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畫廊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宜安看了看時間,打算到附近站牌去搭公車。
宜安站在十字路口等著穿越馬路,綠燈一亮,她閑散的踏上斑馬線。
這時,一輛有意強闖紅燈的汽車,從她左手邊疾駛而來。
一陣急促的煞車聲過後,宜安被撞倒在地,下半身涌出殷紅的鮮血。
由于頭部並未受傷,在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的途中,宜安的意識一直維持清醒,甚至強忍著下半身的劇痛。
到了醫院,醫護人員隨即將她推進急診室,並且立刻安排照X光。
爾後,她被送上手術台,準備開刀。
躺在手術台上,宜安痛到眼淚都流下來了。
護士還在幫她止血,「忍著點,醫生換好手術服,馬上就進來了。」
宜安盡避痛到說不出話來,但是由于意識還算清醒,隱約感覺得出來,自己左腿被撞斷了。
護士話剛說完不久,負責執刀的醫生已經穿好一身手術服進來。
棒著口罩,該名醫生一見到宜安,便月兌口喊出她的名字,「魏宜安?!怎麼會是你?」
被點名的宜安強忍著痛楚,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可惜隔著口罩她認不出來。
察覺到她沒能認出他,裴諾德取下口罩,「我們上回見過,在阿允的畫廊。」
宜安認出來了,他跟商聖堯和谷翰允似乎是多年好友。
「你怎麼會在這里?」由于實在太意外,裴諾德並未注意到自己問了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這男人是白痴嗎?宜安忍不住懷疑。
畢竟,是人都看得出來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敘舊,我建議你先把我的腿給接上。」由于實在太痛了,她得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才能把話從牙縫里擠出來。
旁邊的護士因宜安的話而發出輕笑。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裴諾德連忙重新將口罩戴上,準備幫她開刀治療。
總算,這個男人還有腦袋,否則她可不想把自己交給一個沒長腦的男人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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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假回台北上班已經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以來,商聖堯的情緒一直處在低潮提振不起來。
不論是診所里愛慕他的護士,還是三天兩頭上門假整型之名、行追求之實的女病人,全都可以明顯察覺到他的心情低落。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不過大家都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趁虛而入,期許能夠利用安慰他的機會,擄獲這個帥又多金的黃金單身漢。
可惜商聖堯不為所動,以致所有采取行動的女人全鎩羽而歸。
上個星期跟宜安在餐廳門口分手後,他勉強捺著性子回到度假小屋,打算等她晚上回來,再追問她跟那男人之間的關系。
在那段等候的時間里,他終于有時間空下來思索自己的心情,這時他才察覺到自己的怒氣追根究底,竟是源于嫉妒的緣故?
至此,商聖堯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宜安的心情早已變質。
原先因為欣賞她的坦率跟不做作而培養出來的友誼,曾幾何時已經悄悄轉變,蛻變成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愛戀?
是的,他是愛上宜安了,所以在見到她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時,他才會難忍憤怒跟嫉妒。
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何能甘之如飴的為她張羅生活起居。
原來,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理由就只有一個——他愛她。
認清楚對宜安的感情後,商聖堯決定等她回來便要把事情問清楚,不論她跟那個男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他都非要把她追求到手不可。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深刻的感覺到兩人在各方面的契合,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是他想相守一輩子的,那人便是她了。
不料,商聖堯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她都沒有回來。
沒有任何的解釋,她竟選擇一聲不響的離開,連行李也不回來收拾。
直到假期結束,他離開以前,宜安仍然沒有出現。
失望之余,商聖堯只得帶著對宜安的不諒解,回到台北銷假上班。
奈何,宜安的影像一直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
每每只要一想到她,這會兒可能正跟那個中年男人在一起,他便妒忌到幾乎抓狂。
雖然,他是可以從阿允那里弄到她的住址,但是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卻不允許。
長久以來,他因為長得帥,外在條件又好,屢屢受到女人青睞。
這樣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活了三十個年頭第一回看上眼的女人,身邊居然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甚至,為了那個男人,她最後選擇了不告而別。
想到這里,商聖堯對宜安的不諒解更深了。
就算兩人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要離開也該道聲珍重再見,更何況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不以為兩人的交情就僅僅只是普通朋友。
由于宜安走得太過絕情,商聖堯的自尊說什麼也絕不允許自己,主動拉下臉去找她。
心情郁悶之余,他今晚特地約了裴諾德一塊出來喝酒。
原本,商聖堯還約了谷翰允,私心里,他仍是希望能從好友那里,听到關于宜安的消息。
偏偏天不從人願,谷翰允剛滿周歲不久的女兒最近在長水痘,夫妻倆忙著照顧根本走不開。
商聖堯心里失望之余,喝起酒來也比平常沒有節制。
見好友一臉郁悶又酒不離手,裴諾德根據以往的經驗研判,「怎麼,又被那些上門求診的女病人纏到受不了啦?」
心情正煩的商聖堯也懶得多做解釋,就讓好友這麼以為好啦!
