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卯月在當初還曾經幻想過,如果天野在和姐姐訂婚之後就因為自己送的那本書而退掉了婚約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好。事實上只要是天野開口提出解除婚約,盡避姐姐會傷心,到了最後也還是會答應的。
姐姐是個聰明且堅強的女性,失去了天野之後相比還是會找到更適合她的男性,而之後自己和天野的關系就不會錯綜復雜,也就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之中。
這無疑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如果抖露出事實所隱藏下的真相,不知道會給姐姐帶來多大的打擊,而整個卯月家恐怕都不得平靜。而如果是因為用「喜歡上別的女人」這種借口退掉婚禮,無論是從哪方面想都覺得合情合理,從而那個男人和自己秘密的在一起的話,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
在昨天看到姐姐喜悅的表情時,在受到姐姐那樣認真的拜托後,卯月對自己曾經萌發的這種想法覺得十分後悔,甚至感覺到這是對姐姐的侮辱。
自己喜歡著天野,姐姐也喜歡著天野,但是她的感情卻比自己純潔高尚的多。而且看天野對姐姐的態度,他正如他所說的一樣愛著姐姐。「懷孕」這件事對他們兩個人的意義這麼重要,這是毋庸置疑的事不是麼?渴望著兩個人之間的愛情結晶,這不正是相愛之人最奢侈的願望麼?
在訂婚儀式上親手將自己寫的關于二人回憶的小說遞給了男人,而值得諷刺的卻是在拍攝這個故事的過程中,這個影響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卻讓姐姐懷孕,這無疑是對那段過去情感的嘲諷以及對自己的蔑視,以及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人的宣稱。
從那天被媽媽強行留下之後就在本家住了三天左右,這三天期間幾乎是天天看到姐姐和天野的親密戲。臉上帶著微笑,如男人所願的扮演著「弟弟」的角色,卯月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會胡思亂想了。
應該是那種完全超越承受能力的沉重壓力讓自己已經麻木了吧?已經可以不用經過大腦的講該說的話,作出該做的表情……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這點開始在書本上經常看到,此刻體會過來,這才明白其中的辛酸和痛苦到麻痹的感覺。
就這樣算是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不想寫稿子也不想動彈,對于現在的自己而言如果就這麼麻木下去,搞不好還會輕松一點。
直到早上十點左右卯月還是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昨天晚上看了很長時間的偵探小說,睡眠時間不夠的結果就是裹在被子里大睡特睡。因為極度疲倦而導致的夢境又深又沉,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似乎有喧鬧聲在耳畔響起,讓卯月的眉反射性的皺了起來,不過也只是將被子拉上頭頂,將自己包的更緊一點。直到沉寂許久的手機鈴聲響起,才徹底將這種慵懶的情景毫不留情的撕碎。
迷迷糊糊的模索過枕邊的手機,按下通話鍵之後那邊就傳來了三崎憤怒的大吼,卯月的耳朵發出「嗡」的一聲,差點失聰,所有的瞌睡蟲一瞬間被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雖然猜測到三崎是從高橋那邊弄到自己的手機號碼的,但是如果沒有什麼重大的事,身為編輯是絕對不會把負責的作者手機號碼給別人,而更何況那個和自己一向不對盤的導演為什麼現在會殷勤的打電話給自己?他不是很忙麼?難道說……發生什麼大事了?
「你這家伙,事情鬧大了!!卯月修司,我本來也就不指望你能好好合作,但是在現在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你讓我怎麼辦?!」
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喝罵以及有听沒有懂的日語讓卯月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三崎到底在說些什麼。一種奇妙的感覺從手機對面延伸過來,讓卯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清水這幾個月來對待自己的詭異態度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回想了起來,卯月心中想著「不會吧」,耳朵卻听到了粗魯的吼叫聲所道出來的事實。
「現在有人將你過去的事捅出來了,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做的好事,但是……但是!你不看雜志的麼?你自己去看吧!混帳!!這次的電影拍攝有史以來最大的污點,天哪……到底該怎麼辦?」
已經完全顧不上手機那邊男人的哀號了,卯月翻身下床快速換上外出時的衣服,推開大門就向樓下跑去。
