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富金控集團的掌舵人嚴子毅在短短時間之內換了準未婚妻的聲明稿發布之後,日本媒體再度沸騰起來,加上網路發達,人肉搜尋一番,唐韻璇的身份背景幾乎全攤在陽光下。
集團的眾多股東、員工聯絡頻繁、議論紛紛。
怎會找一個黑道千金當總裁夫人?這有損集團商譽不說,屆時,若檢調單位視為重點調查對象,集團還能正常運作嗎?
再加上蘇姿儀那方也發表聲明不屑要這樁聯姻,至于雙方的合作案會再視誠意決定進行與否。
不管哪一件事都攸關「Money」,眾人急著找到嚴子毅,希望他改變主意,但在丟出這顆超級原子彈之前,他就已告假好長一段時間,這條新聞公布之後,他還是繼續神隱,手機關機、集團網站也沒任何關于他的新消息,如同五年前的翻版,完完全全的斷了聯系。
其中最生氣的當數嚴劭,家族成員一個一個來找他抱怨、指責,連妻子也連番炮轟,他簡直快被煩死了!
這些功利至上的家族成員,平常不是在家蹺腳當大爺,不然就是跑趴當貴婦,好日子大家要享受,出事了卻像是他一個人的責任!
一連數日,到他豪宅到訪的人越來越多,再加上連報紙、電視媒體也窮追不舍,深入探討朝富金控集團的未來等議題,如此的受到關注,甚至唱衰,集團的股價開始像溜滑梯似的往下跌,股東們個個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甚至緊急成立七人小組想要化解集團危機。
殊不知,這正是嚴子毅要的,他要完完全全的從朝富金控集團退下來,不再當一個工作狂人、他人的印鈔機,他要將時間用在值得珍惜的人事物上,像是留在拉拉小鎮,做些公益,當一個平凡的丈夫、父親……
至于錢這檔子事他是真的不煩惱,過去他用私人名義投資的股票和房產都獲利頗豐,就連松本健的健檢中心他也有出資。
所以,這一天,他主動與父親視訊通話。
他神情平淡,沒有怨,眉宇間有著從未有過的滿足,因為,十天後,在拉拉小鎮居民的見證下,他跟唐韻璇將完成他們的終身大事。
這樁喜事不會對外宣布,除了鎮民們之外,出席的也只有女方幾個至親,至于他,只有好友松本健,但他竟然搞神秘的說,也許會來不及參加。
不管如何,他跟唐韻璇都不想看到小鎮被一堆媒體包圍,他們要的幸福很簡單,婚禮也很簡單,難得的是,準丈人也很贊成。
他說︰「當然好,不然要廣邀各國的黑道老大來觀禮喔。到時私人飛機、直升機都在拉拉小鎮的空中飛,一大堆黑頭轎車在地上跑,再加上一大群穿黑西裝、剃平頭的兄弟們,有人手上拿短刀,嘴里嚼檳榔……」
嗯,還是簡單就好,很快的,眾人就達成共識。
「你終于出現了!」
電腦熒幕里,嚴劭火冒三丈的坐在總裁辦公桌後,桌上放著一本本財經雜志,標題幾乎都是朝富金控集團掛勾黑道,還有股價直直下跌的慘況。
「你還真行,你知道你害我損失多少錢?」
嚴劭咬牙怒吼。兒子連個商量都沒有,害他被殺得措手不及,事後明知他跟唐韻璇就在拉拉小鎮,但派出的人卻上不了山,因為齊潤東那個敗類派了不少人守在山下,過濾要上山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已經委托律師將我的股票轉給你,我想,夠補償你的損失了。」
「你!」他臉色一變。
「人生是我的,想怎麼過該由我自己決定,我自認已盡了一個兒子該盡的責任,以爸現在擁有的資產,再加上我轉讓的股票,爸要過金字塔頂端的生活到老都沒問題。」他目光堅定的表示,「至于我,我要為自己、為我深愛的女人、兒子而活。」
「那不夠,錢沒人會嫌多的,集團有你,才能年年進帳那麼多——」
「不要太貪心,爸,貪婪讓你看起來很丑陋。」嚴子毅臉色變了,他原本想好好說再見的。
「你是一意孤行了?」嚴劭執迷不悟。
「錯,我是勢在必行。」
嚴劭氣得渾身發抖。「好,很好,有個跑到日本來找我嗆聲的準黑道岳父之後,你就敢把什麼責任都扔下了。」
「我爸跑到日本去」一道驚訝的清脆嗓音響起。
接著,一個外貌清麗稚女敕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里,這張臉嚴劭也不陌生,「你也在,很好,唐韻璇,有個黑道父親當靠山,現在還把別人的兒子拐到自己身邊,你還真是厲害!」
他高高在上、氣勢凌人的模樣讓唐韻璇有些錯愕,仔細看他的五官,還是可以找到父子倆的相似處。只是她不懂,他怎能在對兒子做出那麼丑陋的事情後,還不知羞恥的干預兒子的人生她沒再開口,而嚴子毅也沒打算讓她跟父親對話,「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他逕自下線,結束視訊,再看著一臉憂心望著他的她。
案親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再難听、再惡毒的話他都說得出口,她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何況,也沒必要听!
