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母威武 第1章(1)

「真是個沒福氣的,原本喜氣洋洋的宅子瞬間全換成一片白幡飄揚,吃喜酒的上門也尷尬,全身穿得紅通通的,還捧著賀禮,咱們二少爺卻死了。」

「說這干啥,快去前面忙吧。」

賀府近南院的夜雲軒內,兩名頭發花白的老嬤嬤回頭再看一眼像個破女圭女圭般躺在床榻上的新娘子,搖搖頭離去。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寧靜中。

床榻上的阮華倩張開眼眸,但僅僅一眼,什麼也沒看到又昏厥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渾身發熱冒汗,聞到悶熱的空氣中隱隱有股濃濃的藥味,她努力的撐起厚重眼皮,視線模糊間,似有幾個身影在眼前晃動,但眼前一黑,她再度昏厥。

「天啊,受這麼重的傷,這都躺了幾天了,連醒都沒有,會不會死在這里啊?」

「橫豎也沒拜堂,人該送回去和郡侯府才對啊。」

「那邊不肯收啊。」

「侯府家的六姑娘跟咱們家二少爺又沒拜堂,他們怎麼可以不收?」

「唉呀,說白點,就是貨物既出,概不退回,誰都知道和郡侯馮萬里答應這樁婚事就是在賣女兒,那些豐厚聘禮,他們哪肯吐回來?更甭提,若回收這半死不活的閨女,更得吐出昂貴的醫藥費啊。」

「這也太不厚道了,馮家六姑娘是來沖喜的,但咱們二少爺還沒拜堂,人就死了,怎麼馮姑娘就丟咱們賀府了。」

「就是啊,說來,和郡侯府里的也都是心狠的,可難道咱們府的老爺跟太太就這麼憋屈的認了?」

「怎麼可能?都派人去鬧過幾回了,但和郡侯府就是咬死了說他家閨女若沒來沖喜,就不會坐上花轎,更不會在行經默林五里坡時遭不明匪徒劫財殺人,遭遇橫禍。」

阮華倩有好長一段日子,都是似醒非醒,意識朦朦朧朧的,有人喂她藥、有大夫說著病況,也有人為她淨身換傷藥時,粗魯的弄疼了她,但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總有兩個年紀稍長的長舌婦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碎嘴閑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清脆但帶著煩躁的年輕女聲是貼著她耳朵低吼的——

「小姐該醒了吧?!我丟下你躲起來,也是為了找人來救小姐啊,你這樣昏昏沉沉睡著倒好,我是個丫頭,每個人都給我臉色看!」

「賀家的人要趕我們走了,小姐,你醒來啊,你不能死,死了我怎麼辦呢?」

年輕女聲愈說愈火,阮華倩很想回應的,但她說不出話來。

神志不清的日子持續了一陣子,阮華倩在一日日喝下那些苦死人不償命的苦藥後,這一日,總算覺得有氣力些,雖然仍昏昏沉沉,身子也像坨爛泥似的又沉又痛,入氣少,出氣也少,但她真的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死了。

