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楚南復推開窗子,禪房位于二樓,只見後山接連傳出重擊聲,襪起一陣彌漫視線的雪花煙塵,就在此時,叩門聲傳來。
「二位施主,雪水讓後山落石滑動,為了安全著想,住持請小僧前來請二位施主改到另一邊的禪房。」
「大師兄,」沉志騫喚住要開門的楚南復。「這麼大的聲響,你我身邊都有屬下候在門外,怎麼會沒听到他們來關切?」
身為「月泉門」門主,常年協助朝廷與「三門邪教」和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派門纏斗,沉志騫大感不對勁。
此時,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微聲,像有大批的人,壓低聲靠近房外。
「二位施主準備好了嗎?」
再次傳來的叩門聲,讓楚南復和沉志騫對望的一眼中,已有共識。
「二位施主,小僧進去了。」
隨著門被推開,猝不及防的,數道爍目的閃光射出,房門外幾個迎面的大漢,一時難以反應,身軀衣物著火後,才驚號跳起!
「是‘月泉門’的灼焰彈——快退開!」
不一會兒,包圍在外邊走道上,無數一身藏青色衣物,個個持劍或背著弩弓長箭的男子們,被幾個大火燒衣痛苦竄逃的同伴,給嚇得往外退去!
「全部讓開!」
忽來的命令聲,隨即幾大桶霜雪潑向著火的同伴,滅了焚上身的火,其他人將受傷的同伴拖下!
「左奇副,房內已無人!」幾名手下急忙沖進房內查看!
被稱為左副手的領頭者,來到房內,桌邊烹煮的小爐上,茶水不停的滾冒出,桌上沖泡一半的茶還飄送著淡淡茶香,左奇副淺揚著唇角,走到大開的窗邊探頭,只見下方是一條已結冰的山溪與覆著霜寒的山林。
「放出消息給外邊埋伏的弟兄,目標已中毒,消耗他們的體力,引他們往南。」
安雪的崎嶇山路,再加上高低錯落的山林間夾雜著峭岩詭石,面對身後追殺的陣仗,縱是高手,這段路也走得艱辛。
「大師兄,情況不對,以我們的功力……怎麼可能這點山路就開始氣息大亂!」
奔過密林,來到較平坦的平地,碎石泥潭上都覆著霜雪,舉步雖較方才地形方便,但沉志騫己感不對!
「這……」楚南復運功提氣,卻感功力滯阻,氣難運行。「難道,剛才煮茶的水被下毒了——」
兩人才驚覺于此事,一道宏大的氣勁已從林中朝他們襲來——
「師弟——」他推開沉志騫,硬接這忽來的一掌!
「大師兄——」一見師兄被擊飛出,沉志騫沖去,卻奔了幾步便力不從心,僵麻竄過四肢,隨即渾身一軟癱跪下!
此時,楚南復也跌落在不遠處,四周已是層層包圍上的人!
「左奇副!」眾人對趕來的男子抱拳復命。
「不愧是各自一方的當家主子,在不耗損太多弟兄下,生擒兩位,可讓我‘門奇’費了不少心力!」
這兩人各是一門或一莊之主,江湖經驗、身手都不同于一般人,身邊更是隨時隨地都有人保護,如非在這遠離塵囂的地方,雙方帶了最少的手下,還真不好設局。
「看來教魔死,終于引得隱于幕後的‘門奇’現身!」沉志騫冷掀著歷,與「三門邪教」對抗多年,今日才見到這三門中最神秘的一門。
「教奇,楚家莊莊主、‘月泉門’門主已擒住。」此時,左奇副領著一干手下,朝身後的野林內,抱拳恭迎。
在屬下恭迎中,一名身形修長,儀態儒雅的男子從林內步出,來人器宇不凡,有股「少年」般的清逸氣息,一時讓人看不透年紀,唯那雙炯炯雙目透出的陰郁,讓人知道他是個經歷過風浪,且有一定年歲的男子。
從他走來的方向,楚南復和沉志騫也知道,方才那一掌由誰所發!