罷走到樓梯上就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姐姐坐在沙發上,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往的笑容,反而是籠罩上一層詭異的青色。媽媽將頭垂下來肩膀不停的抖動著,原本就只能用「嬌小」來形容的身體縮在沙發角落里,看起來更是格外可憐。至于天野,因為背對著自己站在角落里,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而門外接連不斷的吵鬧聲、敲擊門板的聲音,也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心瞬間沉到了最底處,雖然不知道事情曝光到什麼程度,但是不管曝光了多少,對于自己還有家人都是難以想象的沉重打擊。自己也就算了,反正早就有這件事遲早有一天會敗露的心理準備,在寫下那樣的小說後或多或少的也有了被揭穿的想法,但是盡避如此還是固執的寫了出來,並且讓它變成電影……雖然說只是留住那段錯誤的記憶而已,但是更深一層的意思卻還是希望家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從而讓那個人回到自己身邊。
……隱藏在對家人的關心體貼下面的居然是如此自私的靈魂,將自己的幸福建築在他人痛苦之上,這也許就是自己潛意識中的希望吧……
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眼前的樓梯扭曲成了奇妙的弧度,手反射性的抓住樓梯扶手,這才沒摔下樓去。卯月垂著頭大口的喘息著,感覺到心髒的跳動已經遠遠不如之前有力,突如其來的眩暈讓他再也難以抑制住那種惡心的感覺,身子也順勢蹲了下去。
這一下所發出的聲音讓家人發現了他的存在。
「修司!」
拔高的女聲讓卯月清楚的感覺到心髒抽縮著,氧氣也不足起來。茫茫然的抬起頭來,眼前的景物有些晃動,不過卻也能依稀看清楚姐姐帶著異樣表情的臉。姐姐只是叫了這麼一聲就沒有再說話,一邊的媽媽走過來抓住她的肩膀,有些變調的聲音闡述著所有人都明白的謊言。
「理加子,你也該明白那只是張模糊的照片而已,遠遠的看過去就連臉也看不清楚,並不能說那就是……」
最後兩個字始終還是硬生生的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媽媽側過頭去,將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表情轉到卯月看不到的地方去。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讓卯月知道了事情究竟敗露到什麼地方了。卯月走到姐姐身邊,故意不看理加子的表情,而是直接伸手拿起她手上的娛樂雜志。
必于這件往事的報道並不難找,印有時下流行的偶像明星的封面上用紅色字體大大的寫著「震驚丑聞!人氣作家卯月修司的不倫之戀」這樣的句子,也正如錘子一樣惡狠狠的敲打在卯月的痛處。強行壓抑著心髒的抽痛和想要嘔吐的,翻開雜志的內頁第一眼就看到了洋洋灑灑寫下滿滿五篇的煽情語句,還附帶幾張遠景照片為證。當看到從愛情賓館出來的身影時,卯月的心髒仿佛被人一把緊緊抓住一般的緊窒,而大腦也是混亂一團。
雖然照片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拍攝的,而使得面容有些模糊,但是只要是熟識的人就能看得出那兩個親密的摟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誰。真沒想到昔日和天野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反而是別人想著照相隨後在相隔多年後刊登在雜志上。
那張照片已經讓人無言反駁,兩個男人神態親密的從愛情賓館里出來,還被人拍下了這樣的照片,更是如山的鐵證。正因為自己寫的也屬于邊緣性題材,父母也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自己或許對同性更有好感的事實,不贊同也不反對,這已經是對自己最大的寬容了。可是如今這個事實被惡意地用最低俗下流的方式宣揚開來,恐怕整個家族都會因為自己而面目無光,這樣的自己又怎有資格去奢求認同?
包何況現在的情況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甚至有更嚴重的問題急待自己解決……
自己摟抱著的這個男人現在已經是屬于姐姐的人,已經是自己的姐夫了,已經不是可以簡單解釋就能諒解的問題了。現在重要的並不是自己喜歡男人的問題,而是自己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的問題。垂下頭來就看到姐姐慘白的臉色,那雙眼楮帶著驚惶以及難以壓抑的憤怒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給予她一個解釋,同時也希望自己能否決這所有的一切。
姐姐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更何況對現在已經是被天野徹底拋棄的自己而言,姐姐的這份親情已經是自己最後可以抓住的東西了。
強忍著幾欲撕裂自己全身的痛楚,卯月真奇怪自己居然還能夠笑出來,用柔軟輕緩的聲音說著在腦海中瞬間浮現的謊言,他都有種想要嘔吐的錯覺。
「姐姐,那怎麼可能呢?那個人並不是天野……雖然說以前我曾經和天野在上大學的時候關系好了一點,但是後來我們的關系不是更惡劣了麼?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才對……想當初你不是還為了讓我們兩個打好關系所以叫他照顧生病的我麼?不過那之後我們的關系變得更惡劣就是了……不是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肯叫他‘姐夫’麼?要不然你也就不會那天那樣勸說我了。」
一想起來種種態度之下所隱瞞的真實,就讓卯月心髒一陣緊縮。過去的事至今仍在眼前晃動不休,就仿佛是電影中的怨靈一樣,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驅散。
「……修司……」
