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空上驕陽自展姿態,白雲冉冉而過,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美麗的天氣讓人舒服,不論做什麼事都覺得心情愉快。
唯有柳少婷坐在花園的亭子里,支著下巴,目光茫然而呆滯,臉上很明白地寫著「無聊」二字。只見她一下用右手撐著嘆了一聲,一下又用左手支著唉了一下,最後兩手一起托著腮長聲一嘆,還真是無聊得徹底。
她將下巴抵在桌上,這幾天由于九婆臨行前的告誡,使得她收斂許多,連日來不敢再隨意出門。就怕惹了什麼事,等龍君行回來傳到他耳中,自己就倒霉了。光想到他生氣時,那兩道濃眉一挑地瞪向她,少婷就像老鼠見到貓般,不敢再造次。
但是這種哪兒都去不得的日子,真是難捱的痛苦!尤其今天公公龍應偉帶著婆婆去城外的佛寺參拜,得到傍晚才會回來,九婆又已經回華山去了;想越牆去找幽蘭姊姊嘛,偏偏楊庭威一整天都在,于是她只能無聊地在家里長吁短嘆。
這時小菁和龍府內另一個有名的馬屁精兼娘娘腔阿財,端來點心和茗茶。
「少夫人,吃些東西,喝口涼茶,解解悶,阿財在這兒幫你煽風,免得熱到了。」阿財露出他阿諛的笑容,盡心盡力地遞著茶水侍奉主人。
「還吃呀,這幾天不是吃就是睡,從早到晚都這樣過,我干脆去趴在豬圈當豬好了。」話雖這麼說,少婷還是拿著點心吃起來,邊不停地抱怨。
「哎喲,呸、呸、呸,好丑的畫面、好丑的畫面,揮掉、揮掉。」阿財發嗔地拿著扇子在柳少婷和自己的頭上揮著,好象真有什麼不堪的畫面出現,被他揮掉似的。
小菁見他這副樣子,嘴角有點抽筋似的顫動,阿財那種娘娘腔的動作最令她受不了,眾人皆知在龍府里就屬他們兩個最不合,偏偏柳少婷就是喜愛阿財的靈活善道。
「少夫人,你長得這麼天生麗質、絕代風華,怎麼可以跟……豬,那麼丑陋的東西講在一起,曖,好可怕——」天生潔癖的阿財,光想到要講出一般人印象中,和懶惰骯髒連在一起的豬,都雞皮疙瘩直冒,惡心地直捂著口。
小菁卻撇撇嘴道︰「少夫人,你也有感覺自己像豬呀,那不是我敏感嘛,這幾天我也一直覺得自己在養豬耶。」
柳少婷美目寒光一閃,站起來將手中的包子塞到小菁嘴里,沒好氣地大叫︰「吃呀、吃呀,我如果變豬,也一定先將你養成神豬(祭神時用的豬公)!」
「哎喲,真是夭壽失德,連個分寸都沒有,下人也敢講主人是豬,太沒體統了!」阿財揮著他的「蘭花指」,頗有煽風點火的意味,在旁助威。
小菁口中塞著東西,雙手咿咿呀呀地亂揮,可以看出她很想扁阿財。
「不過少夫人,生氣對身體不好,而且就算你把小菁養成天下第一豬,她也沒辦法變神豬,那要公的才行呀!」阿財順便裝好心的在旁拉著主人。
等柳少婷松開手的時候,小菁趕緊吐掉口中的包子,跑到桌邊灌著茶。
這時就听阿財還在那兒諂媚地道︰「少夫人,人家說相由心生,你別老生氣郁結在心里,有損你的美貌,你應該放寬心情,別跟俗人一般見識。」阿財意有所指地瞄瞄小菁。
小菁則嘟囔地擦著嘴邊的茶漬,叨叨不平地抱怨。「明明是少夫人說自己是豬的,還怪我,自己長胖了就遷怒,真是——」
听到「自己長胖就遷怒」這句話,柳少婷的理智神經馬上停擺,黑色的煞氣畢現。由于她長得豐腴,又很愛吃,所以最忌諱人家說她的身材,于是不管在旁邊猛叫自己息怒的阿財,下一幕就見到多嘴的小菁,終于惹怒了正處于風火頭的柳少婷,于是在水月湖邊、龍家的下人們,看到他們的少夫人展現神力,將小菁舉起,齜牙咧嘴地大叫︰「死丫頭,你給我永遠種到湖里當蓮花好了!」接著尖叫的聲音伴隨著濺起的水花,一聲重物落水聲,小菁被丟到湖里了!
