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情郎 第二章

香港地窄人稠,卻是世界金融的樞紐,房價居高不下,寸土寸金,可是光歐氏財團與闕氏企業、傅氏財團就擁有中環商業地帶約三分之一的土地與辦公大廈,其富有之程度可想而知。

歐席亞坐在自己位于中環歐氏財團大樓第三十八層樓高的總裁辦公室里,進口的義大利真皮座椅配上英國古代貴族專用,如今價值連城的古董雕花大辦公桌,輔以三面牆上來自古典歐洲畫家的真跡名畫,與地面上的深玫瑰紅軟毛地毯,整個辦公室給人的感覺沉靜溫和、典雅非常。

透過身後的一整面強化玻璃落地窗,可以看到香港清晨的日出,遠望盡頭處還可看見一片汪洋,當波光反射著朝陽將辦公室籠罩在一大片柔和的光亮中,那便是歐席亞覺得一天中最美的時候。

歲月流逝得很快,快得讓他常常忘了去思索未來。五年前,他的上頭有哥哥歐席風掌管歐氏財團,他的生活里除了琴棋書畫就沒有其他,生命對他而言是豐碩而美麗的,然而一場意外卻差點讓歐氏一蹶不振,也讓他不得不走進歐氏,一肩扛起這個他壓根兒不想要的重責大任。

不過,生命就是這樣,總要習慣一切的未知與變數。

「歐先生,你的好友楚小姐要見你,你要見她嗎?」秘書透過電話將訊息傳進了辦公室。

「楚小姐?」歐席亞微挑著眉。

「就是昨天募款餐會上的那位楚小姐,總裁,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新聞還正熱呢!」秘書饒富興味的瞅了站在面前的楚薇一眼。

警衛要不是見她就是報上登得斗大的「歐總裁的好朋友」,憑她一身的牛仔褲與白襯衫裝扮,恐怕連大樓的大門也進不來吧?

是她?那個在樓梯間為了見他而緊張不已的女孩?

歐席亞微微一笑,將背靠上了椅背,「請她進來。」

不一會,辦公室的門開了,秘書親自帶楚薇進來又退了出去。

面對這偌大的辦公室,楚薇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不遠處投射過來的那一雙眸子,更看得她全身都像要著火似的。

「請坐,想喝什麼?」歐席亞一臉笑意的走向她。

見到他滿面和善的模樣,她的緊張稍稍退了些,甜甜一笑,道︰「開水就好。」

打開門,歐席亞的頭探了出去,笑著朝秘書吩咐,「兩杯開水,麻煩你。」

「開水?」秘書納悶的看了他一眼。

「開水養顏美容,怎麼,有什麼不對?」

「沒有。」秘書古怪的看他一眼,隨即送了兩杯開水進去。

「找我有事?」在楚薇落坐後,歐席亞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想我必須先跟你道歉,你昨天好心幫了我,我卻讓你上了報,真的很對不起。」

「我不介意這種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事……是啊,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陌生人,他的確不必為這麼一點小事掛懷傷神的,是她多慮了。

「無論如何,我還是麻煩了你,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引人注意,卻為了我而上了頭版,我的心里很過意不去,真的很抱歉。」她頭垂得低低地,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媳婦。

事實上,她是沒勇氣看他的眼楮,那雙宛如大海般溫柔的眸子總會讓她的心不自主地胡亂跳動、迷失自己。

歐席亞見她始終低著頭,兩只縴細白皙的小手緊緊絞著身上的背袋,心里不由得閃過一股柔軟的情緒。

「我有這麼可怕嗎?楚薇?」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句搞得有些錯愕,楚薇微微的抬起頭來看著他,水靈的眸子里有著淡淡的不解。

「看著我說話不難吧?嗯?」他溫柔的朝她一笑。

那抹笑讓楚薇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她忙不迭又將眼別開,臉色驀地變得潮紅不已。

辨避的視線、難掩的紅潮、慌亂與無措……她躍動的心思歐席亞突然懂了,收拾起溫柔的笑意,他在瞬間轉為淡漠。

「如果沒事的話,我還有事要忙。」他下了逐客令。

「呃,不,我找你還有一件事……」她不可以再錯失這個機會了,就算她知道自己該立即撤退,否則只怕會愈陷愈深,但是她不能忘了她的工作。

「那就說吧。」

「是這樣的,我在雅痞雜志社擔任實習采編,我們迫切的希望可以取得你的獨家專訪,我知道這樣的邀請很冒昧,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我一定會努力讓這篇專訪以最好的結果呈現出來,絕對不會杜撰出一些子虛烏有的事件,破壞了歐先生的形象……」

