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不退親 第6章(1)

「夫人午後支開玉荷跟雁子,帶上面紗,獨自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棧。屬下查了,那是一個江湖人開的客棧,已有二十多年,沒什麼怪異之處,唯一奇怪的是夫人在里面動了三幅畫,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是夜,書房里,黑衣人站在靳懿威的身前一一稟報範敏兒今日的行蹤。

靳懿威面露思索,一會兒後道︰「繼續盯著。」

黑衣人拱手,先行離開。

靳懿威面無表情的看著桌上那一杯已空了的茶,想起一個時辰前,範敏兒巧笑倩兮的為他將茶端來。

他走到半開的窗戶前,院落的燈籠還亮著,但對面的屋子已熄了燈。想到已經入睡的她,他的心沉甸甸的,他知道她反悔求自己娶她定有某種意圖,所以一直都適時的與她保持距離,甚至維持名不副實的夫妻關系。

然而後來的相處讓他的心一點一滴的沉倫,幾乎忘了她的意圖,直到他們來到定容縣,在商宴當晚,他的人就向他報告她頻頻向朱永信打探有關宜和洋行的一切,第二日她就到宜和洋行,今日又有此怪異舉動——他可以猜出改變三幅畫的舉動應該是一種暗號,所以她是要做什麼?還是要跟什麼人踫面?這一切都跟他關注的宜和洋行有關嗎?

朱氏家族所經營的宜和洋行主要是做茶葉貿易,後來也做起其他的進出口貿易,一開始買賣的多是西洋較廉價的五金、食品或紡織品,隨著生意愈來愈好,進口的商品愈趨精致,收入十分可觀。

就手下查到,近日江方樁就會挖個大洞讓朱永信傻傻的跳進去。有沒有可能範敏兒也掌握了這個情資?但她只是一名侯府庶女,何來耳目打探?若是他不輕意的透露此事,她又會做什麼?

宜和洋行一旦被江方樁鎖定,肯定逃不掉被逼倒閉的命運,更甭提作主的還是愚昧剛愎的朱永信,若是朱微茵在世,或許還有轉機。

他的腦海浮現一張氣質端莊、有著一雙清澈眸子的女子。前世他與朱微茵有過幾面之緣,雖然沒有太多的交談,但從她與他人的相處上,可以看出她的個性海派、不拘小節。

身為朱家三房的嫡女,她承襲了意外離世的朱家三爺的經商之道。

就宜和洋行這樣具有規模的牙行來看,背後應該有為官者當後盾,但讓他佩服的是,朱家一直維持中立,朱微茵主事後,也一樣與官保持距離,跟各方交好,即使朱永信虎視眈眈的想要拔掉她的主事之位,也只能無功而返,由此可見她驚人的商業長才,可惜那樣有才能的奇女子竟在這一世——他濃眉突然一蹙,前世他來到這里任職時並無娶妻,朱微茵也尚未病死,但這一世重來,她卻死了,是什麼造成這樣的改變?有沒有可能如今他不會死了?

他沉思片刻,忽然靈光一閃,原因難道出在他前世未娶的範敏兒身上?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接下來的日子靳懿威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反復思考,商宴、官宴及花宴不斷,雖然前世早已經歷一回,但他並沒有因此少了一絲煩躁與厭惡,因為雖然他一如前世只挑幾個前往,可每一回總有不少富家千金攜婢帶僕出席,她們的父親更是明示暗示男人只有一妻太少,何況他前途可期,有才有貌,靳家雖沒落,但肯定能因他再度壯大起來。

他知道這些富商在乎士農工商的世俗觀感,商為末流,因此即使家財萬貫,地位仍矮了一截,可若將女兒嫁與他就不同了,家族地位一下高升。

「靳夫人的確有著傾城之貌,但美人誰會嫌多?靳大人,難道您半個姑娘都沒看中意?她們退得夠遠了,咱們說什麼她們也听不見,靳大人大可直言。」

江方樁帶笑的聲音響起,也將陷入思緒中的靳懿威喚了回來。

此刻他們位于一名富商的園林內,前方有百花齊放的造景花園,後方有一座九曲橋橫越的荷花池,但除了藍天白雲下,這些迷人的景致外,還有更多打扮得托紫嫣紅,與百花爭艷的各家美人。

原本這些美人兒都是在這亭台四周打轉,一雙雙美眸不時看向俊美出眾的靳懿威,隨著痴痴流連的目光愈多,那張臉上愈顯冷峻,全身上下更散發著生冷的煞氣,讓那些女子愈退愈遠,亭子四周倒是淨空了。

亭子內,在座的還有朱永信,「美人誰不愛?靳大人是難選吧。」

「不必選,一妻足矣。」靳懿威淡漠的回答。

朱永信瞄了江方樁一眼,又對著靳懿威勸道︰「靳大人,一個家族要開枝散葉,只有一房難矣。」

偏偏靳懿威淡漠抿唇,連回答都沒,朱永信不死心的又說了好多話,但靳懿威的臉色益發冷硬。前世與此世的不同,就是多了朱永信這名不會看人臉色的蠢貨!

