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也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如此。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不嚴辦,日後萬一再出事,後悔都來不及。」他很清楚齊聿不是單純的侍從武官,在靳成熙的操作下,各地都有探子在為齊聿布局,就是要逮到機會好教訓他們這幾個老權臣。
俞光一直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妄想當個敢進京諫言的忠臣,而他能一路無恙,就是齊聿的人沿途保護的。
這個可靠消息其實是來自勇毅侯,他曾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除擁有多名死忠舊部將跟隨外,手下更有多名探子遍布全國,消息靈通,所以才得到了靳成熙不甘再成為傀儡皇帝,另外布局探子的消息。
此舉在他們眼中就似叛變,因此他們得先下手為強,逮到機會就要清君側。
「對,這事得嚴懲,讓所有宮中禁衛軍引以為監!」鎮國公點頭如搗蒜。
朝野上最有權勢的三大首輔同聲一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包甭提那些牆頭草百官,一個個就像在演野台戲似的又跪了滿地,異口同聲的道︰「請皇上嚴懲!」他們打算先發制人,鏟除親近他的人?靳成熙冷冷的瞪著三位首輔大臣。齊聿不想要皇上為難,抽出了腰上的長劍打算自斷一臂,以杜悠悠眾口,但靳成熙的動作更快,手刀如鬼魅般欺近,兩指夾住劍身,劍身在瞬間斷成兩截,而後 啷一聲,一截長劍落地。
所有人倒抽了口涼氣,抬頭看向靳成熙,他們雖然都知道他武功極高,但未曾親眼見過,沒想到他的內力如此驚人,三大首輔更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齊聿怔忡的看著手中的斷劍,猛然抬頭看向他,「皇上。」
「忠于朕之人須賞不應罰。」他神情冷硬的直視著齊聿。
「但是,這事明明——」鎮國公臉色鐵青的走上前,拱手要再議。
靳成熙伸手一攔,冷睨著他,「朕決定了,此事齊聿雖有錯,但他己有斷臂之心,代表他已深切自省,得饒人處且饒人。」睿親王也覺得太便宜齊聿,走到鎮國公身旁欲拱手再道︰「皇上——」靳成熙忍無可忍的咬牙道︰「皇叔難道是要指責朕是非不分、懲罰不明,不足以為一國之君?」兩道冷冽的光芒自黑眸迸出,全身上下充滿了狂暴的怒氣,他這等氣勢令想開口助陣的鎮國公等滿朝文武全驚愕了,個個自動噤聲。
「自然不敢。」書親王愁著一肚子火,拱手低頭。
「今日朕不上朝,有事送奏,無事退朝!」靳成熙丟下這話就甩袖走人,但給了齊聿一個眼神,齊聿立即明白的跟上去。瞧得心驚肉跳的秦公公在愣了一下後,也急急的跟上前。
見皇上走遠了,跪在地上的百官這才紛紛起身。
三大首輔與群臣不好大刺刺對皇上剛剛的作為多所評判,沒多久即紛紛離去,僅留首輔三人。
見四下已無人,鎮國公怒不可遏的道︰「皇上愈來愈沒將我們放在眼里了。」
「此言差矣,俞光的事,他還不是得咬牙屈服?滿朝文武如今都知道他有多懦弱了。」睿親王的心情仍是好的。靳成熙愈沒有皇帝樣,他當皇帝的機會就愈大。
「哈哈哈……也是。」鎮國公大笑出聲。
倒是勇毅侯沒有說話,引來兩人的側目,「你怎麼說?」
「要動皇上身邊的人並不容易,甚至還會挑起他的怒火,下一次,我們得更謹慎。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心里是有感慨的,如果先皇待他也如靳成熙對齊聿,他一介武夫理應為國家馳騁沙場,又怎麼會落得與其他權臣共謀來保護家人的田地?兩人點頭贊同,勇毅候又道︰「我得到消息,太後再過三日即會返回皇宮。」
