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腳步遠離,春風舞動過後,艷夏接踵而至。
這期間,鄧子弦在董事會中的地位逐漸消退,鄧子豪的勢力卻日益擴張。
很明顯的,在家族派系斗爭下,加上鄧子弦少了父親這座靠山,更因為他的自我放棄,導致他在集團內的權力越來越小。
雖然他仍是鼎盛飯店的行政副總,但原在他底下最重要的人力資源部門如今已歸屬到鄧子豪手中。
人情冷暖由此可看出。他這個鄧家大少爺,在和王佳柔正式分手後,加上他已經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已不再是媒體寵兒,在公司的地位自然直線下降。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看透世情冷暖,也無心于工作;他這才知道,原來名利及地位都是虛假的。
他的人生至此已毫無意義,就算坐上總裁大位,他還是不會快樂,即使仍活著,也與行尸走肉無異。
以前一天工作十六小時,卻還是精力旺盛;現在的他,居然天天準時下班。
進了電梯,這才發現里面有他最不想遇見的人。
「子弦,你要下班了?」鄧子豪故作驚訝,看了一眼鄧子弦手中的公事包,嘴邊淨是輕蔑。
「嗯。」鄧子弦一臉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懶得跟鄧子豪斗了。
「你真是好命,不像我,還得去跟財經官員開會,討論大三通的議題。」鄧子豪一臉得意。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工作輕松嘛。」鄧子弦涼涼的回應。他也是到最近才醒悟,以前花那麼多力氣跟這種人斗,根本是在浪費生命。
「我好羨慕你哦,底下管的人少,卻可以坐領高薪。我會跟爺爺多說幾句好話的,看能不能讓你多管一兩個部門。」鄧子豪話里帶著譏刺。
「謝謝。那就拜托你了。」鄧子弦微點了下頭。
電梯很快到達地下三樓,鄧子弦跨步走了出去;鄧子豪疾步追上,擋在他面前。
「鄧子弦,這很不像你,你應該要跟我對杠才是。」鄧子豪滿臉怒意。
「鄧子豪,沒有人陪你斗,你很無聊是嗎?」鄧子弦淡淡笑問。
「沒錯!沒人斗有什麼意思。你這樣罵不還嘴的,真的很讓人討厭!」鄧子豪言詞鋒利地說。
「我懶得理你了,隨便你要怎麼樣,我無所謂。」鄧子弦走過鄧子豪右側,跨步離開。
「你……鄧子弦,你真的很讓我失望!」鄧子豪自討沒趣,只好再搭乘電梯上樓。
鄧子弦聳肩。反正懂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走到車旁,按下遙控器,他想著,今晚又要怎麼度過?
他再次按下遙控器,鎖上車子,然後往安全梯方向走去,漫無目的的走在紅磚道上。
他在街上四處亂晃,不想吃飯,也不想回家。
回想過去這八個月來沒有她的日子,他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天天像是沒有靈魂的稻草人,記憶始終停留在她還在他身邊的日子。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夜幕早已低垂,霓虹燈、路燈閃耀著人世間的光彩,他這才發現,他竟然走到了一棟大廈前。
樓高十八層的宏偉大廈,四周被大樹圍繞。他的呼吸一窒!想起了兩人在那新房里的歡愛,那是兩人的最後一次。
他一直在避免想起這間房子,也不想著手去處理,因為每想起一次,他的心就跟著痛一次。
他緩步走向警衛室,警衛立刻探出頭來。「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二十號的住戶。」
「是嗎?我沒見過你。」警衛一臉懷疑。
「我很久沒來了。」鄧子弦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大串鑰匙,其中兩支是這房子的鑰匙。
「先生貴姓?我得查一下。對不起,我不能隨便放行。」警衛堆起抱歉的笑意,翻查著住戶資料。
「我姓鄧。」
「鄧先生,對不起,屋主姓陸,你是她的朋友嗎?」警衛再問。雖然這男人相貌堂堂,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是,屋主姓陸,我是她朋友。」鄧子弦苦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我有她家的鑰匙,還有這里大門的晶片卡。」
「這樣呀……」警衛一眼就認出那專屬于大廈的晶片卡,只不過這男人實在眼生得很,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先生,麻煩你押個證件吧。」
鄧子弦拿出證件,警衛這才願意放行。
他一路來到頂樓。看著眼前的一切,記憶猶新,彷佛歡愛才只是昨天的事。從沒有想過要回到這里,因為他怕自己會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
拿出鑰匙打開厚重的鐵門,再打開里頭那扇門,模索到牆邊的電源開關,燈一亮,隨即發現有著不對勁。
這屋子照理說這麼久沒人住,應該是灰塵滿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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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鄧子弦走進客廳,看到茶幾上花瓶里嬌女敕鮮艷的紫玫瑰,牆壁上多了幾幅山水畫作,充滿詩意;沙發上則擺了一只超大的大熊布偶,逗趣可愛。
種種跡象顯示這里分明有人住,究竟……是誰住在這里?
