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御醫 第2章(2)

好吃!他驚喜之余,忍不住再咬上一門,再咬一口,正要吃第二塊時,卻見郁竹君直接拿走盤里的另一塊年糕。

他蹙眉,那不是特地留給他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有意見?」郁竹君先是瞪他一眼,然後眉開眼笑的咬了一大口年糕。

大膽!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向他挑釁!錢笑笑半眯著黑眸盯著郁竹君的笑顏,而後察覺……

從來沒有?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有這樣狂傲的想法?

半個月過去了,錢笑笑的外傷好得差不多,倒是內傷只好了幾成,要利落起身仍有點困難,只能勉強走個幾步,最糟的是他的記憶仍是半點也沒回來。

郁竹君說幸好他體內有股極強的真氣,復原速度比起一般人迅速多了,但也提醒他,身體好全了之前不得冒然妄動真氣,免得無法控制走火入魔就慘了。

在山中的歲月沒有所謂好與不好,若真的要說有什麼適應不來的,就是他的胃口實在不太好,許是他過去就嘴巴刁或嗜吃美食,可一個窮困的人能在食物上奢求什麼呢?只是身體、味覺會說話,他就是覺得每一道菜都難以入口。

但對上老是挑眉瞟他的郁竹君,他不能有一聲抱怨,因為兩人吃的都一樣,吃人嘴軟,他只能乖乖吞下。

倒是炸年糕他可以連吃好幾塊,那是他惟一認為能入口的食物。

但郁竹君說了,「炸物易上火,不可常食也。」

說是這麼說,可他時常聞到炸年糕的味道卻沒吃到半口,于是開口問他。

「就炸一塊,解饞而已。」郁竹君這麼回答。

錢笑笑有些氣悶,縱然想吃,他也開不了口乞討,惟有那雙黑眸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吃掉了!」郁竹君笑咪咪的又說。

黑眸霎時一黯,認命的等待下一次。只是往往炸年糕的那日時,那群小麻雀就會像蝗蟲過境般掃光一大盤炸年糕,吃相太過優雅的他只能嘗到一塊,不是他不想吃快,而是他的身體有自己的節奏,一口完再接一口,想吃快就只有嗆到的分兒。

「有沒有那麼嬌貴啊……」這時候,郁竹君便會同情的看著他,並且特地再留個兩塊給他。

在錢笑笑心懷感激又想著他會不會再咬走一塊時,他會笑咪咪的說︰「我替自己留了四塊。」

狡黠的笑顏配上那高舉的四根手指頭,著實幼稚,讓錢笑笑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麼。

心中暗暗發誓,待有一天他有錢時,一定要買一大堆炸年糕來吃。

又過了半個月,錢笑笑終于能下床,不僅在屋內走動不成問題,頭傷也好了大半,除了內傷仍需調養外,其實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今晚應該可以自行洗澡,不必我幫你擦澡了。」

郁竹君看著他,再次月復誹這人實在很習慣讓人伺候,他要是不主動開口,錢笑笑可能會無止境的讓他伺候下去!

自從錢笑笑知道郁竹君替自己擦澡時會臉紅,是困窘自己身材不如人而非有斷袖之癖後,他就沒再拒絕過讓他服侍了,如今既然郁竹君提了,他也從善如流的點頭。

郁竹君看著他,忽然很想嘆息,這家伙為何全身散發著一股養尊處優的氣質,好像被他伺候是天經地義的事啊,見鬼的,他分明就是個穿補丁破衣的窮酸小子呀!

「我想你可以幫點忙,畢竟洗澡水不會自己跑到你的房間來。」

錢笑笑一愣,再度點點頭,跟著郁竹君往後方廚房走,在他的指示下提了滿滿一桶熱水,郁竹君再提了半桶冷水與他一同回到房間,將浴桶從牆角拉出來,冷熱水注入,小小房間頓時熱氣彌漫。

「你自己來啊,我去做些事去。」郁竹君走了出去,將門掩上。

錢笑笑月兌掉上衣坐進沐盆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望著放在一旁的澡豆及毛巾,他拿來洗澡竟有一種好陌生的感覺,好像他從來沒有自己洗過澡。

這時,郁竹君又推門進來,手上多了一套干淨的衣服。

盡避屋內彌漫著氤氳迷離的水氣,仍清晰可見錢笑笑的身材相當結實,郁竹君走近認真的瞧著已經結疤的傷口,再伸手模上一模。

錢笑笑黑眸一冷,「你做什麼?」

「人躺著跟坐著時,體格看來果然差很多。」他一臉認真的回答,「你以前肯定很勤勞練武吧,即使養傷一個月,肌肉還硬邦邦的。」他再往他光果的胸肌戳了兩下,「手感還真不錯!唉,我這輩子都練不到這樣的體格。」