「你已經知道我不喜歡上報,而我一樣也不喜歡接受任何采訪。」歐席亞出聲打斷了她。

「歐先生……」

「不要說了,我不會答應的。」歐席亞起身,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我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更不可能浪費時間在你們這些媒體身上,你最好明白。」

「可是你出資幫助了孤兒院,那對你而言也是沒有利益的事,你還是做了,不是嗎?我想訪問你,是希望像你這樣的好人可以站出來當個模範,這樣便會有更多的團體受惠,更多的孤兒、老人可以受到照顧,又可以讓歐氏財團的形象更好,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呢?」

「我對當模範生沒興趣,楚小姐。」歐席亞嘲弄的撇撇唇角。

「歐先生……」

「除非你願意奉獻出你自己。」

「什麼?」楚薇愕然的瞪視著他,接下去想說的話全都吞進了肚子里。

她沒听錯吧?歐席亞說了什麼?除非她願意奉獻出她自己?這是什麼見鬼的話!竟然會從優雅迷人的他口中說出來?

不!她一定是听錯了!

「我說,除非你願意奉獻你自己。」他突然一個邪笑,伸手一扯便將她拉進懷中,「實習采編,嗯?采訪到我一定可以讓你的實習成績加分吧?跟我過一夜換一份完美的成績單,你並不吃虧。」

「你……」她被他的舉動弄得心慌不已,整個身子熱呼呼地,分不清是氣憤還是意亂情迷,她感覺自己幾乎就要陷落在他那雙熾熱不已的眸子中,無法自拔。

「現在點頭,我就馬上答應接受你的專訪,如何?」傾身靠近她白皙無瑕的容顏,他口中帶著薄荷清香的氣息輕輕地掃過她。

他那細薄而性感非常的唇瓣近在咫尺,她只要輕輕一動,他的唇就會掃過她的,她痴迷的望著,一時之間竟听不清楚他一開一闔的口究竟在說些什麼。

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卜通卜通地狂跳著,口干舌燥得令她不由得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自己干燥不已的唇辦。

那粉紅滑溜的舌尖滑過了她的唇,竟隱隱地挑動了他潛藏的男人,不過歐席亞克制住心中莫名的想望,他一向是個掌控大局的人,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擾亂自己的心思。

他現在想要知道的是——她會不會因為那可笑的實習分數而陪他上床?

「回答我,楚薇,你的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就永遠沒有了。」他那如黑潭般的眸子微沉,像是暗夜里靜待獵物上勾的狩獵者,準備隨時俟機而動,清冷而沒有太多的感情。

他的笑容消失了,掛在臉上的神情帶著嘲弄與輕蔑,楚薇一下子從他懷抱中那紊亂的氛圍醒了過來,想起他的要求,想起他對她所說的話,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應該把這個大給推開。

「放開我!」她氣得想哭,掙月兌他手臂的身子背對著他顫抖得厲害。

歐席亞淡漠的瞅著她的脆弱,一時之間落空的臂彎竟讓他若有所失。

「不願意?那你可以走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冷淡不已的語調讓她的心刺痛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就算他對她說了那些過份的話,她還是不太相信自己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歐席亞會這麼……下流。

「什麼為什麼?邀你上床嗎?」

他非得說得這麼露骨嗎?楚薇再次燒紅了臉,不語。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想要任何東西都得付出代價,我不以為這樣的要求有不合理之處。」

楚薇回眸看他,幽幽地問道︰「你的世界里就只有這些?沒有愛?沒有情?沒有義?」

「這些字眼都不適合用在你我之間,不是嗎?」歐席亞一笑,「我們只是陌生人,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如此而已。」

是啊,如此而已。

看看她自己在做什麼,竟然想和一個富可敵國的男人攀交情,她究竟是哪一根筋接錯了,竟然會站在這里義正辭嚴的教訓人家?

