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女撒野 第一章

頂著清湯掛面的學生頭,將前額的劉海中分,左右兩邊各別上一支黑色發夾。心晨一襲米黃色滾金邊的短袖襯衫,下半身搭配一件草綠色格子式的百褶裙出現在一樓大廳。

避家吳媽迎面走來,一瞧見來人,「大小姐早!」必恭必敬的退到一旁,把路給讓了出來。

「吳媽早。」心晨溫柔乖巧的回她,「早點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老爺和夫人已經在用餐了。」像是沒把心晨的好聲好氣給听進耳里,吳媽恭敬的語調里隱含些許戒慎。

「是嗎?」心晨沖著吳媽柔柔一笑,「那我的弟弟跟妹妹呢?也都在用餐了嗎?」

「還、還沒。」吳媽略微遲疑,答得有些膽戰,「佣人們剛才已經上樓去敲少爺和二小姐的門,夫人這會正遣我上樓看看。」

「都已經讓佣人去敲門了,現在又讓你親自上去請人,我媽還真是疼愛弟弟妹妹呢!」心晨表情和悅,一如所有慈愛弟妹的長姐。

听在吳媽耳里卻是覺得心驚肉跳,「不、不是的,夫人是擔心少爺和二小姐起床遲了,連帶會讓大小姐跟著上課遲到,所以才……」她以三人同搭一部轎車上學為借口搪塞。

「我明白的吳媽,你還是快點上去叫人吧,免得我上學真要遲到了。」心晨笑笑地提醒。

心晨的玩笑話對吳媽而言,無疑是不折不扣的警告,「是、是,我這就趕緊上樓叫人。」沒敢再有片刻耽擱。

看著頗具份量的吳媽像撞鬼似的扭頭就逃,拖著笨重的身軀氣喘吁吁竄上樓去,還站在原地的心晨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嘴角。

進到足以容納二、三十人的大餐廳里,何氏夫婦早已在座,「爸、媽,早。」心晨乖巧的開口道早。

「嗯。」夫婦倆誰也沒抬頭瞧她一眼,依舊低頭吃著各自的早點,何明禮則還邊看著報紙。

心晨安份守己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位在大餐桌的另一頭,與真正的何家四口遙遙相對的位置。

不久,何家的少爺和二小姐也先後進到餐廳,「爹地、媽咪,早!姐姐……早!」兩人身上穿的是與心晨同款式的制服,只除了何鳴之下半身穿的是條草綠格子式長褲。

大老遠听到兒子女兒的跑步聲,何氏夫婦分別抬起頭來。

「怎麼啦,跑得這麼急,要是跌倒了可不得了。」對一雙容貌出色的寶貝兒女,何徐秀媚可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也不知道吳媽是怎麼辦事的,讓她上去叫個人,卻讓你們喘吁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何明禮不悅地責備下人辦事不力。

何氏夫婦哪里知道,讓一雙寶貝兒女氣喘吁吁沖下樓的元凶,其實是坐在餐桌另一頭的大女兒。

將父母的關愛听在耳里,何氏兄妹略顯局促不安,趁著父母不注意的當口,分別偷睨了餐桌另一頭的心晨幾眼。

對邊的心晨只是冷眼旁觀,臉上的表情祥和依舊。

沒錯,剛才刻意輕描淡寫對吳媽提及遲到那席玩笑話,為的就是要借吳媽的口代為傳進何氏兄妹耳里。果不其然,沒多久就見兩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大清早跑得又急又喘,心晨暗暗冷笑。

「瞧你們兄妹倆喘的,快坐下,喝杯鮮女乃。」邊張羅著寶貝兒女用餐,何徐秀媚邊又揮手要下人再拿些鮮女乃過來。「以後別再跑那麼急,慢慢來就行了。」比起上學遲到,何明禮更是寵溺一雙兒女。

何氏兄妹才剛坐下,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心晨卻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害得兄妹倆椅子都還沒坐熱,就像被針給扎著似的,從位子上彈起來。