他退後幾步,退到了鞋櫃邊,打開鞋櫃,里頭是一雙雙女用鞋;他心里突然燃起一絲希望,接著走進主臥室。
打開主臥室的燈,他一眼就看見床頭櫃上他和她的合照,那是在一次出席宴會時,她利用手機為兩人拍的照片,也是兩人唯一的一張合照。
為了證實心中所想,他接著打開了衣櫃,里頭滿滿都是她的衣服。因為這個事實,讓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怡伶……」他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看著那張粉紅大床,他心里又氣又惱,又興奮又無措,原來他朝思暮想、找了八個多月的女人,居然是躲在這里!
怕這只是自己一時的幻想,于是,他又走到廚房,打開那在之前他還沒買的冰箱,發現冰箱里有各種生鮮食物,一罐鮮女乃的到期日還是下個星期。
他一臉苦笑,無奈中卻有著失而復得的欣喜。這個女人真會折磨他,難道她不知道他找她已找到快瘋了?
此時,門外傳來轉動鑰匙的聲音,他連忙關掉客廳的大燈,然後坐到沙發上,屏息以待。
「怡伶,小心點。」
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男人的聲音,鄧子弦蹙眉,緊繃著身體,這才發現自己已緊張到雙拳握得死緊。
「沒事啦。」她笑著。「柏楠,謝謝你,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這樣還可以煮嗎?要小心身體。」
「當然可以。自己煮,吃得比較健康,外頭的東西大都加了味精。」好不容易打開了兩道門,按下門邊的電源開關。
「我陪著你煮好了,這幾天你要小心一點……」馮柏楠的話在看到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後突然中斷。
「怎麼了?」陸怡伶發現馮柏楠臉上的異樣,不禁問。
這時鄧子弦站了起來。在看見他大學時的好兄弟馮柏楠手里提著一袋食物,而他眼前的女人卻挺著一顆又圓又大的肚子時,眼中迸出凶光。
「子弦……」馮柏楠喃叫著。
陸怡伶這才驚覺背後似乎有一道刺眼的目光,燒灼著她的背脊;她張者小嘴,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你說是……子弦在這里?」陸怡伶問得極其小心,就怕自己會錯意。
「嗯,子弦就在你背後。」馮柏楠很不自在的挪了挪鼻梁上的金邊眼銳,吞口口水。
「啊!」她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來。「怎麼會?」還是沒有勇氣回頭。
鄧子弦一步步上前,狠瞪著馮柏楠。
「柏楠,沒想到你居然瞞著我。」鄧子弦的語氣又陰又冷。
在他四處瘋狂找尋、失意落魄之際,幾次和馮柏楠及杜曉山一起喝酒,而他們明知道他在找尋怡伶的下落,結果……結果竟是馮柏楠和她一起走進這個家門!