「對不起,打擾了。」心一涼,她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再不走,她怕自己會當著他的面哭出來;再不走,她怕自己會厚顏無恥的要他愛她、抱她。走在馬路上,她用雙手圈住自己,不斷的想要再感受剛剛那一刻歐席亞抱著她的感覺……青澀的心一旦驛動,就再也回不到原點。

楚薇一進雜志社,等著看好戲的幾個老男人就紛紛擠到門口想數落她一頓,未料,她眼也沒抬就直接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還開始收拾東西。

「怪怪的噢。」

「是啊,鐵定是沒完成老嵩交代的任務。」

「那是當然,早說過歐席亞那個人是很有原則的。」

「小薇薇的心一定受創了。」

「看她的樣子像是要卷鋪蓋走人。」

叼根煙的紀子嵩一進門就見一堆人鬼鬼祟祟的往里望,拿著報紙的手不由得在他們頭上二狠狠地落下。

「做什麼,上班不上班,不想干啦?」他濃黑的眉輕輕地揚起,粗獷卻俊挺的臉上有著不耐。「老嵩,不是我們不想干,是新來的小可愛不想干嘍。」一個老編輯笑咪咪地用嘴努了努楚薇的方向,暗示的對他眨了眨眼,「難得來了一個清純甜美的小美人,老嵩,可不要白白浪費了,說什麼你也是快邁入三十的老男人,青春不等人的。」

紀子嵩望了一眼楚薇,又把目光調回來,「去你的,什麼時候有閑工夫管起我的終身大事了,快干活去!」

另一名采編不怕死的接續道︰「是,老嵩,不過……你是不是該趕快過去憐香惜玉一番,人家小薇薇再怎麼說也還生澀年輕,可能受不了太大的打擊,你身為總編,說什麼也應該好好安慰人家一下。」

老嵩老嵩,他就是被他們這些老男人叫老的,天知道他才二十九歲,卻一天到晚被他們這些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給喊老,不老都不行。

「再管閑事,叫你們全回去吃自己!」紀子嵩沒好氣的大跨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丟下了一句,「叫楚薇進來見我!」

「總編,你找我?」楚薇沒什麼力氣的開口。

「我看你在收東西。」紀子嵩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瞧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肯定是受到什麼委屈,「有事?」

「我沒有達成任務。」

他挑眉問道︰「所以?」

「反正你不會讓我過的,對不?也許我真的不適合當一名采編。」

「你剩一年就大學畢業了,你不在乎?」

「我當然在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並不是真的那麼不通情理,不會因為你真的邀請不到歐席亞就讓你難看,只要你……」「只要我什麼?」聞言,楚薇敏感的升起敵意,早上歐席亞對她所說的話她還耿耿于懷,「只要我付出代價?」

被她那激憤的眸子瞪得有點納悶,紀子嵩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激動。

「要拿到好的實習成績當然得付出代價,任何事沒有不勞而獲的,不是嗎?」他一反常態的放軟了聲調,難得見到的溫柔浮現在他的嘴角,他不希望自己真的把這小女孩嚇壞了,雖然剛開始他的確是想嚇嚇她,不過,她似乎不太禁得起。

「譬如什麼?」楚薇冷眼瞧著他,「陪你上床嗎?那我干脆去找學校的老師或校長上床算了!」

她真的受夠了,男人都是一群可惡又下流的東西!

「楚薇?」他愕然的望著她,「你怎麼……」

「我怎麼樣?我說錯了嗎?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眼眶里兜著淚,身子激動不已的顫抖著。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紀子嵩皺起了眉頭,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剛硬的心也不禁變得柔軟起來,他關心的走向哭泣中的她,表情有些手足無措,「告訴我,你究竟遇上了什麼事,歐席亞為難你了?還是你受到什麼委屈?」

楚薇咬唇,咬到唇瓣滲出了血也不自知,只是看著平日囂張跋扈的紀子嵩,現在卻是一張微笑的臉,溫柔不已,就像……歐席亞……

老天!她怎麼又想起他?她一再地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不再想那個臭男人,不可以再想下去,不可以了。

「我……沒事。」

「都快哭了還說沒事。」

「真的沒事。」她搖了搖頭,像試圖甩掉什麼,比如……那個人的影子和笑容。

「沒事就好,有事的話歡迎你隨時找我商量。」

楚薇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的真心,遂點了點頭,「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會,如果你答應繼續留在我們這家小小的雜志社當實習助理的話。」