「這一次,太後禮佛持齋的時間比往年都長了些。」睿親王蹙眉。
「她留在大皇子狩獵落馬出事的圍場近一個月。」鎮國公身為太後的哥哥,自然懂她的苦,原本有兒子可以倚靠,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可能是害死自己親生兒子的靳成熙坐上龍位,心中的恨是可以想象的。
「太後回來,宮里更熱鬧了。」
睿親王笑得奸詐。雖然他並不喜歡太後,但多一個人找碴,靳成熙的龍位就坐得更不穩。
靳成熙回到御書房後,伸手握拳,砰的一聲用力捶向桌案。
尾隨進來的齊聿跟秦公公互視一眼,靜靜的一旁。服侍皇上多年,他們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好好沉澱,平復一下心情。
半晌,靳成熙捉緊了唇,拿起毛筆,秦公公立即快步走到桌邊替他備妥紙張,再俯身磨墨。
靳成熙迅速寫了幾行字,不理會秦公公頓時瞪大眼楮發出一句︰「這——」就連忙搗住自己的嘴。
他放下毛筆,蓋上皇印,將齊聿叫上前來,「我要你派人將這封御令送到朝震省,交給地方知府。」齊聿一看上面的幾行字,臉色一樣大變,「皇上……」
「一切由朕一肩扛。」他語氣堅定的道。
皇上這封御令,命朝震省地方官接下來一年不僅免征官糧,還得將先前入官倉的米糧還給農民,這不是直接跟三大權臣杠上嗎齊聿有一肚子的擔憂,但看到靳成熙冷鷙的神情,他便明白自己是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了。
「還有,日後沒有朕的御令,不許傷害自己。」靳成熙直視著他,「那三個倚老賣老的權臣逮到機會就想清君側,你要防止的不僅僅是讓自己不被設計,就算要死、要成殘廢,也得先確定這個犧牲有沒有價值!」
「臣領旨。」齊聿鼻頭微酸,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皇上都會為了他挺身而出。
有些人,總在伺機而動。
俞光的事在後宮傳了兩日後,當晚,夏皇後就召見誠貴妃、如嬪。
「皇上心情正差,找個人到御書房去安慰安慰吧。」夏皇後邊說邊喝了口茶。正襟危坐的兩人交換了一個復雜眸光。誰敢去呢?御書房是後妃禁地,眾人皆知。
「本宮又沒有要你們去,現在新人受寵,當然就那個人去。」夏皇後冷冷的又道。
「對啊,叫蘭妃去,她天真稚女敕,皇上每兩天就往她那里去,就算挨頓炮火也是該受的。」誠貴妃馬上笑著附和,視線卻落到一向寡言的如嬪身上。
又要她去辦嗎?如嬪心里一慌,膽顫心驚的再急急看向夏皇後,沒想到一「這事都兩夭了,皇上心里的那把火要是滅了,蘭妃閫進御書房也沒事,這是你們想要看到的結果?」夏皇後仍不慍不火的喝著茶,卻是睨了她一眼,意思就清楚了,也是要她去辦這件事。
「可……可是,蘭妃自入宮來,只找過我兩次,雖然也已姐妹相稱,但並不熱絡,倒是誠貴妃……」如嬪怯懦的看了誠貴妃一眼。
「她是來我這里不少次,但那是因為我姨丈跟她爹,甚至皇後的爹是朝中三大首輔,有同僚之誼。」誠貴妃眼內冒火,聲音馬上拉高八度,「就我所知,蘭妃也不定時的會來這里向皇後請安,只是她孩子心性重,往往跟皇後聊沒幾句就讓皇後給下逐客令了。」意思是,跟時月紗熟的可不只她一人。
「夠了!現在是要本宮親自出手嗎?」夏皇後火了,茶杯用力的擲回桌上。
杯子 啷一聲,誠貴妃、如嬪立即噤聲。
夏皇後臉色鐵青,冷傲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蘭貴妃的死因,你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宮看不順眼的人,你們要是不幫忙剔除,休怪本宮向皇上說去!」兩人面色慘然。