馮柏楠神情尷尬,堆起了笑意。「子弦,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你這是什麼兄弟?要不是我今天到這里來,你還要瞞我多久?」鄧子弦舉起拳頭,來到了馮柏楠面前,要不是怕嚇到身邊的女人,他老早動手打人了。
陸怡伶抖顫著唇,雙手捧住大肚子。
「別這麼凶,你這樣會嚇到怡伶。」馮柏楠毫不避嫌地拉住陸怡伶的手腕。「怡伶,先坐下來。」
「我會嚇到怡伶?那你究竟跟她是什麼關系?」鄧子弦雙眼迸射出寒光。
教鄧子弦無法接受的是,陸怡伶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結果卻是她給了他更大的震撼——她居然懷了身孕!還跟馮柏楠在一起?
陸怡伶其實是因為一時無法接受他真的到來;從一開始的盼望,到後來的完全絕望,她根本不敢奢想鄧子弦會出現在這間房子里。現在他突然冒了出來,她好怕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會嚇到他,才會掙扎猶豫著不敢面對他。
然而,听了他剛剛說的話,讓她忍不住稍稍轉頭,看著站在身邊的男人。
「子弦,你講點道理,我跟怡伶當然是朋友關系。」馮柏楠扶著陸怡伶的手,將她拉往沙發上。「坐一下,別站著。」
看著馮柏楠對陸怡伶的體貼,令他所有乍見她時的喜悅一掃而空。「朋友的關系?那為什麼你知道她住在這里?還送她回家,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陸怡伶還是只能呆呆坐在沙發上,蹙著眉頭,完全失去了平常的機靈,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是因為怡伶是我的助理,今天她有點不舒服,所以我就送她回來了。」馮柏楠不解釋還好,越解釋,情況越糟!
「怡伶是你的助理?她在你的公司上班?」鄧子弦無法置信。
「是啊。」馮柏楠沒想太多。
「而你卻一直瞞著我?你跟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鄧子弦逼問。愛太深,思念太磨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心愛的女人,卻必須面對這樣的不堪!
「子弦,什麼跟什麼嘛,你在胡說什麼!」馮柏楠這下才明白鄧子弦誤會了他和陸怡伶之問的關系。
陸怡伶站了起來,因為過于激動,腰際突然傳來一陣陣的酸痛。「子弦,你……」
鄧子弦驟然朝馮柏楠狠狠揮出一拳,馮柏楠措手不及下,連閃都來不及閃,砰地一聲,就這麼被揍倒在地上。
「鄧子弦!你干什麼打人?」陸怡伶叫,急急來到馮柏楠身邊。「柏楠,你有沒有怎麼樣?」
「怡伶,你是為了柏楠才離開我的嗎?」鄧子弦心痛如絞的問出這句話。
陸怡伶狠瞪了鄧子弦一眼,慢慢直起身子,雙手撐住腰,喘了口氣。「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我真的很難過。請你離開這里,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鄧子弦一臉懊惱。「那不然呢?為什麼你要偷偷離開我?為什麼柏楠不告訴我你住在這里?」
馮柏楠痛到說不出話來,眉眼都皺在一塊,連眼鏡都被打飛而碎裂一地。
「你憑什麼來質問我?你的女朋友一直是王佳柔,你要娶的女人也是王佳柔,不是我!」陸怡伶氣到渾身顫抖,臉上全無血色。
「我從來沒有要娶佳柔!」鄧子弦大聲反駁。「你應該知道,我早就跟佳柔分手了。」
「但是,你卻從來不敢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陸怡伶悲淒地說,原來這才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怨。
盡避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恨的愛著鄧子弦,但內心還是渴望能夠光明正大和他相愛、出雙入對。
