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詢問、口供、對質,到通知受害人分別從桃園及新竹趕來指認,卓立妍就這麼坐在警局中,從中午到深夜。
警方經過一番查證,證實他的本名就是李宏恩,而張雅雯也真的是他的青梅竹馬,他還沒來得及物色到下一個可以詐騙的對象,就被卓立妍給遇上了。
懊說是惡有惡報吧,這樣的人終究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李宏恩在受害人的指證歷歷下,加上警方技巧地逼問,最後還是乖乖地俯首認罪。
李宏恩承認利用網路交友,專門拐騙身體有缺陷的女人,用溫柔體貼的手段,讓女人對他死心塌地,甘願對他言听計從。然後他再用偷竊來的身分證和女人結婚,繼而在新婚之夜將全數的財物及首飾偷走。
沒想到這個她原以為能讓她托付終生的男人,竟是這樣的詐騙之徒!卓立妍不只心寒,還有痛苦,當兩情不能長久時,至少也不要怒目相向,可是這個惡人,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有計畫的騙取她的感情,這叫她情何以堪?
她終于知道外表堅強是沒有用的,當踫到這種情形時,幸好有一雙有力的臂膀一直在身旁支撐著她的脆弱。
尤其在看到李宏恩那張臉時,她好幾次面臨情緒崩潰的邊緣。
葉安夏不只幫她買便當、買飲料,沒讓她餓著;還替她擋去警察一些尖銳的問題,及李宏恩不時的言語傷害;更一直以溫柔的手掌拍撫著她的肩膀,讓她感到支持的力量。
幸好有葉安夏在身邊陪她,否則她是絕對應付不來這樣的場面的。
從白天到夜里,卓立妍實在累壞了,她一坐上葉安夏的車就沉沉地睡去。
葉安夏的車子緩緩地駛進了地下停車場,看著仍熟睡的卓立妍,他心里除了不舍還是不舍。
他下了車,繞到車的這一邊,輕輕打開車門,看著她的睡顏。
她溫和得就像初生的嬰兒,也只有在睡著時她才會放下全身的防備和警戒,她在這只腳上吃了太多苦頭,想尋覓真愛卻又遇上那樣的負心漢,難怪她總是盛氣凌人,就是不想讓別人有欺負她的機會。
正當他打算將她打橫抱起時,她在恍惚間醒了過來。
「到了?」她眼楮沒有睜開,嘴里全是愛困的語調。
「嗯。妳繼續睡,我抱妳就好。」他沒想到她會這麼乖,這次竟連反抗都沒有就主動縮進他的懷里,看來真的是太累了。
她靠在他厚實寬闊的胸前,除了安心還是安心,今天若沒有他在,她真的無法想象後果。
她讓自己再度睡去,直到她感到躺在柔軟的床上時,才又微微醒來,暴龍的床板是硬的,沒有這麼舒服才對。
「這里是哪里?」
「若我說是我家,妳該不會嚇醒吧?」他故意糗她。
她又將半掀的眼皮閉上,一動也不動的繼續沉入夢鄉。
看著她對他還是這麼放心,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里,他到底該苦笑,還是該高興?
他拿了換洗衣物去洗了個澡,回到房里她的睡姿還是沒變。
替她蓋好薄被,將冷氣調到舒適的溫度,他才在她身邊靜靜躺下。
床頭燈映出一圈圈的暈黃,他靜靜看著她漂亮的側臉,她只有在睡夢中才會放下那防備的模樣。他在心里嘆息,這只美麗的刺蝟呀,他甘願為她付出一切,只是她會接受嗎?
他想疼她、想照顧她,只是她會不會當成他是在同情她?
似乎又回到在山上的那一夜,她又自然而然地偎進他的懷里,他悄悄在她的眼睫上偷了一個吻,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放松四肢跟著沉睡。
這一覺她睡得很長、很安穩,李宏恩的落網讓她了卻了一件心事,那長久悶壓在胸口的石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蜜的滋味。
張開眼,她對上那雙晶亮中有著濃濃情意的眼神,他總是早她一步醒來,或者她該合理的懷疑,他根本是看著她一整夜?