錢笑笑有一種被輕薄的感覺,極不舒服,「我正在沐浴!」

「我要回避嗎?大夫的眼里是沒有男女的,而你也不是閨女,更甭提我還是男的,有唁問題?」郁竹君拍拍他結實光滑的胸肌,站起身雙手環胸,「再說了,當初是誰將髒兮兮的你洗干淨的?這個月誰替你擦了幾十遍的澡?能看的早就看過了,緊張什麼,何況你有的,我也有。」

錢笑笑只能瞪著他。

他失笑,「快洗洗,等你洗完了,盆里的水拿去外頭倒掉後到我房里來,就是右手邊的那一間,我有事請你幫忙。」語畢,他轉身就走,順手將門給帶上。

他咬咬牙,起身擦拭身子並穿上夜服,將水倒掉後步出房間來到郁竹君的房間,見他老舊干淨的房里已經安置好熱呼呼的洗澡水,顯然準備要洗澡了。

難道是要他替他擦澡?潛意識里,錢笑笑抗拒了,他絕不幫任何人擦澡!

沒想到,郁竹君一看到他,開口卻說︰「去幫我守在門口,我要洗澡了。」

他一臉的不以為然,「剛才誰說又不是閨女,緊張什麼的,難道你也失憶了?」剛剛才說得大刺刺的,現在竟要他守門?

郁竹君怎麼會听不懂,但就是故意裝不懂,「什麼失憶,去去去,去守著。」

錢笑笑難以置信的瞪著他,看看他會不會有半點困窘,但沒有,他的臉皮如銅牆鐵壁般厚實,似乎馬上忘了自己剛剛說的話。

他咬咬牙,氣呼呼的往門口走去。

「別想偷看啊,我這身子只給我未來的娘子看,除非你不介意當個娘兒們。」

錢笑笑腳步急煞,憤然回頭瞪著他那淘氣的笑臉,忍不住出言諷刺,「我躺在床上時,你都不洗澡?」他今天能起身沐浴,就得替他守門,那之前呢?

郁竹君答得干脆,「就是因為你能起身了,我得防你啊。」

錢笑笑冷哼一聲,「我對男人沒興趣。」

「你都忘了你是誰,哪記得對啥沒興趣?」郁竹君馬上反問。

「我希望你這話不是認真的,這是羞辱。」他的口氣更冷,「再說,防我還要我守門,你就不擔心我破門而入?」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郁竹君頗為得意的指指外頭,「你的影子會照在窗戶上,我看得到,你一動了我就有警覺,早就準備好棍子了。」他再指指門後。

錢笑笑順著方向看過去,發現門後真的放了一根粗棍子,他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是認真的?不必防我了,我可以馬上離開。」他說完真的轉身就走。

哎呀,生氣了。郁竹君連忙上前拉住他,再擋到他面前,尷尬的道︰「好吧,我道歉,我不是防你,是要防一些女人。」

他蹙眉。

「我在城里醫館當坐堂大夫,附近有間妓院,有時候我也幫那些女人看病,她們挺喜歡我的,知道我一個人住這里總想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甚至負責……咳,某方面的需求。」郁竹君揉揉額頭,說得無力,「曾經有姑娘躲在我房里,也曾經有姑娘在我沐浴時從窗戶爬了進來。」

錢笑笑一臉難以置信。

「她們不是只是想從良,在她們眼里我為人正派、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人,但我在男女這方面很被動,迫得她們只能主動些。」想到她們月兌衣撲上他的那幕,郁竹君的臉都漲紅了。

錢笑笑直視著他,不得不承認郁竹君的確是少見的美男子,尤其此刻他無奈的臉上泛著暈紅,黑白明眸映著羞澀的光芒,分外迷人,難怪那些妓女願曲意承歡,何況成為一個大夫之妻,身份便不同,未來的子女也會有不同的命運。

「我在這里的這段日子,她們也有過來?」

他用力點點頭,「來過幾回,但孩子們眼利,也不喜歡濃妝艷抹的她們,故意氣到她們走人,事實上今天下午孩子就趕過人了。」

「今晚還會有人來?」他問得犀利。

郁竹君一愣,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誰知道,可按往例是不會了。」

「那為何還要我守門?」

郁竹君沒好氣的瞪大眼楮,「小心駛得萬年船啊,我替你做那麼多事,這點要求也不過分吧!」

錢笑笑瞪著他,一副他就是在無理取鬧,這個要求非常過分的表情。

氣氛頓時僵住,他沒動,郁竹君也賭氣不動,僵持須臾,錢笑笑忽然又要走人。

「嘿!」郁竹君再次拉住他的衣袖,扣住他的手臂。

錢笑笑回頭,冷冷睇視,「我要出去替我的‘恩人’守門,你還要阻攔?」

滿口的嘲諷,眼中的冷意更是可以凍死人了。郁竹君吐口長氣,看來不說清楚講明白是不成了。

「好吧,我承認,因為我患了病,一洗澡就害怕,有人守門我才能安心洗,沒人守我就洗得匆忙,老擔心有女人爬窗或是藏在什麼地方,再加上這門閂老舊,多撞幾下門就開了……」他愈說愈憂心,忍不住東看西看,上看下看,俊秀的臉龐皺得像苦瓜,好像已經要被女人侵犯了。