雙眼中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姐姐那瞬間變得欣喜的神色既讓卯月產生難以掩飾的罪惡感,也有更深一層的陰暗情緒涌上心頭,讓顫栗從指尖蔓延上來。
「你也應該知道那些娛樂雜志上的消息可信度有多大,現在正好是在我那本小說拍攝成電影的前期,可以炒作的新聞自然就更多了……當然,這張照片上的人是我沒錯,我在大學的時候喜歡上的人……也是我身邊的人沒有錯,他雖然是男人,但是我確實喜歡他。這麼說起來,雖然遠遠看起來很像天野,但是近看就差得遠呢~~說起來那本小說也是以他為原型寫出來的,不過既然是小說麼,虛構的成分自然就佔了百分之六十左右……你們居然真的相信那些情節?」
所謂說謊話的真諦就在于十句話中有九句是真的,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卻是假的,只有這樣才能取信于人。
「修司……你說的是……」
「姐姐,你還不相信我麼?畢竟不管怎麼說,我從小到大對你怎麼樣你也應該清楚吧?我做過傷害你的事麼?不管怎麼說,這些謠言之類的東西……你寧可相信雜志上那些不認識的人所說的事,也不願意相信和你有血緣關系的親生弟弟麼?」
理加子沉默了下來,忽然間用雙手捂住臉頰、遮住眼楮,嗚咽著哭泣出聲。而媽媽也走了過來,安慰性的撫模著女兒的肩膀,很明顯也看得出如釋重負。雖然像是松了一大口氣似的,但是卻馬上又為兒子喜歡上同性的事情而皺緊了眉。
「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你放心吧。」
卯月輕輕拍著姐姐的肩膀,感覺到自己差不多已經到了臨界點了。如果再不離開這里的話,搞不好自己會窒息也不一定,不過現在還不到躲起來自我調節的時候,現在必須盡快把這件事解決掉才行。需要把媒體的目光引開,要不然的話被挖掘出來的事實恐怕就連自己都隱瞞不住了。更甚者,應該找到搞出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好好抓住他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撥通清水的手機之後,篤定地問著「是你做的吧?」,而不出所料地得到的是對方的一陣沉默。
甚至厭惡到不願交代清水讓三崎接電話,卯月深吸兩口氣,干脆地切斷通話,接著重撥了導演三崎的電話號碼。在壓抑著性子和對方談了幾句之後,用命令的口吻讓對方帶清水過來,並且許下了會好好平息這陣騷動的保證,這才讓那個原本就暴跳如雷的導演好不容易平息了一點。
全身心地排斥著親自出面解決這種麻煩事,但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再去麻煩高橋編輯呢?雖然現在讓高橋出面會比較好,但是高橋現在應該是在出版社為了自己的事忙得團團轉了吧?在翻閱手機通話紀錄的時候果然看到高橋的手機號碼,但是看了看時間自己那時候還在熟睡之中……深深嘆了口氣,沒有將自己回本家的事告訴他,才使得他到現在都聯系不上自己。
按下通話鍵之後向已經急得差不多泣不成聲的編輯道歉並且說明自己會好好處理這件事之後,大門那邊就傳來更響的吵鬧聲。隱約分辨出導演大人氣急敗壞的怒吼聲,以及閃光燈交錯響起來的嘈雜聲,卯月就馬上知道了自己接下來會面對怎樣的可怕陣仗。
將身上的衣服弄整齊,在家人的擔憂聲中走到了門口,在手指握上門把的瞬間看了一直保持緘默的天野一眼,男人漆黑的雙眼中蘊藏著難以窺視的光芒,這讓卯月心中一顫,面上的笑容卻更加甜美起來。用眼神說著「請你放心」這句話,卯月垂下頭去,將涌上心頭的痛楚強行壓抑下去,隨後拉開了那扇禁忌的大門。
「卯月先生,請問您對于所報道的那件事有何看法?」
「卯月先生,請問您真的喜歡上您的姐夫了麼?」
「卯月先生……」
一瞬間閃光燈讓卯月閉上了雙眼,伸手反射性的想要擋住被拍照的臉,卻不料胳膊被人一把緊緊抓住。反射性的睜開雙眼就看到導演大人凶神惡煞的表情,三崎拉著他強行突破人牆,向著車子那邊大步走去。
「三崎,好快……」
「你這個混賬!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麼花招!!」
轟隆隆的雷鳴響徹耳畔,讓卯月的耳朵一陣轟鳴,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身子就被粗魯的塞進了導演的車上。在被大力的丟到後面的座位上時,卯月這才發現到車子上坐著的人。
臉色蒼白的清水雙手不安的揉搓著,怯懦的眼楮一直注視著絞纏在一起的手指。男人全身發抖,似乎是懼怕著卯月即將爆發出的怒火,但是卻又明白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他應該承受的罪過,所以還是出現在卯月面前。三崎坐在駕駛座上,也不管他拉好安全帶沒有,一踩油門,突破記者們所形成的重重包圍圈,車子向前飛馳而去。
清水一直縮在車子的一側渾身發抖,垂下頭的模樣說有多窩囊就有多窩囊。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卯月在感覺到現在還能控制的怒火上涌的同時,那種強烈的厭惡感也跟著洶涌泛濫起來。
明明長的如此相像,性格卻是南轅北轍。自己喜歡天野的驕傲,還有那種看似文弱卻又堅韌,偏偏在堅韌中蘊藏著寂寞的個性。可是清水除了懦弱之外,毫無特點,自己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優點。
為了不在車內揪住對方衣領狠狠毆打對方一頓,卯月側過頭去看著窗外飛馳不斷的風景,不想開口和這兩個人說話,也害怕只要一開口,自己就會理智全失。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情況不是麼?讓原本就恨著自己如今好不容易緩和一點的天野更加厭惡自己,就連家人都險些失去,自己所珍惜的一切都幾乎隨著這場暴風消失殆盡,自己怎麼可能不怨恨那個將所有的一切都捅出去的男人?
