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嶺度假村位在烏來一處風景秀麗的郊區,有別于一般的高樓大廈,里邊的建築物全是以原始的度假小屋模式興建。
度假村里約有四、五十棟的度假小屋,每棟佔地約為三十坪左右,包含了臥室跟浴室。
這兒從原始的泛舟、垂釣,到現代的游泳、打球,各式各樣的休閑設施應有盡有。餐廳的美食也是十分多樣化的,中式、美式、法式、日式……各國料理均有提供。
由于里頭的享受均為最高級,相對的,它的消費自然也不便宜,除了富商名流之外,普通小老百姓根本不可能消費得起。
像翦珞這樣的市井小民,如果不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恐怕一輩子也跨不進這一步。
近來由于天氣較為炎熱,絕大多數的客人幾乎都往游泳池畔聚集,原本負責小屋清潔的翦珞因而被調來支援,這會正穿梭在池畔為顧客點送冷飲。
罷回到游泳池邊的吧台,明美隨即朝她推來六杯冷飲,「翦珞,麻煩一下,二十七號桌。」
「好的。」她接過托盤。
在游泳池的另一端,駱縈君穿著兩件式的比基尼泳裝,柔情萬千地膩在蒙拓懷里,一同前來的隋安杰跟莫書維則分別偕女伴鴛鴦戲水去了。
當翦珞將冷飲送到二十七號桌時,只見一雙男女正忘情的擁吻,火辣辣的鏡頭盡避叫人羞赧,但早已見多識廣的翦珞卻是習以為常。她視若無睹的繼續手邊的工作,盡可能在不驚擾到客人的情形下,小心翼翼的將冷飲放置桌上。
反倒是那名比基尼女郎開口道︰「別,旁邊有人哪。」聲音是佯裝出來的嬌羞。
身旁的男人卻是不以為意,徑自端起桌上的冷飲喝了起來。
盡避翦珞听出了女人的惺惺作態,然不可否認的,那點小瑕疵並不影響她的美麗。
令人驚艷的五官、一頭嫵媚的大波浪,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全在都告訴她,眼前的比基尼女郎是個天生的尤物。
察覺到翦珞眼底的驚艷,女人的優越感讓駱縈君願意放段與她攀談,「不好意思,我們太忘形了,沒造成你的尷尬吧?」借機向蒙拓昭顯自己溫順親和的一面。
「當然不,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是我冒昧打攪了。」翦珞不卑不亢地應對。
駱縈君顯然對她的回答相當滿意,她笑咪咪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駱縈君,這位是我的男朋友蒙拓。」帶著炫耀的口吻。
原本不甚注意的翦珞一听,視線直覺的轉向側對著自己的男子,一認清楚他的臉孔,她表情明顯一怔,但隨即又回復過來。
會在這里再次與他重逢,確實是出乎她的預料,不久,她便憶起兩人間的關系定位、蒙拓是她的恩人,于是立刻收拾起臉上的錯愕。
見蒙拓並未認出她來,她坦然地朝他點了下頭,態度依舊自若,仿佛眼前男人的身份,真的就只是單純的客人而已。
將翦珞的反應看在眼里,駱縈君更加滿意了。
罷才她那一瞬間的怔楞,充份的滿足了駱縈君的虛榮,對于擁有像蒙拓這般出色的男友,加以她並未死盯著蒙拓垂涎這點,則是讓駱縈君更加和顏悅色。
「我男朋友很帥對吧?」她直言,絲毫不顧忌是否會帶給人尷尬。
所幸,翦珞是真的心胸坦蕩,「是的,蒙先生長得極為好看,跟駱小姐站在一起像是對璧人,是天生的一對。」
駱縈君一听,當下更樂了,嘴角得意的綻放出一朵春花。
始終不發一言的蒙拓首次正視起翦珞的存在。
按理說,女人對著他一張俊臉目瞪口呆是十分平常的事,並不至于引起他的注意,但她卻能在短短三秒的時間里便回復過來,這點倒令他感到非常訝異。
從翦珞清明坦然的眼眸看來,蒙拓知道她與駱縈君的一席話全是發自真心,並非僅是虛與委蛇的表面功夫。
由于還有工作要忙,翦珞簡單的表達希望兩人玩得盡興之意後,便一派從容地離開。
南從游泳池上岸的隋安杰,不經意將視線往蒙拓所在的位置一瞥,剛好來得及捕捉到翦珞正要離去的身影。
他揪過緊接在自己後頭上岸的莫書維,「阿維,你瞧。」他拇指朝翦珞的身影指了指。
莫書維忙著掏耳朵里的水,目光不甚在意的瞟了眼,「冷飲來啦?」他誤會了隋安杰的用意。
听到他的話,隋安杰實在很想當場賞他一個爆栗,左手用力鎖住他的頸項將他扯向自己,附在他耳際問︰「你看清楚一點,那個正要離開的女服務生,是不是有些眼熟?」
「我就說嘛,好端端的怎麼會注意起女服務生了,原來……」莫書維聲音里透露著了然,「小心哪,你的女伴可是在後頭。」提醒好友別見獵心喜。
如果不是怕驚動別人,隋安杰這會怕是已經動手痛扁他了,「正經點,阿維,你再看仔細。」
听出他語調里的堅持,莫書維不由得收起戲謔的態度,遠遠的打量起那抹嬌小的身影,「是有些似曾相識,但還達不到熟悉的標準。」
「難道你不覺得那個女服務生長得很像阿拓他老婆?」隋安杰暗示他。