「西北楚家莊莊主、東方的‘月泉門’門主,聞名已久,在下是‘三門邪教’中負責‘門奇’一門的教奇易蒼玄。」來人沉穩而有禮的自我介紹。
楚南復和沉志騫不敢置信,最神秘的「門奇」之首,傳言中的教奇易蒼玄,竟是一個這麼眉目出眾,帶有清新氣質的男子。
三門中,教魔和教毒早年過半百,其中教毒拿女子練采陰邪功,因此外貌看來三十多歲上下;而「門奇」之首因有過新舊交替,是三人中最年輕的。但此人有別于另外兩門之主的神韻、氣質,才是楚南復和沉志騫訝異的。
「為了將傷亡減到最低,只好于兩位喝的水中施毒,此毒只是讓兩位難以運功,並無其他損害。‘月泉門’精于藥理解毒,以沈門主之能,解此毒也不難,但接下來將制住你們幾大要穴,功體受限下,別輕舉妄動較好。」易蒼玄要他們安心似的說明。「這段時間,要請你們作客于我‘門奇’,除了自由,能力所及之內,會盡量給你們禮遇,其他還請包融。」
和此時此刻不相襯的禮貌,讓兩人對這個初次見到的教奇,有著難以理解的荒謬。
「何必假惺惺,你們要擒該是我‘月泉門’門主,他人非你們目標。」「月泉門」和「三門邪教」對抗多年,被鎖定成目標,沉志騫不意外。「楚家莊莊主與‘三門邪教’沒什麼交惡,何不放了楚莊主,或者想趁此威脅楚家莊一大筆金錢?我想楚家莊會照單全收。」
事已至此,至少想辦法保全大師兄。
「沈門主,我想沒這麼簡單,‘三門邪教’若只是覬覦我楚家莊的財富,很早就該對我動手,應該還是為著‘雲濤劍仙’的寶物‘流光雙極’,此物雖在我楚家手中,卻已交給古城當聘禮。」
在外人面前不便坦承師兄弟的關系,但楚南復豈能坐看師弟犧牲。
當年計殺「三門邪教」總教主時,他們就該一起死了,也不會連累師母,如今活到這把年紀,師兄弟還能死在一起,也算賺到了。
「我很清楚兩位的關系沒這麼生疏。」易蒼玄一笑。「只可惜擒住兩位,一不為寶物、二不為宿怨,財富就更不用說了。擒兩位是為著有籌碼在手,只要兩位能好好合作,事情過了,就會放你們離開。」
「老夫一介商人,對江湖了解有限,實不明白你易蒼玄的話。」楚南復道。
「那就這麼說吧!」易蒼玄話有深意的再道︰「雖然是被趕出師門的徒弟,總是一場師徒情,就算是一則高高在上的傳說,一旦知道徒弟有危險,是否也像凡人一樣,為曾有過的師徒之情而現出行蹤?!」
這席話說得兩人面包一震!
「教奇果然不簡單!」沉志騫冷笑。「但是你真的清楚自己要對付的人是誰嗎?」
「被逐出師門是我等不才,該勸你威脅別用到我師父身上,只會替自己招來更大的禍端!」
「某一種程度,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就是逼這則江湖神話現身,既然如此,何不合作,只要他現出行蹤,提早放你們離開也並非不可能。」
「哼,‘三門邪教’的話要能听,江湖早太平了!」沉志騫譏諷。和「三門邪教」對抗多年,他深知邪教之人的話,都是帶毒的陷阱。
「真可惜達不成共識。」易蒼玄運勁一彈手,一股力道封住兩人的穴道,隨即抬手要人帶他們下去。「他們的功力已被封住,好生招待這兩位貴客。」
「教奇,接下來要如何進行?」左奇副上前問道。
「目前任燦玥的情況和下落,我方掌握多少?」易蒼玄問道。
「墜崖後失去消息,日前得到線索,人可能藏身在東方靠海一帶,伺機與‘斜陽古城’派來的人聯系。」左奇副一一講述著這段時間所搜得的情報。「至于中毒後的情況,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東方是‘月泉門’的勢力,與‘斜陽古城’也屬世仇,沈雲希可要比他老子難對付,任燦玥也有如今四面受敵的下場。」易蒼玄冷笑。