「鳴之、采盈,怎麼啦?」何徐秀媚問。不明白一雙寶貝兒女怎麼土司才吃兩口,牛女乃都還沒來得及喝完,又慌慌張張的站起來。

心晨走到何氏夫婦身旁,「爸、媽,我上學去了。」

何明禮卻沒給心晨好臉色看,「上什麼學,沒看到你弟弟妹妹早餐還沒吃完嗎?」怪她攪得兒子、女兒不能專心吃早餐。

心晨一臉小媳婦似的委屈,「爸,不是的,我沒有催弟弟妹妹的意思。」

「還說沒有,真要那麼想上學,自己走路去就好啦!」何徐秀媚也跟著丈夫同一個鼻孔出氣。

沒等心晨再開口辯解,何鳴之已先她一步說話,「爹地、媽咪,你們誤會姐姐了。是學校……今早有考試,得趕著去。」他胡亂抓個借口搪塞。

「是啊媽咪,我社團今天早上也有活動,得早點去。」何采盈附和。

何氏夫婦看在眼里,或多或少懂得寶貝兒女是在為心晨說話,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記不得從什麼時候起,一雙兒女對心晨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每回夫婦倆才要念她幾句,兒子女兒就爭先恐後搶著站出來幫她。

眼看他們姐弟妹三人相處融洽,何氏夫婦也就不再多刁難心晨,對她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鳴之啊,學校的課業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身體健康。」何明禮對兒子分析,「何況爹地的一切將來都是你們兄妹倆的,功課好不好不要太在意。」

會把子女送進名門菁英就讀的,都是像何家這般家境富裕的大戶人家,為的不過是不想讓兒子女兒跟些低下的平民百姓私混。至于兒女的將來,自有富裕的家業繼承,根本毋需為了課業拼死拼活。

察覺到心晨眼底的不耐煩,何家兄妹不敢再多耽擱,「爹地、媽咪,我們都明白,要遲到了,先走了。」說罷,兄妹倆先後沖出餐廳,直奔屋外等候接送的轎車。

反倒是心晨,她不疾不徐,像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似的,慢條斯理一步一步走上車。

***

黑色轎車里,何氏兄妹挨坐在最後座,心晨一人獨自坐在兩人前方,與他們面對面。

相較于何家兄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安,心晨的表情倒還算一致,依舊是柔順婉約。

「瞧你們早餐都沒吃上幾口,應該很餓吧?」心晨一臉關心狀。

何家兄妹一听,「不餓,一點也不餓,我們都吃飽了。」兩顆頭拼了命的否認,惟恐不能取得心晨的信任。

「是嗎?」心晨有意無意地用眼角睨了兄妹倆一眼,「可別是為了姐姐趕著上學,累得你們餓肚子,那我可就罪過了。」

「不是的,我們真的是吃飽了。」

「對啊,我最近在減肥,本來就吃的不多。」何氏兄妹競相保證。

像是沒把他們的話給听進耳里,心晨仍自顧自說著,「其實媽說的也沒錯,我如果真急著要上學,用走路的也是無妨。」對母親明顯的差別待遇,她早已無動于衷。

「姐姐,媽咪那些話不過是瞎說罷了,你別放在心上。」否則,自己可就有苦頭吃了,何采盈努力想亡羊補牢。

「是瞎說嗎?」心晨將問題丟回給他們兄妹倆。

對于母親的大小眼,心晨早已是心知肚明。

「當然。」何鳴之也是一個勁保證,惟恐遭到報復。

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讓她走路上學。

兄妹倆之于心晨,會像耗子遇上貓似的畏懼,確實是讓人始料未及。

當年,年僅十一歲的心晨自從認清自己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從這一家子身上獲得應有的回饋後,她便立志不再討好任何人。

她要人人都來討好她,管他是尊敬也好、是畏懼也罷,總之,她要每個人都來奉承她、迎合她,再也不要委屈自己。

從立定志向那一天起,心晨開始有計劃的強身鍛鏈自己。

由于名門菁英是上流社會為了自家子弟特意興建的高級學校,從幼稚園、小學,一路到高中、大學都是采直接升學的方式,有錢人家的子女在這里接受一貫的英才教育。

不同于時下台灣的填鴨式教育,名門菁英講究的是國際觀,以各國語文、國際禮儀、社交手腕……等課程為主,為學生將來繼承家業鋪路。

學校里不論是硬體設備、課程師資、社團活動,全都是最頂尖的。

正因為如此,心晨得以在每天下課後,留在學校的社團上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等相關課程,並且日益精進。