「阿拓他老婆……」莫書維一驚,音量不自覺放大。
隋安杰及時捂住他的嘴,「小聲點,你是想向全世界昭告不成?」
莫書維沒有答腔,他的一顆心全集中在已經走遠的女服務生身上,腦袋則用力回溯當年在婚禮上見到的新娘臉孔。
盡避久遠的記憶己經有些模糊,卻還不至于讓人忘得一干二淨。
半晌後,他不禁道︰「見鬼了,還真的有幾分相像。」語氣里盡是掩不住的詫異,「問題是,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堂堂蒙氏企業的總裁夫人在當女服務生?他簡直無法想象。
包詭異的是,好友居然沒有當場發飆?是故,兩人決定先行回座,再伺機向蒙拓刺探。
兩人手摟著各自的女伴,一前一後分別回到座位上。
「冷飲來啦?」莫書維帶點刻意的開口。
「剛好,我正渴著。」隋安杰隨手抄起一杯冷飲,邊咕嚕嚕喝著的同時,邊悄俏以眼神向莫書維示意。
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蒙拓與駱縈君,見兩人臉上均無異狀,莫書維開口問︰「剛才遠遠的就見你們跟女服務生有說有笑,怎麼,遇見認識的熟人?」
「怎麼可能嘛!」駱縈君隨即否認,她是位有頭有臉的名門千金,怎麼可能跟個市井小民有所牽扯。「只不過是個送飲料的,隨口跟她聊了兩句。」鄙夷的口吻像是擔心認識女服務生有損自己高貴的身份似的。
蒙拓眉心微蹙,顯然不是很欣賞她高傲的態度。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阿拓以前的女人呢!」隋安杰開玩笑的說,兩眼直直的瞅著蒙拓,靜待他的反應。
駱縈君的反應比剛才又大了些,「別開玩笑了,拓怎麼可能會看上那種姿色普通的女人。」由于不喜歡他們將蒙拓與別的女人湊在一塊,她刻意把翦珞貶得一文不值。
隋安杰跟莫書維都沒有再搭話,僅是私下以眼神交流,打算先找個機會去證實自己的揣測,再決定後續動作。
***
昨夜,縱然在度假小屋里跟女人翻雲覆雨了大半夜,但隋安杰與莫書維今天並未睡到晌午才起床。
撇下仍在熟睡的女伴,從負責度假村人事調度的管理人口中問出翦珞現在在何處,不久兩人便在度假村的一角找著了她。
盯著那名正在替園圃澆水的女人的背影,隋安杰試探性的喊道︰「翦珞!」
背對著兩人的翦珞一听,直覺的轉過身來。
近距離瞧清她的臉孔,隋安杰更加確定了,「翦珞,沒想到真的是你!」他猜不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你是……」翦珞對眼前的男人有份熟悉感,卻沒能立即認出對方。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隋安杰啊,蒙拓的好朋友之一,咱們曾見過兩次面。」隋安杰提醒她。
經他一說,她塵封已久的記憶被掀了開來……
婚後半年,除了在自己的婚禮上曾與隋安杰有過一面之緣,在蒙宅那回是翦珞第二次見到他。
他在石伯的帶領下進到大廳,翦珞一听石伯介紹起來人的身份,隨即對他升起一股戒備。隨著兩人談得愈深入,明白他並無惡意後,那份戒心才逐漸消退。
兩人談沒多久,翦珞便問︰「安杰,我可以請教你一件事嗎?」
她明白,如果自己不趁此機會將困擾心中長達半年之久的謎團解開,她的心靈將永遠無法得到真正的平靜。
「當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對于無辜的翦珞,隋安杰希望能替好友補償她。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嗎?」從他半年來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態度來看,翦珞相信,其中必定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理由存在。
只怪她當初太天真,沒來得及細思,這才叫自己陷入當前的泥沼。
阿拓確實是欠她一個解釋,如今,既然她主動問起,他索性趁這個機會將所有的內幕全攤開來講,也免得她對好友的誤會與日俱增。
「阿拓的爸媽很早就過世了,他幾乎可以說是由他爺爺一手帶大的。」關于這點,相信嫁入蒙家已半年的翦珞應該明白。「因此,當阿拓的爺爺發生車禍的消息傳來,他幾乎是發狂地丟下一票正在開會的高級干部,飛車趕到醫院。」
听著他的敘述,翦珞並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景。一如當年的她,在剛接到父母車禍雙亡的消息時,有那麼一剎那,綾湘也以為她要發瘋了。
「當他爺爺在加護病房里醒來,己是車禍兩天以後的事情了,那兩天阿拓寸步不離的守在病房外面,整個人憔悴到不成人形。」憶及當時的惰景,現在想來隋安杰還不免鼻頭一陣酸楚。