而從小菁被舉起,就一直尖叫得活像自己被丟似的阿財,在柳少婷一聲閉嘴的怒喝下,才回過神合上嘴!
看到可惡丫鬟的下場,少婷心情舒暢地拍拍手,然後冷哼地轉過身,卻踩到懶懶地趴在一旁的大黑犬「阿行」的尾巴!
「‘阿……阿行’……對不……起,我沒看到!」少婷看到它凶光畢露地站起來。
「阿行」發出低吠聲,少婷連連往後退地道歉,「阿行」狂咆一聲後,往柳少婷撲去,最後愛欺負人的主人終被大黑犬「阿行」追著滿府跑!
「來人呀,出事啦,少夫人危險呀,快救人呀、救命呀」阿財高亢的尖叫聲再次響起,伴著狗吠聲,還夾雜柳少婷的哀號聲,龍府真是熱鬧得響徹雲霄!
眾人們但見狼狽奔跑的少夫人,緊追其後的黑犬「阿行」,和著急地跺腳大叫跟在後面跑的阿財!
龍家眾僕人們,非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招呼隔壁的楊家開始下注,看「阿行」多久會追上他們的少夫人!
而在蘭閣里,陪著愛妻谷幽蘭吟詩、撫琴的楊庭威,听到隔壁傳來的喧嘩聲,皺著眉道︰「吵死了,搞什麼?」
他不悅地走到窗邊,居高臨下地看到隔壁的情形。「這龍家可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怎麼回事?」谷幽蘭也走到窗邊一探究竟。
「哪!」楊庭威雙手環著胸,用下巴頂了一下龍家。「大白天的,就縱容媳婦跟狗胡鬧成那副樣子。」
比幽蘭一看到底下柳少婷被大黑犬追的情形,一時情急月兌口叫出︰「婷——」隨即意識到身旁的楊庭威,只得咽回接下來的話。「听……隔壁的聲音好大喔。」她胡亂地接道。
「這龍君行一天到晚往外跑,也真該管教一下自己的老婆了,沒半點家教!」他替隔壁的宿敵感到悲哀。「幸好,你不認得隔壁的瘋丫頭,否則連你都會被她帶壞!」
「相……相公……說笑了……」谷幽蘭不自然地道。
接下來就看到大黑犬撲倒柳少婷,而柳少婷似乎很高興地和大黑犬玩著角力(從楊庭威的角度看是如此),一旁觀戰的僕人,則在柳少婷被撲倒後,齊聲歡呼大叫!
楊庭威連連搖頭,一副沒救了的表情。「跟狗都可以瘋成那個樣子,連底下的人都在助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說對嗎,蘭兒?」他回過頭,卻發現谷幽蘭不知何時已走到門邊,正要悄悄地打開門。
「蘭兒,你要去哪?」
「我……我想去後院,看……看情況。」被逮到的谷幽蘭,有點心虛地回答。
「不行,你身子骨弱,外面日頭大,小心熱到了。」楊庭威快步地朝她走去。
「相公……我……」看著外面晴空朗照的好天,幽蘭咬著唇,不認為自己有如此柔弱。
「蘭兒,听話,別讓我擔心好嗎?」楊庭威擁她入懷,柔聲道。
比幽蘭無奈地點頭。
楊庭威支起她的下巴,輕啜了一下她的櫻唇道︰「我就知道,我的好蘭兒最听話也最溫柔。過幾天我將生意上的事處理完後,一定好好地在家陪我的娘子。」
比幽蘭看著他,很想告訴他;她想和他共游名山大山,見識各地的古跡名勝,不想只是鎖在蘭閣里,不想永遠當個弱不禁風的病美人。可是看到他溫柔的目光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凝視,她也只好抿著唇,沉默地低下頭來。
楊庭威摟著懷中的嬌妻,輕柔地撫著她如緞的發絲,滿腔柔情溢于言表。
「相公,為什麼你從不問我想要什麼?」偎在他懷中的谷幽蘭,黯然地在心中自問。
兩年前楊庭威和谷幽蘭相遇大明湖畔,她清麗不可方物的出塵麗顏讓楊庭威驚為天人,自此什麼不娶官家女的誓言全拋到腦後,費盡心思娶得佳人歸。為她建「蘭閣」,四周種滿花卉,並搜羅一切珍奇異玩,只要她開心。
這一切的心力都為了呵寵她、保護她,讓她感到舒適悠然,卻不願她走出這片天地。
因為谷幽蘭那縴縴溫婉的外型,再加上一股楚楚可憐的佳弱氣質,總給予人體弱多病的感覺外,最主要的是楊庭威的母親,就是屬于弱不禁風的病美人,溫雅細致的母親遭疾病折磨而逝的情形,在他年幼的心中造成很大的震撼!