然而,當這個希望越來越渺茫、甚至破滅時,也是她對這段感情感到失望和痛心的時候。
「你是不是因為懷了他的小孩……」鄧子弦完全喪失了理智,話不經大腦便說了出來。
馮柏楠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忍著痛,抹去唇角的血絲。「子弦,你听我說,你別亂說……」
「柏楠,不用說了!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隨便他!我懷了誰的孩子不關他的事!」陸怡伶最不能忍受別人誤會她,骨子里那股傲氣全上來了。
「怡伶……」馮柏楠努力抽著氣,好抑制臉上那股痛。
因為太過激動,致使肚子又傳來一陣悶痛,陸怡伶痛得連站都站不穩了。
「怡伶,你怎麼了?快生了嗎?」馮柏楠不顧臉上的痛,緊張的問。
「我……好痛!」那是陣痛,痛得她只能跌回椅子上,小巧的五官皺了起來,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她的肚子還這麼小,為什麼快要生了?」鄧子弦不解地問。
馮柏楠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在視力模糊的情況下,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機,按下快撥鍵。
「曉山,怡伶好像快要生了……好……不過我眼鏡破了,沒辦法開車,你快過來一趟……叫救護車?……好……」說完,馮柏楠立即掛掉電話。
「柏楠,不要叫救護車,我現在不痛了。」陸怡伶喘著氣。「書上說只要羊水沒破,就沒那麼快生,你不要急,我先去收拾東西。」陸怡伶完全不想理會鄧子弦,她站了起來,緩緩走回房間。
鄧子弦急死了。「馮柏楠,你給我說清楚!」
「說什麼呀,你自己有眼楮不會看嗎?怡伶都快生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會是誰的,你居然不知道?」脾氣一向溫和的馮柏楠再也忍不住的咆哮出聲。
鄧子弦渾身一震!是啊!他到底是怎麼搞的,怎會看到柏楠送怡伶回家就喪失了理智。
他連忙走進房間,發現怡伶正吃力地拿起早就預先準備好的旅行袋。「怡伶,我來拿。」
「不用,請你離開。」陸怡伶冷冷拒絕,然後揮開他的手,堅持自己提旅行袋,里頭裝的都是她生產住院必備的物品。
她對他的愛戀、無我的付出、不求回報的退出,結果換得了什麼?
「怡伶,對不起,我一時心急,說錯了話!」
陸怡伶走出房間,這時馮柏楠正在和杜曉山通電話。
馮柏楠告訴杜曉山關于鄧子弦突然出現的來龍去脈,于是,杜曉山決定趕過來,反正飯店離這里很近。
陸怡伶不理會鄧子弦,她來到馮柏楠面前。「柏楠,曉山怎麼說?」
「曉山正在趕來的途中。」馮柏楠看著鄧子弦的陰沉臉色。「子弦,曉山也知道怡伶住在這里,所以……」好吧,要死大家一塊死,至少得拉杜曉山下水。
「你們算什麼好兄弟!」鄧子弦無暇責罵太多,一顆心全掛在陸怡伶身上。
「怡伶,還好吧?我來拿。」馮柏楠拿過陸怡伶手里的旅行袋;陸怡伶沒有堅持,將手中的袋子交給馮柏楠。
鄧子弦完全沒想到原該充滿喜悅的重逢,卻被自己無端的醋意搞得一團糟。他向來引以為豪的冷靜、理智,在乍見陸怡伶之後,幾乎是完完全全崩場。
陸怡伶對著馮柏楠說︰「現在還好,陣痛是一陣一陣的。」
鄧子弦不甘被這樣忽視,忍不住又想發飆,只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改用哀怨的語氣。
「怡伶,你什麼都不告訴我,甚至連懷孕了都不讓我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又要我怎麼想?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痛、很難過?」
陸怡伶見不得他悲傷的樣子,態度稍稍軟化。「我告訴你,然後呢?要你負責嗎?就像現在,你根本不信任我,還隨便亂打人。」