對于自己現在居然還能忍耐著不將對方毆打甚至是殺死而覺得格外不可思議,卯月清楚感覺到胸中那股狂熱的風帶著難以言喻的破壞力高速旋轉著,想要將面前的一切都摧毀掉。
雖然非常明白這只是自己的遷怒而已,事實上在做出那一系列的事之後就該有被揭穿的覺悟,也曾經幻想過事情會向著自己所希望的那方面發展,卻不料事情真正發生之後迎接自己的卻是這種毀滅性的情緒。
事實上之所以感覺到如此怒不可遏,應該還是因為原本以為已經平息下去的風波卻在自己放松警惕的時候掀起,那種被愚弄的感覺和對清水的厭惡感融合起來,形成更大的情感洪流,將自己卷入其中,難以逃月兌。
綜合起來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幾近狂暴的情緒,也讓卯月一直壓抑著、忍耐著,直到只剩下自己和清水兩個人的時候再發作出來。低氣壓在身邊盤旋不休,也讓清水渾身顫抖著,仿佛知道了即將迎接他的命運一般,瑟瑟發抖。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車子停下為止,三崎將車子開到人比較少的海灘,隨後就將兩個人趕了出去。
「我不管卯月你為什麼會要求我帶清水過來,我也什麼都不想知道,總之你們兩個家伙給我把問題解決了再說!三個小時後我過來接你們!听明白沒有?!」
丟下這句話三崎就開著車子揚長而去,卯月看著逐漸消失在公路前方的影子,心中也明白三崎大概已經猜出了這次風波可能牽涉到自己和清水私下的恩怨。那個人外表雖然粗獷,但是心思卻很細膩,也許是在演藝圈這種地方混得太久的緣故,已經練就了對什麼事都見怪不怪的本領。
看到車子在視線範圍內消失之後,卯月垂著頭不說話,只感覺到胸口中那股怒火在三崎離開之後就洶涌而上,沖破了理智的牢籠。再也抑制不住的情緒化為凶暴的舉動,讓他毫不猶豫的一拳將清水打倒在沙灘上!
手指關節處因為不常揍人而痛的要命,這一拳卯月完全沒留任何余地,但是卻完全不能發泄心中的那股怒火。從上往下看著狼狽的滾落在沙灘中的男人,卯月想要大聲呵斥,聲音卻卡在喉嚨中一點也發不出來。從小到大所受到的良好教養讓那一拳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極限,卯月全身僵硬著,一時間雖然想再度惡狠狠的揍對方一頓泄憤,卻無法動彈。
清水蜷縮著身體倒在沙灘上,海水一波波一浪浪的涌過來,嘩啦嘩啦的聲音讓男人的咳嗽聲更是明顯。卯月劇烈喘息著,男人倒在海水里咳嗽著,伴隨著海鷗嘎嘎的聲音以及海浪的沖擊聲,讓兩個人之間僵持的氣氛沖淡不少。
「……咳咳……咳咳咳……」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你居然跟蹤我們,甚至將那種照片在這個時候丟給娛樂雜志社?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麼?我不是說過可以給你錢,可以滿足你的願望,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眼看著男人用手擦拭著從口中嘔吐出來的胃液,卯月強行壓抑著胸中的惡心和怒火,盡量用平緩的聲音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但是說出口的聲音卻遠遠不如想象中平穩,反而那種險惡的感覺隨著籠罩在身邊徘徊不去的旋風變得更加猛烈。
「……咳咳……讓我無法信任的正是你所作的事吧?為什麼你就不相信我完全不想傷害你的事呢……甚至不惜殺掉我麼?咳咳咳……與其這樣被你殺死,還不如……」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卯月一瞬間都說不出話來,過于跳躍性的話題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大腦中回蕩的全部都是男人那句斷斷續續的話,雖然听得懂卻完全不能領會其中的意思。
「你說……什麼?」
「不是麼?」清水依然蜷縮在海水中,雙眼今天第一次注視著卯月的臉,和天野相似的黑色眼楮里所滲透出來的怨恨以及難以掩飾的悲傷讓寒意從腳底直升起來,
「你在用錢……想要打發我,我卻沒有接受後……你就想辦法讓我受傷,讓我退出不是麼?我可以不要那份工作,我可以不參與電影的演出……但是我、但是我不甘心……我明明是喜歡你的,我明明只是喜歡你。就算是做那個人的替身也無所謂,我只是喜歡你……只是喜歡你,想要在你身邊而已!為什麼你要這樣殘忍的對待我?你說啊!為什麼……」
隨著越來越激昂的語聲,男人猛地一下撐起身來,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勇氣讓男人的雙手揪住了卯月的領子,而那張混雜著憤怒甚至是更深一層恐懼的容顏就在卯月面前晃動。
「為什麼……我都說了我僅僅是喜歡你、想要接近你而已,除此以外我並不想傷害你!為什麼你還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為什麼想要殺死我?」
直到現在卯月才明白男人到底說了些什麼,意想不到的誤解讓他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也因此讓他毫無防備的被用力過猛的男人壓倒在沙灘上。海水毫不留情的打濕了他身上的衣服,也讓渾身翻滾的怒火瞬間被熄滅。
清水就壓在他的身上,在夏天這個炎熱的季節所穿上的薄薄的襯衫已經被海水浸透成了半透明的狀態,乳白色的肌膚若隱若現,而那雙在吸滿了海水而顯得更加烏亮的發下氤氳著水汽的眼楮緊緊盯著他,或憤怒或恐懼或迷茫,種種情感仿佛漩渦一樣,讓人頭昏目眩。