「喪禮都辦完了,這馮姑娘臥床也月余了,還不醒啊。」

「全身都是傷啊,從花轎摔下去,骨頭斷了幾根,胸口那一刀倒是險險避開了要害,但流的血可將嫁衣都染濕了,沒死也算她命大。」

「是命大,可我看來,她最幸運的是那張漂亮的臉沒什麼損傷,不然,這才真的叫毀了呢。」

「有張美如天仙的臉又如何?她在這里沒來得及跟二少爺成親,娘家那里也不收,你說她醒來後,該何去何從?」

「你還有心情擔心她?這宅子都快吵翻天了,主子們吵著要分家,連大少爺都回來了。」

「大少爺?喜怒無常、暴虐又邪魅的大少爺?」

「唉喲,你想死啊,這話你也敢說,不怕被听見了?你不知道劫殺迎親隊伍的搶匪就是讓大少爺的人給抓到官府去治罪的,你是想死啊?」

「對啊,唉呀,我這張嘴——我這是瘋了,我打我自己了,千萬別讓人听去啊。」

「好了,走啦,都要過年了,這個年,馮姑娘怕是難過了,陪嫁來的丫頭也是個不安分的,來幾趟都沒見在身邊侍候。」

「叫百合的丫頭嘛,長得頗有姿色,不過,與馮姑娘一比又是天差地遠了。」

「那也是,馮姑娘那張臉兒真叫仙女下凡呢。」

兩個老嬤嬤呱啦呱啦的說話聲漸行漸遠。

床榻上,阮華倩緩緩的睜開眼楮,目光在這古色古香的古裝劇場景看過來再看過去,又低頭看著一身白色中衣的自己,還有那長長的披到胸前的烏黑長發——

她伸手抓了一綹,模了模,忍著胸口的痛楚,她吃力的掀開被褥,瞪著兩條穿著白色褲子的小短腿,目測這個身子最高不到一六○公分。

她急喘一口氣,差點沒飆髒話,虧了!虧大了!她在現代可是個能與外國帥哥眼對眼的長腿美女,怎麼可以變這麼矮?

這是夢!肯定是夢!她神思恍惚的再度昏睡過去。

阮華倩真正覺得自己醒過來的日子,是在大年夜這一天,兩個穿著古裝的老嬤嬤來到她床前,上下打量起她,嘖嘖有聲的伸手踫了一下她的臉——

「總算是醒了。」

「這府里沒過年的氣氛,你身子還弱,應該也不會亂跑,就乖乖待這里。」

兩個頭發花白的嬤嬤看來大約五、六十歲,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同情,她听出來她們就是跑到她屋外躲懶聊天的長舌婦。

兩人離開後,又來了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丫頭,對著自己說話卻是咬牙切齒,「小姐舍得醒了?小姐好好想想現在的處境,侯府的人不要我們,賀府也不當我們是自己人,小姐身子還虛,胸口的傷口也還沒好,所以——  」

阮華倩不解的看著這長得還挺好看的丫鬟突然湊到她耳邊——

「小姐在身子還沒好全前,一定要想辦法賴在這里,不然,我們都會死的!」

阮華倩皺著眉頭,看著小丫鬟走到桌前,端了一碗粥,回到床緣坐下,仍壓低聲音說著,「看到沒?就算賀家人不待見咱們,但這碗粥還是干貝粥呢,小姐死活可得撐在這里,知道嗎?」

知道什麼?阮華倩只知道她真的餓了。

小丫鬟其實也沒啥耐心喂,熱呼呼的粥就湊到她嘴邊。

「燙——」她沙啞著聲音說。

小丫鬟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吹了吹粥,再喂給她吃。

接下來的日子,阮華倩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多,又喝了近一個月苦到讓她想狂罵髒話的中藥湯,她才能勉強的自行坐起身,而這一個月,足以讓她認清自己成了穿越女的悲哀,而隨著這具身體漸漸恢復健康,原身馮雨璇的一些記憶也慢慢的浮現腦海。

十五歲的馮雨璇出身慶州的和郡侯府,和郡侯馮萬里雖然勉強可以算是皇室的遠房宗親,但爵位不高、官職也不顯要,直白來說,就是家道中落,勉勉強強靠著世襲的爵位、撐著祖傳的老宅院,努力將門面弄得光鮮亮麗,不過實際上是內在寒酸的破落戶。

即使如此,馮萬里還是三妻四妾,只可惜,生女能力超強,共有十名嫡庶女兒,只有一名庶出的五歲兒,已被寄到正室名下養育。

馮雨璇排行第六,也是馮家所有女兒中公認最美的,可惜也是最沒有個性、怯懦膽小的一位。

軟綿個性不出月兌,又是六姨娘庶出,在這個嫡庶尊卑嚴謹的年代,傾城美貌雖讓她的行情高一些,正經皇親國戚仍是看不上眼,她最多只能成為一些五、六品官員的側室。

但馮萬里打得算盤可不是如此,在這個士農工商階級分明的旭日皇朝,他硬是讓她嫁給了賀家續弦所出的嫡二公子。

當然啦,賀家是皇城首富,富可敵國也不太差,他心狠的是,這是一樁沖喜婚姻,嫡二公子是個長年臥榻的病殃子,氣若游絲,可能轉眼就翹辮子了,馮雨璇得守寡一輩子,馮萬里還是點頭了。

案女親情怎麼如此廉價?!在她眼中,馮萬里就是個賣女求榮的大渣男!