江方樁眼見氣氛僵了,連忙打圓場,笑容可掏的舉杯,要兩人再喝杯酒,而後看著朱永信道︰「對了,有件好事要給朱二爺,這是朝廷某個貴人交付下來的活兒,他想拿出一筆錢投資民間商家,當然,盈虧他不過問,只是收個利息。」江方樁笑著說了一筆數字及利息。

這麼大筆錢,竟然就那麼點利息?!貪婪的朱永信眼楮一亮。

江方樁在心里冷笑,但面色不顯,繼續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如果朱二爺能因此讓那位貴人看到你有能力賺大錢,接下來也許就會幫你安排個官兒做做,專門替他處理錢的事。」

「官啊——」朱永信簡直要樂暈了,但看到坐在一旁的靳懿威,表情就變得有所顧忌。

靳懿威面無表情,極難看出他此刻心思。

江方樁勾起嘴角一笑,親切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靳大人也算是自己人,那位貴人很看重靳大人的才氣,正琢磨著一件大事,要借助靳大人的才華。」

「那太好了,靳大人,我在這里也先恭喜您。」朱永信起身拱手。

江方樁邪笑道︰「這會兒先談你的事,一旦做了官,你所希冀的事應該也不遠了,不是嗎?」

朱永信聞言,開心的坐下。沒錯,一旦成了官,還怕整不死曾曉喬,成為宜和洋行唯一的主兒不成?這一想,他笑得嘴兒開開,滿腦子都是金山銀山。

江方樁接著道︰「別說本官對你不好,眼下就有個好機會,看看你有沒有興趣,要是沒有,我找其他洋行處理。」

他繼而道來,有個同樣為官的同儕,他的兒子酒醉時跟洋人簽約買了一批貨,如今貨已經停在定容縣的港口,但那兒子從小就是敗家子,哪會做生意,甭說買貨的錢哪兒來,光那批貨就不知怎麼處理,但那洋商拿著半年前簽定的合約找到商會要求收貨付款。

「那洋商做生意不是該找牙行嗎,怎麼徑自找人簽約出貨?」朱永信眉頭一皺,他是商家出身,該有的敏銳還是有的。

「你也知道,牙行良莠不齊,有牙行會坑初來乍到的洋商,打著安排與買方踫面,洽談生意的名目,收取部分佣金,其實就是欺詐私吞錢財,那洋商听說了這些事,對牙行有戒心,偏偏我那同儕的兒子打著自己父親是官的名號,洋商在打探確定他的身分後,才欣然簽約。」

朱永信看著他,內心在算計,這事他根本沒有推辭的分,江巡撫話都說出來了,他不接就是不給江巡撫面子,萬一江巡撫火了,連前面說的好事怕也沒了。

反正不就是一船的貨,宜和洋行的生意是定容縣內最火的,還怕賣不出去?

他豪氣的拍著胸脯道︰「江巡撫,這貨我要了,就照合約的金額付。」

「不去看看貨再決定?」

「再差的貨,依我的能耐也能賣出好價格,只不過那貴人交付下來的活兒——」朱永信在意的是那筆金額,有錢好辦事,他要賺大錢狠狠壓壓曾曉喬的氣勢。

「放心,一定給你,哈哈哈——」江方樁開心大笑後,目光看向一直靜默的靳懿威,「靳大人,所謂商必與官和,你也得學著跟商人打交道,尤其是朱二爺,不止在定容縣,江南一帶他也人脈極廣,有什麼事找他幫忙準沒錯。」

「謝謝江巡撫這麼看得起我,靳大人,就一句話,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一定義不容辭。」朱永信大力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靳懿威一貫的淡漠,朱永信找不到話說,倒是想起一件耿耿于懷的事,「有件事我想提醒您,靳大人別嫌我多事。這靳夫人月余來與曾曉喬走得很近,前陣子花宴,我與靳大人提過這曾曉喬是奸巧之人——」

「拙荊與她投緣,何況女流之事,無須在乎。」靳懿威打斷他的話後起身,向兩人言明還有事待辦,便先行離開,也不管此次設宴的男主人正笑咪咪的帶著自家盛裝打扮的閨女迎面而來,一見他頷首走人,臉上的笑容都垮下來。