她輕嘆一聲,「我真的不希望引來這麼大的風波。」
「我會處理的。」他很認真的保證。
她緩緩搖頭,「我指的不是集團的事,你要離開那個只有工作、被當印鈔機的生活,我很支持,但我不希望你跟你父親因為我交惡。」
他忍不住笑了,笑她的善良,「你以為我這冷漠性子從何而來,成長在一切向利看齊的家族里,重感情就是在自虐,不過,沒關系,都過去了,在那個世界得不到的東西,你毫不保留的給了我。」
她心疼他,「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我們不談這事了,但我要先打電話給我爸,問他怎麼跑到人家家里去,回來卻啥也沒說。」
「何必,爸也是心疼你,你應該最清楚。」
也是,但才這樣想,她的手機就響了,她一看一愣,「是爸。」
一接電話,就听到父親得意的哈哈大笑,「妥當了、妥當了,你叫冷凍庫來听電話。」
她一臉狐疑的將手機交給嚴子毅,「爸找你。」
他也覺得奇怪,接過手機,才喊一聲「爸」,齊潤東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冷凍庫,你想要找回記憶嗎?偶這個爸爸給你。」
什麼他一臉震驚的看向好奇看著他的唐韻璇。
這時齊潤東已經又道︰「哈哈哈,你等等,你的偵探朋友要跟你說話。」
「健?」他一頭霧水,他們怎會在一起?
「艾力克,我在台中啦,你的準岳丈真是太帥了,我已經跟他商量好了,我未來要開的偵探社他一定要軋一角……」
顯然一旁的齊潤東正在做某些事,嚴子毅隱約听到有人一邊痛苦申吟,一邊直用日文在求饒。
「那是什麼聲音?」
「某個我們認識的家伙發出來的,他現在腫得像豬頭。」松本健回頭看已經倒地還被齊潤東狠踹一腳的鈴木廣,而鼻青臉腫的鈴木廣在听到齊潤東以日文指示手下拿來一把電鋸時,已經嚇到屁滾尿流,拚老命的爬跪求饒。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一向冷靜的他也忍不住問了,畢竟事關他消失的記憶。
「我跟齊伯父聯手查到一些東西,並合力逮到一個眼中只有錢沒有醫德的下三濫醫生,只是真相真的很丑陋,你跟唐韻璇來一趟台中吧,我們現在就在你準岳丈的台中豪宅里……」
真相總是丑陋而傷人。
為了女兒的幸福,齊潤東去一趟日本找嚴劭嗆聲,不過發泄歸發泄,他可沒忘記要查一件也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是什麼事造成嚴子毅五年多前自我放逐,成就他跟女兒的一段孽……情緣。
于是,他請日本黑道友人幫他監控嚴劭,凡事從最親的家人開始查就對了,沒想到,那位黑道友人與也在暗中調查的松本健遇上,雙方差點打了起來。
還好,松本健及時表明自己的身份,雙方就查到的資料一比照,幾乎馬上鎖定關鍵人物——腦科醫生鈴木廣。
之後齊潤東心生一計,誑稱近年來被惡夢擾眠,請日本友人拿了一張填上漂亮數字的支票,邀請鈴木廣到台灣為他做催眠治療。
鈴木廣不知是陷阱,搭機飛來台灣,再由接機的黃峰載回台中豪宅,經過三天三夜的拷問,鈴木廣把一切都招了,而在他向嚴子毅做了一個消除催眠的指令之後,嚴子毅恢復了遺失的記憶,也重揭他人生中最黑暗、最丑陋的真相。
「對不起、對不起,拜托請放了我……拜托……」鈴木廣幾乎是趴在地上哭著求饒。
嚴子毅卻僵硬如石,一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的看著淚流滿面的唐韻璇。
「女兒,你好好陪陪冷凍庫,這里留給你們,我會派人把鈴木廣這人渣帶走,再跟黃峰回拉拉小鎮接放學的亞歷,至于,」齊潤東同情的目光移向嚴子毅,「你那個不良父親,你要是不知道怎麼處理,我很樂意打通電話,就有人幫我將他丟進桶子里灌水泥再沉入東京灣。」
「不,我自己處理。」他終于開了口,聲音異常喑啞,「謝謝爸。」
「三八啦,都自己人了。」齊潤東拍拍他的肩膀。真可憐,怎會有那麼夭壽的父親!
這時候,松本健望向心疼的看著好友的唐韻璇,輕咳一聲,想引起她的注意,畢竟他們一來齊潤東就切入主題,也沒有好好介紹他,他朝她伸出手,「你好,唐韻璇,我還沒有機會好好自我介紹,我叫松本健,是……」
「這個時機不對,下回再說啦。」齊潤東馬上打斷他的話,再使了使眼色,要他看清楚女兒的目光根本像黏在嚴子毅的臉上,那眼神有愧疚、有不忍。
也是,她干嘛隱藏那件丑陋事情?害他查得好辛苦……松本健放下手,罷了,他們婚禮時他再自我介紹好了。
片刻之後,豪宅恢復平靜,唐韻璇端坐在沙發上,大理石長桌上添置了兩杯熱騰騰的香茶,嚴子毅與她面對面坐著,相互對視。
「你明明知道的,我告訴了你。」他不解的問。
六年多前的一個晚上,他的未婚妻跟他父親在家里上床被他撞見,未婚妻羞慚的奪門而出,他的父親卻一臉無所謂的說︰「不過就是個女人!」
那女人是他未來的媳婦,听完父親的回答,他只覺得惡心骯髒,雖然他並不愛未婚妻,也無法接受這種的行為。
生長在一個冷血無情的家里,他不曾感受過親情的溫暖,就連婚姻都被拿來作為擴張集團版圖的一種手段,他也無異議的接受了,但一個可以跟自己準媳婦上床的父親、一個可以跟準公公上床的未婚妻,他嚴子毅的後半人生難道要和這樣兩個丑陋惡心的人度過?
無法接受,所以,他飛到台灣,切斷跟所有人的聯系,不用信用卡,即便提領個人存款里的錢,也刻意選擇不在居住的台北提領,就是不希望讓父親或其他人找到他。
就連最好的朋友,因為不希望他被父親等人施壓,他也完全不與之聯絡,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寂寞人,沉潛、沉斂、沉郁的過日子,直到與他的天使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