等自己的能力變強後,學校里,心晨開始在私底下以武力迫使部份同學屈服;回到家里,她也不再是逆來順受的小可憐,她懂得善用各種機會,不光多次親自對那些個大小眼的下人進行報復,偶爾也會來一招借刀殺人,利用何氏夫婦教訓下人。

表面上,在何氏夫婦和學校一干師長面前,心晨仍維持一貫溫馴的偽裝,對父母師長恭敬有加、行事作風低調,靜謐得讓人幾乎要忽略她的存在。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心晨仍十分明白,以她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跟所有人對抗,她必須暫時在那些個討厭的大人面前偽裝真實的自己,直到她有能力自主的那天到來。

打從心晨有能力保護自己那天起,何氏兄妹在心晨身上再也討不到半點便宜,有好幾回甚至還讓她結結實實修理了頓。

兄妹倆也曾嘗試向何氏夫婦告狀,無奈,小小年紀的心晨演技早已出神入化,將楚楚可憐的弱者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加上何氏夫婦心知一雙寶貝兒女向來喜歡欺負心晨,就連底下的佣人也是如此,所以只當是寶貝兒女刻意借由他們來惡整心晨的把戲,並未當真。

相同的情況也發生在學校里。

那些不甘被心晨欺壓的富家千金和少爺也曾向師長告狀,但都因為心晨足以媲美奧斯卡的精湛演技,順利瞞過師長耳目,甚至,師長們還以為是眾人聯手在欺負心晨,只因她偽裝出來的表象,真是像極了十足十的小可憐。

狀沒告成不打緊,事後還被心晨狠狠修理了一頓。

到後來,所有吃過心晨悶虧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霉,模模鼻子認了。

就這樣,心晨在家里和學校越混越開。

表面上,她是何家名義上的大小姐,何氏夫婦除了在物質生活方面使她不余匱乏外,其余則全采放任制,對她不聞不問,當然也無從得知她的真實本性,就連一雙寶貝兒女早被吃得死死的也全然不知。就更別提宅里的佣人了,見到她仿佛撞見鬼似的,個個逃的逃、躲的躲,對她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學校里,避開師長耳目以外的空間,心晨是十足十的毒蛇猛獸,在一干富家子弟千金堆里做盡威福。

對心晨而言,一切但憑她個人喜好,不受任何道德、是非對錯的約束。

簡言之,就是只要她喜歡,做什麼都可以。

面對這樣一個自我到近乎任性的女霸王,從小學、國中,甚至到現在的高中,一路走來名門菁英的學生對心晨是既懼又怕。

截至目前為止,只要是名門菁英的學生,對心晨可說是聞風喪膽,還沒有人敢正面招惹她。

前座的司機老王透過後照鏡雖然將後頭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敢出聲吭個半句。反正,何家兩兄妹平日對下人也是頤指氣使的,這會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實在沒有必要插手。

包何況,老王心里對心晨其實也懼怕得緊。

***

位在校園一角,距離網球場不遠的一棵大樹上,心晨一個人背倚著樹干靠坐在上頭乘涼。

此時的她,頭發不再一絲不苟,用來中分的兩支發夾早已不見蹤影,清湯掛面的秀發隨風吹亂成叛逆不馴,扎在百褶裙里的衣擺被拉了出來,過膝的裙擺撩到大腿上方,整個人看上去和三流學校的太妹幾乎沒啥兩樣。

原本,這時候她應該跟班上的同學一起待在網球場上練習,只因她向體育老師佯稱身體不適,輕而易舉便混到樹上來納涼。

如果不是自己的羽翼未豐,心晨其實是可以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從高中部畢業,也將要滿十八歲,到時候她就具有完全的自主能力,苦熬了六、七年,總算要丟掉偽裝的假面具,以自己的真性情示人了。