所以對同樣屬于縴弱外形的谷幽蘭,他特別小心翼翼,一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就緊張得全面警戒,哪怕心中明知,他的蘭兒沒地想象中柔弱,他也冒不得一點險,讓病魔有機會侵襲她,他要他的妻子、他的蘭兒和他永偕白首,絕不會讓她重蹈母親的覆轍,離他而去!
※※※
柳少婷哇哇喊痛地讓阿財和小菁幫她的手臂上藥。
「呀——」她大叫。「好痛呀,你們輕點。」
阿財見狀好生不忍地道︰「‘阿行’那畜牲真沒個良心,居然可以把主人傷成這樣,少夫人好可憐喔,阿財幫你吹吹一會兒就不疼了。」說著便在她傷口上又輕又賣力地吹,好象這樣可以把疼痛吹跑似的。
小菁可比較實際了,只見她已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邊幫她上藥,邊帶著幸災樂禍的口吻說︰「少夫人你就忍忍吧,‘阿行’根本沒真的咬你,這些傷都是你跟它搏角力拚出來的,你要再繼續慘叫下去,讓隔壁听到了,楊家那些下人們又不曉得要怎麼笑你了,別忘了春花、秋月都隨時等著看你的笑話。」
少婷瞪了她數眼,嘴嘟得老高卻不再叫了,因為這是實話。
此時,阿財和小菁已幫她上好了藥。
「少夫人,依奴才看,你就把那只大黑狗丟了吧,這只畜牲既不听話又凶狠,也不理人,養來何用!」阿財收拾著藥箱道。
「不要!」柳少婷不以為然地道。「‘阿行’很好呀,它很有靈性的,我就是喜歡它跩跩不理人的樣子。」
阿財不贊同地嘟囔幾句,抱著藥箱走出去。
小菁搖搖頭地喃喃低語︰「天賦異稟的神經還真奇特,喜歡自找罪受!」
少婷撇撇嘴不理她,徑自到一旁的軟榻上無聊地臥著。看似懶懶的,她那顆精靈的腦袋卻是不停地轉動。
片刻後她突然跳起來,害得坐在一旁幫她煽風的小菁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怎……怎麼了?」坐在地上的小菁被她突來的行為嚇一大跳。
少婷臉上的表情顯然興奮異常,只見她擊著手掌道︰「我想到一件好玩又開心的游戲了。」
※※※
下午的陽光更加高照,輕風舞動湖水,傳送一股懶洋洋的午後氣息。
蘭閣里的楊庭威,倚在窗口喝著僕人送來的酸梅湯消暑,這時他看著窗外奇怪地道︰「隔壁今天辦喜事嗎?」
「辦喜事?」谷幽蘭好奇地走過去。「誰呀?」
「龍家呀!」楊庭威悠閑地撥飲酸梅湯。「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只差沒鑼鼓喧天了。」
楊庭威繼續看戲似的道︰「這次排場可不小喔,地方上的仕紳都來了,嘖……嘖,看看現在進來的人,那不是張百宜嗎?連蘇州城的縣令都來了,龍家那寶貝媳婦不曉得又在干什麼?」
「這……」谷幽蘭也不解地看著。
「嗯……」楊庭威突然笑得賊兮兮的。「蘭兒,今天一定有好戲看,我們今天只要站在窗口,喝著茶悠哉地觀賞就好了。」
「好戲?你怎麼這麼確定?」
楊庭威微笑地往下面再看了一眼,才緩緩地道︰「龍君行今天就會回來,隔壁那瘋丫頭,八成還不曉得她的相公提前回蘇州。」
說完他將杯中剩余的酸梅湯一飲而盡,楊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對消的掌握也是一流的靈通,龍君行臨時改變行程提前返家的消息他已先一步得知了,現在他非常開心地等著即將上演的一場戲碼。
听到這個消息的谷幽蘭驚訝不已,卻不好明顯地表露出來,只得著急地暗忖如何將消息傳給少婷。
※※※
龍府里人聲鼎沸,只見原來莊嚴典雅的大廳擺設已改,幾張大桌子三三兩兩地並在一起,桌上擺的不是牌九就是骰子,廳中的客人吆喝連天地喊著,龍家的僕人也全換上了光鮮的衣裳,穿梭其間地服務客人!