以為自己說中了,裴諾德開始大放厥詞。
「我說你啊,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每天有那麼多女人慕名前來,這麼好的事像我在外科就很少遇到。」
「你喜歡的話,全送你好啦!」他對那些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送他?說得倒簡單。
裴諾德有些後悔的說︰「還是你有先見之明,早知道,我就該跟你選同一科念的。」他說著賊笑的搭著好友的肩膀,「你這家伙,當初該不會是因為這樣,才選擇這科的吧?」
商聖堯啐道︰「我才沒你那麼低級。」
「是喔!」裴諾德不以為意,「不過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既然知道來不及,你還是安安分分當你的外科醫生,開你的刀吧!」他又灌了口酒。
提起開刀,裴諾德倒想起,「對了,上回我們去阿允畫展見到的那個魏宜安,你還記得吧?」
他原本只是無聊拿宜安當話題,不意……
「她怎麼啦?」商聖堯臉色突然一正。
「怪了,你干麼這麼緊張?」裴諾德不解。
「沒什麼,你說她怎麼了?」
盡避好友嘴巴上說沒什麼,裴諾德卻嗅到了不尋常。
比起拿魏宜安當話題,他這會兒對好友的反應更感興趣。
「怎麼,你跟她很熟嗎?」他開始旁敲側擊。
「見過。」商聖堯一語帶過,眼前的他只想知道宜安的消息。
「那你那麼緊張干麼?」害他還以為其中有什麼不尋常。
基于對好友的了解,商聖堯知道自己越是對宜安感興趣,他就越要打破砂鍋追問到底。
是以,他佯裝興趣缺缺,「算啦,喝酒吧!」逕自端起酒杯就口。
丙然,裴諾德中了他的計,「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她這會兒剛好住在我們醫院里。」
「什麼?!她在住院?」霎時,他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下子不論他再怎麼否認,裴諾德也不相信他跟宜安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你們果然不光是見過那麼簡單。」他像是逮著了什麼把柄。
「少廢話!她到底為什麼住院?」商聖堯急著想知道她的情況。
「你先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裴諾德提出條件交換。
商聖堯可沒時間跟他廢話,「她到底為什麼住院?」
了解好友個性的裴諾德自然看得出來,現在不是吊他胃口的好時機,于是決定據實以告,至于他們之間的關系,稍後再慢慢打探也不遲。
「上星期她出車禍,撞斷了腿被送來醫院,剛好是由我主治。」
「出車禍?!要不要緊?腿傷得嚴不嚴重?」
朋友這麼久,裴諾德第一次看到好友對女人這麼關心,尤其那女人長得又不是很出色。
見好友一臉心急,他也沒多加刁難,「還好肇事車主緊急踩了煞車,除了撞斷左小腿外,其他方面倒是沒什麼大礙,小腿我已經幫她接上,目前仍在住院治療,等著拆石膏。」
听到她沒事,商聖堯繃緊的心才舒緩開來。
想起好友說宜安出車禍的時間是在上星期,他又問︰「你說她是上星期什麼時候出車禍的?」
「不是吧,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當下,裴諾德對好友與宜安之間的關系更感好奇了。
「快說!」商聖堯只是催促。
照眼前的情況看來,除非是好友的問題全部獲得解答,否則他很難有機會探究出他們之間的關系。
暫時按捺下好奇,裴諾德試著回憶,「上星期……四吧?對了!是上星期四,那天晚上我還約了復健科新來的漂亮美眉吃飯。」
上星期四……那不正好就是那天!
困擾了他整整一個星期的心結頓時迎刃而解,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原來她沒有一聲不響離開,更不是不告而別,而是剛好出了車禍。
心情大好之余,商聖堯臉上露出暌違多日的笑容。
「不是吧?就算魏宜安講話再怎麼不給人面子,人家出了車禍,你也沒必要笑得這麼開心啊。」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商聖堯啐他一句。
「說我胡說八道,那實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呀!」他好奇死了。
正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的結果,這會兒換成商聖堯賣關子。
只見他好心情的喝起酒來,對裴諾德的追問置之不理。
「喂、喂、喂,你不會這麼不講道義吧?」自己剛剛可是沒有太多刁難,便把詳情供出來了說。
接下來的時間里,只見裴諾德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斷的追問好友。
偏偏,商聖堯只是一臉詭譎的吊他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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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宜安躺在病床上,手里拿著從護士小姐那里借來的紙筆,隨手涂鴉消遣外帶打發時間。
天曉得窮極無聊的她,實在是需要找個人聊聊。
而她才這麼想,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料想是其他病人的訪客,宜安也懶得抬頭。
但出乎意料的,來人竟在她的病床前停了下來。
宜安抬頭看了一眼,「商聖堯?!怎麼會是你?」她一臉的意外。
商聖堯一進門便很快的掃了她全身上下一眼,確定她除了腳上打了石膏外,身上並無其他外傷,一顆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但是一開口,他的語氣卻有些沖,「為什麼不通知我?」難道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自己對她而言,竟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好不容易有個人來陪自己聊天,宜安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會去注意他說話的口氣。