一想到真相大白的當口,何氏夫婦和一干師長錯愕的表情,心晨就禁不住靶到莫名的快意。

快了,只要再過幾個月,她想。

正在得意之際,兩、三名女孩七嘴八舌的吵雜聲傳進了她的耳里。

「大熱天的,上什麼體育課嘛!」其中一名女孩說。

「真好,何心晨可以到保健室吹冷氣睡覺。」另一名女孩語帶不平。

「小心點,要是被她听到了……」第三名女孩緊張兮兮的提醒。

「放心吧,她這會正窩在保健室安穩的睡大頭覺,根本不可能听到。」話雖這麼說,女孩還是不甚放心的瞟了瞟四周。

「你們不說我還不氣,一說到她我就恨不得甩她幾巴掌、踹她幾腳。」女孩想到自己幾回被心晨羞辱的難堪,氣得是牙癢癢。

「別說是你,換成我還想拿刀劃花她的臉,看她以後怎麼見人。」由于沒有勇氣身體力行,她只能在嘴巴上過過干癮。

「別光說她,你們听說了沒,這學期剛轉來的金發碧眼帥哥。」說這話的女孩眼楮整個亮了起來。

「當然知道。」另外兩名女孩不約而同的說。

布萊德‧威爾,英國遠道而來的翩翩貴公子,非但容貌英挺,個性更是溫文儒雅,在這學期正式轉入名門菁英的高中部就讀三年級。

「天啊!我幾乎是第一眼就無可自拔的迷戀上他了。」女孩的表情如痴如醉。

「如果能當他的女朋友,要我做牛做馬都甘願。」

「就憑你,」一扯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女孩間的友誼頓時薄弱許多,「他的眼光可沒那麼差。」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被消遣的女孩忿忿不平。

「沒什麼,自己回家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你——」

「好了啦,你們別吵了。」第三個女孩開口制止她們的爭辯,「與其在這里做無謂的爭吵,不如各憑本事爭取布萊德的注意。」要知道,校園里的富家千金個個可都已經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真不曉得布萊德為什麼要大老遠從英國跑來台灣?」其中一名女孩覺得困惑。

「听我爹地說,布萊德的家族在英國可是赫赫有名,家族企業無數。」另一個女孩開始八卦,「根據他們家族的規定,未來繼承人在滿二十歲以前必須到世界各地歷練,而布萊德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所以才會到台灣來。」

「而且啊,布萊德每到一個國家,便會將家族企業的觸角伸展到那里,是許多企業極力爭取的台作對象,我爹地就希望我能加把勁釣上布萊德。」好為自家企業帶進大筆豐厚的利潤,第三個女孩興匆匆的說。

「我看你爹地跟你一樣有妄想癥。」同行的女孩嘲弄她。

「布萊德看上的是我才對。」另一個自信滿滿的女孩道。

「笑話,布萊德的品味還不至于那麼差。」

三個女孩為了心儀的白馬王子起了內訌,正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

「唉唷!誰丟我。」其中一個女孩突然被某種不明物體砸中。

「哪有誰丟你,我看是你神經質。」另一個女孩話才說完,「啊!」同樣慘遭暗算。

「誰,是誰在偷听我們講話!還不滾出來!」第三名女孩端出富家千金的氣焰吆喝。

「是哪個人不要命了,敢拿東西丟我,再不出來若被我逮到,看我不……」

女孩話還沒說完,一抹身影突然凌空躍下。

「你就怎樣?」心晨似笑非笑睨著狠話才撂到一半的女孩。

「何心晨?!」三名女孩一見到來人,像撞鬼似的不約而同失聲尖叫。

「你、你怎麼……你不是……」膽子比較大的一個女孩勉強開口,但說起話來仍結結巴巴。

「很訝異是吧?我怎麼會在這里。」心晨替她把話說完。

瞧著心晨一臉的不懷好意,三個女孩全嚇白了臉。

「怎麼?全成了啞巴啦?」心晨對于自己造成的影響很滿意,「剛剛不是還想甩我巴掌、狠狠踹我幾腳,再劃花我的臉?現在我人就站在你們面前,動手啊!」敢在背地里編派她的不是,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前一秒還恰北北的三只母老虎,頃刻間全成了病貓,噤若寒蟬。