她連忙垂下視線,是害羞也是不自在。
「你怎麼沒送我回暴龍?」她淡淡地問道,並沒有急著離開他的懷里。
「不順路,我家比較近。」他隨便找了個理由。
「我該回暴龍了。」她要起床,他偏偏握住她的手。
「妳已經找到工作了,可以把暴龍那邊的工作辭了吧?」
「等我領到第一個的月薪水再說吧,以防我做沒三天就陣亡。」
「那妳至少別再住暴龍那里了。」一想到她隨時都會被騷擾,他的腦神經就會緊張到衰弱。
她甩開他的手,堅持下床,他不想勉強她,還是讓她起身。
「我不想要你的同情。」她真的想知道,他是因為同情她所以對她好?還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對她好?
「天底下比妳更可憐的女人這麼多,我為什麼不去同情別人,偏偏要同情妳?」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不想讓她看見他的郁悶。
就知道她一定會鑽牛角尖,他之所以不敢輕易說出喜歡她的話,就是怕她會懷疑他別有居心,就跟那個該死的李宏恩一樣。
「如果不是同情我,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也站了起來,龐大的身軀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我就是想要對妳好,這還需要理由嗎?」
「我……我不值得的……」她的腳呀!
柔柔的吻輕輕地點上了她的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妳的腿既沒斷,也沒少一只,妳干什麼這麼在意呢?如果妳自己不打開心結,沒有人可以幫妳的。」
她推開他靠近的身軀,有些惱羞成怒,「我又沒說是因為我的腳!」
「妳腦袋瓜里在想什麼我清楚得很。」
「別這麼自以為是!」她討厭他那種可以把她看透的模樣,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對他的好感正日漸加深中,她怕,她不該再付出自己的真心……
「妳還在喜歡那個冒牌貨?」
葉安夏可不是胡亂猜測,昨天一見到那個李宏恩,他才知道為什麼那個男人可以順順利利的拐騙到這麼多個女人,因為他那張臉皮實在是長得很不錯。
「你一定要挖開我的傷口嗎?我就是喜歡錯了人,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個大混蛋的名字,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听見這個人,也不想再看見這個人!」她又氣又怒,他伸長手一摟,將她摟進了懷里。
「別氣了,是我不好。」他不該提的,他是哪根神經不對了,應該把那個男人對她造成的陰影徹底趕走才對,他沒事干嘛去提這件鳥事!
「放手啦!」她知道他不喜歡她一再拿腳來做文章,只是跛腳是事實,不會因為不說就不存在,她心里很清楚,她配不上眼前這個男人。
「不放,除非妳不氣了。」他故意耍賴。
「我不相信你不在意我的腳,你每天跟那麼多美女在一起,我……」
她的唇又被他給封住,一下,再一下,「就是美女看多了,我對美女一點興趣都沒有,那只是工作,就像妳要天天寫字,我只是天天拍照。真要論長相,妳比那些模特兒、美少女、天後要漂亮多了,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她會不安,那是不是表示她的心里其實是很在乎他的?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情立刻又大好起來。
「我肚子餓了。」她急急想月兌離他的懷抱,她得讓自己好好想想。
他連一句喜歡她的話都沒說過,可是他的表現又是那樣的在乎她,她該相信他,相信這世上會有真愛嗎?
「我肚子也餓了,可惜不能吃妳。」他放開她走進浴室。
「喂,你說什麼?」什麼叫不能吃她?
「沒什麼,我先洗個臉,待會再下樓去買早餐給妳吃。妳想吃什麼?」他的聲音從浴室里傳了出來。
她的腦子在轉了三圈之後,終于明白他的意思,這讓她微微紅了臉。
「隨便。」該再談一次戀愛嗎?像他這麼有錢、有名的攝影師,這次又有葉爸讓她靠,他應該不可能會騙她的錢吧?