她微微抬了下自己打上石膏的左腿,「你說我該怎麼通知你?」受了傷的她仍不改幽默。
商聖堯這才想起他沒有給過宜安自己的電話號碼。
確定她不是不看重自己,他的心情才回復舒坦,但是一想到那個跟她一塊用餐的中年男人……
「他沒有來看你?」商聖堯已經從好友那里得知,宜安似乎沒有訪客。
「誰?」
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是在刺探,商聖堯刻意說得籠統,「阿德說沒有人來探望你。」
原來是他!宜安恍然大悟,「是他告訴你的?」難怪商聖堯會知道自己住院的消息。
商聖堯點頭,心里則急著想知道答案。
見他得知自己受傷還專程前來探望,宜安心里著實感動。
「我想也是,還好你來了,否則我一個人還真是無聊得可以。」
商聖堯月兌口沖出,「你可以讓他來陪你啊!」
宜安並未意識到商聖堯是針對某人,還以為他指的是她的家人跟朋友,「我沒有通知任何人。」
「沒有?為什麼?」意識到她受了傷,身邊居然沒有半個人照料,商聖堯一時忘了要再嫉妒,這會兒他只覺得心疼。
「雖然一個人是無聊了點,但總好過耳根子不清靜。」她光是想到家里那四個女人,就覺得耳朵開始泛癢。
宜安的說法讓他頗為意外,心里因而暗忖︰那天的中年男人在她心里,應該還不至于佔有很大的份量。
看來自己得要好好把握,趁這個機會一舉扳倒對手才行了。
因為不放心宜安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加上剛才進門時見她似乎頗無聊,商聖堯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但是你現在受了傷,一個人住在這里,我實在不放心。」
他的真誠令宜安很是感動,不過她也還算看得開,「還好啦,往好處想,我住在這里生活起居有醫護人員打理,倒也還算方便。」這也是她寧可無聊也要住下來的原因,否則她老早就辦理出院了。
商聖堯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詞,因為他心里另有打算,「再怎麼說,醫院里的人手畢竟有限,何況她們要照顧的病患那麼多。」
必于這點,宜安並不否認,但是要她搬回家里去,她又萬萬不想。
商聖堯不動聲色的察看她臉上的表情,跟著小心提議著,「我住的地方離這里不遠,家里還有空房間,不如你到我那兒暫住,也好有個照應。」
「住你那兒?」宜安壓根沒想過。
為了不讓她覺得不對勁跟別扭,他盡可能表現得像個純粹出于關心的朋友。
「因為我住的地方是電梯公寓,上下樓方便,離這里也近,加上阿德跟我又是好朋友,如果有什麼需要他也可以幫忙,總好過你一個人住在這里。」
宜安承認,商聖堯說的很有道理。
注意到她手上的紙筆,商聖堯又補充道︰「加上我住的地方還算寬敞,視野不錯,你也可以在那里作畫。」
毫無疑問的,他的提議十分令人心動。
天曉得她都快被醫院里的藥水味給逼瘋了。
雖說她大可通知家人,甚至搬回去讓她們照料,但是只要一想到將有一大票緊張大師跟在身邊,她便忍不住打退堂鼓。
尤其自己現在又行動不便,誰曉得家里那票女人會不會趁機強押她去整型?到時候她豈不是插翅難飛。
基于這層顧忌,宜安覺得還是瞞著家人比較保險。
至于邱馨婕,宜安之所以沒有通知她,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要是帶傷投靠,肯定會被嘮叨到耳根子不得清靜。
權衡過後,她才會選擇待在醫院里,讓醫護人員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
如今有機會擺月兌醫院里的藥水味,又有人照顧生活起居,耳根子又能獲得清靜……種種的誘因都讓她對商聖堯的提議求之不得。
不過她還是禮貌的稍做確認,「這樣方便嗎?你家里的人……」
從宜安眉宇間的喜色,商聖堯看得出來她被說動了,于是肯定的說道︰「我爸媽他們另外有房子,沒跟我住在一塊。」
她一听可開心了,但是想到他才剛銷假上班,自己又要去麻煩人家,心里因而又覺得不妥。
商聖堯卻誤解了宜安的遲疑。
以為她對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有所顧慮,他假裝以退為進,「如果你是擔心兩個人單獨住在一起,讓人說閑話……」
「拜托,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何況自己又不是長得國色天香,「我只是在想,你應該已經銷假上班了,如果我搬去你那里借住,會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商聖堯一听心中竊喜,為了計謀的即將得逞。
但表面上,他仍是一派對朋友的關心,「沒什麼方不方便的,我們是朋友,現在你受了傷,身邊又沒有人照顧,我幫忙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商聖堯的一席話讓宜安十分動容。
像是有意強化說服力,他故意反問︰「今天換做受傷的人是我,你也會這麼做不是嗎?」
商聖堯心里頭其實很清楚,以宜安的家務能力,就算自己真受了傷,她恐怕也沒有能力照顧他。
「這還用說。」她可不是不講義氣的人。
「那不就得了。」
商聖堯的提議于是拍板定案。
考量到夜長夢多恐生變化,商聖堯當機立斷決定,「我現在先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晚點我載你回小屋去收拾行李。」他轉身要往病房外走。
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呢?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我輪休。」其實早在來之前,他已經事先請了假。
宜安听了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