「快呀!還不動手?」心晨再次催促。

心晨有力的吆喝聲,嚇得三個女孩渾身打顫,「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請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這一次吧!」異口同聲求饒,只差沒當場下跪。

「饒?我對你們做了什麼嗎?」心晨反問。

輕描淡寫的一句,隨即讓三個女孩的頭搖成博浪鼓,「沒、沒有,你什麼也沒做,是我們不好,我們胡亂說話。」

「怎麼老師沒教過你們,胡亂說話是要受懲罰的。」心晨沖著她們甜甜一笑。

懲罰?!三個女孩差點當場癱軟了身子。

心晨一步一步,慢條斯理的朝她們逼近,接著淒厲的哀嚎聲四起,而後,一切又回歸于平靜。

***

為了避開一干嬌嬌女的糾纏,布萊德選擇躲到網球場不遠處的樹叢里藏身兼午睡,他怎麼也沒料到,竟會因此撞見眼前畢生難忘的一幕。

三只昏死過去的熊貓,一人兩顆黑眼圈不說,還像捆肉粽似的,繞著一棵大樹被綁成一團。

也不知道那個施暴的女孩從哪里模出一支奇異筆來,不到半晌,三個昏死過去的女孩額頭上各多出一只像烏龜似的動物。

對于接受英國正統紳士教育的布萊德而言,行事一向不月兌溫文儒雅,周邊的名媛淑女為了吸引他的目光,也都努力在他面前維持嫻熟典雅的大家閨秀風範。

親眼目睹像眼前這等粗暴的場面,無疑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心晨的視線在三名女孩臉上來回梭巡,臉上的表情說明她對自己的杰作相當滿意,正在為自己的繪畫天份洋洋得意之際,旁邊樹叢里??的騷動引起了她的在意。

「誰在那里?」才說著,心晨一個箭步上前。

躲在樹叢里的布萊德當下心跳漏了一拍,還沒來得及做出應有的反應,藏身的樹叢已被撥開。

金黃色的發絲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碧綠而清澈的眼瞳大而有神,唇紅齒白、鼻梁尖挺,全身上下的肌膚白皙細致,即便是臉頰上沾了些許污泥,仍無損他的氣質分毫。

有那麼幾秒,心晨幾乎要產生某種錯覺,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天使——一個誤墜到草叢里的天使。但是很快的,她便推翻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試問,有哪個天使會和自己一樣,穿著名門菁英高中部的制服?

眼前天使般的女孩,充其量不過是有著一張芭比女圭女圭般精致的絕美容顏罷了。

「你躲在這里做什麼?」人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便是凶悍如心晨,也不由得放柔了聲調。

布萊德仰頭望向來人。

那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只除了兩道堅毅的濃眉以及緊抿的雙唇,泄漏出臉蛋的主人其實有著迥異于容貌的凶悍性格。

被一張足以媲美天使的麗顏直直瞅著,對方的神情又是那麼嬌女敕無助,即便是同樣身為女子,心晨仍是無可避免的染紅了兩頰。

「你說話呀,光看著我做什麼?」私底下一向大咧咧的心晨不由得感到別扭。

身份尊貴如布萊德,曾幾何時听過這麼無禮的問話,他稍稍遲疑幾秒,才慢條斯理的回話,「我本來就在這里了。」

雖說芭比女圭女圭的聲音厚實卻不沉重,濃濃的嗓音帶有些許的磁性,听起來十分悅耳,心晨還是不由分說的變了臉色。

只因——「你不是女生?!」她的表情是遭人戲弄的難堪,這會她才看到他隱藏在樹叢下那件草綠格子式長褲。

他本來就不是。布萊德不明白,眼前凶悍的女孩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起來,你馬上給我站起來。」心晨惡聲惡氣地命令趴在地上的布萊德。