一個俊朗少年身著綢緞、手執羽扇,滿意地看著。阿財和小菁跟在少年身邊,都笑得合不攏嘴地告訴少年,這個點子可以有多少進賬。
少婷得意地笑著,將龍家大堂改為賭坊,既不用怕到外面去會闖禍,還可女扮男裝感受一下當個賭場主人的感覺,真是刺激又好玩!
而這個點子不只柳少停開心,阿財、小菁也高興得合不攏嘴,甚至龍家每一個下人都樂得笑開了嘴。因為這場賭坊今天所收到的利益都將二、八分帳,二成捐給蘇州城的貧困之戶,八成由他們下人均分,她柳少婷只要這場游戲的真實感和好玩。所以為了那八成利益,大家都盡心盡力地合作無間,反正龍家無大人在,一切以少夫人所說的為大。
「喏,阿財去大門口招呼客人,小菁去各桌巡一巡,看有什麼要打點的。分工合作,客人高興,錢掏得多,我們才能成功嘛!」少婷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教訓著。
能有八成進帳可分,就算柳少婷要他們去門口扮石像他們也甘之如飴。這時一個僕人進來在她耳朵邊報告著。
「干哥來了。」她大喜地跑出去迎接。
蘇州縣令張百宜天生身軀圓滾滾,還有著一張彌勒佛般的笑臉,使人看來親切討喜,眉宇間流露著一股圓融的親和,彷佛那微笑自出生就掛在臉上似的。他和龍君行、楊庭威皆屬同窗至交,由于龍楊兩家有著世仇心結,所以張百宜經常是他們之間的潤滑劑、協調人物。他們三人間唯一共同的特點,大概要算同屬半個江湖人吧!龍君行師出華山、楊庭威則是唐門、張百宜出自武當,後來楊庭威往商場發展,龍君行和張百宜則往官場。
此人個性倒也一奇,有著過人的文才和精湛的武功,在科舉時曾高中榜眼,且在每人都拚命往上爬時,他卻反而四處央求人,讓他回鄉做個小縣令,他出人意表的言行,令人驚愕莫名。
據他的說法是︰為官是祖先的遺命,那麼只要跟官沾點關系便成,他不想成名也不想做大官,只想把生活過得經松一點。江南風光明媚,蘇州好比天堂,他過得愜意極了,所以他每天勤勞地燒香拜神,求天上的佛祖保佑他當一輩子蘇州縣令,千萬別有任何調動,他張百宜只想悠游地過,不想有任何非凡的境遇。
「百宜哥哥!」一身男裝打扮的柳少婷,開心地朝張百宜蹦跳而去。
「少婷妹妹!」張百宜也大張著手,快樂地朝她走去。
張百宜曾在華山待過一段時間,當時年幼的柳少婷對這個一臉圓圓笑容的人感到新鮮,總喜歡在他身邊鬧著玩,張百宜則對她的古靈精怪感到有趣,兩人因而結義兄妹。不用說少停在蘇州城的各項事跡這個干哥自是包庇了不少。這是何以龍君行不在,少婷還能在蘇州這麼「猖獗」的原因。
「看看我們的蘇州名勝真是神采飛揚呀,穿女裝是個俏佳人,扮男裝就是個翩翩公子,無時無刻不有著驚人之舉,完全月兌離傳統婦女的規範,真是令我這做干哥的感到驚嘆不如。」張百宜拍拍她的頭,有趣又玩味地道。
「百宜大哥你這是褒還是貶?人家也很想遵循三從四德,只是沒有成功而已!」少婷敲著他的肚子,他那大又圓的肚子,從以前她就最喜歡拿它當鼓敲。
「你,三從四德!」光想到這幾個字和少婷連上關系,張百宜嗤的一聲想笑。「你要跟三從四德沽點邊,就好比叫龍楊兩家拋棄宿怨,相親相愛一樣,等奇跡出現吧!」
「討厭啦,你什麼意思嘛!」柳少婷不依地跺腳要捶他!