「明天中原普度,我答應我老爸要帶妳回去,等一下我們就開車上山。」水聲嘩啦啦地,他邊洗臉邊說道。
「你不用工作嗎?」
「我不想工作時,誰都拿我沒辦法,況且只是回去三天。」他走了出來,看見她眼中的迷茫。
如果這次跟他回去,那代表的意義就不一樣了,上次只是誤打誤撞,而這次就是間接認定了她和葉安夏之間的關系了……
「看大帥哥看傻眼了嗎?」他的大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拜托,你哪里帥了?跟只大熊沒兩樣。」
「喂,說我是大熊,妳找死呀!」說著他將她一把抱起,在空中轉起了圈子。
「啊……」她驚天動地的叫著,「放我下來啦!」
「不放……不放……哈哈哈……」
他狂妄的笑聲回蕩在她與他的耳邊,然後雙雙撲倒在那張柔軟地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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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天邊彩霞泛出一片橘紅,卓立妍和葉安夏又回到了仙人鄉長壽村。
夏天的熱氣在車外形成一股灼人的溫度,她沒有心思欣賞車窗外火紅的夕陽,因為--
「停車……快停車……我快要吐了!」她急急地喊著,隨即傳來一陣煞車聲。
車子都還沒停妥,她就趕忙打開車門,沖到垃圾桶邊,彎著腰身開始嘔吐。
葉安夏也立即下車,順手拿了車子里的面紙盒,一手拍著她的背,「妳暈車怎麼不早點說呢?」
她沒空和他抬杠,只拼命地將胃里的不適吐出來。
這里是客運站牌邊,位于站牌旁雜貨店里的歐巴桑老板娘一看見站牌前的情形,連忙走了出來。
「安夏呀,回來吃拜拜喔!」
「是呀。」他嘴里應著,卻沒空理老板娘,只擔憂地看著卓立妍。
「你老婆怎麼了?又暈車嗎?」老板娘不管葉安夏理不理她,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又暈車?葉安夏雖不解還是點點頭。「好一點了嗎?」他連忙抽出面紙,直接幫她擦拭嘴角的殘余口水。
對于葉安夏親密的舉動,卓立妍感到很不好意思。「吐出來就好多了。」她接過他手里的面紙,「我自己來就好。」
「听老葉說妳叫立妍哦?」老板娘又開口了。
「嗯。」卓立妍淺笑點頭,剛吐過的身體一點元氣都沒有,根本沒辦法和熱心的老板娘聊天說笑。
葉安夏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遮在她頭上,天氣太熱,他舍不得讓她曬太陽。
「進車里吧,等下回家後,妳先好好休息。」雖然他的轎車才買兩年,可或許他該換輛休旅車,坐起來會比較舒適,免得以後走山路時顛顛簸簸,讓她坐得這麼痛苦。
以前他自己一個人倒是無所謂,現在多了她,他得為她打算打算。
不在乎老板娘看戲的眼光,葉安夏打開車門讓她坐了進去。
「安夏,立妍會不會是懷孕了呀,要不臉色怎麼會這麼差?」老板娘還故意看著卓立妍的小骯。
「我沒有懷孕,我是暈車。」卓立妍大聲地澄清,她可是什麼都沒跟他做過,怎麼可能懷孕!
老板娘賊賊笑了兩下,「立妍,好好休息,別太累了哦!」擺明了認定卓立妍是懷孕了。
「阿姨,我們先回家了。」打完招呼,葉安夏立刻上車離開。
「雜貨店老板娘怎麼會認識我?而且還隨便亂猜測?」她跟老板娘又不認識,就算她真的懷孕,老板娘也不該這樣探她的隱私。
「妳可能得習慣,這小小的長壽村,哪家的大狗生了小狽、哪家的女兒交了男朋友、哪家的婆婆和媳婦吵架,都會被當作茶余飯後的八卦在聊,美其名是關心大家,其實是山里的老人閑著無聊。」
卓立妍也知道,只是她這個都市來的人,還是不太能習慣。
沒兩下子,車子已經停妥在葉家門前的空地上。
老葉不在家,可能還在果園忙,這時候正是葡萄的采收旺季,他也得加入采收的行列。
當天晚上葉初夏也戴著葉秋夏回到家中。
這樣一年一度的中原普度,是山上的大事,更是除了三節之外,家家戶戶團圓的大日子。
卓立妍見到了口若懸河、講起話來正經八百的葉初夏,也見到了可愛大方、有些小迷糊的葉秋夏。
自從葉安夏拿了那張喜帖向阿珠宣稱他已經結婚後,老葉就被村里老老少少的人追著罵,罵他不夠意思,娶媳婦竟偷偷模模的娶,還一再地打听卓立妍的家世及背景,可憐的老葉一句話都不能反駁,連真相都不敢說出來,只能默默地被罵到臭頭。
因為說出真相會害立妍無法在這村里立足,到時大家會用什麼眼光看她呢?所以老葉只能吞下這個苦水,什麼都不敢說。
不過老葉愈看卓立妍是愈滿意,雖然她腳有些不方便,但是心地善良、吃苦耐勞,最重要的是還能克住如野馬般的安夏。
如果那張喜帖能弄假成真該有多好?就像現在--
一家人坐在客廳喝茶、吃水果、聊天,聊的話題當然都是圍繞在卓立妍的身上,畢竟葉初夏和葉秋夏是第一次見到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
葉秋夏在听完整個故事後,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大哥,那你現在和立妍正在交往嗎?」
卓立妍剛好喝了一口熱茶,現在要吞也不是、要吐也不是,害她連連嗆咳了起來,這里的人講話都是這麼直截了當的嗎?