「若本宮的消息沒錯,明兒個一大早太後就回宮了,依過去慣例,她肯定直接上早朝听政,皇上定是不悅,就讓蘭妃在皇上早朝後再過去,明白嗎?」
「明白。」兩人哪敢有異議,在恭敬行禮後,步出皇後寢宮。
一出淮秋宮的宮門,誠貴妃立即將如嬪拉到花園後方、宮燈照不到的昏暗一角,還要兩名隨行宮女全退出她們的視線外,咬牙瞪著她道︰「除了臥病在床的玉貴人外,多年被皇上冷落的皇後對任何嬪妃都看不順眼,更甭提時月紗那丫頭還每兩天就讓皇上臨幸。這事若你沒辦好,我們兩人都得死。」如嬪一想到自己對卓蘭所做的事,立刻渾身顫抖,完全不敢想象皇上知道內情後,她們會怎麼被處置。她只能點頭,承諾自己會去做。
經過一夜輾轉,在整理好心緒後,隔日一早如嬪即帶著兩名宮女往時月紗住的永晴宮去。
「如姐姐,你怎麼會過來?」
時月紗對這個最沒有聲音的如嬪其實是同情的,可不知怎的,她雖然有心與對方交好,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妹妹,我來是因為……」如嬪說到這里,略顯顧忌的看了站在一邊的兩名宮女。
時月紗隨即明白的要宮女們退下,「沒有別人了,如姐姐,你可以說了。」
「這……皇宮內苑人多、耳目多,能相信的人找不到幾個,有些話說了,不是被過度解讀,就是被稱為陰謀……」她愈說愈小聲,神情也益發低落,再次成為夏皇後和誠貴妃的打手,她心里是驚懼不安的。
時月紗熱情地握著她的手,「姐姐有話直說,紗兒不會亂想的。」說是這麼說,但她心里可沒有忘記勇毅侯夫婦的殷切叮嚀,在皇宮中,即使不是太後一派、三名首輔的人,她還是要有提防之心,絕對不能輕易掏心掏肺。
「俞光的事,你應該有听說了吧?听聞皇上這幾日心情極差,一連兩天都沒上朝,但呈奏的奏章卻一迭迭的送到御書房去,想來多是為那日的事上奏……」如嬪忐忑抬頭,看著時月紗年輕美麗的臉龐,「我在想,如今妹妹最為受寵,也許、也許可以在皇上退朝後,到御書房陪陪皇上,替他分憂解勞。」
「去御書房?」時月紗一愣。俞光的事她當然知道,這兩、三天來,後宮傳得可多了,所以這幾日,靳成熙也沒往她這里來。
她本來正把一切想得很美好,以為和他之間有突破了,他不再把她視為生子工具,沒想到是這天外飛來的一件事,讓他沒再跨進她的寢宮一步。
但御書房是禁地,如嬪以為她是新妃就不知情嗎?
不對,以如嬪的個性根本不會主動來找她,聰敏的她馬上就想到如嬪是被派來的,難怪坐立難安、臉色蒼白。
肯定是誠貴妃和夏皇後,是她們逼如嬪過來的,好慫恿她莽莽撞撞的去打擾靳成熙,如此一來惹火了靳成熙,她馬上就會從新歡被打入冷宮吧?
瞧她靜默不言,如嬪也緊張了,她僵硬的擠出一抹笑,「要是你不願意,那只有姐姐去,只是姐姐己不受寵,要承受的怒火可能比剛進宮的新人要大,但為了皇上的健康、王朝的大業,姐姐也只能去了。」時月紗沉默了片刻,也想好了對策,「不,妹妹去。」聞言,如嬪大大的松了口氣,「太好了!」
時月紗不懂,在如嬪或夏皇後、誠貴妃等人眼中,靳成熙會因為她走進御書房就遷怒嗎?會吼她?還是就此不再臨幸她?頂多就是擺出一張冷颼颼的俊臉給她看而己吧。
何況,他再怎麼臭的臉她也看過了,她一點都不怕。
「不過,我要請如姐姐幫一點小忙,但別擔心,姐姐不必進御書房的。」既是如此,如嬪再忐忑,也只能點頭。
時月紗嫣然一笑,上前握住她的雙手,「太好了,咱們動作得快一點,得在皇上退朝前先溜進御書房。」如嬪仍然點頭,卻不禁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她亂想還是她心里有鬼?怎麼覺得在這一瞬間,卓蘭和時月紗的笑臉竟合而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