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兩名丫鬟突然走進來,面對室內暗飄的餿水味,僅是鼻頭一皺,沒說什麼,直接蹲下來動手月兌她的衣服。
「月兌我衣服干啥?要我死還得月兌光光嗎?雖然人一出生就是光溜溜的來,但不需要光溜溜的走啊,麻煩你們跟歐爺說一聲嘛……」
兩個丫鬟沒應話,只是逕自將她月兌光,而後扶她起來替她洗身子。
這下子,夏雨薰也被模光光了。
天底下真的無奇不有,都要拷問犯人了,還先讓犯人洗得香噴噴、穿得人模人樣?
夏雨薰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听聞歐辰威原本就是個性子陰晴不定的男人,桀驁不馴、邪魅風流,雖然行事作風頗受爭議,但凡事仍可商量,只要別踩到他的底線即可。
像是在他的地盤上白吃、白喝、白嫖,只要理由可接受,他甚至能大方請客,但是刻意找碴、佔便宜的人,他懲治對方的手段也極為殘酷。
所以夏雨薰自認,截至目前為止,她被善待了,那接下來應該可以全身而退才是。
瞧,這會兒氣氛多平和,金碧輝煌的廳堂內只有他跟她,下人都被屏退了,桌案上還點了盅裊裊檀香,味道清香宜人,他半坐臥的那貴妃椅上鋪了軟墊,看來很舒適,另一旁的桌面上有一壺酒及下酒菜。
她算算時間,現在該過午夜了,不知道小師父月兌身了沒有?其他師父肯定也很擔心她,至于潘荷被擄走一事,歐辰威應該還沒發現,瞧他表情悠閑的呢。
「歐爺想問什麼快問吧,我再不回師父那里,他們會擔心的。」墓于她沒有傷人的惡意,她相信他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你當我這里是哪里?」歐辰威直接斜眼膘她一記,「沒查出或確認你的身分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我哪有什麼身分?我已經告訴你我是夏雨薰……噢,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家住在慶州,離這里最快騎馬也要三天才到,所以你千萬別想要去驚動我爹娘。」
他差點沒笑出來,如果她句句屬實,也太老實了。「慶州?你一個小泵娘這樣不會跑太遠?你父母不會不放心?照你說的,你還是一個閨女。」
夏雨薰聳聳肩,「不放心也沒辦法,他們寵愛我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一天里,我就這個時間腦筋最清楚,你慢慢說。」特殊的生意屬性早已讓他習慣日夜顛倒,現在,他很有興致和精力听听這有趣的小泵娘說說話。
這是願聞其詳的意思?夏雨薰瞪著歐辰威,他則回以一笑,一副「他多得是時間,她不說,他會跟她繼續耗下去!」的樣子。
她抿抿唇,認命了。「好,我說,我從小就好動常惹事,爹娘見我老是大小傷不斷,只好四處尋找師父教我武功,希望讓我不要受傷,也不要傷到別人。」
「所以,你拜了無數個師父?」他這麼問是因為她的武功很復雜,看得出來師出多門。
「對,爹娘能找得到的都讓我去學了,即使是很遠的地方,他們也讓我去拜師學藝,就是這麼的疼愛我。」她很坦白,因為誠實為上策。
她真像是學堂里在跟夫子答題的學生。歐辰威笑了笑,「既然這麼疼愛你,又怎麼敢讓你到處闖禍?」
「那是血緣問題,遺傳我爹的,再說在我功夫變好後就很少闖禍了,這幾年更沒出事過,爹娘對我比較有信心,師父們說要帶我出來見見世面,他們便答應了,哪知道會遇到--」你這個煞星!她假笑一聲,但這幾個字也只能留在心里嘀咕。
「你在心中罵我。」歐辰威一眼就從她一副「倒大相」的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麼。
夏雨薰倏地瞪大了眼,「有這麼明顯?」
這是承認了?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你這樣子要當刺客也不夠格。」
「我就說了我不是嘛,大師父早就說過我孩子氣,就算當了刺客也很難接任務的,所以歐爺,可以讓我走了嗎?」她雙手合十的問,模樣好不期待。
他笑著搖頭,「還是老話一句,沒確定你的底細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為什麼?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可以把我禁錮在這里!」這下她可急了。
「為什麼不行?你把我最賺錢的花魁弄不見,又把我丟進餿水洞,還拿辣椒喂我,要不是我咳得快沒咽氣,這會兒可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他知道潘荷不見了?那他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難怪大師父要她對他戒慎再戒慎,現在看來,她更加不能承認那件事跟她有關了。「我不知道什麼花魁,她不見了關我何事?但餿水的事……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好不好?」
她不知道潘荷的事?這小家伙大概沒有好好照過鏡子,她根本就沒有騙人的能力。歐辰威定定的看著夏雨薰,好笑的想。
其實潘荷不見,他一點也不心疼,那女人生性貪婪,故意傳出的假情報帶給他不少麻煩,這一次回來,他正想著要怎麼處置她,這會兒人不見他倒省事了。
不過,這小家伙的身世背景還是得詳查。他坐起身來,「荷失蹤關不關你的事的確沒有證據,但你有嫌疑卻是事實,因為盛園里也只逮到你這個陌生人。」
方才在她淨身時,他手下來報另一名黑衣人逃了,潘荷也不見了。
至于田奕諭,為了處理那一大堆友人,只能帶一大群人轉往萬花樓,還表明絕對要去白吃白喝兼白嫖。
夏雨薰不知道他的腦袋在想什麼,但看得出他俊臉上的笑容很詭異,「你要干麼?」
「有好東西給你。」他突然出手捏住她的下顆,迫她開口後,就塞了顆藥給她吞下去。
她立即臉色大變,「你讓我吞了什麼?」
他聳了聳肩,「無法使用內力的藥,一個月後就能恢復,所以,不必擔心你這些年來的內功付諸流水。」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都說了沒有想要置你于死地,你怎麼可以對我下藥!」她氣得哇哇大叫。
「就因為你沒有殺人之心,我才大發慈悲。還有,以後你的活動範圍就在我這盛園里的‘松林院’。」
歐辰威拍拍手,剛剛伺候夏雨薰沐浴並將她扶到廳堂的兩名丫鬟就走了進來,「她們是小青、小紅,待會兒會帶你到側廳的客房休息,算算時間,你的穴道那時就自動解開了,也可以睡個好覺。」
她搖搖頭,「我不想成為禁臠。」
他一挑濃眉,「那就是想成為尸體?」
「不……生命誠可貴。」
她驚然一驚,急急搖頭,眼楮瞪得大大的,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就連兩個丫鬟都忍不住的掩嘴偷笑,才扶著她往門口走。
歐辰威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張很討喜又極為坦率的小臉蛋,談不上傾國傾城卻是清秀可愛,也是他表面光鮮其實內在丑陋無比的世界中,不曾過過的異性,不過--
「你幾歲了?」他好奇追問
「快滿十七。」夏雨薰轉頭回答,由著丫鬟們扶著離開大廳。
已經十六了?怎麼個子那麼小?抱著也沒感覺到凹凸有致,根本尚未發育完全吧?