「他爺爺自知將不久于人世,听聞你父母在那場車禍中雙亡,僅遺下一名獨生愛女的消息,當下便要求阿拓娶你為妻,照顧你一生一世。」
這便是蒙拓之所以會娶翦珞的原因。
當天下午,蒙老爺子便逝世了。
為了完成爺爺臨終前的遺願,不忍讓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蒙拓縱使萬般不願,仍是在兩家喪事料理完後不久,旋即與翦珞到教堂公證結婚。
「這之後的事相信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說。」隋安杰的話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她怎麼也沒料到,在自己的婚姻背後,居然還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曲折在,長久以來對蒙拓的怨與恨,至此全都釋然了。
翦珞不由得哽咽,「爺爺……他實在沒有必要……」對那名來不及謀面的長者有著滿心的感佩,「那場車禍根本就沒有誰對誰錯。」
純粹是天雨視線不佳,加上車輪打滑所致,壓根就怨不得誰。翦珞心里十分明白。
隋安杰抽了張桌上的面紙遞到她手上,簡單的說了一句,「蒙爺爺一直是個厚道的長者。」說明了他心里對他的敬重。
翦珞沒有說話,她早已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表示贊同。
半晌,等她總算回復過來,她感激道︰「安杰,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哪里,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阿拓他不是有意要那樣對你的。」雖說好友的行為實在不該,隋安杰還是希望翦珞能夠原諒他。
「我明白,從今以後我對他再也沒有絲毫怨懟。」相反的,從此刻起,她對蒙拓充滿了歉然。
是她欠了他,她壓根就沒有資格恨他,嚴格說來,他才是那個可憐又無辜的受害者。
同樣痛失至親,自己因而嫁了個有錢有勢又長得體面的丈夫,他卻必須違背自己的意願,娶一個普通的女人為妻。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恨他呢,是她欠了他呀!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翦珞決定,從今而後要痛定思痛,努力振作起來,不再一味沉浸在過往的哀傷中。
隋安杰臨去前,翦珞送他到門口,「安杰,我想托你幫我轉告蒙拓,一旦他找到真心愛的女人,我願意無條件跟他離婚。」
不意她會有此一說,隋安杰微微一怔,「翦珞,我想你誤會了,我今天來的本意並不是……」他急忙澄清。
翦珞阻止了他,表情平靜的說︰「我明白的,安杰。我並沒有誤會,這席話完全是出于我的真心。」
定定地審視了翦珞幾秒,「或許你該親自去告訴他。」希望能替這對無緣的夫妻制造點機會。他相信,以她的包容跟無私的胸襟,絕對能化解好友心中的悲痛。
「不了。」她溫婉的拒絕他的提議,「我想他不會希望看到我的。」
眼見說服不了她,他只得無奈地掉頭離去。
盡避允諾會替她把話帶到,但隋安杰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定是要食言了……
「怎麼,你忘記了嗎?」
听到隋安杰的聲音重新在自己耳際想起,翦珞不得不將心神從記憶中抽離出來,「不,我記得的。」如果不是他那一席話,她可能到現在還渾渾噩噩,自暴自棄地度日,這份大恩大德,她如何能忘記得了。
「謝天謝地,那就好。」隋安杰說,跟著又開口為她介紹,「這位是莫書維,你應該還有印象才對,你們在婚禮上見過的。」
是的,在婚禮上男方只有他們兩位親友出席,她記得。
「莫先生你好,我是翦珞,很榮幸又跟你見面了。」翦珞客套的說。
倒是莫書維較為不拘小節,「別莫先生長、莫先生短的,你叫我書維就行了。」
「好的,書維。」翦珞從善如流,「不知道你們今天找我是為了……」盡避已約略猜出兩人的來意,她仍不打算挑明。
「翦珞,昨天下午,我們在游泳池畔看到你了。」隋安杰直言。
「嗯,我是臨時被調去支援的。」翦珞說,表情依舊祥和。
「你送冷飲給阿拓。」莫書維直指問題的核心。
「是啊,因為人手不足,明美托我把冷飲送到二十七號桌,沒想到居然因此給你們認出來了。」翦珞的語調里並無任何不妥,只覺得事情十分巧合。
「翦珞,我們指的不是這個。」莫書維說,重新將問題導回,「我相信你認得阿拓的,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剛巧沒能認出我來,我想,也就沒必要去打攪他。」她慢慢解釋道。