原身記憶里,馮萬里有一張肥潤潤還算斯文的嘴臉,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她肯定狠狠揍他幾拳,替原身出點氣兒也好。

想到原身——阮華倩伸手輕模自己滑女敕的臉頰,第一次在銅鏡里看到自己這張臉時,連她都瞪眼咋舌了。

雖然氣色略顯蒼白,但真的是天生麗質,皮膚粉女敕得像剛摘的水蜜桃,連毛細孔也看不到,一雙像星空的明眸閃閃發光,那減一分太小、增一分又太大的鼻子,怎麼看怎麼美,還有那張粉紅色櫻唇,輕輕一咬,就像涂了口紅似的。

這是不是古文里描述的美人傾國傾城,唇不點而紅,月兌俗出塵的天仙?

捫心自問,她在現代是穿著利落套裝的時尚美人,穿越到這身年輕稚女敕的古典美人身上,就數這張臉最讓她滿意了。

就在她自我感覺相當良好時,一句隱忍著怒火的聲音陡地響起——

「小姐別老是發呆,總得想想再來要怎麼應付賀家的人。」

馮雨璇——這個她最近一直在自我催眠的新身分,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吐了口氣兒,一抬頭就見小丫鬟端著一碗黑幽幽的藥湯走進來。

「賀家也沒人過來,不知圓或扁,談什麼應付?」她淡淡的說著。

百合眉頭一皺,這主子從傷重醒來後,就給她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尤其眉眼中,多了一抹她無法形容的沉靜。

而在馮雨璇眼中及原身記憶里,百合是個刻薄毖恩的奴才,她對她也沒好感,但對那碗散發著苦味的藥湯,她更是熟悉到有點想哭!

主子不咸不淡的響應,讓百合一時語塞,只能撇了撇嘴,「小姐就放聰明點,記得作死裝弱,不然,咱們主僕馬上會被轟出去喝西北風。」

她沒好氣的將藥碗放到她手上,動作粗魯,藥湯差點溢出。

「別說百合沒近身侍候主子,我得花時間去探探賀府現在的狀況,小姐只是躺在床上養身子,自己喝藥,也沒百合來得辛苦。」

馮雨璇見她轉身就走,倒也沒冒火,她還需要她,這就是很現實的事。

她皺著眉頭,看著黑幽幽的藥湯,幾度憋著氣兒,吹涼藥湯喝下肚。

百合的耐心愈來愈差了,那丫頭從前就是個欺主的,而馮雨璇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不僅人生得嬌弱,就連聲音都軟糯嬌氣甜甜弱弱的,她這個新住戶听了,連人帶骨的都要酥麻了。

她將藥碗放到床邊一角,忍著全身的痛楚,緩緩躺平,回想電視或電影中一些穿越重生橋段,大多在後宅或皇宮水深火熱一番,都是仇來里恨里去的,她呢?跨國集團總裁身邊最女敕但最萬能的大秘書,怎麼也趕上流行了?

只是,一開始就是如此驚心動魄,前途乖舛,她不禁頭都疼了。

時序來到春末,馮雨璇听從百合的建議作死裝弱,意外的發覺自己還挺有演戲的天分,這或許該歸功于穿越前,她一個孤女為了力爭上游,半工半讀的擁有N個打工經驗,見多識廣有關。

這一個月來,天空老是霧蒙蒙,春雨綿綿,賀府也不是沒人來攆她走,而且,大多數是女眷,來到房里,趾高氣昂的要她自行離開,別給臉不要臉等一些劈哩叭啦的指責辱罵。

但她總是表現得怯怯的,像只可憐小貓咪,連哭聲都很虛弱,好像隨時會斷氣,說話低低的,頭也低低的,像演鬼片似的讓長發遮住大半張臉,囁嚅的說——

「夫人說的是!」

「爺說的是!」

認真想來,這賀府里有幸仔細瞧過她這張臉蛋的應該沒幾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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