「你以為是我讓人推你下去的?」
「難道不是麼?」
反口詢問讓卯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事實上應該說什麼才好呢?面對著這種詭異的情況不管說什麼都只是覺得好笑而已。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誤會?事實上就算是誤會拜托也不要這麼可笑好不好?
卯月伸手捂住了雙眼,放松全身躺倒在沙灘上,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造成這樣一團混亂的原因居然如此幼稚,這也難怪在清水被人推下樓梯之後會對自己是那種奇怪的態度,不和自己說話甚至是躲著自己。原來他誤會是自己指使別人將他推下去……在利誘之後就是用卑鄙的手段進行傷害麼?清水這個人……未免天真的過頭了吧?
腦子大力旋轉之後所得到的結論讓卯月伸手遮住眼楮,再也忍不住的狂笑出聲。人就算是不會交際、太過天真也該有個限度吧?為什麼這個人……為什麼這個和天野有著同樣長相的人,居然不通人情世故到這種地步呢?居然以為自己會殺害他……太好笑了吧?自己雖然有時候確實瘋狂了一點,但是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你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天真呢?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這種事是違法的……而且如果你受傷了,電影要怎麼辦?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呵呵呵~~這算是什麼?這種報復、這種內幕到底要人怎麼接受呢?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無法抑制的捂住嘴,笑聲卻還是從手指縫隙中流瀉出來,卯月覺得胃部習慣性的痙攣起來,卻還是無法停止那笑聲。在听到卯月這麼說以後,清水猛地睜大雙眼,而雙手也一把抓住壓在身下人的肩膀,聲音顫抖著詢問著事實的真相。
「……是這樣?你、你沒有騙我?」
「太可笑了!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想不出騙你有什麼好處……事實上也犯不著為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撒謊。當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總之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的原因呢?這樣子簡直就像是鬧劇一樣……讓我完全找不到理由毆打你泄氣,或者是做些什麼別的……」
「卯月老師……對、對不起,是我不對……」
「你現在道歉能起什麼作用呢?你已經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了不是麼?現在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挽回了吧?」
「對不起!隨便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或者是用別的方法懲罰我都行……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清水因為驚慌而嗚咽不停的聲音和著海浪的聲音在耳邊喧鬧著,海水侵入衣服中所帶給肌膚的異樣感受讓卯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男人的淚水滴在自己臉上,和吸取了溫暖的海水相比更熾熱一點,卻也讓胸口中滯澀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淤積起來。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事實上事情發展到這地步,讓卯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愚蠢也好單純也罷,卯月覺得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難以解釋的荒誕劇一樣,自己就像是完全任由未知劇情擺布的木偶,直到戲劇拉下帷幕才驚覺上了當,卻已經為時已晚。
雖然是無意中的事,但是被耍弄的事實卻是無法掩蓋的不是麼?雖然知道這對彼此而言都是誤會,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卻還是讓胸口中的那把怒火更為旺盛,而對清水的怨恨卻也更加強烈!雖然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只是遷怒而已,但是卯月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留在這里的話,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對待清水,剛才就打了他,接下來呢?卯月實在無法想象!如果照清水所說的能夠痛快的揍他一頓就好了,而此刻卯月握緊了拳卻在看到男人臉上的瘀傷時卻下不了手。
如果上天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的話,未免也太滑稽了一點不是麼?