「好、好、好,別惱、別惱,你要我借幾個人給你,我都幫你調來了,就在外面。」
「謝謝百宜哥哥,人家就知道這個干哥沒認錯。」少婷笑嘻嘻地在他身邊撒嬌道。
「當然啦,少婷妹難得求我幫助,做干哥的怎麼可以小器呢,只是你這麼放心君行老弟今天不會回來?」對身邊這個靈俏活躍的干妹他幾乎是有求必應的。
「安啦!」少婷一彈手指,篤定地道。「照君行哥上一封家書說的他還要三天後才回來。」
「難怪你敢這麼囂張。」他搓著下巴道。「不過龍家可是官宦之家,你將龍家大堂開成賭場,還叫衙門的人站在門口拉客,這麼驚世的主意,真是虧你想得出來。」
「好玩嘛,听說很多賭場、妓院是官府在包庇的,人家一直想進賭場臂摩,可又怕被君行哥知道,所以干脆化暗為明,自己做主人,叫衙門的人把關,把事實跟傳聞結合,好刺激喔!」光想到這,她就振奮得顫抖。
張百宜噗哧而笑。「我真佩服嚴謹不苟的君行老弟,能娶到這麼驚世駭俗的媳婦,你們的結合真像我送的牌匾一樣,太爆笑了!」
少婷瞄著笑個不停的他,沒好氣地說︰「還說咧,你最討厭了,哪有人家大婚之日,干哥送給干妹的牌匾題個‘不可思議的結合’,還四處對人家說,你終于相信有神跡了,害我那一年成了蘇州城最大的笑話,會這樣都是你害的啦!」
「好心一點,別全栽給我,剛開始的笑話或許是我的緣故,靈魂名勝可是你自己惹的!」他才不願擔這種罪名。
「才怪咧,如果不是你在旁助威,我怎麼惹得出來!」
「喔,這是說我不該助紂為虐,好吧,那我只好將調來的人再帶走。」張百宜作勢要走。
「百宜哥哥……」少婷馬上笑得燦若春花,甜蜜可人地拉著他的手臂。「話說回來,你一定擁有未卜先知的智能,才能送出‘不可思議的結合’這塊絕妙牌匾,它充滿了百宜哥哥的智能,婷兒愛死了,每天都將它掛在醒目的地方參悟,因為婷兒也覺得君行哥哥的姻緣只能用‘不敢置信’形容,所以說百宜哥哥……」
「可以了、可以了,我了解自己的偉大了,少婷妹妹你還真是隨時能屈能伸。」張百宜突然看著她,嘆氣地搖頭。「同為男人立場,有時候我真是對君行兄感到佩服,能馴服這麼異端的老婆……」
「什麼意思嘛?」少婷大發嬌嗔地捶他。
「干哥失言、干哥失言,別生氣,氣壞了嬌顏劃不來嘛!」張百宜趕緊賠笑,哄著她道。
「干哥是疼你的嘛,門外那票弟兄你也熟的,反正你進出衙門都不曉得幾次了,現在就供你指揮啦!只要別讓他們玩太瘋,還記得回來就好,干哥衙門還有事無法陪你玩,來,別生氣了,笑一個……」
「咿——」少婷露出森白的牙齒給他看,是個鬼臉較多的笑容。
「嘿,很可愛、很可愛,干哥先走,你快樂地玩。」張百宜圓圓的笑臉堆滿疼愛,先一步告辭走了。
到了下午,龍家大堂已是熱鬧非凡,下人們穿梭來去、賭客與莊家的喊話,和各路人馬的廝殺,將整個氣勢炒到最高點。連大門外招客的衙差,都興高采烈的使盡渾身解數比誰最有辦法,每組人只要一巡完班,全跑來這兒廝混它一陣!
看到這副里外熱血沸騰、氣傲八方的景象,少婷得意非凡,刷的一聲攤開她的羽扇搖著。想到自己第一次開賭坊就這麼成功,可見她是很有生意才能的。搞不好將來她會是被傳奇稱頌的那一非凡人物也不一定,嗯,越想越這麼覺得。只見她大刺剌地走著,反正她現在著男裝也不用顧忌形象,一個人有了信心以後,彷佛走路都會生風了。
她邊走邊想象著自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就在她得意洋洋地往大門走去,想看看阿財和那票衙門弟兄在門口招呼人、招呼得怎麼樣時,這個未來的超級天才卻被一個行色匆忙的小廝給撞了一下,破壞了她走得虎虎生風的架勢。少婷踉蹌了一下站穩,懊惱地正想捉住來人給一頓好罵時,這個小廝突然將一個東西往她手中塞去後,便快快地走開。
少婷一愣,不解地看著手中的紙條,才想起方才的小廝好象是隔壁楊家的園丁。她莫名其妙地打開要看時,卻听大門傳來一陣驚慌的尖叫聲,接著一群人腳步紛沓而來。
少婷看到阿財和那班守在大門口的衙門兄弟,個個臉色發白竟連招呼都不打的從她眼前沖過,好象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一樣!