「什麼打攪不打攪的,你是他名媒正娶的老婆,當然有那個權利。」隋安杰叫嚷,對她的說詞很不以為然。
「不,安杰,對于這樁婚姻,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翦珞不想自欺欺人。
「還記得我托你代轉的話吧,一旦蒙拓找到真心愛的女人時,我們就會離婚。」
「見鬼的,你別又把話題扯遠了,我們現在談的是眼前。」隋安杰實在想不透翦珞心里在想些什麼,她的寬宏大量別說是女人,就連身為男人的自己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眼前這樣很好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彼此相安無事,翦珞看不出來有何不妥,「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那場致命的車禍,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從翦珞的言談間,莫書維總算明白,為何當年隋安杰瞞著蒙拓偷偷去見過她後,回來會與蒙拓發生激烈爭辯。
確實,翦珞是個好女人,她絕對有資格讓人不由自主的為她抱屈。
「問題是,你不是應該住在蒙家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里!」明白在兩人的婚姻里,已無他們外人置喙的余地,莫書維轉而問道。
「在安杰到訪過後不久我就搬出來了,現在就住在我父母生前留下的房子,因為地點就在鳥來,所以就近便找了這份工作。」
「阿拓每個月不是有按時給你一筆生活費嗎?」隋安杰不明白,她為何還要過得如此艱辛?
「有的,我只是不希望生活過得沒有目標。」翦珞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適合一天到晚逛街購物的少女乃女乃生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擁有高學府的文憑,為什麼還……」莫書維覺得十分費解。
翦珞了解他們上里的困惑,因而不等他說完便插話道︰「我明白,關于這點,我的好朋友綾湘也是一直耿耿于懷。」她微微停頓了下,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才不至于讓他們跟綾湘一樣誤會,「我只能說,商場上緊張的生活步調不適合我。」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安插份工作。」一份輕松閑適的工作,隋安杰建議。
「讓我坐在辦公室里干領薪水?」翦珞一語道破,「不!我很謝謝你們的好意。」她將對他們的感激收納在心底的一個角落。「我目前的工作十分充實,過得也很恬靜,這樣就夠了。」
再一次的,翦珞的回答又讓兩人對她刮目相待。
現今社會大多數人總汲汲于名利地位的追求,即便是他們也難免俗,然而翦珞區區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子,居然能夠自摒于世俗功利之外。
「你確實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定定審視了她幾秒,莫書維說,惋惜好友沒能好好把握住她。
隋安杰同樣是一臉贊同,「放心好了,翦珞,我們會好好替你出口氣的。」表明力挺她到底的立場。
翦珞卻阻止了他,「安杰,我想請你們答應我,別把今天的事對他提。」她不希望他們為了她和蒙拓鬧意見。
「為什麼?」他對于翦珞老是分不清楚啥事不該代轉、啥事又該說感到十分懊惱。
「就這麼保持現狀好嗎?」她進一步向兩人尋求保證。
見翦珞一臉堅持,兩人只得「暫且」勉為其難答應她。
***
離開淨嶺度假村,各自將自己的女伴送回去後,隋安杰與莫書維片刻也沒多耽擱,隨即又驅車殺去蒙拓位在陽明山的住宅。
沒多久,蒙拓也回來了,前腳才剛踏進門的他顯然很訝異,兩名好友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你們坐在這里不會是在等我吧?」蒙拓隨口說說。
原以為他們會反駁,哪知——
「阿拓,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兩人臉上皆是罕見的正經神情。
明白他們必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說,蒙拓走到吧台為自己倒了杯酒後,這才就座。
「說吧,什麼事這麼慎重?」他輕啜口酒。
隋安杰試探性的問了句,「阿拓,你難道真的對自己的妻子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原本心情還算不錯的蒙拓一怔,臉上的線條不由得僵硬起來,「別跟我提起那個女人。」