「你……真的不介意我沒有達成任務?」

紀子嵩聳肩一笑,「早預料到的事又何必介意?」

早預料到?楚薇有點不服氣的瞪著他,覺得自己好像老是被這個男人耍,他隨口說一句她就緊張得半死,如果哪天她真的因為他的一句話,用身體去換一篇專訪,她真的會拿把刀殺了他。

「你真的很可惡。」

「大家都這麼說。」他溫柔的笑臉一退,又換上一副邪惡的面孔,「快干活去!你已經浪費大半天的時間了,也許我該扣你錢。」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還以為他其實是溫柔的呢,原來只是假裝的,就為了哄她。

打開總編室的門,楚薇差一點就與門邊的一堆老男人撞上,「你們都躲在這里干什麼?看我笑話?」

「來來來,告訴我們老嵩有沒有對你說什麼啊?」眾人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問道。

「說什麼?」她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

這些人沒事就會嘲笑她,一會說她年輕少不經事,一會說她辦不成這個、辦不成那個,讓她這個唯一的女生常常氣到無處可發,現在好了,她真的自己導了一場扮小丑的戲,他們不笑死她才怪,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說他愛你啊!」

「老嵩才沒那麼羅曼蒂克,他頂多用行動表示就不錯了,說說說,他有沒有吻你?」

「太快了吧?頂多安慰安慰的抱抱她就很了不起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楚薇搞得一頭霧水,「你們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

一顆頭顱突然從總編室里探了出來,正是紀子嵩那張猙獰的臉,「再亂說話,我拿膠帶把你們的嘴巴給封起來!」

斑大俊挺、神采飛揚的闕洛一走進歐氏財團大樓,就被眼明的警衛親自領到總裁專用電梯前,按下密碼讓他上樓。

「如果有人要暗殺你,請我闕洛準沒錯。」一走進歐席亞的辦公室,闕洛便朗朗而笑道。

回過神,歐席亞揚起一貫的笑容面對來人,對他的話不以為然,「那也得你的拳頭贏得過我才行,歐氏大樓擁有最先進、最精密的紅外線感應器,你若帶槍是絕對上不來的。」

「帶槍上不來,可是帶個炸彈的我可也上來了。」說著,闕洛已將一張喜帖放在他的桌上,「恭喜我吧,我要結婚了。」

「恭喜。」

「嘿,你看起來像個糟老頭,怎麼?歐氏快倒了?瞧你累成這副德行。」闕洛又揚起笑,眉梢間的喜氣想掩也掩不住。

「要倒之前也會先接你的紅色炸彈,你可是費盡千辛萬苦,先當了女乃爸才能真正把老婆娶進門當新郎倌的,這喜酒我能不喝嗎?」看見闕洛眉眼之間的得意飛揚,老實說,歐席亞突然還真的覺得羨慕。

「還敢說?要不是你和那個任之介,我會那麼慘?」說起這件事,盡避事過境遷一年多,闕洛還是忍不住生氣。

「當爸爸了還是沒把你那壞脾氣改一改?」

「我想啊,只不過對象絕不是你,歐席亞。」闕洛笑咪咪地道。

「你是好日子過膩了,有心情跑來找碴?」這二兩年多來,香港的商界風雲變色,闕氏入主傅氏財團,成了最大的股東則是最大的一樁,這其中的故事還成了媒體之間津津樂道的傳說。

而這個傳說中的男主角闕洛,卻依然過他得意自在的日子,闕氏企業與傅氏財團在他的英明領導之下,不但沒倒,還將版圖愈擴愈大,跌破了許多人的眼鏡,這當然包括闕洛的父親闕文,和那個差一點成為他老婆的傅氏財團千金傅翔雲。

「豈敢,要不是你歐席亞,我闕洛可以如此風光嗎?傅翔雲那樁事我都還沒感謝你呢。」

「喝到你的喜酒就是給我最好的報答了。」歐席亞淡然一笑,還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

「你呢?」闕洛突然收起玩笑,認真的瞅著他。

「我怎麼了?你有的我可一項都不缺。」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隨緣吧,你知道我的狀況不同,要愛我的女人必須舍棄她們最在乎的,有點強人所難,不是嗎?」

闕洛挑高眉搖了搖頭,對歐席亞多年來的堅持不以為然,「你想當完人嗎?一輩子完蛋的人。」

對于他嘲弄的話,歐席亞依然不為所動,目光投向辦公室的那一大片落地窗,恰巧見著了日落前最後一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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