如何安慰他,可以肯定的是若換作是她,她一定會尖叫大哭。辦案人員徒勞無功地進行搜證工作,朱丹毓偏著頭想由碎片中看出是怎樣的畫作能令古蒼鐸青睞。「大……風……歌……」她輕聲念道,忽然又見到有幅畫上題了「垓下歌」三個宇;這幅畫被毀壞的程度較輕微,可以看出畫中主角慷慨悲壯、抑郁淒涼的意境,至于「大風歌」中主角的心境為何,她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畫被撕得碎碎的,而其他的畫遭破壞的程度比用碎紙機攪過還來得厲害,連字都不見了呢,更甭提哪曉得里頭畫些什麼。
心底有股沖動,想將所有被毀壞的畫作一一拼回,但主人沒有說話,她也不好有所行動,僅能靜靜的立于一旁,獨自惋惜嘆氣。「古先生,請隨我們到大廳去做筆錄,還有旁邊這位小姐。」警方似乎忽然發覺到朱丹毓的存在,補充說道。在嫌犯尚未落網之前,人人皆有嫌疑,古蒼鐸與朱丹毓亦被列為調查對象。朱丹毓無所謂地點點頭,隨著眾人到大廳做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