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太醫的分析,心里對白慕巧的狀況十分擔憂。
雲虹也趁機替白慕巧解釋她騙他的苦衷,近年白府的商行經營不善,將來恐怕會就此敗落,因此,她才幫助繼母和繼妹欺騙他,希望妹妹能嫁得好資助他們家,此舉也是出于一片對她已逝爹爹的孝心,希望他不要再怪罪她。
就此他才了解到,她是一個脆弱但願意去承擔事情的倔強姑娘。
他不想再跟她計較什麼了,也決定放棄那無用的自尊。
他已做了決定,從今而後,他會代替她去世的爹,成為她的支柱,陪她恢復精神。
然而不知他心思的白慕巧,對他理所當然的輕薄,腦中亂成一團。
不會道歉?王爺這是在欺負她嗎?!
但她又覺得不可思議,她這張被毀容的臉,怎麼可能吸引王爺呢?
她望了眼周遭,沒有雲虹的影子,而自己身上又只穿著單衣,不禁揪緊自己的衣襟,臉紅慌道︰「王爺……您、您能離開房間一會兒嗎?」
易風行打趣地看著白慕巧臉上閃過很多情緒,驚慌失措地像只小兔子,更忍不住想逗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禁睜大眼,這擺明是明知故問。
「小女子衣著不整……」
「本王不在意啊。」他輕佻地道。
她深吸口氣,既然婉轉的說行不通,她就挑最嚴重的提醒他,「孤男寡女在同一室,這于禮不合……」
他依舊神色愜意,修長的食指掏起她披散在床上的一綹青絲,在手中以指月復輕撫,「你想要本王對你負責?」
白慕巧看他親昵地把玩她的頭發,她覺得有熱度從頭發傳來,讓她不只臉,連脖子都紅了。
他反過來挖坑給她跳,又壞又惡質,卻又令她心跳如擂鼓。
昂責?這絕對是玩笑話吧,要是當真了,會被他當成笑話吧!
「不是……」她結巴否認。
對于她的膽小,他笑出聲來,雖然是為了逗弄才她故意說的,但他喜歡她不知所措的樣子,那讓他覺得自己可以影響她心緒。
「你的丫鬟去挑你的新衣,晚一點才回來,既然你醒了,就下床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本王待會吩咐廚子備膳,你這一睡就睡太久,該吃點東西。」
她望著窗欞外的日光,「現在幾時?」
「已時,雖離午膳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但讓廚子早點下廚也無妨。」他起身,半回首勾唇道︰「你的丫鬟已經打好了水,本王限你在半個時辰內梳洗打理好,記住,我是不會敲門再進來的。」
在她錯愕臉紅時,易風行已帶著笑聲走了出去。
他這句話……也是說笑的吧?
不多久,她就明白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無賴,大無賴!
什麼雅郡王,他根本完全丟盡了「雅」字的臉,他的禮節是跑哪里去了?
白慕巧真不敢相信,易風行還當真沒敲門就進門!
洗漱穿衣完,對挽發髻不是很拿手的她,坐在梳妝台前模索了一會兒,才剛用木簪簡單的挽了個發髻時,門就被推開了。
他對她瞪大的眼眸,露出迷人的微笑,手中折扇搖得瀟灑又風雅。
但她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
若她再慢一步換好衣裳,他一進來,豈不就是給他白看了嗎?
「王爺,您……」
「我怎麼?」他唇角囂張地揚高,那雙深邃好看的墨眸,目光灼灼,盯得她心慌臉紅。
「沒……沒什麼……」她低下頭,在心里罵自己不爭氣,也不敢多問什麼,就怕他又挖坑給她跳,逗著她玩。
他愉快地欣賞她害臊的臉龐,往外喊道︰「葉勛,把午膳端進來。」
白慕巧對他此舉一愣,不禁思索起來,難道王爺剛才沒讓葉勛直接跟著他進來,是怕她的春光被葉勛看到?
但他怎麼就不會介意自己會看見啊……好惡劣……
在外頭等候的葉勛,听見易風行的命令,應聲,「好的,王爺。」
葉勛端著午膳進門,放在桌上。
易風行撩袍坐在桌旁,朝仍傻坐在梳妝台前的她說︰「怎麼不過來吃?」
她走過去,正想福身時,他出聲阻止,「以後,對本王不必多禮,坐吧。」
「謝王爺。」她乖巧地在他對面坐下。
葉勛布完菜後,靜候在一旁。
「多吃點吧。」他舉止自然地多夾了一些菜入她碗里,好似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般。
他紆尊降貴夾菜的舉止,令她不知所措,垂眸不敢再看向他,「謝王爺……」
「都說了不必多禮了,不是嗎?別老東一句謝謝、西一句謝謝的。」易風行語氣有些不悅。
白慕巧因為他的話,不禁抬眸多望了他幾眼,他這是希望兩人親近一點嗎?