那明眸里不尋常的驚惶讓錢笑笑有些意外,相處這段日子以來,他第一次看到他有這樣不安的眼神。

他抿抿唇,「我守,你洗吧。」

郁竹君暗暗在心里吁了口長氣,見錢笑笑轉身走了出去,這才笑開了臉,雖然打心里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但他防的不是男的,所以還是將房門上了閂,把擺在牆邊的屏風挪了挪圍住浴盆後,才安心的月兌衣跨入浴盆。

「嘻嘻,善有善報,救人還是有好處,我好久沒有這麼放心的洗澡了。」舒服爽快之余,郁竹君忍不住叨叨念念起來,「錢笑笑傷好了,能自由行走了,態度還是冷冰冰的不見半點高興,因為還是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吧……」

泡在熱水里,郁竹君好久沒這麼放松了,就這月余對錢笑笑的觀察,他對他有絕對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完全沒有邪念,他可以放心的休息,想著想著,他的眼皮逐漸沉重……

門外,錢笑笑靜靜佇立看著月光如橋的山林,山路間隱隱可見有簇燈火緩緩的往這里移動,他半眯起黑眸,不會吧?真的有半夜偷溜進屋的女子?

樹影交錯間,移動的燈火更趨近了些,遠看提燈人的身形還真像個女子,他轉過身想也沒想的就直接敲門,「有人來了!」

門內,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叩叩叩!」他又敲敲門,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錢笑笑火大的再敲,「喀」一聲,門閂被敲開了,門咿咿呀呀的打了開來。

他揚高聲音,「有人來了!」

里面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他不得不走進去,見屋內多了一道屏風遮掩,屏風上面除了掛著郁竹君剛剛所穿的衣物外,還有一條長長的布條。

錢笑笑皺了皺眉,握拳直接敲敲屏風,「有人來了!」

近在咫尺的突兀聲響讓郁竹君從熟睡中驚醒過來,睡眼惺忪的看到屏風後方的高大身影,瞬間倒抽一口涼氣,急急將身子往水里潛,尖聲大吼,「你干啥進來?也不喊一聲!」

「我喊了,連門都敲開了你仍沒反應,我還能不進來?快著衣吧,有人來了。」冷冷的說完這句話,錢笑笑轉身就走。

走了?郁竹君大大的松了口氣,但又忍不住想逗逗他,「你不幫我一下,兩個人穿比較快嘛,不然來的人看上你怎麼辦?我會來不及救你的呀。」

他就不能正經點?錢笑笑不悅的抿唇,他身邊從未有人這麼大膽敢戲謔他……

他突然停下腳步,又是「從未」,過去的他究竟是誰?

片刻之後,郁竹君衣著整齊的坐在房里,坐在他身旁的是附近村落的獨居老婆婆,人不舒服過來看病。

因為她,錢笑笑難得看到一向不太正經的郁竹君,臉上出現認真的神態。

「聶婆婆,你頭暈目眩是嗎?」

聶婆婆點頭,一邊忍不住好奇的將目光看向站在門邊的陌生男子。

「聶婆婆,他是我的遠親,叫錢笑笑。」郁竹君邊把脈邊介紹錢笑笑給聶婆婆認識。

聶婆婆朝他一笑,錢笑笑卻是面無表情,眼神也漠然。

生性膽小的她愈看愈害怕,老臉也跟著發白。

見狀,郁竹君馬上回頭,「你先出去,不然我還得開安神壓驚的藥給聶婆婆吃呢。

「抱歉,婆婆,他沒惡意,只是長得一張惡人臉。來,我看看,你眼楮充血,熱氣積在肝中消耗陰血,無法抑制的肝之陽氣竄至頭部,我開個釣藤散……」

錢笑笑邊听邊走出門外,心想原來他有一張惡人臉?他不知道,事實上失憶的他連自己的長相都覺得陌生。

不知過了多久,郁竹君提著油燈走出來,一手拿著藥包左顧右看,見他站在涼亭旁便快步走過去。「我帶聶婆婆回家,你先睡。」

他微微點頭,看見聶婆婆就站在屋前,一看到他,嚇得又轉頭。

他真的有一張惡人臉嗎?

錢笑笑悶悶的看著郁竹君笑容可掏的走向聶婆婆拍拍她的肩膀,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然後貼心的拿著油燈為她帶路,兩人的身影愈走愈遠……

聶婆婆回家了,可他呢?明天、後天或者未來的某一天,有沒有人會來到這里帶他回家?錢笑笑神情凝重的仰望天上繁星,心里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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