還是江方樁八面玲瓏的打了圓場,「新官嘛,臉皮薄,總有機會的。」

男主人也只能干笑點頭,再招呼一會兒,又偕同女兒離開亭台,去招呼其他賓客。

朱永信忙不迭的看著江方樁,「江巡撫,我這一個半月刻意拉攏,靳懿威還是油鹽不進,就算想塞點錢收買,都不知要從何下手。」

朱永信的「上頭」就是江方樁,但朱永信明白,江方樁的「上頭」還有官階更高的人,只是他不知道是哪一位皇親國戚而已。

「罷了,真拉攏不得,上頭已另有交代,我們就不必再去管靳懿威夫妻了。」

江方樁沒說出大皇子的交代,只要靳懿威沒有跟二皇子站同邊,他就還能好好地當他的芝麻小闢。

朱永信听後松了口氣,他這輩子還沒踫過這麼難應付的夫妻,男的孤僻冷傲,女的看似好相處,卻不好拿捏,獨自跟曾曉喬那幫人愈走愈近,在洋行見到他,卻仍笑容滿面,兩方交好,她半點也不會不自在。

接下來,朱永信再次與江方樁舉杯對飲,兩人談笑風生,但心中各有盤算。

晚膳過後,靳懿威進了書房。

他知道過一會兒,範敏兒就會端上一杯香醇好茶進來,說她今天做了什麼,再問他今天做了什麼。除了他參加晚宴外,這幾乎成了這段日子來兩人固定的相處模式。

不過範敏兒不知道她的行蹤他其實一清二楚。

手下向他報告,範敏兒每天在府里就像個尋常人家的當家主母,審視廚房準備的三餐、找管事談話,看看幾個奴僕灑掃,閑聊幾句後,還會直接越過中院到衙門跟那些衙役聊上幾句,在這些奴僕及衙役眼中,她是個美麗又親切的縣官夫人。

午膳小憩後,她總會前往宜和洋行小變一下,與曾曉喬小聚,問些為商之道,傾听她與朱永信無法停息的爭執,而在宜和洋行,她會與一些前來買東西的貴夫人相遇,接著她就打著官夫人的大旗,與這些都有身分、地位的夫人們另外找個地方喝茶聊天,建立情誼,往往一待就待上兩、三個時辰,直到晚膳前回府,一天的行程極為規律,今天亦然。

思緒間,熟悉的嬌小身影已端著茶進來。

他低頭微笑,看著範敏兒在他對面坐下,開始說著她今天做了哪些事。

她報告完一天行程後,問道︰「你今天到杜老板府上沒什麼事嗎?」她天天在外,早就听聞杜老板對靳懿威極為滿意,很想讓他當乘龍快婿。

「無事,不過往後江巡撫應當不會再邀我赴宴。」前世杜家宴後,江方樁就不再找他,不久他就听到江方樁返回蘇州的消息。

「官場總要選邊站,但你肯定很難拉攏,對奉承阿諛的官場文化毫不買單,讓江巡撫放棄了。」她邊說邊看著他翻閱魏干寫的衙門日志。

由于靳懿威這個大人幾乎不在府衙內,所以他讓魏干將一日府衙的大小事記錄下來,每晚拿來給他看,但上面的紀錄少得可憐,唯有兩三行,可能只是有百姓丟了東西或是養的家禽貓犬走失,請衙役協尋,都是一些芝麻小事。

靳懿威抬頭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範敏兒,想著她在小客棧移動的那三幅畫,想著她天天到訪的宜和洋行,再想到她與他成親時不明的意圖……瞧他深深的看著自己,眸帶思索,她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怎麼了?是你在那里看中某個美人,不好意思跟我提?」

他一挑濃眉,只見她美麗的臉上抹上一層紅潤,在燈火下更添三分誘人。他其實很喜歡兩人這個時間的獨處,甚至是期待的,即使他跟她之間藏著不能對彼此坦承的秘密——像是他的重生、她南下的意圖。

「沒關系,你可以說,你天天外出,我也是,這外頭有多少美人想嫁給你,別說你不知情。」呃——她的口氣是不是不太對啊?

也不知哪兒冒出的醋壇子被打破了,她整顆心被泡得酸不溜丟的,雖然她知他前世沒有娶妻納妾,卻有收通房丫頭,那不也是女人!

她不想承認自己妒嫉,但她知道她就是,而且更慘的是,相處的日子愈久,她就愈來愈在乎他,早先的理性、在乎的死劫等等,全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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