「好……」她乖巧應聲,有些羞澀。
他再開口時,總算坦率地將心底的感謝說出口,「關于你三年前救了我一事,謝謝。」那時如果沒有她,他也不會在這里。
直到現下听到他再次提起,她對這件事情才有了真實感。
已隔了三年的光陰,她對他的長相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所以沒有在琴宴上認出他來,不過她永遠記得是當年的他,讓她回心轉意的。
「不,王爺,該說謝的人是我。」
「喔?」
「那日,是王爺救了我。」她微笑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劍眉蹙緊。
「那時的我曾想尋死,若不是剛好遇上王爺,被王爺極欲活下去的眼神打動,我應該是不會回心轉意的。」此話一說出口,她也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如此輕易月兌口說出埋藏心底許久的秘密,但她沒有感到後悔,因為這份感謝,是該讓他知道的。
易風行听了,震驚地看著她,不只為她感到痛心,也頭次感到當年的落難,不全是件壞事。
原來,那時她陪他渡過生死關頭,是這樣的原因啊……
他不該感到意外的,據雲虹所述,她是五年多前被火燒傷,其父帶她求醫近兩年依然未果,她曾有輕生的念頭,也是意料之中,姑娘一旦容貌有毀,對身心都是種折磨。
「以後,別再有這種念頭了,知道嗎?」他啞聲說道。
「那時是我不懂事,如今已經不會了。」她搖搖頭說,然後問道︰「王爺……您該不會不是琴宴的第二天才認出我,而是第一天?」她始終都覺得那場琴宴,他當考官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易風行見她對他有好奇心,嘴角不禁漾開一抹好看的笑,「你猜。」
她心跳快了幾拍,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應該是第一天就認出來,因為太順利就能見您。」
「沒錯,我當時就認出你來。」
「為什麼?只是憑琴聲?」
他笑了笑,吊她胃口,「當然不只是那個原因,再告訴你一件事,那場琴宴本王是特地為你辦的。」
她微微瞪大雙眼,為了猜想的答案身心發熱,「什麼?」
她不敢相信,他這麼做是因為在意她嗎?
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你以為,本王是怎麼能識破令妹持你的令牌,假冒成你來找我?」
听他這一提點,她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沒錯,他並不知道她的容貌,也不該知曉她所報的名字不是她的,加上繼妹的身形和她如此相似,但他卻沒有錯認……的確是令人匪夷所思。
「別只顧著聊天,趕快吃飯。」他惡質的不繼續替她解答,誰叫她讓他如此擔心,小小捉弄她也不為過。
「可是……我想知道你找到我的來龍去脈……」她用渴求的目光盯著他。
他依然不為所動,還故意威脅她,「再不吃,這一桌子的菜你都要負責解決。」
她這下子緊張了,趕緊低頭乖乖用膳,這一桌子的菜有五盤,要是真得吃下肚,她會撐死的。
他忍笑,覺得她實在很可愛,但瞄過她右臉的疤痕時,他心底仍閃過一絲刺痛。
他因為親弟的嫉妒落難,她則因為繼妹的嫉妒毀容……三年前,他們互相救了對方的命,但他們的境遇卻大不相同,他咬著牙爬起來了,擁有如今的地位,而她呢?不僅失去至親,還受到繼母、繼妹的欺壓,過得何其辛苦。
與她接觸越深,越是懂她的可憐,好似被她勾了一魂一魄,從此再也無法不牽掛她。
這不只是同情,而是因為……更多對她說不出口的憐愛。
看來,他心房里闖進了一個小賊,用無辜的姿態,在他不知不覺中,偷走他的心。
她美妙的琴音,佔據他的心,她的欺騙逼出他的在意和憤怒,她的心病和背後的故事,讓他心甘情願向她臣服。
她是多麼可惡的女子啊!一步步的,緩慢的,讓他沉淪在她的網中,但他卻一點也不想掙扎。
易風行想至此,輕輕地勾笑,反正,他還是會要她負上全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