真沒想到清水居然會因為這樣的誤會而讓自己的過去曝光,卯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連他自己也清楚的明白現在無論怎麼責備男人都無法挽回劣勢,更何況是這種讓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情況。現在自己所必需做而且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蓬發的事態控制住,要不然事情恐怕會變得更棘手。
清楚的認識到將時間耗費在這種事上是非常愚蠢的事,卯月想要撐起身子回去找三崎好好想出個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卻沒想到雙腳使不上絲毫力氣來。
清水驚慌失措的容顏在眼前不停晃動著,卯月不耐煩的想要將那個笨蛋一把推開,卻不料對方的身子非但沒有被推開,反而因為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而糾纏在一起。腿和腿糾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海水一波波一浪浪打過來,沙子混雜著溫熱的海水在腳趾縫隙中流動,那種感覺非常奇妙而且超乎想象的舒服。耳邊全部都是海水的聲音,就連男人的呼吸聲都伴隨著海鳴聲而顯得有些模糊。可以從彼此接觸的部位感覺到海水的潮濕,有幾綹黑發粘了過來,和自己的頭發混在一起。筆直的看過去就見到那雙濕潤的黑眸看著自己,就算是再近視也能將自己怔愣的表情收入眼底。
和那個人如此相像的臉在面前晃動,帶著迷茫帶著難以掩飾的清純以及難以掩飾的魅惑,隨後卯月眼睜睜的看著那雙黑眸越來越近,直到唇瓣上一陣濡濕。
彼此踫觸的嘴唇之間有著海水的苦澀與腥咸,僅僅是踫觸了一下就分開,再次睜開雙眼時看到的就是對方帶著迷茫的表情。這才意識到那個討厭的恨不得立刻殺掉的對象居然吻了自己,卯月幾乎是反射性的猛地一把將男人推開,清水一下子坐到了沙灘上。
「混帳!」
卯月冷著臉轉過身去大步向著公路那邊走去,如果再呆下去,卯月真的很難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在這種無聊的事上耗費時間。
「老師!」
身後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也讓卯月原本邁開的步伐猛地一頓,緩緩的轉過頭來。
「老師,我就不行麼?」
清水依然坐在沙灘上,一張臉上的表情泫然若泣,那張酷似天野的容顏讓卯月想要斥責的話猛地哽在喉嚨處,再也說不出來。
「卯月老師,我不可以麼?你在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寫小說,我當時想要靠近你所以也練習著寫小說投稿,但是我並沒有那方面的才能……所以我想按照卯月老師你這樣的天才,寫出來的作品將來一定會拍成電影的,所以我就轉而向演藝方面發展……果然讓我等到了這個機會,讓我可以親近老師,但是現在我可以為了老師全部放棄!我之前就說過了,讓我代替那個人也可以……現在他已經不喜歡老師,也不願意和老師在一起了,為什麼老師還是不考慮我呢?如果是我的話……如果老師選擇我的話,我什麼都會听老師的,我絕對不會讓老師孤單一個人……」
帶著哭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卯月無端的害怕起來。
卯月知道男人對自己的重視,但是重視到這種地步也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仿佛是一種無形的束縛一樣,讓自己產生了一種無法逃月兌的感覺。事實上還是因為自己無法對他動心的緣故吧,如果是天野對自己這樣子的話,想必卯月絕對會有感動到想哭的沖動。但是眼前的男人只是空有一副天野的外貌,這樣子的表情和這樣子的表白只會讓現在的自己覺得更加難受而已。
他和天野一點都不像!天野才不會像這樣子對自己說話,更不可能……更不可能愛自己愛到這種地步!這幾日在家里看到的恩愛情形就像是尖針一樣生生刺入心口,血液流淌出來,讓怒火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旺盛。
「我十分抱歉,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所以沒有辦法,你不要再這樣對我……你不要……你不要喜歡上我!為什麼還要這樣糾纏我呢?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呢?」
完全是屬于下意識的話略顯急躁的切斷了男人急于討好的聲音,也讓那塊心中的黑雲彌漫出來,重重壓在兩人身上。在這一瞬間本來只是覺得厭煩而自動溜出來的話,卻讓卯月覺得心中「咯 」響了一聲,天野讓姐姐懷孕的事和困擾著自己的感情問題似乎都隨著這一句話發泄出來,而眼前的人似乎也變成了天野的替身……
為什麼上天要派和天野如此相像的人來到自己身邊,而且還會愛上自己呢?這種仿佛是玩笑一樣的游戲,到底要糾纏自己到什麼時候?