「放消息出去,讓江湖中人知道楚南復與沉志騫這兩人失蹤了,任燦玥現在隱藏在東方地界,沈雲希雖不見得清楚這件事,但古城的人馬靠近東方地界,就瞞不過他的耳目,若再加上自己的父親失蹤,以他的謹慎和能力,在沒確定安危前,對‘東鋸島’的動作會暫時收斂。」
「教奇對殺教魔的人已心有定見,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屬下可吩咐各地暗藏的密哨留意。」有具體的模樣或線索,會更方便鎖定目標。
「這個人現在……或許是一個干朽老人,更或許,是一個……俊美的年輕人!」
一旁的左奇副听得滿月復疑問,卻只見教奇幽鎖著眉,遠眺虛空,不再說話。從一听到教魔被殺後,教奇的一神態就經常若有所思。
「韓嫂子!」
「溯溪村」內,幾個來大宅幫忙家務的婦人和少女們,一看到袁三姑娘,大家都熱情的改喚她為「韓嫂子」。
「袁姑娘」其實是韓大爺的妻子,短短一日,已傳遍「溯溪村」。據韓少爺說︰他的大哥、大嫂來的路上吵架了,小倆口斗氣嘔上,袁姑娘才會不認自己已為人妻的身分,現在小倆口總算合好了。
「韓嫂子,你不舒服呀!」
怎麼一打招呼,就忽然轉過身把頭靠在牆上,什麼話都不說,很沮喪的樣子。
「是不是照顧生病的丈夫太累了,瞧你這臉色,今天之前還紅潤潤的,現在白呼呼的!」其中一個大娘把她扳過來,驚呼的道。
「我看不是累,這臉好像吃到什麼很苦的東西!」五官都皺成一圈。向來多話又一派歡樂的袁三姑娘,怎麼今天的臉呈現著很苦的模樣。
「不會是又和自己相公吵架了吧!」
「說起這件事,你也真是的,都嫁人了,怎麼能夠一吵架,就不認自己的丈夫呢!」至少私底下也該和她們說一下。
「是呀!斗氣也不能斗成這樣,更何況你家相公還在養病呢!」
「女人家,嫁人了,不能這麼任性,太不懂事了!」
婆婆媽媽們,非常盡責的以過來人身分提醒她;韓少爺和眾人說這事的時候,大家錯愕,隨即眾家婦人們都覺得這行為很不好,卻很快的體諒「袁姑娘」這任性的舉動,小倆口吵吵鬧鬧,能合好就好。
村人對袁三姑娘都很有好感,雖然一腳不便,但樂天又開朗,還常常到村內幫忙大家,好奇心挺重的,任何新奇的事,她都喜歡問、喜歡學,是個可愛的好姑娘,只是看不出和丈夫吵起架來卻這麼任性!
「韓嫂子,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怎麼連呼口氣都一抽一抽的!」先是五官很苦的皺成一團,現在又好像抽搐一樣,忙關心的伸手,要探探她的額頭。
「我沒怎麼樣……」終于開口的聲,沒好氣的說︰「只是覺得從市集回來那一天開始,就一直撞邪撞到現在。」
「撞邪!你花錢找宮廟住持畫的符沒用嗎?」
「我懷疑住持聯合一個渾蛋一起對我下咒,讓我從內心感到這世間好冷……」
她慘滄的、幽幽的、哀怨道。「早晚我會被這些力量給搞死!」
「呸,年紀輕輕,胡說八道!」幾個大娘、大嬸趕忙要她別亂說話詛咒自己。
「這種事你不用擔心了,方嬸已經去土地廟那,替你請來我們這村子里專門趨吉避凶的好東西了。」
「就是之前說的,只要將它供出來,什麼邪物、邪氣都不用怕的那個神物?」
到底是什麼東西,袁小倪好奇極了。「在哪?」
「已經放在飯廳內,等會兒你吃晚飯就能看到了。」
「喲!!一群美麗的姑娘們,今晚又能吃到你們的好手藝。」走出房的韓水,看到聚在天井聊天的婦人們,笑聲招呼。
「韓少爺,討厭,我們都嫁人了,別亂喊。」
「對呀!當你娘都行了,不要再喊姑娘了。」
幾個婦人馬上嬌羞嚷叫,卻個個暗理發絲,笑得異常燦爛。韓水秀氣的女圭女圭臉,對已婚婦人們很具殺傷力。
「不會吧,瞧你們的模樣,哪能當娘,當姊姊差不多吧!」
眾家婦人們又一陣爆嚷的喊他討厭,卻個個都很受用的,繼續杵在原地,听他天花亂墜的甜死人不償命!