「我……」鄧子弦還想說什麼,馮柏楠突然插話︰
「子弦,都什麼時候了,你沒看怡伶都快生了,要追究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來。」馮柏楠說得沒好氣。對于剛剛挨的那一拳,他就暫時不跟鄧子弦計較。
此時陸怡伶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趕緊到沙發上坐下來。
「走,我送你去醫院。」鄧子弦這才警覺到事態緊急。
「不要,我要等曉山。」陸怡伶也執拗了起來,顯然沒忘記他剛剛對她的言語傷害。
「子弦,都是曉山在幫怡伶,怡伶比較信任曉山。」馮柏楠解釋,就怕鄧子弦又誤會了什麼。
陸怡伶說什麼都不肯坐鄧子弦的車,直到杜曉山趕到,她才坐上杜曉山的車,然後四人兩輛車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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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峰回路轉的重逢戲碼實在精采。
像是冥冥之中有神明在保佑一般,不但指引鄧子弦找到了陸怡伶,還讓他可以陪她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三個大男人都陪在待產室,噓寒問暖、關心備至。這等陣仗,一定羨煞了許多產婦。
產房中不時傳來女人的唉叫聲和痛罵聲,只有好勝的陸怡伶明明已經痛了六小時,卻還是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痛叫。
稍早之前,三個男人在待產室的走廊外已經把這幾個月來的情況、過程都說明白了。
鄧子弦這才知道,在陸怡伶離開他、並且懷孕的這段時間,全是杜曉山和馮柏楠在照顧;只是,他還是很生氣,氣好兄弟居然隱瞞了他這麼久,這筆帳日後還是得算。
「沒辦法,怡伶不讓我們說。她威脅我們,只要告訴你,她就會立刻離開。你也知道她的脾氣,我們寧願讓她待在我們看得到的地方,也不能讓她躲起來,自己去生小孩。」杜曉山解釋。
「你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你腳踏兩條船,怡伶會這麼傷心的離開你嗎?」因為多了杜曉山這座靠山,因此馮柏楠說起話來毫無顧忌,要是真打起架來,他也不怕了。
「是我的錯,都怪我。」此時的鄧子弦滿心懊悔。
這時巡房的醫生來了,三個大男人跟著走進待產室,醫生替陸怡伶做了詳細檢查之後,說產道才開一指,要孕婦多運動,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會生;還說生頭胎都會慢一些,若明天還不生,就得施打催生劑。
待醫生離去之後,陸怡伶只好忍著痛在床邊緩慢的走來走去。
「柏楠,你臉上受了傷,先回去吧。」她催促。
「嗯,也好。我明天一早再來,然後換曉山回去休息。」馮柏楠點頭同意,不然這麼多人留下來也不是辦法;況且沒有戴眼鏡的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留下來也真的沒什麼用處。「那我先走了。」
「我在就好,曉山,你也回去。」鄧子弦在趕人了。眼前這兩個死黨好友的確礙眼,讓他完全無法對怡伶訴說別後心情。
「我不能離開,我一定要親眼看到我干兒子出生。」杜曉山很堅持。
「你回去好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曉山留下來陪我就好。」陸怡伶趁著陣痛的空檔對鄧子弦說。
鄧子弦自知理虧,只好低聲下氣。「怡伶,別這樣,我剛剛一時昏了頭,說了惹你生氣的話,就算你不能原諒我,也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來陪你。」