卯月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但是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面對天野無法說出來的話可以沖著清水發泄,既像是對天野的責罵也像是對自己說明現在的情況。意識在一瞬間混亂起來,因為對方的告白而使得眼前的人影也出現了重疊。清水哀求哭泣的臉變成了天野冷漠的微笑,這讓卯月的頭都開始痛了起來,而所有的痛苦也隨著語言傾瀉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我告訴你,我已經受不了了!為什麼我要受這種煎熬呢?明明是你先開始喜歡我的,為什麼到了現在反而是我那麼痛苦呢?對于過去的事我已經後悔了,我已經後悔了啊!現在已經晚了麼?你已經忘記我了麼?我知道你愛上了別人,我也知道那個人也愛著你,我應該祝福你們的……只是、只是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說出口呢?」
為什麼天野就可以愛上別人呢?看到他對待姐姐那幅溫柔體貼的模樣,為了姐姐什麼都肯做的樣子,盡避知道這對于姐姐和他而言是多麼幸福的事,卯月就是無法給予真摯的祝福!
天野愛上了別人……將自己全部遺忘,隨後愛上了別人,愛上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從此從這段錯誤的感情中畢業,從掙扎不休的泥沼里面走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個人痛苦掙扎。
自己無法打動他,將過去的情事和悔意都浸透在書里送給他也好,無論是怎麼期盼祈禱也好,早在三年前這段緣分就已經徹底斷掉了!
天野清楚的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已經解月兌了。而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的自己至今還在虛幻的影子中扭曲掙扎著,無法逃月兌。
就從自己答應將過去的小說拍成電影時就證明了自己的這種心態,當準備用更大的聲勢來發泄自己這份無法忍受的愛意時,就意味著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直到現在自己都無法解月兌呢?為什麼……為什麼在天野徹底拋棄了自己,竭盡全力想要保護姐姐的時候還會有這種戀戀不舍的感情呢?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解月兌出來?
一股腦的將所有的話都傾瀉而出,現在已經不用去想什麼華麗的詞藻,只要能從這種渴望中解月兌出來,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男人的雙眼看著他,和天野相似的面孔上滿是痛苦掙扎,而他雙眼中所映照出來的自己的臉也是同樣的痛苦。卯月喘息著,忽然覺得說出這些話的自己既卑劣又可憐,而越是面對這個天野的替身就越是讓他覺得困難到無法呼吸。
清水也好,天野也好,他們就像是懸掛在自己面前的鏡子,越是看到他們,就越是覺得自己污穢不堪,就連自己都無法忍受自己的惡劣任性,甚至是所有的一切。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既厭惡又忍不住喜歡的感情呢?如果不結束的話,自己會發瘋吧?絕對會瘋的……拜托了,無論是誰都好,拜托將自己從這種泥沼里拯救出來吧!
說完這些話也不想等答案,卯月從海水中站了起來,快速的向著公路那邊跑去。
「老師……」
焦急的聲音混雜在海水的喧嘩聲中,瞬間就被沖刷干淨,卯月看著那雙充滿了悲傷混雜著希冀的雙眼,不知道怎麼搞的從心中涌起格外恐懼的感覺來,讓他更是加快了腳步。
「老師……老師……」
身後的聲音不停響起,也讓卯月的腳步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走得更加快了。卯月不敢回過頭去,清水的樣子此刻就像是自己胸中無法驅散的那個人的陰影一樣,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將自己吞噬的干干淨淨。清水他是個替身,也是自己心中那抹陰魂的化身而已,他就像是恐怖的妖怪糾纏過來,遲早有一天將自己的骨頭都吞下去。
卯月不顧身後男人呼喚自己的聲音,大步向前走著,一個人走過沙灘到了旁邊的道路上。旁邊沒有供休息的地方,路過的車子也滿少的,雖然明知道徒步走到比較繁華的地方不劃算,卯月卻還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不想叫三崎過來接自己,突然萌發出來的恐懼感讓卯月不想見到任何熟悉的臉孔。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直到離開很遠了才轉過頭來,卻不料還能看到男人依然在海水中走動的身影。
沒有了眼鏡就什麼也看不到,所以清水走路都是磕磕踫踫的,還摔倒了好幾次。突然有種只要回頭就會被再度糾纏上的恐懼感,這讓卯月邁開的步伐變得更大了。不管是自私也好還是別的什麼情緒也好,現在離開這里才是正確的不是麼?盡避如此想著,他卻還是不斷的回過頭去,看著男人搖搖晃晃的身影,以及最後終于倒了下去。
卯月轉過頭去繼續向前走,又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去,就看到男人緩緩撐起了身子,沒有站起來而是跪坐在沙灘上,用手腕擦拭面孔的動作是那麼的明顯,卯月清楚的知道男人在哭。已經見過不止一次的哭泣臉孔在腦海中晃動,卯月卻覺得更加恐怖。
不能留在這里,如果繼續留在這里的話,恐怕自己會忍不住不停的看他,如果因為同情而跑過去拉住男人的胳膊,而這正是最不能達成的結局。到了最後卯月都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究竟是天野,是酷似天野的清水,還是胸口中那股糾纏不清的感情,更甚至是自己本身了。