「阿拓,光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得去面對它。」莫書維也加入勸說的行列,不希望好友被這個疙瘩糾纏一輩子。
蒙拓神色一沉,「別來掃我的興。」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無意繼續這個話題。
要換成以前,兩人或許真會就此打住,然而,在發現好友居然連結婚三年的妻子都沒能認出,加上與翦珞一番懇談過後,他們的態度變得十分堅決。
「阿拓,你明明也知道那場車禍純粹只是個意外,沒有對錯可言,為什麼還要怨恨她呢?她根本是無辜的呀!」隋安杰苦口婆心的勸著。
蒙拓當然明白那場車禍只是意外,否則他打死也不可能娶她,偏偏一想起往生的爺爺……
「她無辜?」蒙拓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那我爺爺呢?他就活該倒霉喪命?」對于自幼相依為命的爺爺突然撒手人寰一事,他始終難以釋懷。
「公平點,阿拓。」莫書維一掌搭上他的肩膀,「沒錯!你是失去了至愛的爺爺,但她呢?她又何嘗不也痛失雙親。真要嚴格說起來,你還欠了她家一條人命才對。」明知這麼說肯定會激怒他,莫書維卻不得不提。
「你……」蒙拓勃然變色。
「難道我說錯了?」他的怒氣並未讓莫書維退縮。
橫眉豎眼對峙了半晌,蒙拓無言了。
是的,他心里其實十分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怨恨那個女人的理由,偏偏,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遷怒。
隋安杰和莫書維也沒有再說話,他們只是靜靜地等著,等待蒙拓自行想通。
正當兩人幾乎要以為已經成功地說服他時,他開口說話了,「不管你們為什麼突然談起那個女人,到此為止,听到沒有?」他又將自己縮回防護罩內。
對于他的冥頑不靈,兩人委實感到喪氣,「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我們為什麼會突然跟你談起她?」莫書維開口,企圖勾起他的興趣。
「我說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蒙拓的語氣比剛才又強硬了些。
看來不下猛藥是不行了,莫書維同隋安杰使了個眼色。
「昨天下午游泳池畔那個女服務生,就是你的妻子。」隋安杰以不帶起伏的聲調宣布。
正想發飆的蒙拓猛地一怔,楞住了,他遲鈍地消化著耳朵剛接收到的訊息。
那個女人……他的妻子……
「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跟你談起她了吧!」隋安杰要他明白,這三年來他將自己的妻子漠視到何種地步。
事情只要一扯到翦珞,蒙拓的思考邏輯就會變得非常偏激,「那女人故意在我面前出現,究竟有什麼目的?」他認定她居心叵測。
天啊!誰好心拿把刀把他們砍死算了。兩人懷疑要說服這麼一頭蠻牛,無疑是比登天還難。
「阿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事先並不知道我們會去那里。」莫書維不禁感到意外,翦珞對蒙拓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大,能讓他失去平日的判斷力,「從她熟練利落的模樣看來,應該在那里工作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他提示他。
蒙拓回想起昨天下午,那女人利落的端著托盤,跟里頭的服務人員有說有笑的情形,確實不是短時間內所能辦到。
問題是,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一個連妻子長相也不認得的男人,想必也不可能會去注意她周邊有關的事物。
為了更進一步激起他的好奇心,隋安杰接著透露,「我想你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還是台灣最高學府的畢業生吧?」
一旁的莫書維也補充道︰「專長甚至是現在十分熱門的廣告設計。」
丙然,蒙拓的反應就如同所有正常人一般,困惑的漣漪在心底蔓延,不明白她為什麼放著高薪的工作不做,跑去當個小小的服務生。
望見好友深思的表情,知道他們已經成功的激起他的困惑。兩人不再多說,徑自起身上樓,暗暗期待他會自行去解開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