「惡!」
「大嫂,怎麼了,吃到不干淨的東西嗎?」韓水忙關切站在一旁忽然捧胃干嘔的袁小倪。
「是看到髒東西,胃在翻。」
當著村人的面,他們必須扮演假身分,因此這出「叔嫂戲」只能演下去。
「髒東西?」眾家婦人們四處張望,這屋子她們負責打掃得很干淨呀!
「該不會是生病了吧?!」韓水很好心的叮嚀︰「大嫂,你今晚不適合生病,會有麻煩的。」
「還不是某個渾蛋說了太嚴重的謊話,形成了一股可怕的煞氣,煞得我五行氣血都受影響,不生病都難!」她瞪著他,咬牙吐話。
「哈、哈、哈,隨便幾句話就能撂倒大嫂的五行氣血,大嫂真是幽默呀!」
韓水賞臉的大笑兩聲,接著一臉正經地告訴她︰「但是今天的晚餐要和大哥一起用餐,你的五行最好調一調。」
「什麼……大哥用餐……」隨即意識到他所指的,袁小倪當下震愕。「他、他可以出房門了?!」這是表示,他的體力已經恢復到一個程度了嗎?從他認定她為「妻子」開始,他每天要看到她在房內服侍湯藥、更衣,只要她在房內,顧守房內的武護就全改到房外。這幾天雖沒有像之前的親昵舉動,話也很少,但更讓她坐立難安,因為那雙眼改為靜靜的看著她。
無論她做什麼動作,她都感受得到那雙眼灼熱的視線。替他更衣,就感受到他的氣息在她額頭發絲中低拂,更毫不掩飾因她的靠近,而急促起的呼吸,而那氣息的距離,讓她以為他又要吻上她的額或臉頰,她屏息、繃緊身軀,直到那熱息遠離,她才暗松口氣。
但昨天,他的氣息竟已貼到她的臉上,大掌也握住她的手臂,嚇得袁小倪渾身顫抖。
「夫人,等我恢復,任你如何防備,都攔不住我想做的事,現在……」嚴肅的聲有些忍不住般,透出一絲淺淺笑意。「放開你的拳頭,否則我的衣服要被你撕毀了。」
袁小倪這才發現自己太緊張,替他更完衣後,察覺到他過度靠近的氣息,竟把他的衣襟拉得死緊,想著真有必要,要不要出手?衣邊已被她緊扯到開始綻裂,她不好意思的松手。
「等他恢復,都攔不住他想做的事……現在已經可以出來吃飯了,這表示他恢復得差不多了嗎?」袁小倪的腦海不停的擺蕩這句話。
「是在說韓嫂子的相公嗎?他身體好啦?!」
其他三姑六婆們已好奇的問,她們到現在都沒見過韓嫂子那位養病中的相公,個個都猜著會不會是病得太重,一臉憔悴難看不便見人。
「我、我忽然覺得哪都不舒服,渾身開始感到發冷,韓……那個小叔,你陪你大哥用晚餐就好,我先進去躺躺!」她趕忙搗著頭,一副難受樣。
「韓嫂子要不要扶你呀?!」
「沒關系、沒關系,我一個人行,你們忙,千萬記得替我留一份晚餐。」她一手扶著頭,另一手搖了搖,匆匆的就要離開,隨又想起什麼似的再回頭交代。「對了……我躺一下胃口就會很好,晚餐不要留清淡的給我,那些肉和海味多留一點給我,就這樣了……呃!」
才說完,一轉身就撞上一堵結實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