「死秋夏,吃妳的水果啦!」葉安夏瞪了妹妹一眼,連忙拿了張面紙給卓立妍。
他們兩人還在曖昧期,追太快,他怕她壓力太大嚇跑了;追太慢,他又怕她感受不到他的心意,拿捏之間還真是困難。以前他追女人的時候可是很阿沙力的,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哪有像現在這樣顧東顧西、進退不得的。
「人家只是問問嘛,凶什麼凶!」葉秋夏以為葉安夏是在否認他跟卓立妍的關系,于是她又問道︰「安琪呢?你這次怎麼沒有帶安琪回來見老爸?」
「秋夏,妳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吧,妳就學學初夏吧!」葉安夏再一次阻止妹妹的口無遮攔。
「誰是安琪?」卓立妍順了氣之後問道。
「誰是安琪?為什麼要回來見我?」老葉也問。
「拜托,你們都沒看雜志喔,她是大哥的女朋友,還是當紅的模……」
「葉秋夏,妳給我閉嘴!」葉安夏直接把大掌搗上了葉秋夏的嘴。
只見卓立妍的臉色不知是剛剛被茶水嗆到,還是听到他有女朋友後才漸漸發白。
「你怕什麼?你讓秋夏繼續說呀!」卓立妍將葉安夏摀在葉秋夏嘴上的大手用力拿開。
葉秋夏的小嘴得到自由,連忙吸了一大口氣,然後飛也似的逃到卓立妍的另一邊。
「有什麼好說的,安琪已經是過去式了,我早就和她分手了。」葉安夏只能無助地用十指耙梳著短短的五分頭。
「分手了嗎?不會吧?昨天出刊的雜志還有報導,上面還有拍到你們在一起的照片,名攝影師和名模……」葉秋夏不怕死地還繼續說,直到葉安夏那要殺人的眼神逼近,她才硬生生地吞下到嘴邊的話。
「什麼雜志?我怎麼不知道?」葉安夏大聲吼了出來。
葉初夏沒有時間聊天,因為他耳朵得听,手里還得處理筆記型電腦上的公事,他是很命苦的會計師,連放假也不得清閑。
「我想起來了,就是上次在你屋子里抱著你不放的漂亮女人?」卓立妍自以為很冷靜、很鎮定,她雖想表現得若無其事,但臉上還是難掩震驚和慌張。
「是她沒錯,不過我跟妳解釋過了,我早在好幾個月前就跟她分手了,現在我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了。」葉安夏急忙握住卓立妍的手。
卓立妍站了起來,掙月兌他的手,「我累了,先上樓去休息了。葉爸、秋夏、初夏,你們慢聊。」她提著一口氣,慢慢地往樓上走去。
「立妍,妳听我說!」葉安夏也站了起來,客廳的冷氣明明很舒適,他卻急出一身冷汗。
卓立妍還是一跛一跛地爬上樓梯,並沒有回應葉安夏的話;葉安夏只能緊跟在她的後面,然後再回頭給葉秋夏一個惡狠狠的表情。
葉秋夏看著眼前的局面,才猛然覺得自己闖了禍。「老爸,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豈止錯?是大錯特錯!」葉初夏總算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不過,能看到安夏慌張的樣子,倒是破天荒頭一遭。
「好啦,沒關系,總要有女人能治得了妳大哥嘛!」老葉倒是看得很開,立妍都肯跟兒子來山上吃拜拜了,那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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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村以里民中心的土地公廟為中心點,請了外燴廚師,也就是俗稱的辦桌,來辦這一年一次的中元普度。
中午過後,先將牲禮、豬公、水果、飲料、金紙等拿來祭拜好兄弟,等到祭拜完成,廚師就可以將牲禮重新下鍋,煮成各式各樣的佳肴。