在沿著公路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以後終于看到了路過的車輛,這只能說明卯月的運氣並不是很好。在攔下車子並且談好了酬謝的費用之後,開車的人便將車開向他的公寓方向。
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回去卯月本家了,雖然知道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事,但是如果自己回去的話想必會引起更大的騷動吧?卯月掏出手機先是給編輯高橋打了通電話拜托他關照一下自己家里的情況,隨後就打了電話給媽媽讓她暫時不用擔心,不管遇到什麼事以不變應萬變。媽媽似乎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但是卯月卻不給她任何機會,在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就掛斷了手機,卯月長長的嘆了口氣。
餅了一會兒,手機再度就響了起來,看了看來電顯示正是三崎,卯月按下了切斷鍵不去理會。可是手機不屈不撓的響個不停,卯月索性切斷了手機電源,將手機塞入口袋里。
從收音機里傳出來的音樂是首法國歌曲,唱些什麼完全不知道,不過卻讓他想起了因為情傷而離開日本的白神。那個驕傲的男人在做什麼,他現在好想知道,隨後將自己的事說給對方听。只有和自己擁有同樣傷痕的人才能夠體會自己的心情,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為自己找到推托這種罪惡感的理由。
好想去法國,但是此刻的心情和剛才相比已經有了些許改變,清楚地看到自己污穢之處的卯月現在連白神都不敢去見,如果白神也討厭自己的話,卯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不能去法國,不能見那個可以安慰自己的人;更不能去見鳥羽,不能讓他看到如此污穢的自己。
靶覺到眼楮有些酸楚,所以卯月將頭扭了過去,看著沿路飛馳而過的風景。車子沒有開向卯月本家,也沒有向著他所住的公寓開去。這時候如此狼狽的自己絕對不能見天野,只有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卯月才能全部放松下來,盡避他現在很想找個人好好哭訴。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還能看到圍在公寓下面等待自己的記者們,卯月皺緊眉,心情不好的索性直沖入公寓之中。在公寓里警衛的幫助下總算是擺月兌了那些人的糾纏,那個和自己一向相處不錯的警衛帶著同情的眼光讓卯月覺得很不舒服。大步走向電梯好不容易站到了自己家門前,在打開大門的時候就感覺到里面有人。卯月驚訝的抬起頭來,就看到離開好幾天的室友站在客廳之中。
「你回來啦……什麼時候回來的?」
被鳥羽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卯月無法像平時一樣笑臉相迎,也沒有把握控制住自己此刻的情緒,所以只能快速將鞋子丟掉,大步走向自己房間,將房門狠狠關上!
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好友此刻出現在這里的原因,研修應該還有兩天才會結束,但是鳥羽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只能說明他也看到了那則報導。
卯月完全可以想象到鳥羽對自己的擔心,但是現在的自己沒有資格見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這讓卯月覺得心煩無比。
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是錯誤的,不管想什麼方法都不能將自己從那個深淵中拯救出來,這點讓卯月覺得相當可怕。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如果睡著的話反而是種幸福,但是各種想法在腦子中轉來轉去,而無法忽視的對那份感情所萌發出來的恐怖感覺更是讓自己痛苦的無法呼吸。
因為房門關著,所以听不到外面的聲音,因而在門把被握住旋轉的時候卯月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面對鳥羽,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強迫自己將心情說出來,但是卯月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所以也就只能閉上眼楮裝作睡著。
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傳了過來,卯月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緊緊閉上雙眼等待鳥羽出去,卻不料那只熟悉的手突然撫模上了他的頭發。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卯月差點發出驚叫聲。男人的手伸過來緩緩撫模著他柔順的直發,其中撫慰的意思不言而喻。
鳥羽他知道自己心煩意亂,所以過來安慰自己,這麼說這個心細如發的男人應該也知道自己沒有睡,卻體貼的什麼也沒有說。對于寡言的好友能夠說不出口的安慰覺得格外開心,但是卯月卻笑不出來。
無論是在寂寞的時候抑或是傷心的時候,似乎都渴望著自己以外的體溫。在男人比平常還要奢侈的安慰中緩緩閉上眼楮,卯月將充盈在眼眶間的酸楚感強行壓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