「干什麼呀,見鬼啦!」少婷皺眉地看著那群沖過她眼前的人。「真是一點場面都沒見過!」她搖搖頭的嗤之以鼻,才看向手中的紙條。
婷兒︰
從我家相公那得來的消息,龍大人今天就會到家,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麼,最好快點停止。
蘭筆字條短促而簡單,卻已夠叫少婷臉色大變!腦中不停地運行著君行哥今天就會到家、今天就會到家!這……這是指……
這時她陡地想到,剛才那群驚慌失措飛奔而過的人群,這兩件連起來的訊息,她倒喘一口氣!不……不會這麼倒霉吧!就在她心中發毛地想時,幾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怎麼回事呀?張燈結彩的,辦喜慶嗎?」
「不會是拜神還是祭祖吧?只是怎麼會有這麼多衙差進出?」
「難道張百宜也在這兒嗎?奇怪,為什麼每個人見到我們都跑得這麼快?」
這幾個人的聲音,正是跟在龍君行身邊有名的天、地、無、極四大名捕。少婷當場像塊僵硬的冰,正0闢啪地裂開。段南天、商尹地、駱清無這三個人熱烈的討論,唯有任孤極尚未發表言論,還專注地側著耳,像在傾听什麼。
「孤極你做什麼?」駱清無間道。
「廳堂好象有骰子和賭徒的吆喝聲。」任孤極的听力是出了名的靈通。
「哪可能,這可是官家府邸,誰這麼放肆,到這兒聚賭呀!」段南天揮揮手表示他听錯了。
「可是……」任孤極不覺得自己听錯,轉向能君行問道︰「大人,你說呢?」
從一進門就寒著臉的龍君行,沉著兩道劍眉,一言不發地往前方走去,直到一個背對他們的少年身後,才冷冷地道︰「婷兒,你應該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吧?」
「少夫人?」听到龍君行對那少年的問話,天、地、無、極皆一愕!
柳少婷從龍君行一進來,就嚇得腳好象生根似的舉不起來!少婷想到何不裝死還是昏倒,不管哪一樣都行,只要可以不用在此時面對身後的人都好,可惜震驚過度的她演不出這兩種戲碼,所以縱然她有萬般不願,也還是得轉過身面對自己的相公。
「不……不就是我……嗎!」她僵硬地轉過身,搖著手咧著嘴角笑道。「相公、四位名捕大哥你們好,大家回……來的真早……」仰看著眼前環抱著胸,魁梧的身形幾乎將她罩住的龍君行。少婷咽了一下口水,她突然發覺自己的相公也太高大了!
在他凜肅的神情下,少婷才惶惶不安地道︰「事情其實很簡單,只是說得短一點又怕不清楚,說得長一點又怕太復雜,解釋起來又很籠統,所以……所以……」
就在她拉拉雜雜她講一堆廢話要拖時間時,前方大廳已響徹雲霄的起了歡呼,小菁樂不可支地沖出來叫道︰「少夫人,贏啦、贏啦,這一票干得可真夠大,莊家贏了不少,你看——」當她定眼一看清眼前的人時,快樂的歡呼聲改成尖叫聲,沖回去比沖出來的速度要快得多!
龍君行冷冷地瞪向少婷,神情之冰寒足夠讓少婷忘記呼吸,他冷然地一字一句道︰「事情很明白、也很清楚,如果你有不知道的,等你面壁思過的時候我會讓你更明白!」
面壁思過是懲罰的統稱,就是包括了禁足、照三餐習字,早晚睡前再朗誦詩詞,毫無玩樂的時間。少婷張大了眼,抖著唇,接著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相公……相公對不起,人家以後不敢了,你不要生氣嘛……」柳少婷嗚嗚咽咽地拉住龍君行,說著她那一千零一次的懺悔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