每戶人家各自決定宴客的桌數,想請幾桌客人就付幾桌的錢,有的一出手就是十桌,有的則只要一桌,端看每戶的親友人數。
像葉家在這長壽村是響當當的大戶人家,除了老葉高齡的爸媽,還有老葉三兄弟,三兄弟共生下十名子女,十名子女里已經有人生下孫子輩的了,再加上果園里外地來的工人,與果園有關的貿易商、貨運行、經銷人員等,總共得席開十桌才夠應付川流不息的客人。
祭祀的熱鬧氣氛蔓延在整個村子里,形成一條巨大的長龍,金紙燃燒的火光、不時的鞭炮聲、鄰村趕來的客人,讓整個長壽村都動了起來。
卓立妍總算見識到所謂的大拜拜了,她不用幫忙,其實她也無用武之地,她就像其他的客人一樣,只要看熱鬧就行了。
葉安夏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邊,就像個侍候太後的小太監,平常的跩樣全都消失不見。
誰教卓立妍從昨晚到現在不但沒跟他說半句話,還擺了張冷臉給他看,他真希望她可以大聲質問他,她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讓他想解釋都無從解釋起。
「安夏呀,你娶某都沒帶回來讓阿媽跟阿公看,你真是不孝哦!」一個操著台語口音的老婆婆,個子只到葉安夏的胸口,但罵起人來卻是聲音洪亮。
「阿媽,現在不就帶回來了。」葉安夏親熱的牽起卓立妍的小手,那是他從昨晚到現在連踫都不敢踫的手。
沒想到當日他順口扯的謊,原本只是想解決阿珠姨和小真這個難題,如今卻變成全村子都知道的大事,這還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卓立妍見狀,既不能拆了葉安夏的台,也不能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畢竟事情是她惹來的,現在也只能當個共犯了。
听見葉安夏喊老婆婆阿媽,她也趕忙跟著喊,「阿媽,妳好。」原本想找個無父無母,最好跟她一樣是孤兒的男人在一起,沒想到那樣的男人騙了她,而她現在卻跟這個有著一大家族的葉安夏牽扯在一起。
「真是水當當哦,還很有禮貌,咱安夏真是好福氣哦!」阿媽左看右瞧,十分滿意。
被阿媽稱贊的卓立妍微紅了臉,難道阿媽不知道她是跛腳的嗎?她才想走幾步讓阿媽瞧瞧,便看見一個老伯伯也往這走了過來。
「安夏,還不快點帶妳老婆找個涼一點的地方坐下,別讓她站太久,她的腳不是不太好嗎?」老伯伯操著山東口音,布滿皺紋的大手巴了一下葉安夏的後腦勺。
原來葉安夏的好體格不是遺傳老葉而是遺傳阿公,全都是能上戰場的好漢體格。
「阿公,我知道啦!」
「阿公,你好。」卓立妍照樣有禮的喊著。
葉安夏乖乖地牽著卓立妍的手到廟口前的涼椅坐下,當然阿公、阿媽也在後頭跟著走了過來。
卓立妍很訝異老人家知道她的腳有問題,但卻都沒有嫌惡的樣子。
「為什麼?你阿公、阿媽不在乎我是個跛腳的嗎?」她跟他冷戰了一整夜,終于因為他阿公和阿媽的善意而打破沉默。
現在回想起來,不只他阿公、阿媽,還有他的叔叔,甚至是葉爸、初夏和秋夏,他們不但對她的跛腳沒有意見,反而更照顧她、更體貼她。
「我姑姑小兒麻痹,要靠拐杖才能走路,妳說我阿媽、阿公會在乎妳這個樣子嗎?」
啊,原來如此,她現在終于知道葉家一大家族的人為何都對她這麼好了。
「那你姑姑呢?」
「她沒嫁,現在跟我阿公、阿媽住在一起,妳會有機會認識我小泵姑的。」見阿公、阿媽走過來,葉安夏暫停這個話題。
慢慢地,葉家的親朋好友都陸續走了過來,雖然葉安夏一一介紹給卓立妍,但人實在是太多了,卓立妍還是記不清楚誰是誰。
大阿姨、小阿姨、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伯母、嬸嬸、姨丈、叔公、姑婆……哇,卓立妍的頭都快昏了!