「那你上班怎麼辦?」她吸了口長氣,陣痛又開始,她只好跌坐回床上,這樣的痛實在很折磨人。
鄧子弦一把牽住她的手。「很痛吧,握緊我的手。」
「怡伶,呼氣、吸氣,慢慢來,不要緊張。」杜曉山在一旁說著。
「要記得媽媽教室里教你的。」
鄧子弦狠瞪了杜曉山一眼。這下兄弟間的梁子結大了。「是你陪怡伶上媽媽教室的?」
「是呀,不然還有誰?我可沒有蹺班,都是正大光明請假去的。」當然還有王佳柔,只不過杜曉山沒說出來,是故意要讓鄧子弦生氣。
「你……我會再跟你算帳。」要不是顧慮到已經痛到說不出話的怡伶在場,鄧子弦真會氣到飆三字經。
「怡伶,要不要打電話叫佳柔來?要是沒通知她,事後她可能會扒了我一層皮。」杜曉山挑眉問。
「明天再告訴她吧,反正不會那麼快生。」陸怡伶邊抽氣邊說。
「原來連佳柔都跟你們串通在一塊,獨獨隱瞞我一個?」那種被隔離在外的不適感,讓鄧子弦嘔到幾乎得內傷。
陸怡伶已沒了力氣和鄧子弦說話,只是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她無比的心酸,還有對他的怨。
懊說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嗎?在她失去愛情的同時,卻讓她獲得了滿滿的友誼;要不是有曉山、佳柔和柏楠陪著她,也許她就要變成三餐不繼的未婚媽媽了。
「沒辦法,因為佳柔也很恨你,恨你耽誤她的青春,所以呀……」杜曉山雙手一攤,表明他也沒辦法。
鄧子弦盡避再如何生氣,也無從發飆起。現在他最擔心的是,怡伶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持續一整夜的陣痛讓陸怡伶睡睡醒醒;杜曉山干脆窩在一旁的沙發上打瞌睡,鄧子弦則是坐在床邊,不管她願不願意,仍堅持緊緊握住她的手。
清晨,天際才透出魚肚白,護士已經來回幾趟檢查陸怡伶的狀況;雖說是單人病房,但產婦的唉叫聲、家屬的焦慮談話聲,仍會隨著門的開開關關透泄進來。
在打了催生劑之後,陸怡伶的陣痛時間越縮越短,直到她忍不住唉叫出聲、指甲掐進鄧子弦的手掌里,孩子還是沒能生下來。
隨後的一大早,王佳柔在接到杜曉山的通知之後,立刻帶來了幾份早餐,神情焦慮的陪在陸怡伶身邊。
「佳柔,你看到怡伶痛成這個樣子,以後你會不會不敢生小孩?」杜曉山緊張到頻頻拭汗。
「我才不要生小孩咧,這麼痛,身材還會變形。媽媽真的好偉大哦。」王佳柔這個千金大小姐第一次看到生產陣痛的情形,就嚇得小臉發白。
「曉山,你帶佳柔出去走走。」陸怡伶說得有氣無力。
「不要。」王佳柔怕歸怕,還是決定留下來。「我要陪你。我是小孩的干媽,以後我要是生小孩,換你陪我。」
「你不是說你不生?」杜曉山抓出王佳柔的語病。
「萬一嘛!你這個豬頭,生小孩這種事,誰敢保證。」王佳柔瞪杜曉山一眼。
終于,在中午過後,陸怡伶被推進了產房。
此時,休息了一夜的馮柏楠又趕回了醫院,四個人在產房外焦急地踱起步來。
「怎麼生那麼久,都已經進去二十分鐘了!」王佳柔嚷嚷著。
鄧子弦瞪了王佳柔一眼。「你別吵,吵得我頭都大了。」他雖然一夜未眠,卻還是心心念念著里頭的陸怡伶。
「不講話很悶呀,心情更緊張。」王佳柔說。
「我都不知道你和怡伶的交情這麼好!」鄧子弦的火氣還是很大。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有誰像你這麼白痴啊!怡伶明明就待在『你們的』家里,你卻老是說找不到她,真是好笑極了!」王佳柔趁機數落。誰讓鄧子弦耽誤了她這麼多年的青春!
鄧子弦沒空、也沒心情和王佳柔吵架。這時,護士走出產房,通知他們陸怡伶已經生了個小壯丁;鄧子弦在看到那張像是個小老頭的小臉時,胸口的悶氣完全化為烏有。
他的心肝寶貝啊,是他心愛的女人千辛萬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生命真是個奇跡,他應該要感謝老天爺,讓他能夠參與她的生產過程,更讓他見到孩子出生的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