歐辰威呀,你都二十七歲了,別想老牛吃女敕草。他笑著搖頭自嘲,但思緒一轉想到杜康元,面容隨即一整,喃喃道。「他的確是個麻煩。」
她是不是惹上大麻煩了?歐辰威到底在想什麼?
一連三天,夏雨薰都被團在松林院里,完全沒看到歐辰威,問小青、小紅,兩人也只會搖頭,至于其他的小廝跟丫鬟,則始終跟她保持五步遠的距離,活像她染了瘟疫會傳染似的,氣得她要小青、小紅也別貼身跟著,有需要她再喊她們,意外的,她們居然听話照辦了。
松林院是一個很豪華的園林,她早就模透透了,這幾天更是努力的四處探索,可沒有狗洞可鑽、密道可溜走,加上她暫時失去了武功,仍是哪兒也去不了。
亭台里,她無聊的將頭趴在石桌上,卻見一名俊秀的年輕男子走近,她對他有印象,先前歐辰威扣住她時,還跟他說了句話。
「嘖嘖嘖,你看來個兒這麼小、年紀也小,竟然可以整到辰威?」
田奕諭不解的搔搔後腦勺。真的很難想象這身著一襲繡工精致的淡粉色裙裝,看來清秀動人、一點威脅感也沒有的小泵娘,就是那天的黑衣人,更別提她那雙純淨靈活的圓眸如此讓人驚艷,好友口中的「刺客」一詞,根本跟她搭不上一點邊嘛。
「人不可貌相,沒听過嗎?」她坐直了腰桿,口氣不快。她又不是什麼特別的奇珍異獸,他這樣上上下下的對她頻打量,有夠沒禮貌。
听出她語氣中的率直,他忍不住想笑,「看來你的確是有熊心豹子膽,已經被辰威逮住了,一點都不怕自己會被他……」他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怕死就不會來這里了,何況,你有看過要被殺頭的人還這麼自由?穿得這麼好?」她干脆起身,向右走一步,讓他看看自己一身價值不非的緩羅裙衣。
「還真的是。」田奕諭笑了出來。
「對,你可以笑,我呢?就很倒霉了,遇到歐辰威那煞星,沒事跟杜大總管換什麼院落?被我怎樣也是他自找的,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有夠沒品!」她嘟嘟嚷嚷的念著,怨念很深。
她本來就是靜不下來的人,都被囚禁三天了,歐辰威還不見人影,現在是想怎樣?大師父他們一定知道她被困在這了,怎麼也不來救她呢?
田奕諭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好友這幾天忙著向那日要替他接風慶生的一群友人賠不是,又派人送信給因故尚留在外地的杜康元,要杜康元立即返回安城。就連花魁不見一事,還想好了一套她已賺足銀兩不辭而別的說詞,然後再從鄰城的青樓調來新鮮貨滿足上門的買春客,而即便忙得人仰馬翻,他竟還不忘要自己先別來瞧住在松林院的小刺客。
身為歐辰威的摯交好友,他忍三天算夠意思了,今天就抵擋不了好奇心的沖過來瞧了。
但這小刺客果然很不一樣,身上有一股親切的俏皮氣質,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就讓人莫名對她產生好感。
「你的反應真的很不同,萬花樓……不對,其他青樓里也沒見過你這種姑娘,我可以向辰威建議,要是不知道怎麼處置你,可以往青樓里送。」這話當然只是恐嚇,事實上好友有個原則,那就是絕不允許旗下的青樓將非自願賣身的女子推入火坑,一旦查出,絕對嚴懲。
「听來你好像把各大青樓走透了,我看你長得也不賴,要不要扮成假姑娘試試當青樓女子的滋味?我相信斷袖之癖也有市場,你不妨也順便建議看看?」她朝他擠出一個假笑。
他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大笑出聲,「天啊,你怎麼這麼有趣?」反應很快。
「謝謝你的贊美,但我覺得口很干、耳朵很吵,你介不介意讓個將死的姑娘享受片刻的平靜?如果我真的快要……」夏雨薰學他也做了個手刀砍自己頭的動作。
她可愛的舉動立即讓田奕諭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