「什麼時候要請客?」
「新娘子很漂亮哦。」
「听老板娘說,你老婆懷孕了哦?」
「真不夠意思,到現在還不肯請客。」
「老婆在哪里高就?」
「家里還有什麼人?」
「……」
卓立妍被大家問到不好意思,自己就像是新娘子般,只能听著大家半嘲笑、半認真的問話,她通常都只是嗯哼兩句,大部分都是葉安夏在幫她回答。
她扯了扯葉安夏的手,大家的熱情快讓她喘不過氣來了,誰讓她是只紙老虎,再不逃鐵定會被口水給淹沒。
「對不起,我先帶我老婆去山上走走,等吃飯的時候再回來。」葉安夏一手牽著卓立妍,一手往外阻擋眾人,謝絕了大家的關心。
老婆這個詞他倒是喊得挺順的,但她卻听得怪別扭的。
他帶著她來到廟後面,那有一條僻靜的小路,這條小路也可以通到上次他帶她去野宿的地方,只不過這是條捷徑,沿路皆為石階,爬山的幅度太大,因此上次他才開車帶她繞比較平緩的遠路。
兩人才走沒一小段,正打算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時,一聲嬌俏的女聲忽然喊住了他們的腳步。
「安夏!」
「唉,別又來了,你在這山上到底有多紅呀?」卓立妍單手撫上太陽穴,她從小甭單習慣了,除了立娟,她根本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或姐妹淘,因此她實在很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雖然大家都是熱情好意,但她就是不太能接受大家坦蕩蕩的目光,畢竟表面不在意是一回事,但內心里她其實仍是自卑和怯懦的。
「早就跟妳說過我是個大帥哥了。」
一回頭,是個有著麥牙膚色、俏麗短發、似乎是常年在陽光下活動的健美女孩,她身上有股讓人連眨眼都舍不得眨的青春活力。
女孩穿著短到不能再短的熱褲,腳踩著恨天高,一步步朝他們靠近。
「小真。」葉安夏放開卓立妍的手,走向前去。
原來她就是小真,阿珠姨的女兒。卓立妍站在原地沒動,她知道小真正在打量她,反正她今天已經被看得夠多了,不差小真這個注目禮了。
「我有話跟你說。」小真帶著天真浪漫的笑靨說道。
「妳說。」葉安夏看著小真,也露出大大的笑容。
「喂,妳老公借一下。」小真對著卓立妍喊道。
「哦……」卓立妍差點回不過神來,老公這個名詞對她來說還太陌生,甚至不太能習慣。
小真親熱地勾起葉安夏的手肘,將他往前帶開幾步,在卓立妍听不見他們談話的距離外。
此刻火紅的太陽灑了一地的金黃,卓立妍看著他和小真開心地在聊天,時而淺笑、時而大笑,心里的落寞擴大成無數的圈圈。
畢竟他們是青梅竹馬,在這個小小村莊里,有著共同的成長回憶。
突然,卓立妍看見小真雙手攀住了葉安夏的脖子,然後墊起腳尖,熱情地吻上了葉安夏那不薄不厚的嘴唇。
雖然葉安夏很快就推開小真,但是卓立妍看不見葉安夏臉上有任何生氣的表情,她心里受到莫名的沖擊,腦子還沒產生任何想法,雙腳已經自動轉身想要朝山上走去。
「立妍!」葉安夏喊住了她,並急急走過來。
小真也走了過來,「喂,妳不會這麼小氣吧?只不過是親一下而已,以前我跟他常常玩親親的。」
卓立妍很快地恢復鎮定,她只是看著小真,並沒有多說什麼。
葉安夏將眼楮瞠成了一顆彈珠似的,「小真,妳別害我,妳可別亂說話!」
「我哪有亂說話?你敢說我們以前沒有這樣嗎?」
「我……我們只是蜻蜓點水……」愈解釋好像愈糟糕,他無措地喊道︰「什麼跟什麼嘛,妳只是我的小妹妹,就跟秋夏一樣,何況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多小?你十八歲的時候,還算小孩子嗎?」小真質問道。
「那是年幼無知……青春期的男孩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會想跟異性……」葉安夏結結巴巴的想解釋。
「沒關系,我不會在意的,那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卓立妍打斷葉安夏的解釋,主動牽起他的手。
小真笑了,「我就說嘛,你老婆一看就不是那種小眼楮、小鼻子的女人。」
小真都這麼說了,卓立妍當然得表現得大大方方,不過隱藏在她內心底下的翻騰情緒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憑什麼愛上葉安夏?或者憑什麼讓葉安夏來愛上她?他家里的人可以不在意她是個跛腳的,可是她偏偏在意他的一籮筐情史。
他現在是對她很好,可是一年後、二年後,甚至十年後呢?
她這個跛腳的可以讓他眷戀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