向來,布萊德所接受的教育都告訴他,對待女孩要斯文有禮,所以即便對心晨命令的口吻很不以為然,但他仍是依言緩緩站起身子。

像是要更確認什麼似的,布萊德才剛站直身子,心晨的魔爪隨即上前,就著他的胸口胡抓亂模一通。

平的,沒有預期的隆起和柔軟,這麼說來……

「你是男的!」心晨指著他的鼻子控訴。

不是女生,卻有一張比女生還要美麗的臉蛋;不是女生,全身上下的肌膚卻比女生還要白皙。更要不得的是,這樣沉魚落雁的美貌,卻配上一副男生特有的低磁嗓音。縱觀以上種種,在在都直指向一個結論,那就是——

他,眼前這個膽敢偷窺又欺騙她的混蛋,是個他媽的該死的娘娘腔。

心晨的五官明顯掠過一抹鄙夷。

自己從來就沒有否認過這點呀!布萊德搞不懂,心晨為什麼那樣驚訝。

就在布萊德還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時,怒極的心晨竟慢慢笑了開來,臉上的表情是不懷好意的鬼祟。

很好,向來只有她戲弄人,還沒有人能戲弄她。

心晨暗自盤算著,「你,叫什麼名字?」覺得眼前的娘娘腔有些生面孔,決定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

原本還有些閃神的布萊德一听,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不認得我?」他以為自己在這間學校里,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

「廢話!」心晨不耐煩的啐了他一口。

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講話不干不脆的,淨會惹人賺。

「剛剛,你難道沒有听她們說……」他遲疑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雖說她並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一見到他就激動的飛撲過來,但布萊德仍是免不了對她存有幾分顧慮。

「你的名字。」心晨沒啥耐心的開口。

早先對布萊德的驚艷,在得知他的真實性別剎那,全都化為灰燼。

「布萊德‧威爾。」

按理說,基于禮貌,心晨應該接著自我介紹,然而——「原來,剛才那幾個八婆說的人就是你呀!」她徑自打量起他來。

「八婆?」粗俗的用詞早已超出布萊德所能理解的範圍。

心晨不是教育家,當然不可能善心的為他解惑,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繞著他打轉,半晌——

「很好,實在是太好了。」她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布萊德則被她無理頭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

今天她就要讓這阿都仔娘娘腔知道,她何心晨可不是隨隨便便任人戲耍的。

一味的將錯認他性別的不是,全推諉到布萊德身上。

見心晨一步步欺近自己,布萊德腦海里警鈴當下大作。

事情很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厄運即將降臨,偏偏又抓不著頭緒。

有生以來第一次,布萊德有臨陣月兌逃的沖動,雖說對方甚至還矮了自己近半個頭顱,只不過,家族的尊嚴、男性的顏面,全都不允許他退縮。

「有什麼問題嗎?」布萊德強自鎮定。

「待會,你會感激我的。」心晨故弄玄虛,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撲上前,用最短的時間將他制伏。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原本捆綁在三名女孩身上的麻繩已異主,結結實實的綁在布萊德身上。

「你想做什麼?」布萊德簡直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被制伏了,一個外表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

「別急,等那三個八婆醒來後,有得你樂了。」好心提供他大享齊人之福的機會。才說著,心晨仿佛已經聞到小綿羊慘遭三匹惡狼拆解入月復的血腥味。

驚愕之余,布萊德隨即意識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想到樹底下那三名女孩蘇醒後可能發生的景象,頭皮不由得發麻。

將布萊德的心急與掙扎看在眼里,一旁的心晨可樂了。

是了,就是這樣,將自己的樂趣建築在別人的恐懼上頭,是她何心晨的不二座右銘。

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布萊德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心晨,為何會慘遭此等不人道的待遇。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請告訴我,我願意跟你道歉。」他語氣真誠。

「你沒錯,是我不好。」

「你不好?」又一次,布萊德被心晨搞糊涂了。真的,他發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懂眼前的女孩。

「我個性不好,尤其討厭娘娘腔。」心晨說得理所當然,「也合該你倒霉,正巧讓我給撞見。」勉強給了個壓根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她的話听得布萊德一愣,這算哪門子歪理?

「好啦,你就留在這里慢慢享受吧,我不打擾了。」心晨拍拍轉身就走,任由他在後頭喊破了嗓子,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至于被丟下的布萊德,悲慘的境遇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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